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周偉

（西北工業(yè)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陜西 西安 710129）

腐敗與人類歷史一樣久遠，它是國家各項事業(yè)發(fā)展的巨大毒瘤——不僅降低經濟發(fā)展效率、侵蝕政權統(tǒng)治的合法性基礎，更能夠破壞社會合作的信任基石、敗壞社會風尚，而社會信任是國家繁榮重要前提，社會風尚是國家改革的限制條件，二者的不堪將導致國家各項事業(yè)的舉步維艱。因此，研究腐敗更要注重其產生的持久的社會惡果，對它嚴峻的社會效應有清醒的認識，這將有助于執(zhí)政黨與政府制定、實施全面的、科學的反腐戰(zhàn)略。

一、腐敗的社會蔓延

腐敗，從狹義上說，是指運用公共權力來實現(xiàn)私人目標，即公共權力的非公共運用；從廣義上講，是指政府治理一般意義上的敗壞，這里不一定有人直接得到利益或者好處，但整個社會的利益受到損害[1]。不管怎么說，腐敗均是政府公職人員以權謀私的非生產性行為。腐敗的產生必須有腐蝕者與被腐蝕者，被腐蝕者是各類官員，而腐蝕者則是潛在尋租者。尋租者向官員行賄獲取租金——租金產生于政府的行政管制，由于進入的限制導致其遠高于競爭性市場的平均利潤。而尋租腐敗具有強烈的外部效應，如果得不到抑制，那么它將會蔓延，而且以幾何級數(shù)增長。尤其當貪腐者沒有得到有效的懲治時，那么不腐敗的官員和公眾也會認為沒有必要遵循規(guī)則。一旦某種賄賂模式制度化，那么腐敗官員就會有索取更多賄賂的動機，從而滋生出一種腐敗文化。由此可知，腐敗蔓延至社會就是因為賄賂官員成為從政府獲取各類服務甚至是不法謀利的不二法門，然而這種神奇功效深化了人們對金錢貨幣萬能的迷思，從而“腐敗作為一種關系術”成為人們處理人際問題的法寶。這也就意味著，“腐敗作為一個系列，從無序的雜亂的個體行為延伸至不斷擴大的腐敗，一直到所有的公民，不論是否擔任公職，都介入一個腐敗橫行肆虐的政治之中?！盵2]

腐敗社會蔓延的關鍵因素有：1.政府掌握大量稀缺資源。這些資源可以是有形的，如礦產、能源等；也可以是無形的，如許可證、特許權證等。2.政府是全社會最大的購買者。當政府投資成為拉動經濟增長的重要途徑時，政府購買將占國內生產總值較高比例，而公共項目的投資一直是腐敗的高發(fā)地帶。3.國家處于政治、經濟與文化的轉型階段。該時期處于新舊交替的時期，各方面均存在失范的現(xiàn)象，尤其是法治的落后，使得腐敗得以大行其道。20世紀80年代的韓國與90年代的俄羅斯均是如此。4.民情風尚使然。托克維爾認為“民情”不僅指心理習慣方面的東西，而且包括人們擁有的各種見解和社會上流行的不同觀點，以及人們的生活習慣所遵循的全部思想，也就是一個民族的整個道德和精神風貌。當一個民族大部分成員貪婪好利、投機欲望膨脹、熱衷于發(fā)財、愛好于福利，那么民風則敗壞，如大革命前夕的法國；反之，一個民族勤儉節(jié)約、熱心公共事業(yè)、獻身國家未來，那么民情風尚則優(yōu)良，如羅馬共和國。

腐敗的社會蔓延將“導致社會分裂、動亂和冷漠的詬病提供溫床。不僅將社會引向錯誤的方向，耗盡政府的合法性，而且還會助紂為虐，并給子孫后代樹立壞的榜樣”[3]，以至于“他們在腐敗的環(huán)境中長大，所以他們不但已經習慣了腐敗的行為方式，而且還學會了如何與之共處，并盡可能地使腐敗符合自身的利益?！盵4]更為關鍵的是，“只要他們當了官，鐵的地位邏輯，……，就立即發(fā)生作用。于是，年輕的愛國者就變成了十足的官吏，……，這種官吏比一般兇相畢露的棍棒官吏要壞得多?！盵5]腐敗成了民俗，雖人人憎惡但又人人趨之若鶩。也就是說，腐敗不僅成為一種生活事實而更是一種生活方式。腐敗與生活的融合將致使一個國家改革與發(fā)展大業(yè)成為泡影?！叭绻襁m應了腐敗，鼓動他們參與改革行動就比較困難了；如果官員習慣了腐敗，要勸告他們放棄獲取非法財富的機會也就更難了。”[6]這就意味著，人民與官員均成了腐敗的既得利益者，因為腐敗給人民帶來了穩(wěn)定性的預期，即行賄官員事能成，而改革反而可能使未來更加不確定；對于官員，腐敗帶來的是切切實實的利益，此類“收入”具有剛性，而改革可能使得該紅利消失。但是，腐敗畢竟是百害而無一利，腐敗的社會蔓延必然會給社會帶來消極惡果。

二、腐敗的社會效應

帕森斯將整個社會大系統(tǒng)分為經濟系統(tǒng)、政治系統(tǒng)、社會系統(tǒng)與文化系統(tǒng)，各個系統(tǒng)之間存在信息流通與能量交換；腐敗作為政治系統(tǒng)中的變態(tài)現(xiàn)象，自然會對其他子系統(tǒng)產生影響。經濟系統(tǒng)講求效率至上，優(yōu)勝劣汰；社會系統(tǒng)注重的是社會成員之間關系的和諧，即社會的整合與穩(wěn)定；文化系統(tǒng)維護的是社會共同體成員共享的價值、道德與文明。但是，當腐敗作為一個外生變量介入其中時，各子系統(tǒng)的運行程序均將發(fā)生異化，具體表現(xiàn)如下：

（一）社會互害：扭曲的社會賞罰

社會賞罰是指社會力量就一些特定行為對行為者作出的獎賞或懲罰。這里的“社會力量”既可指掌管公共權力的政府機構，也可指擁有一定資源的社會組織乃至個人。社會賞罰得以實現(xiàn)是由于“人的可控性”，而這一內在的規(guī)定性來源于人本身：人是“理性人”、“經濟人”與“社會人”。社會賞罰存在的根本目的就是調控社會成員的行為使之與社會規(guī)范相一致，從而維護社會秩序。社會賞罰運行的準則就是“讓遵守規(guī)范者得到他們渴望的東西，令違反規(guī)范者不僅得不到他們渴望的東西，甚至還要失去他們不愿失去的東西”。簡言之，社會對于謹守規(guī)矩者，則賞；反之，則罰。社會賞罰有法制性賞罰、行政性賞罰、體制性賞罰與人情性賞罰、輿論性賞罰與神秘性賞罰；前者是組織化賞罰，后者是非組織化賞罰。當面對某一違規(guī)行為時，往往運用的是多組合式的賞罰[7]。

腐敗作為權力的異化，往往會在社會中產生壞的“刺激”，從而扭曲社會賞罰。無論是官員的貪污受賄，還是社會成員跑關系、走后門與行賄，他們謀求的無非是高額的經濟租金?！白饨稹笔侵高h高于機會成本的收益。當生產者與廠商可以不需要通過花費成本改良工藝以創(chuàng)新來獲取利潤；當個人可以不需要通過專業(yè)學習與競爭考試而可以獲得進入某職業(yè)的許可；當公職人員可以不認真履職甚至瀆職而可以獲取夢寐以求的高額收入，那么整個社會孜孜以求的將是尋求“非生產性利潤”也就是“尋租”。“官員花越來越多的時間尋求獲取賄賂、索取報酬的途徑，而不去盡其應盡之職；公民也把主要精力投入到追求非法利益的活動中，不是通過生產性活動增加收入，而是通過行賄、欺騙和互相串通謀取非法利益”[8]?？梢钥闯?，此時社會賞罰的標準悄然變更為“為掙得高額租金爭相拉攏、腐蝕官員”。游走在法律邊緣地帶，甚至違法亂紀，但是能發(fā)財而無人追究的，眾人羨慕之；兢兢業(yè)業(yè)、恪盡職守、依法經營、照章納稅但是收入微薄甚至入不敷出，眾人不屑之乃至嘲笑之。久而久之，“笑貧不笑娼”“劣幣驅逐良幣”將成為社會的常態(tài)。

這就是說，當“尋租”成為社會爭相追捧的對象時，社會原本均衡的生態(tài)必然被打破?！案偁幮詫ぷ狻薄案偁幮再V賂”成為時髦。在此背景下，個人或者企業(yè)為了獲利不擇手段而枉顧人民健康福祉的事件就層出不窮了，因為執(zhí)法者為了分享豐厚利潤而成為他們的“同謀”，如生產劣質奶粉、出售劣質糧食、售賣“地溝油”、建設“毒”操場等。對這些質量安全事故——社會互害行為，因為每個人均是社會生態(tài)鏈上的一員，誰都很難避免——僅用“市場失靈”理論來解釋是不充分的；因為每起事件背后均有“腐敗”“尋租”的背影。

社會互害，顧名思義，就是社會成員之間相互殘害?；ズΦ哪康牟皇侵盟擞谒赖囟菫榱双@取高額利潤，因為互害的產生是由于大肆壓縮成本導致產品的低質低效?；ズδ軌虿?，執(zhí)法部門的腐敗是一大主因。執(zhí)法人員因為收取賄賂而對企業(yè)或個人不法行為選擇性忽視甚至其本身就參與其中。所以，社會互害與其說是商人的道德淪喪不如說是公權力不受監(jiān)督而生的腐敗。

腐敗扭曲了社會賞罰，使得人人“不惜一切代價發(fā)財致富的欲望、對商業(yè)的嗜好、對物質利益和享受的追求，便成為最普遍的感情”，對此如果“不加以阻止，它很快便會使整個民族萎靡墮落”[9]。社會大規(guī)模的互害行為便是先兆。

（二）社會怨恨：畸形的社會心態(tài)

腐敗改變了社會的逐利法則，優(yōu)勝劣汰，長久之下，社會利益分化也是必然。先富起來的社會勢力由于腐敗而獲有原罪，如果他們不承擔應有的社會責任，如先富幫后富，共同富裕，而反其道行之，繼續(xù)壓迫剝削弱者，那么社會怨恨的階級條件也就產生了。而一旦社會階級之間存有怨恨，那么改革將舉步維艱，因為“人們耐心忍受著苦難，以為這是不可避免的，但一旦有人出主意想消除苦難時，它就變得無法忍受了”[10]，也就是說，改革提醒了弱者自身所受的苦難，也提高了他們對改善自己處境的預期，所以，怨恨的社會將是僵化停滯與風險重生的社會。

具體而言，社會怨恨的生成需要“一個對立的外部環(huán)境”“需要外部的刺激才能粉墨登場”，所以“它的行為從根本上說是一種對外界的反應”[11]?！霸谡嬲脑购拗?，并沒有情感上的滿足，有的只是因和他人進行比較而感受到的持久的憤怒與痛苦”[12]，所以，社會怨恨的產生的必要條件是“比較”的基礎：社會的不平等。而不平等與腐敗之間呈現(xiàn)相互強化的關系，腐敗更是加劇了社會的不平等，由尋租而產生的腐敗給受賄人與行賄人均帶來高額的租金，這是社會貧富差距拉大的重要因素之一。我國在實行價格雙軌制時期，僅1988年租金規(guī)模高達4000億元，占當年GDP的40%。但是僅有這一點還不能夠激發(fā)社會怨恨，因為這時的腐敗對于普通群眾來說只有抽象的意義，即很“遙遠”；但是當官員腐敗肆虐于與人民群眾利益密切相關的民生領域，如城市的拆遷、農村的征地、國企的改革、廉租房的分配以及各類社會救助時，他們就不“淡定”了，因為此類腐敗直接損害了他們的切身權利，有切膚之痛，再加上貪腐官員“有意無意地表現(xiàn)出一種對別人的蔑視”，而這很能營造出怨恨的“情境”。除此之外，日常生活中表現(xiàn)為擾亂機會公平的“微”腐敗也給人們帶來了深深的挫敗感。求學、就業(yè)、升職、申請課題、評定職稱、求醫(yī)等均有找關系、走后門甚至拉攏行賄身影的存在，而這讓那些沒有任何資源可資交換的弱勢群體處于劣勢地位。當人們發(fā)現(xiàn)“參加政府的一切人的朋友和雙親發(fā)財?shù)臅r候”[13]，將導致“普遍的憤世嫉俗，造成一種事無定論的無能為力之感”[14]。

由腐敗而滋生出的怨恨，在沒有社會“安全閥”的境況下容易爆發(fā)群體性的泄憤事件，公開挑戰(zhàn)政府的權威，并且歷史經驗也告知我們，歷次人民群眾造反起義一大緣由就是官僚腐敗、民不聊生。所以，減緩人民心中怨氣就得化解由于腐敗而產生的社會不公，否則待積重難返之時，便無力回天。正如洛克所說：“使政府受到損害的，并不是變質或衰敗可能引起的現(xiàn)狀的變更，而是政府的摧殘或壓迫人民的傾向，以及扶植一部分人或一個黨派使之有別于其余的人民，形成突出的和不平等的地位這種做法?！盵15]這就意味著，社會的不公并不是市場經濟發(fā)展的自然結果，而是政府有意或無意為之，也就是說，問題的關鍵還是政府；只有限制政府的權力，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正如柏拉圖所指出的，護衛(wèi)者及輔助者、生產者，即官、商、民各歸其位，各司其職，不逾矩，方能實現(xiàn)社會正義。

（三）社會墮落：淪喪的社會底線

“在所有使人類腐化墮落和道德敗壞的因素中，權力是出現(xiàn)頻率最多和最活躍的因素。伴隨著暴虐權力而來的往往是道德墮落和敗壞?！盵16]橫行的權力必然伴隨著權力的腐化，正所謂“權力導致腐敗，絕對權力導致絕對腐敗”。一旦當大眾的情緒均認為腐敗已經泛濫蔓延時，則必然會滋長出玩世不恭和冷漠無情，正如托克維爾所說：“人們之所以變壞，絕不是由于執(zhí)政者行使權力或被治者習慣于服從，而是由于前者行使了被認為是非法的暴力和后者服從于他們認為是侵奪和壓迫的強權?！盵17]換句話說，就是因為人民群眾對政府濫用權力與巧取豪奪行徑的不滿。而這將導致政府的可信任度大大降低，其統(tǒng)治的合法性資源大量流失。

社會墮落的首要表現(xiàn)就是極端的利己主義。人們之間沒有任何聯(lián)系，“他們一心關注的只是自己的個人利益，他們只考慮自己，蜷縮于狹隘的個人主義之中，公益品德完全被窒息?！币驗楦瘮∥蓙y了社會的賞罰機制，講求“利他”只會使自己的收益受損；而只顧追求“利己”才能夠使成本收益達到均衡。所以說，極端利己主義是社會成員多次重復博弈而理性選擇的結果，因為人作為社會人有同情之心，但是講求“同情”時個人“沒有獲得什么，但至少不該失去什么”，否則“利己”是最優(yōu)選擇。但是極端的利益主義將導致社會沒有底線可言，因為保護自己的利益就是“社會底線”，正如洛克所說的人類自然狀態(tài)一樣，人人均是自己的裁判者，只要為了求生存可以殺死你的競爭對手。

社會喪失底線的第二表現(xiàn)就是蔑視法律。對于法律，人們一貫奉行的是雙重標準，即“每個懇請者都要求人們照顧他而撇開現(xiàn)行法規(guī)，其態(tài)度之堅決和威嚴就像要求人們遵行法規(guī)一樣”，而“只有當他們想拒絕法規(guī)時才會以法規(guī)來反法規(guī)”[18]；最為關鍵的是它們已經“滲透到一切人的精神中，與風尚融為一體，進入人們的習俗，深入到所有各部分，一直到日常生活的實際中”[19]。這就是說，法治腐敗的最大群體是社會大眾，他們避免或者減輕法律處罰的策略就是腐蝕官員，如此一來，民眾與官員便陷入了腐敗的惡性循環(huán)或腐敗陷阱，即法律成了腐敗者任意打扮的“姑娘”。而這一切將致使法律成為社會強勢集團肆無忌憚地破壞產權與掠奪其他群體財產的工具，其后果就是社會最起碼的共識或者底線均被摧毀，社會共同體將解體，人類社會極有可能回到史前的“一切人對一切人戰(zhàn)爭”的自然狀態(tài)。

因官員腐敗而利益受損的社會成員通常有三種“抵消行為”：減少對腐敗官員依賴性的逃避行為；提高官員腐敗的成本或風險的直接行為，如抗議或暴力；以腐敗對付腐敗的違法行為[20]。第一種的可能性不大；第二種的風險性太大；第三種符合最小成本最大收益原則，所以，腐敗盛行具有理論上的必然性，而民風、民情的敗壞也就是應有之意了。

綜上，腐敗成為了內嵌于社會結構的制度性障礙，它扭曲了社會的激勵體系，挑撥了社會階級的對立，摧毀了社會的道德倫理底線；要改變之，必須要改革政治經濟系統(tǒng)；為了確保改革的實現(xiàn)又必須要動員社會公眾的參與，因為人民的缺席有可能使得改革適得其反。

三、腐敗的社會治理

公民參與腐敗治理是反腐敗的必然要求。反腐敗是政府義不容辭的政治責任，但是單單憑借政府的強權或者法律制度是不能夠解決問題的，因為“政府活動不是在真空中進行的”，也就是說腐敗有其社會屬性，如果不能鏟除滋生的社會土壤，那么反腐敗終將事倍功半乃至功敗垂成；再者，改革的制度或者法律能夠成效，離不開公民的服從，但是“遵守法律的習性須經長期的培養(yǎng)，如果輕易地對這種或那種法律常常作這樣或那樣的廢改，民眾守法的習性必然消減，而法律的威信也就跟著減弱了?！盵21]總之，政府反腐必須將社會因素納入考量，所以，從某種角度說，腐敗的公務員就是平民社會的產物，社會的民風與民情與腐敗有莫大的關聯(lián)，因此，動員公民參與反腐、提高其道德水平是腐敗治理的重要環(huán)節(jié)。

公民參與反腐敗有著不可替代的優(yōu)勢：首先，普通民眾是官員腐敗的利益受損者，他們有強烈的動機參與反腐?。黄浯?，他們了解、熟悉具體的腐敗問題，因為他們是與官員打交道的主體，所以他們參與反腐具有信息優(yōu)勢；最后，普通群眾擁有強大的專家網絡，如會計師、律師、研究人員、企業(yè)家等，他們對腐敗的發(fā)現(xiàn)與查處有著專業(yè)優(yōu)勢。所以社會大眾是腐敗治理可以借助的一支重要力量，假若以法律規(guī)范加以引導，那么他們將有利于腐敗治理的良性發(fā)展，即從權力反腐——制度反腐——道德反腐。

讓公民參與反腐首先要做的就是扭轉其對腐敗的冷漠態(tài)度。普通群眾是腐敗的受害者，但是他們如果無動于衷甚至對腐敗抱以羨慕而非蔑視的態(tài)度，那么各項改革就很難得以推進。正如上文所述，公眾之所以對腐敗冷漠或者玩世不恭主要是因為面對腐敗的蔓延而無能為力，就是說，公眾原本反腐的熱情被腐敗僵局所抵消，從而也加入了腐敗的行列。那么扭轉公眾的態(tài)度就需要執(zhí)政黨堅定的政治意志與政治決心，只有高層奮發(fā)有為，民眾才有反腐信心。

其次是開放民眾反腐的渠道。以街頭政治反腐的道路是行不通的，因為那只是某些人“仇官”“仇富”等激憤情緒的發(fā)泄，輕者則會擾亂社會秩序，重者則會引發(fā)群體性事件乃至騷亂。此外，街頭政治對反腐戰(zhàn)略的設計毫無益處，反而會導致民粹主義抬頭甚至社會動蕩。民眾參與反腐的渠道有：將掌握的貪腐信息投遞至紀律監(jiān)督平臺；向新聞媒體投訴，發(fā)揮輿論監(jiān)督；借助網絡揭發(fā)貪腐官員等。評價某一途徑優(yōu)劣的標準就是何者能夠盡快引起紀檢部門的注意與行動。當下反腐的實踐經驗顯示，很多大案要案的查處均是上述三種途徑的綜合運用，因此，反腐三駕馬車并駕齊驅才能夠取得最優(yōu)效果。雖然在自媒體時代，人人均可是紀檢委，但是需要有真憑實據(jù)，依法依規(guī)舉報；否則就有可能誣告或者誹謗他人，從而浪費司法資源，提高社會成本，則需要承擔法律責任。

最后需要將公民參與反腐納入法治化軌道，制定有關社會反腐的法律法規(guī)，讓大眾反腐有規(guī)可循。最為關鍵的就是建立舉報人的保護制度與打擊舉報人行為的懲治制度。如果沒有相關制度的跟進，鼓勵公眾舉報貪腐官員就是徒勞的，因為官員從被舉報到被查處存在時滯，那么舉報人極有可能受到威脅或者打擊，久而久之，就沒有人愿意舉報反而同流合污了。

一個社會所有階級均腐敗是不可能的，“腐敗始于人民的情況極為罕見”，因為“人民一旦擁有了良好的準則，就會比那些所謂的正人君子更長久地堅持遵行”[22]，因此，腐敗的社會蔓延就是由于官僚集團破壞了原本正義的社會準則而導致了社會賞罰機制的扭曲，所以，腐敗治理的關鍵還是對公職人員行為的整治，只有政府廉潔、政治清明，社風民風才能健康淳樸；純粹指望整治社會風氣來抑制腐敗無異于緣木求魚，但是這并不否認凈化社會風氣、引領社會風尚的重要性。再者，講求腐敗社會治理的目標就是提高腐敗的發(fā)現(xiàn)率，對公務員形成威懾，抑制其腐敗動機，迫使其能夠依法行政。

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總書記的黨中央強力反腐，“老虎”“蒼蠅”一起打，落馬的省部官員人數(shù)呈歷史之最，極大地凈化了黨內政治生態(tài)，贏得了廣泛民心；另外，大力反對“四風”極大地純潔了社會風氣，舒緩了人民群眾憤懣的情緒。此輪反腐，中央十分重視社會力量的動員，各級紀檢組織均有互聯(lián)網舉報平臺，如開通了微博、微信等，可以全天候接受各類舉報。社會力量的活躍程度與政府與民間互動的效率與效果有密切關系，二者互動的效率越高、效果越好，那么社會力量反腐的積極性就越高，很多官員被“秒殺”就是典型。

若要提高腐敗社會治理水平，還是要大力推進制度反腐的進程。“自古以來的經驗表明，所有擁有權力的人，都傾向于濫用權力，而且不用到極限決不罷休”，所以“為了防止濫用權力，必須通過事物的統(tǒng)籌協(xié)調，以權力制止權力”[23]。制度反腐就是要實現(xiàn)權力的相互制約，以將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所以十八大以來，黨中央已經頒布《廉政準則》《處分條例》與《問責條例》，極大提高了制度反腐的水平。

四、結論與討論

腐敗作為一個全球性的問題，是每一個國家發(fā)展中均會遇到的棘手問題。對于腐敗歷來有兩種不同的意見：“腐敗有益論”與“腐敗有害論”。前者認為，腐敗是國家現(xiàn)代化過程中的必然現(xiàn)象，它的出現(xiàn)有利于經濟的增長，即“腐敗是經濟的潤滑劑”，典型論者是塞繆爾·亨廷頓；后者認為，腐敗是有害的，它降低了經濟增長率、損害了社會福利水平、降低了政府的合法性等，典型論者是約瑟夫·奈。亨廷頓認為，腐敗能夠消減僵化官僚體制的影響，從而能夠提高市場效率。但是已有實證研究證明，腐敗不僅提高不了效率反而會增加社會的交易費用，降低社會的凈福利。腐敗的有害不僅僅是政治的、經濟的，更是社會的。本文研究證明，腐敗對社會有極大地影響，它扭曲了社會激勵機制、影響了社會的心態(tài)、降低乃至淪喪了社會底線，給社會帶來了極大的紊亂。因此，本文認為，治理腐敗，政府要有所作為，但是整個社會更應該行動起來。如果社會成員均變?yōu)槿宓脑?，那么腐敗終將吞噬整個社會、摧毀整個國家甚至泯滅整個民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