非天夜翔
連載三
前情回顧:展行跟著林景峰終于去冒險了,第一站他們來到了寶雞斗雞臺,第一次進入墓穴的展行表現(xiàn)得既興奮又淡定,畢竟能在墓穴戴著耳機聽搖滾樂的只有他一人了吧……
第三章 追緝
標叔插雷管到插一半,被方卓一叫,險些把引線扯斷。
所有人怒道:“叫什么!”
展行拿著手電筒,放在下巴處,自下朝上照著,陰風陣陣,慘兮兮地說:“方兄弟……”
方卓被那一嚇,差點尿出來,憤怒地吼道:“別嚇人!祖師爺爺說,進斗不能嚇人!犯忌諱的!”謝老賊煙桿敲了敲地面,慢條斯理道:“人嚇人,嚇死人……”
林景峰朝展行招手:“他不懂,包涵,你過來?!?/p>
林景峰護短,謝老賊也不好多說什么,唯余方卓怒目而視。展行抬頭審視壁畫,林景峰說:“你覺得這是什么?”
壁畫上是青、黃、紅等彩色原石鑲嵌而就,繽紛多彩,組成一個女人的畫像。
展行說:“按照當時的繪畫藝術標準,這是在表現(xiàn)一個……很漂亮的女人?!?/p>
林景峰說:“就是他的妃子?”
展行看了一眼中央安靜的石棺,點頭道:“或許是……”話音未落,標叔引爆了雷管,轟的一聲石粉四迸,一陣沖擊波襲來,展行忙躲到林景峰身后。
標叔所選爆破處俱是石門的連接點,炸毀后整塊千斤重的巨石受反沖力作用,轟天動地地倒了下來。
室內是一個大型的銅架,架上以銅線系著大小不一的玉石片,那一陣爆破的威力,令玉石片彼此相碰,叮當亂響。
所有人靜了。
謝老賊說了句臟話,起身檢查,標叔欣喜若狂:“是古代的樂器!這一回值了!”
那具玉石架高足有近一米七,從下至上分兩排,玉石片由大到小,每排九枚,最左上的小玉片是最小的,不到巴掌大。
標叔難以置信地撥弄架上的玉編磬,回頭看了林景峰一眼,笑道:“有什么來歷,小兄弟給說說?”
展行和林景峰小聲對話幾句,林景峰走了過來,說:
“編磬,一共十八枚,墓中主人是一名王族,天子磬三十六,王族磬十八,侯磬九?!?/p>
謝老賊激動道:“應當還有別的值錢東西,再找找?”
標叔迫不及待地望向另一邊耳室。
林景峰站在編磬前,埋頭拾起磬架一側的長勺,展行跟了過來,說:“當時很流行的樂器,相傳孔子就是制磬的高手?!?/p>
林景峰以長勺在一塊玉石上敲了敲,發(fā)出悅耳的聲音。
同時間,他仿佛聽到有什么細碎的聲音在耳室深處響起,仿佛是一顆銅珠滑過凹槽時的聲響。
耳室內的一側,標叔未曾看到的死角,有一個小小的青銅鼎,鼎內擺放數(shù)枚石簡 。
展行上前撿了出來,對著外室燈光檢視,上面寫滿了奇異的符號。
林景峰問:“是什么?”
展行:“演奏的樂譜,試試?”
他接過長勺,那柄擊打器非金非玉,敲在編磬上時又引起一陣細微響聲。
展行沒有聽見,林景峰卻察覺到了。
“這后面有機關。”林景峰按著展行的手,“是用樂器啟動的?!?/p>
展行茫然問:“要告訴他們嗎?”
林景峰拿不定主意,同時間另一側耳室傳來爆破聲,他們轉頭望去,標叔已經(jīng)把對門成功地炸開了。
第二面石門轟然倒下,現(xiàn)出對室空間。
“怎么回事?”標叔愕然道。
側室中空空如也,只有一具被打開的棺材,方卓忍不住發(fā)抖,踉蹌著退開幾步。
棺材大敞,蓋子扔在一旁,耳室對墻被土封得嚴嚴實實,并無其他出口,縱是謝老賊見多識廣,亦不由得毛骨悚然,喃喃道:“跑……跑了?”
“不可能吧?!绷志胺褰舆^手電,朝耳室高處照了一輪。
在他們進來之前這里是全封閉的,棺材內的墊布現(xiàn)出完整的人型,明顯有尸,然而石門從未開過,棺材蓋怎會自己打開?古尸又跑去哪里了?
方卓發(fā)著抖說:“粽子……粽……”
林景峰問:“你先前說這里只有兩具尸?第三具是怎么來的?”
展行光顧著端詳石簡:“不知道啊,說不定是別的墓?剛好挖通了?”
說者無心,林景峰卻豁然開朗,走進耳室內以手指摳了點壁上泥土嗅了嗅,說:“這是另一個盜洞,估計就是民國時黨玉琨部下側著挖通的地方。”
“墓里有三個人……”林景峰想了想,“這具多半也是女尸,尸體和殉葬品已經(jīng)被先前來的運走了,洞被泥石流封上,就成了我們現(xiàn)在看的這樣?!?/p>
眾人這才松了口氣,林景峰躬身清了棺底墊布,一無所獲。
謝老賊悻悻道:“沒辦法的事?!?/p>
標叔笑道:“也不算一無所獲,準備把樂器拆了運走吧?!?/p>
林景峰示意稍等:“再看看?!闭f畢問展行,“樂器怎么演奏你會嗎?”
展行用手比畫了半天,沒有回答,接著撈起長勺,在編磬上敲了敲。
或清脆,或喑啞的聲音響起,十分悅耳,典雅莊重,更帶著數(shù)分悲傷意味,音符漸沉下去,直至歸于靜謐。
展行每敲一次磬,耳室深處的機關便受到奇異的共振,一顆銅珠沿著壁內軌道滑下,匯向墓穴中央的壁畫之后。
活動的五色石畫像在銅珠匯集的力道 中緩慢變幻,色塊移開,壁畫緩緩退去。
標叔驚呼一聲,壁畫還未完全開啟,便已側身從縫隙中沖了進去。
“等等!”林景峰喊道。
謝老賊健步如飛,仿佛發(fā)現(xiàn)了全新的寶庫,登時跟在標叔身后沖進墓穴深處。
展行放下樂錘,仿佛還在回味那段樂曲。
“最早時哀冊的雛形。”他對著燈光檢視手中石簡,“這可是考古學的大發(fā)現(xiàn),還有剛剛的磬樂,應該是墓穴的主人自己創(chuàng)作的,用來悼念他的妃子,哀冊可以給我嗎?”
林景峰說:“他們會拿去賣的,死心吧,你想要這個做什么?帶回美國去?”
展行一想也是,只得不再堅持。
壁畫后是另一個黑暗深邃的通道,林景峰擰亮手電筒,緩緩前行,問道:“標叔?謝兄?”
沒有人回答。
暗道不知通向何方,倏然間勁風撲面而來,林景峰側身一腳踹開展行,繼而縱身躍起,堪堪閃過腳下橫射而過的鐵箭。
“當心!”林景峰喝道,“后退!”
展行嚇了一跳,忙朝后退去,短短數(shù)秒,林景峰手電筒朝地上一晃,辨出磚石位置,連著快速跳了數(shù)下,隆的一聲機關悶響后,一切都安靜。
展行在黑暗里背靠通道壁喘了片刻,一切都來得太突然,終于鎮(zhèn)定下來后問道:“喂,你在嗎?”
沒有人回答,展行心內一驚。
他掏出打火機,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四周一小塊地方。
“林景……小師父!”展行大聲道。
滿地散落的箭矢,展行不住猛喘,地下隱約傳來人聲,展行松了口氣,趴在地磚上把耳朵貼上去,又一根箭矢擦著他的頭頂掠過。
展行:“……”
他試著按了按,其中一塊地磚翻轉,展行明白了,是個活板機關。
他打開機關,下面刺眼的手電筒光芒斜斜射了上來。
“你怎么樣?”展行著急地喊道。
林景峰喊道:“沒事!你回去,把繩子拿來!”展行看到有另一個手電在坑底附近晃了晃,是倚在坑邊的謝老賊。
展行辨清楚位置,在角落作了記號,快步回盜洞口去取登山繩。
他經(jīng)過石棺時,發(fā)現(xiàn)墓穴中似乎起了一點細微的變化,然而又說不清楚問題出在哪里。陰森森的墓中,幾具尸體躺在墻角,腐爛的五官猙獰,似在注視著他的動作。
展行終于開始怕了,一直有林景峰在身邊,現(xiàn)在獨自行動,不禁毛骨悚然。
展行開著手機,借屏幕的光迅速奔出墓穴正道,在林景峰的背包里翻出另一根登山繩。
時近午夜,山坡上的樹林到處都是陰風,展行被吹得瘆得慌。
同一時間,暗道坑底。
標叔用手指叩彈四周墻壁,發(fā)出金屬的暗聲。
林景峰摔下來的地方是條光滑的石甬道,它斜斜地穿過大半個墓穴地底,通向一個殉葬品坑。坑里鋪滿白色的人骨,頂上開了一個巴掌大的天窗,恰是月上中天之時,光線從天窗灑了下來,照在森森白骨堆上。
“這些都是掘墓的民夫。”標叔說。
謝老賊倚在坑底內沿喘氣。他與標叔。方卓三人第一批摔下來,造成雙腿骨折。
“不行了,老了,要不是帶徒弟,再做幾趟就得收山了?!敝x老賊道。
方卓滿臉是血,初進機關箭密道時被射傷了左耳,幸好是擦著過去的。
林景峰為謝老賊接上斷腿,吩咐道:“撿兩根死人的腿骨,給你師父當夾板固定住?!?/p>
標叔說:“這里是個金屬的房間,銅房?”
林景峰起身,掃視四周,月光明亮,他收了電筒,只見周圍是個環(huán)形空間,墻壁上刻滿上古銘文。
林景峰說:“看不懂,圓的密室?應該是陪葬坑,待會兒讓展行下來看看。”
標叔道:“字是可以活動的,林三,你看這里?!?/p>
標叔伸手按在一個奇異的銘文上,把它按得稍稍凹進去點,環(huán)形銅墻后傳來輕微的機栝 響聲。
林景峰道:“你最好別亂動。”
墓穴另一頭:
展行第三次走進中央墓室,四下檢視,要把繩子系在一個牢固的地方,那里只有兩副石棺。
他把繩子繞過空的那具,躬身打了個死結,忽然間意識到與第一次進入時,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壁畫兩旁的油燈在自己走出暗道時便已經(jīng)滅了。
展行心里涌起強烈的恐怖感覺。
一片靜謐里,背后的另一具棺材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展行:“……”
展行哆嗦著轉頭,棺蓋極其緩慢地滑開。
“媽呀——”展行嚇得抓狂地大叫,朝后摔了一跤。
棺蓋滑開到一半,停了。
“啊啊啊……啊、啊、啊……”展行神經(jīng)質地抓著長柄編磬錘,對著棺材大聲說,“別出來!別出來??!粽子!我警告你!你別出來啊!我也是擊球手!”
展行把先前林景峰給他的黑驢蹄子扔了進棺材里。
棺材沒動靜,展行快哭了,他面朝棺材,緩緩挪動,雙手牢牢握著長柄錘,預備有一只手伸出來,就朝那手上猛擊,有個腦袋伸出來,就給它來個全壘打。
然而沒有反應,棺蓋開了一半,既不全開,又不閉合。
展行仿佛產生幻覺,看到有什么正從棺材中鉆出來,他徹底崩潰了,發(fā)狠地上前,手持長柄錘朝著棺材里使勁戳,抓狂地大喊道:“回去!回去啊——”
戳了幾下,展行哆嗦著撿起繩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后退,繼而沒命地朝通道里跑。
“你你你……你還在嗎?師父?我親愛的師父大人……”展行撲到活板機關前,手腳并用地把繩子扔下。
林景峰的聲音:“下來,有東西讓你看!”
展行求之不得,馬上順著斜坡道滑了下去。
林景峰接住展行,讓他站好,一指墻壁:“看這里?!?/p>
展行驚魂初定,林景峰蹙眉道:“怎么了?”
展行哆嗦著擺手,標叔問:“小博士,這些字是什么意思?”說畢又在原本的銘文符號上按了按。
墓穴另一頭,棺蓋完全打開,底板傾斜著托起一具男尸。
周代的古尸在機關的作用下緩慢地立起,面朝暗道口的方向。
男尸臉上留了個黑驢蹄子的印痕,鼻子被戳得歪到一邊——先前展行的杰作。
“這個是……是……鐘鼎文?!闭剐械溃拔也惶?,我看看手機里有沒有……”
標叔說:“哪幾個機關可以開啟通向藏寶室的門?”
林景峰不悅蹙眉,示意標叔不要多追問。
“墻上怎么、怎么會有鐘鼎文?”展行喃喃道,“不對啊,不應該刻在這里的……不是應該刻在鼎腹上……的嗎?”
展行抬頭,看到頭頂有一個巴掌大的天窗,依稀灑下朦朧的月光。
手機有信號!一格!
展行瞬間就精神了,打了個手勢:“你們等等啊!我打電話問?!?/p>
林景峰:“……”
展行撥通家里電話。
大洋彼岸,紐約,午后一點。
陸少容手邊一杯咖啡,對著電腦寫一份研究報告,手機響了。
陸少容:“親愛的兒子,約好和你一起離家出走的某財團的少爺前幾天找上門來了……”
展行:“哎哎,陸少容,先別說這個,我問你個問題,關于中國周朝文物的?!?/p>
陸少容心中一動:“周朝?”
陸少容正在做一個關于中國上古三朝的課題,十分有興趣,倚在轉椅上,揉了揉太陽穴:“說?!?/p>
展行:“有一種東西,是金屬制造,它在內壁刻滿鐘鼎文……”
陸少容:“金屬制造,又刻滿鐘鼎文,不就是個鼎嗎?”
林景峰手指動了動,示意展行把手機拿過來,展行擺手,按了擴音鍵,數(shù)人站在坑底,陸少容的聲音都聽得十分清楚。
標叔眉毛動了動,意識到展行父母多半也是古董世家,不可小覷。
展行:“是……是個鼎吧,看不太清楚,有這么大的鼎?”
陸少容:“多大的鼎?”
展行:“大約有一個房間這么大,五米高?!?/p>
陸少容問:“紐約沒有相似品,古蜀國倒是有很大的青銅器。你在哪里看到的?”
展行胡謅道:“西安歷史文化博物館?!?/p>
陸少容說:“新近出土的?手頭沒有它的資料,理論上可以有這么大的鼎,你們用梯子進鼎里參觀了?”
展行忙道:“沒有,它是橫放著的,應該是新出土的文物……因為沒有任何解說詞,很奇怪。鼎腹的鐘鼓文呈環(huán)形,我認不清從哪里開始,解說告訴我們,挖出來的時候,鼎底鋪滿了死人的骨頭,是殉葬的民夫?!?/p>
陸少容:“這應該是一種墓穴內的機關,戰(zhàn)國時期也出現(xiàn)過,他們把這種鼎放在某個密道中,也作屠殺殉葬奴隸用……鼎中活動銘文連通整個墓穴的所有機關,你最好具體描述一下。”
展行:“剛剛拍的照片已經(jīng)傳到你郵箱里了。”
陸少容坐直,鼠標點開郵箱,對著照片端詳片刻:“從哪個角度拍的?閃光燈太暗了?!?/p>
展行當然不可能告訴他是在鼎腹里拍的,支支吾吾地敷衍過去,片刻后,電話里傳來陸少容的聲音:“那是一種比較奇特的裝置,所有銘文開關的用途都是唯一的,鼎腹里還有其他的棱狀尖銳物凸起嗎?”
展行欣喜道:“有,有!你怎么知道的?”
標叔和林景峰俯身,在一行行的銘文中看到無數(shù)尖銳的金屬突出物。
陸少容:“嗯,那就對了?!?/p>
展行:“那些是什么有趣的東西?”
陸少容:“嗯,確實很有趣,當銘文塊的任何一個被按到底后,這些棱狀物就會射出來?!?/p>
展行:“?”
陸少容:“它們是鋒利的槍頭,奴隸被驅趕到這種大鼎中,機關啟動,會同時射出一千多支密密麻麻的金屬長槍,把鼎里存活的生物全部穿在槍上?!?/p>
展行:“……”
標叔:“……”
林景峰:“……”
展行:“這這這……這些機關只殺人用?”
陸少容:“不清楚,或許還有其他的用途,你可以多拍點照片,我對它很有興趣……”
展行:“那……如果有人掉進了這個鼎里……”
手機嘀嘀嘀,沒信號了。
陸少容:“喂?信號太差了,聽到了嗎,小賤?”
展行:“喂這種時候不要給我出幺蛾子??!”
林景峰同情地拍了拍標叔的肩膀:“走吧,沒寶藏了?!?/p>
標叔似乎不太相信,林景峰沉聲道:“先出去再說,老謝打頭,我倆殿后。”
方卓嘴里咕噥著什么,拉扯繩子,把謝老賊背在背上,順著繩子攀爬而上,甬道十分滑溜,稍一不注意雙手雙腳便要打滑。
標叔仍時不時回頭,似乎心有不甘,林景峰讓展行先走,自己攀在最后。
方卓背負謝老賊,最先爬上地面,冒出個頭,喘息著扶正眼鏡,驀然看到不遠處的墓穴正室中棺材蓋大開,一具古尸直挺挺地立在那里,臉色慘白地看著他。
方卓發(fā)出極為凄厲的一聲狂喊。
“干什么!”標叔喝道,“別慌——”
老謝大聲喝罵,猝不及防地從方卓肩上摔了下來,標叔慌忙側身讓過,險些被老謝帶得一起摔下去。
變故突生,林景峰大喊道:“抓住繩子!”
斜坡內道實在太滑,走在倒數(shù)第二的展行被謝老賊一撞,壓在林景峰身上,三人才爬出繩子沒多長一段,便被拖得再次摔下去。
展行道:“抓住我的手!”
謝老賊滑過他身旁,探出銅拐,展行牢牢抓住,然而沖力實在太大,謝老賊銅拐脫手,再次摔了下去。
方卓在地道上發(fā)瘋地大叫,老謝摔進坑底,雙手亂抓亂撈,展行死死拖著林景峰,林景峰兀自吼道:“別亂碰!”
老謝手肘猛地一撞,將銘文機關撞得沉到底。
墓穴中央的男尸完全立直,巨鼎內發(fā)出雜亂的聲音,鏗鏘聲不絕,老謝大吼一聲,被倏然刺出的數(shù)十柄鐵槍插中身上,口中鮮血狂噴。
展行驚得大口喘氣,手中剩下一把冰冷的拐杖。
“死……死了?”展行道。
林景峰與展行牢牢撐在斜道盡頭,只差一步就進入鐵槍的攻擊范圍中。
過了數(shù)息,鐵槍再次旋轉著抽離,回歸原位。
林景峰又等片刻,方走進坑底,用手指去探謝老賊的大動脈。
“死了?!?/p>
展行扔出塊死人骨頭,打在老謝的腦袋上,老謝沒動靜。
展行拿著銅拐,朝謝老賊身上戳了戳。
林景峰道:“走?!?/p>
展行:“他他他……這就死了,我們咋辦?”
林景峰不以為然道:“又不是我們殺的。”
展行:“那那那……不用把他的尸體帶走?”
林景峰:“鏟地皮的人,沒了就沒了,亡命的行當,在墓里待著,不正好嗎?”
展行探出頭:“媽啊——”
林景峰:“別慌!”
方卓已不知跑去哪兒了,展行爬上地道,第一眼赫然看到的也是那具男尸,登時被嚇得魂飛魄散。
林景峰牢牢頂著展行,把他頂上暗道里,險些也被男尸嚇了一跳。
標叔倒是膽大,說:“黑驢蹄子帶了嗎?”
林景峰:“給我徒弟了?!?/p>
展行:“我我我……我扔它臉上了,剛丟進棺材里了,你們……看……”
古尸鼻子歪到一旁,臉上還有個凹下去的印。
林景峰抽出匕首,食中二指在刀鋒利的邊緣輕輕一抹,血液滲出。
哦哦哦!要作法了!展行十分期待林景峰有什么厲害手段,倒不怎么怕了。
林景峰抹完匕首,先從腰包里掏出一張創(chuàng)可貼,把手指包好,以免失血過多。
展行:“……”
林景峰橫持匕首,緩緩走上前去,雙目空洞無神,似沒有焦點,圍著古尸繞了一圈,收起匕首:“是墓主自己設的機關?!?/p>
標叔回到墓室正間,打量古尸,笑了笑。
“這具尸也值不少錢?!睒耸逍Φ馈?/p>
標叔取來布帶,縛在男尸腰間,古尸歷經(jīng)兩千余年仍保持完好,手臂,手指關節(jié)仍能活動,面容栩栩如生,唯鼻子歪了個較小的弧度,稍有瑕疵。
標叔把布帶穿過肋下,用力一收,古尸登時被牢牢固定在他的背上,展行看得心里發(fā)毛,問:“你要……帶它出去,然后吃了他?不好吧?!?/p>
標叔肅容道:“林三,你徒弟太多話了?!?/p>
林景峰沒有回答,他對盜墓尚可接受,對竊尸這等行為卻不以為然。
“標哥,你被鬼吹燈了。”林景峰稍一審視四周,冷冷道。
標叔猛地轉頭,也發(fā)現(xiàn)了墓中油燈熄滅的情況,他的目光閃爍,四處游移,仿佛拿不定主意,手定在腰間,幾次抬起放下,放下抬起,最后說:“把編磬帶出去?!?/p>
他背后束了具古尸,古尸的腦袋耷拉在他肩前,露出森森的白牙,上前去拆卸編磬。從展行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古尸仿佛隨時要側過頭,咬斷他的喉管。
“我我我……我一分錢也不要,我先上去了?!闭剐性娇丛娇植?,轉頭沿著來時的通道鉆出墓穴。
林景峰跟著出了通道,扔下一句話:“我上去找找方卓,還在墓里的話,記得帶出來?!?/p>
標叔沉默著點了點頭。
展行離開墓穴時,又回頭看了千斤門上的朱色文字一眼,隱約猜到了些什么。
一男兩女合葬。
“想什么?”林景峰鉆出石門,問道。
展行:“說不定偏室里的棺材才是他喜歡的那名妃子?!?/p>
林景峰想了想,點頭道:“有可能。”
展行猜測道:“他有正室,有側妃,正室因吃醋,就在側妃死前弄死了這名王族,再自殺入墓,所以合葬的是王與王妃,側房中的棺內葬著他最寵愛的妃子。真正的女主人很怨恨,于是……附身在銅簪子上,帶著幾千年的怨氣……掐死了盜她殉葬品的……黨玉琨?”
林景峰聳了聳肩。
“另一個棺材里的女尸去哪兒了?”展行仍然搞不太明白。
“當然是被笑面虎黃標賣了。”林景峰面無表情道,“殺了隊友,賣過一次尸,見有利可圖,于是再帶著人手進來。”
展行:“他怎么不害咱們?”
林景峰淡淡道:“他不是我的對手,走吧。”
“小師父威武!”展行完全代入角色,搖著小尾巴似的屁顛屁顛地跟著林景峰走了。
剛爬上盜洞,瞬間三束手電筒的射燈一齊照向展行與林景峰。
“不要亂動!把手放在腦后!走到樹旁蹲下!”警察的聲音。
滿臉血的方卓被押在警車旁。
“我們已經(jīng)注意你們很久了,不要妄想向地底的同伙通風報信!”警察掏出對講機,“請求大隊派出增援,我們已經(jīng)抓獲盜墓團伙!”
大洋彼岸,紐約。
“剛剛誰打的電話?”展揚打著呵欠,午睡剛醒,一身睡衣,穿著維尼熊拖鞋出客廳喝咖啡。
陸少容心不在焉道:“展小賤同學在西安逛博物館?!?/p>
展揚立馬一蹦三丈高:“什么時候的事?!怎么不叫我聽電話?”
陸少容哄道:“好好,下次一定喊你來聽?!?/p>
展揚悻悻地按開電視,上面播放著美國的新聞。
“中國西安即將開辦第十七屆文物交易會……”
展揚問:“你去不去看看?”
陸少容說:“不了,會后有很多拍賣的文物都不能帶出境?;局荒苜I點仿造紀念品?!?/p>
電視機:“中國西安政府發(fā)現(xiàn)盜墓罪犯,在寶雞……”
展揚:“嘖嘖嘖,都要開文物交易會了還有人盜墓。”
陸少容好奇道:“聲音大點?”
展揚喝著咖啡,盯著電視,陸少容評價道:“膽子真夠大的。”
音箱內傳來中文,屏幕下方配了英語字幕,各國記者紛紛拍照。
“在領導的坐鎮(zhèn)指揮下,我們一舉抓捕了盜墓團伙,并繳獲了……”
展行用一只手擋著腦袋,被拖上警車,兀自喊道:“不要拍臉,不要拍臉!我們是臥底!不是賊啊!”
“不要拍臉”的父親——展揚坐在電視前,瞬間一口咖啡天女散花式地噴了出來。
陸少容:“?”
展揚手忙腳亂地找遙控器:“怎么回事!那是小賤?”
陸少容:“怎么可能!你想兒子想傻了吧?!?/p>
鏡頭一閃而過,展揚仔仔細細地又看了一會兒,說:“真的是小賤!”
陸少容走到電視機前面。
現(xiàn)場一片混亂,新聞節(jié)目切換到女主播:
“當?shù)厮坪醢l(fā)生了一點騷亂,連線暫時中斷……”
陸少容:“不可能,幾個小時前他還在西安博物館,你開錄像功能了嗎?”
展揚:“沒有。”
陸少容:“想太多了你,要么待會兒給他打個電話,手機估計開著的?!?/p>
展揚半信半疑地點了頭。
展揚回房間簽文件,越想越不對勁,扳著手指頭算了算,中午一點陸少容接到電話……展揚的眼睛差點凸出來。
也就是說,展小賤同學打電話的時候是北京時間半夜一點。
半夜一點逛博物館?
半夜一點逛博物館?!
第四章 逃跑
讓我們把時間倒退回清晨六點——中國,西安。
記者比警察還多,鬧哄哄地一擁而上。
展行手肘擋著腦袋,大喊道:“不要拍臉,不要拍臉!”
另一邊盜洞內的警察喊道:“下面還有同伙!犯罪分子試圖抵抗!請求支援!”
三四名警察忙抽出警棍,沖向盜洞。
記者們一窩蜂地擁了過去。
當?shù)鼐熘粊砹藥讉€,有幾個下墓穴去抓捕剩余的盜墓賊,留下三個在地面上,押著展行、林景峰朝警車上走。余下的記者愈發(fā)熱情,警察險些招架不住,閃光燈晃來晃去幾乎要瞎了眼。展行看著一大堆記者,如同見了爹娘,竭力喊道:“我們是無辜的!有學生證!只是跟著下來看看!”
“我們根本不是盜墓賊——我們是被冤枉的!他們抓不到盜墓賊,就拿我們學生來頂缸……”
警察怕了他,完全不敢上手銬,看展行那模樣明顯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學生,況且出行前領導再三指示,要注意國際輿論影響,這導致展行簡直就像個燙手的熱山芋。
展行:“我愿意接受采訪!快來問我??!”
數(shù)名記者圍了上來,說時遲那時快,林景峰覷到良機,并著手腕,側起一腿將警察踹得直飛出去, 吼道:“跑!”
展行傻眼了。
“我的手機……”展行喊道。
警察喝道:“全部不許動!”
林景峰得手,又半空中一招瀟灑的側旋身 ,取出展行的手機,抬手拋去。
展行喊道:“當心!”
林景峰:“跟我跑!”
展行百忙之中不忘喊道:“還有充電器……”
林景峰:“……”
展行揮舞樂錘,登時風聲作響,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展行:“啊嗒——”
林景峰怒道:“走?。 ?/p>
林景峰終于奪回展行的包和自己的腰袋,一個閃身,帶著他沖下了山坡。
半個小時后——
展行:“呼……呼呼……”
林景峰倚著樹直喘。
展行:“安全了嗎?我們該朝哪兒跑?”
林景峰四處掃了一眼,時值清晨,天蒙蒙亮。
“幸虧他們沒有帶警犬?!绷志胺宓皖^從腰袋內取出一根鐵絲,翻過手指拿著,開始給自己解手銬。
展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打開手機的GPS定位器。
“朝西走有條高速公路。”展行說。
林景峰“嗯”了聲,打開手銬,把它扔進展行的包里。
遠處軍用吉普車的馬達聲傳來,擴音器聲嘶力竭地大喊:“前面的人不要再妄想逃跑了,你們已經(jīng)被我們包圍了——”
林景峰道:“跑!”
二人再次開始沒命狂奔,荒野上野草齊肩高,一路沖去,展行只覺心跳得如同打鼓,實在是太刺激了!這一次中國之行果然沒有白來!
人的奔跑速度無論如何趕不上吉普車,聲音越來越近,展行鉚足了勁兒狂奔,林景峰邊跑邊把手探進自己腰袋,摸到一物后,一腳蹬地,瞬間來了個瀟灑至極的漂移。
“快走??!”展行發(fā)現(xiàn)林景峰停下腳步。
展行艱難喘氣,一顆心只覺得快要蹦了出來,不辨方向地與林景峰在野地里一通狂奔,野草越來越高,越來越密集。
下期預告:逃出生天后,兩人在路邊遇到了可以回城的順風車,林景峰決定帶展行先回上海休整再出發(fā)……在那里展行認識了古董店“崢嶸歲月”的老板娘斌嫂以及從她口中聽說了有關林景峰過往的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