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志華 盧 彬

2017年的中國有聲讀物市場風生水起,一片紅火景象。盡管對于“有聲讀物”的內涵與外延尚未有一個準確、統(tǒng)一的定義,盡管與美國有聲讀物市場二十幾億美元的業(yè)績還相距甚遠,但與上世紀90年代相比,中國的有聲讀物市場借助移動互聯(lián)網、智能終端技術的快速發(fā)展,其社會價值和經濟價值開始受到空前的重視。筆者主持的課題組在全面梳理國內有聲讀物市場現(xiàn)狀的前提下,認為有聲讀物播讀評價體系的建立勢在必行,也迫在眉睫。本文是該課題的主要成果。

一、 “聲”態(tài)環(huán)境:有喜有憂

有聲讀物起源于國外。20世紀90年代,有聲書開始在中國大陸出版發(fā)行。隨著中國網民規(guī)模和互聯(lián)網普及率這兩大指標的快速攀升,加上智能移動終端技術的飛速發(fā)展,有聲讀物市場開始逐漸崛起——專門的聽書平臺有懶人聽書、酷我聽書、企鵝聽書、氧氣聽書等,在考拉FM、荔枝FM、喜馬拉雅FM、蜻蜓FM等有聲電臺的平臺上,有聲讀物也越來越成為重要的組成部分。而在傳統(tǒng)媒體廣播電臺的欄目中,小說連播、長書短讀等文學類節(jié)目,藝術生命長青,依舊受到聽眾的擁躉。

在知識共享的3.0時代,有聲閱讀迎合了人們越來越多碎片化時間的收聽需求,“聽書”成為一種新型的閱讀方式,中國有聲閱讀市場規(guī)模預計2018年將達到42億元。另據易觀智庫調查數據顯示,各大有聲閱讀平臺用戶規(guī)模在不斷擴增的基礎上還呈現(xiàn)出以下特征:男性用戶為主要收聽人群,30歲以下用戶占半數以上；用戶主要分布在以地級市、省會城市為代表的二三線城市,鄉(xiāng)鎮(zhèn)農村的收聽群體也在逐漸擴大；用戶中工人和自由職業(yè)者是主要收聽人群,白領和學生的用戶比例也較高,85后、90后群體是有聲閱讀的主力群體,未來用戶將呈現(xiàn)年輕化趨勢。①

可以說,在政策促進、經濟發(fā)展和技術的推動下,有聲閱讀市場生機勃勃、蒸蒸日上,形勢一片大好。但是,與這些數字嚴重不匹配的是,有聲讀物在生產制作與運營上的軟實力還遠遠沒有跟上步伐。關于版權、多元化商業(yè)運營、管理等方面的問題此文姑且擱置,單就有聲讀物的播讀方面,就存在下面這些問題:

第一,創(chuàng)作稱謂混亂隨意。關于有聲讀物播讀者的稱謂五花八門——有聲朗讀員、有聲讀物主播、有聲小說配音、有聲讀物播音；還有借用日本對配音演員的稱呼,稱為聲優(yōu)。

第二,門檻設置隨性過低。目前有聲讀物的播讀者大致來自于五大人群——演播藝術家、專業(yè)“主播”、播讀愛好者、明星名人、人工智能語音合成。相較于傳統(tǒng)媒體廣播電臺在用人、用聲上的專業(yè)嚴謹,很多互聯(lián)網平臺在招募“主播”時,篩選條件過于籠統(tǒng),比如“有過播音經驗”“聲音溫暖、甜美,渴望用聲音傳播文字”；在普通話水平方面,大多沒有硬性要求,有的只需要“普通話二甲”便可以通過,門檻設置顯然過低。

在眾多網站的內容生產上開始啟用UGC(User Generated Content,指“用戶生產內容”)生態(tài)戰(zhàn)略時,我們堅持認為,多元的UGC確實具有粘性,帶來了大量用戶,但我們需要的是具有一定藝術水準的百花齊放,而不是隨心所欲的亂花迷眼。

第三,播讀水平良莠不齊。有聲讀物的播放平臺,包括傳統(tǒng)媒體和互聯(lián)網,呈現(xiàn)出良莠不齊的情形。好的聲音如梁言的《紅案白案》、王明軍的《我不是潘金蓮》、王凱的《西游記》等。還有之前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文學資深編輯葉詠梅編輯的那些名聞遐邇的《平凡的世界》《穆斯林的葬禮》《白鹿原》等。但是,網上隨處可以聽到這樣一些聲音:語音不規(guī)范,狀態(tài)不積極；語意不清,表達蒼白,毫無藝術創(chuàng)作可言。

第四,評價標準粗糙空缺。其實,前三個問題都與第四個問題密切相關。調研中,我們看到,在有聲讀物的生產制作和運營上,不少平臺都有著自己制定的標準,對文本格式、內容規(guī)范、目錄、書名的審核都有著非常細致的標準,例如:

純音樂音效長度:以不影響用戶感知度為前提。

A作品開頭:允許出現(xiàn)15秒以下的音樂。

B作品中間:允許出現(xiàn)15秒以下的音樂。

C作品結尾:允許出現(xiàn)15秒以下的音樂。

D作品中出現(xiàn)特殊的音效:另行決定。

E若作品中出現(xiàn)帶主播聲音的背景音樂在此規(guī)則中不做限制。

……

對于有聲讀物的“靈魂”——播讀,很多平臺都如實表示,他們的審核“主要是從糾錯、政策法規(guī)層面進行,對于藝術表達方面沒有過多的要求”,至多是對讀音上出現(xiàn)的錯別字予以限定,“以30分鐘為單位,錯字現(xiàn)象不得多于1處”。調研中我們還發(fā)現(xiàn),不少類似懶人聽書app這樣市場份額龐大的運營商,在制作產品時,對播讀者的選拔與任用也心存茫然,不知道在把握市場需求的前提下,什么樣的“聲音”算是符合當下大多數用戶接受或欣賞水平的聲音。

我們認為,要想做好新媒體背景下的有聲讀物事業(yè),最關鍵的是有聲讀物的內容質量,這與播讀者聲音表現(xiàn)的水平和能力有關,同時也與當下審美潮流中對于聲音符號的認識有著密切的關聯(lián)。

二、聲音符號:重新認識

互聯(lián)網技術條件下的有聲讀物以聲音符號為創(chuàng)作手段,同時融合了聲音(聽覺)、文字(視覺)的符號特征,以及數字傳播的平臺特征。

首先,從文化學的角度看。相較于“視覺優(yōu)先”的西方而言,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在很長時間內一直保持著聽覺社會的諸多特征”②。傳播學者麥克盧漢認為,這是因為拼音文字是將“沒有意義的字母和沒有意義的語音相對應”,結果導致“使用者用眼睛代替耳朵”；而與“延伸視覺統(tǒng)一性和連續(xù)性模式”的拼音文字不同,漢字作為表意文字是一種“內涵豐富的完形,它不像拼音文字那樣使感覺和功能分離”③。學者傅修延在對漢字、漢語進行詳盡分析的基礎上指出:中國古代文化中存在著對聽覺感知的高度重視,這種重視不是像“視即知”那樣簡單地在“視”與“知”之間劃等號,而是用“聽”來指涉更為精微的感知以及經常用聽覺來統(tǒng)攝其他感覺方式。羅藝峰也認為,傳統(tǒng)文化中“聽的智慧”造成了中國思想混融的、人性的、感悟的特色,它與西方強調的“看的智慧”造成分析的、物理的、邏輯的特色正相對待,從而形成“和而不同”的人類智慧。④概言之,麥克盧漢發(fā)現(xiàn)中國文化與聽覺之間存在著某種不解之緣；國內學者則進一步闡明,表意的漢字憑借其多樣化的符碼成為“一種內涵豐富的完形” (即“格式塔”)。我們的漢字實際上是一種“形”“聲”兼?zhèn)涞姆栿w系,其中不僅有訴諸視覺的“形符”,還有訴諸聽覺和心靈的“聲符”與“義符”。⑤

有聲閱讀的興起,既顯示出人們渴望知識、重“聽”(讀)經典、滿足娛樂的當下需求,更可視為這是對古往今來人們對 “聲音依賴”的一種回歸。而作為有聲閱讀的載體,有聲讀物是文字音聲化的產物,要完整表達原作者的意圖,訴諸受眾聽覺和心靈的“聲符”與“義符”就應該準確、到位。由此我們認為,建立有聲讀物播讀評價體系,一方面可以催生更多更好的有聲讀物精良作品；另一方面還能在視覺文化強勢統(tǒng)領、人們“聞聲知情”能力不斷喪失的現(xiàn)實場景中,重新認識聲音符號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特別功能,從聽覺角度建立中國有聲讀物的聽覺文化。

其次,從符號學的角度看。聲音的能指與所指的關系是任意的更是約定俗成的。不過,“傳播語境不同,人們建構‘意指組合’的意圖就有差異,能指與所指的意指關系便很難達成統(tǒng)一。如是,同一個所指可以由多個能指來表達,同一個能指也可以被解讀為不同的所指?！雹捱@就是能指的“豐富性”和所指的“多義性”。在有聲讀物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人人可以當主播”“人人可以傳播”構成的傳播語境使得這種“豐富”和“多義”有了特別的含義:播讀者針對文字進行的是二度創(chuàng)作,一千個人播讀“哈姆雷特”就可能產生一千個“哈姆雷特”的形象。換言之,因為創(chuàng)作主體的理解、感受不同,創(chuàng)作觀念不同、創(chuàng)作手法不同,訴諸聽覺和心靈的“聲符”與“義符”也就有了千差萬別的不同。因此,在有聲讀物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聲音的能指與所指之間便有了比以往更多的多元性、多向性、多義性。這些因素一方面會給有聲讀物創(chuàng)作帶來多姿多彩的風格呈現(xiàn)、多種多樣的意義解讀；另一方面,也一定會造成與原作者初衷、文字原意(所指)不盡相同甚至南轅北轍的負面結果。

所以,建立有聲讀物播讀評價體系不是對“人人可以當主播”的限制,而是讓聲音的“能指”既呈現(xiàn)多元、多義的人文性,又統(tǒng)攝在文本“所指”理據性的框架內,真正“實現(xiàn)以‘能指’傳播‘所指’的過程”⑦。

最后,從傳播學的角度看?！懊浇榧从嵪ⅰ笔敲浇榄h(huán)境學派的代表麥克盧漢的著名觀點,他認為,媒介本身是真正有意義的訊息。特別是在電子時代,媒介具有前所未有的積極能動作用,媒介引起了事物的尺度變化和模式變化。在以聲音為唯一創(chuàng)作工具的有聲讀物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聲音成為一種媒介,也是一種銳化我們聽覺的訊息。在形塑人的感知和認識世界的方式上,在改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方面,聲音都有著重要的意義。

互聯(lián)網技術帶來的“關系賦權”,是社會資源分配與權力賦予的新機制,有聲讀物也從過去傳統(tǒng)媒體的“集權”“霸權”轉為“人人都可以參與”。只是我們必須清楚,這種技術的平權不等同于創(chuàng)作主體的平權。在UGC(User Generated Content,指“用戶生產內容”)、PGC(Professionally Generated Content,指“專業(yè)生產內容”)、PUGC(Professional User Generated Content,指“專業(yè)和用戶共同生產內容”)多種模式并存的情況下,我們發(fā)現(xiàn),在中國的有聲讀物市場爆發(fā)式增長之后,大浪淘沙,優(yōu)勝劣汰,真正能夠在市場上站穩(wěn)腳跟的,并不是“人人”。

由此可見,技術賦權、“人人可以當主播”帶來的是更加激烈而殘酷的競爭現(xiàn)實,用戶選擇的隨意和隨性、付費模式的漸熱,催生的是對有聲讀物創(chuàng)作者的播讀能力更高要求和標準的推出。

三、“聲”產標準:亟待建立

有聲讀物是可以聽的“書”。主要包含以有聲語言為主要表現(xiàn)形式的知識性文字作品和文學性、藝術性較強的文學作品。作品內容是有聲讀物得以存在的基礎,聲音形式是有聲讀物藝術魅力得以彰顯的空間。人們認識、評價一部有聲讀物,不得不遵循著它的內容和形式這兩條道路行進。因此,內容的質量和播讀的表現(xiàn)是有聲讀物評價的重要對象。而在日常傳播場景中,有聲讀物作品的傳播、影響較為廣泛,其所受到的評價也較為多樣。如有來自創(chuàng)作者(作者、編輯)的自我評價,有來自受眾(用戶)在賞鑒過程中的自覺評價,也有來自學者(專家)批評性較強的專業(yè)評價。雖然這種作品傳受過程中所產生的評價都能從某一個或幾個側面反應作品的創(chuàng)作質量和藝術水準,但所涉及的評價要素仍往往是分散的、表層的,所得到的評價結論也往往較為直觀、樸素,缺乏系統(tǒng)性、客觀性、專業(yè)性與全面性。單就有聲讀物作品的播讀而言,亦是如此。因此,從理論和專業(yè)的視角對有聲讀物,尤其對有聲讀物的播讀進行觀照,梳理出全面、有效的評價維度,歸納出準確、細致的評價要素,是構建有聲讀物播讀評價體系的重要內容。

我們認為,有聲讀物是兼具物質性、文化性、知識性、藝術性、傳播性的綜合體。從內容上看,它是一種文化知識產品；從創(chuàng)作手段上看,它是有聲語言藝術作品；從物質層面看,它是可以通過聽覺感知的客觀存在；從傳播的角度看,它是一種可以在全媒體進行傳播的有聲內容；從接受的角度看,它是可供知識學習、休閑放松、聽覺閱讀的聲音消費產品?！新曌x物的多重屬性決定了它的評價標準和指標也必然是多重的。

課題組在調研、問卷調查、多地研討的基礎上認為,有聲讀物播讀評價的標準和指標可以分為一級指標和二級指標(如表1)。

表1 有聲讀物播讀評價指標

(一)有聲讀物播讀評價的一級指標

1.價值維度

文字作品歷來都記錄和反映著時代的風貌與歷史的變遷,是時代精神的凝結。那些內容精深、藝術精湛的文藝作品從來都發(fā)揮著引導人的觀念、陶冶人的精神之作用。新時代的有聲讀物作品應該記錄和表現(xiàn)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的時代精神,反映和體現(xiàn)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有聲讀物的創(chuàng)作與傳播,應該具有較強的價值意識。有聲讀物的播讀應該符合廣播電視網絡出版視聽作品的相關要求,符合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藝思想的要求和指引,也應當記錄和反映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體現(xiàn)出中華民族傳統(tǒng)優(yōu)秀精神觀念的當代價值。

我們在對有聲讀物的播讀進行評價時,首當其沖是對其所播內容的評價。內容是播讀的依據,播讀是在內容基礎上的再創(chuàng)造,播讀的可聽性在很大程度上來源于內容的價值性。誠然,播讀自有其獨立的歷史價值、社會價值與藝術價值,但與內容的價值密不可分,播讀的價值通常融合于內容的價值。再美的聲音,如果表現(xiàn)的是低俗、污穢的內容,也必將毫無價值可言。因此,播讀的價值是有聲讀物播讀評價的首要維度。

有聲讀物播讀的價值評價可以從其思想價值、社會價值、歷史價值、文化價值、藝術價值等不同的層面去考量。

2.規(guī)范維度

作為公開發(fā)行、出版、傳播的視聽作品,有聲讀物對用戶具有直接的教育、引領和示范的作用,因此必然具有“規(guī)范”層面的要求?！耙?guī)范”既是有聲讀物內容有效傳達的需求,也是建立健康的全媒體語言生態(tài)環(huán)境的要求。在我國的相關法律法規(guī)中,都能夠找到語言規(guī)范的相關要求。中國網絡視聽節(jié)目協(xié)會通過的《網絡視聽節(jié)目內容審核通則》中也指出:“互聯(lián)網視聽節(jié)目服務單位要加強網絡視聽節(jié)目名稱、臺詞、字幕、配音等使用語言文字的管理,加強對演職人員、主持人、嘉賓及其他節(jié)目參與人員規(guī)范使用通用語言文字的提示指導,防止不規(guī)范使用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節(jié)目上線播出?！?/p>

有聲讀物播讀的規(guī)范一般包含普通話語音層面的字音、詞匯、語法方面準確性的要求,也包含語言流暢自然、表達風格上嚴肅活潑等表達層面的內容。

3.審美維度

有聲語言藝術是一種樸素的聲音藝術,我國自古就有說書藝人,他們抑揚頓挫的生動講述,吸引了無數聽眾的注意。有聲讀物可以說是說書藝術的當代化傳承與表現(xiàn)。我們認為,有聲語言是人們表達思想、相互交流的工具,但它絕不僅僅具有普遍、實用的工具屬性。當有聲語言與藝術性較強的文學作品相結合,呈現(xiàn)為一篇篇朗讀佳作、一部部演播精品,它就具備了藝術作品的屬性,因而,審美性也就成為有聲讀物的特性之一。有聲讀物兼具文本作品的修辭美、韻律美等語言審美特征與聲音作品的音色美、旋律美、節(jié)奏美、力度美等聽覺審美特征,是以有聲語言為主的一種聽覺藝術。

張頌先生曾經揭示了有聲語言的三重空間,即生存空間,規(guī)范空間,審美空間。有聲讀物的播讀語言應該是進入了規(guī)范空間的有聲語言,更應該成為審美空間的有聲語言,方能為受眾(用戶)帶來深刻而高雅的審美體驗,在有聲語言藝術史上綻放光彩。從審美的維度出發(fā)對有聲讀物進行觀照,播讀者的音色美,語言形式的旋律美、力度美,篇章處理的節(jié)奏美等,以及在此基礎上所形成的有聲讀物整體作品的意境美、個性美等都應該成為有聲讀物評價體系中的重要內容。

4.影響維度

有聲讀物作品的傳播鏈條是從創(chuàng)作者(作者、播讀者)到傳者(發(fā)布者、有聲作品平臺),再到受者(受眾、用戶)的過程。一部藝術質量再高端的作品,如果沒有有效傳播,也終究不過是“養(yǎng)在深閨無人識”,難以發(fā)揮其應有的價值。有聲讀物只要在有聲閱讀的過程中被人看到、聽到、欣賞到,并給受眾帶來心理刺激并與之產生共鳴的時候,才在真正意義上完成了它的使命。

作為一種有聲媒介,有聲讀物自帶強烈的傳播屬性。傳統(tǒng)紙質讀物的發(fā)行量、電子媒介時代的收聽率、收視率,移動互聯(lián)時代的點擊率、轉發(fā)量、流量等,都體現(xiàn)著作品的傳播力和影響力。作品傳播的廣度與影響的深度往往是作品價值的體現(xiàn),也是衡量一部作品質量的重要參照。因此從影響力的維度,對有聲讀物的播讀進行評價,從受眾個體、社會總體等不同的角度,從語言、觀念、行動等不同的層面觀照全媒體傳播背景下有聲讀物播讀對社會產生的影響,也是有聲讀物播讀評價體系中必不可少的指標。

(二)有聲讀物播讀評價的二級指標

1.思想性、知識性、藝術性

有聲讀物的價值很大程度體現(xiàn)在作品內容與主題思想上。因此,在有聲讀物的創(chuàng)作體系中,播讀既有有聲語言創(chuàng)作與審美的獨立性,又有其相對于整個作品的依存性。播讀的價值通常是與作品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

小說連播作為有聲讀物在電子媒介時代的前身,給我們觀照和研究有聲讀物提供了很多有效的借鑒?？v觀小說連播的發(fā)展過程,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那些在有聲文學傳播史上熠熠發(fā)光的作品,如《夜幕下的哈爾濱》《穆斯林的葬禮》《平凡的世界》《陸犯焉識》《抗日戰(zhàn)爭》等,都是主題精邃、內容精深、文學精湛的文學作品。這些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再經過編輯的精心編創(chuàng),加上演播藝術家的精彩演繹,方成為悅耳動聽的有聲文學經典精品,可見文本內容之于播讀的重要性。

隨著移動互聯(lián)網的興起與繁榮,有聲讀物的發(fā)展也進入了全媒體時代。全媒體時代的有聲讀物內容,除了經典的文學作品之外,一些草根作家創(chuàng)作的網絡文學作品得以流行,內容變得更為多元；一些新穎的主題文學如玄幻、穿越、官場、恐怖、言情等主題的作品成為網友追捧的新寵,在有聲讀物的世界占據了越來越大的版圖。我們應該正視這個現(xiàn)實,正確認識什么是真正的用戶需求,什么是真正的收聽愉悅,什么是有聲閱讀的真正價值。

2.聲音與語音

(1)聲音

聲音是有聲讀物的傳播介質與物質載體,也是連接播讀者與受眾的橋梁。作為一種聽覺藝術,有聲讀物主要是通過有聲語言、音樂、音效等聲音元素的銜接和組合來表現(xiàn)文本內容的。在這些元素中,播讀者的音色是較為核心的要素,因此,我們這里所指的聲音主要是指以播讀者的音色為主的聲音元素。

在全媒體時代的有聲讀物播讀中,大量沒有經過專業(yè)訓練的“草根主播”創(chuàng)作的內容被生產出來并得到廣泛的傳播,有些甚至產生較大的影響。雖然每種音色都有其獨特的個性特征,但作為傳播語言,有聲讀物播讀者的聲音應該有一定的規(guī)范標準。一位播音藝術家曾經略帶調侃地說,音色給人的聽覺感受大體上可以分為四個層級:“好聽、不難聽、不好聽、難聽”。作為擁有眾多受眾的有聲讀物播讀者,盡管我們難以要求每一位都具備專業(yè)播音員的水準,但在聲音上至少應該達到“不難聽”的水平,否則必定會影響作品的整體質量和傳播效果。

《全國廣播電視資格考試播音主持業(yè)務口試》評分標準中對“音質音色”有這樣的要求:“1.聲音是否干凈純正；2.發(fā)聲狀態(tài)是否輕松、通暢；3.吐字是否清晰、準確、圓潤”。這些標準可以給有聲讀物播讀者的聲音評價提供一些參照。有聲讀物播讀的聲音評價至少可以從聲音條件、用聲狀態(tài)、用聲方法、吐字狀態(tài)等層面去考量。通常,狀態(tài)松弛、共鳴豐富、飽滿圓潤、樸實明朗的音色可以給人帶來聽覺的愉悅。

(2)語音

聲音是意義的傳播媒介,語音是意義的聲音載體。標準、規(guī)范的語音可以準確傳遞文本內容,避免信息傳遞偏誤。在多方言、多語種傳播環(huán)境下,使用共同語播讀還可以擴大有聲讀物的傳播范圍,增強其傳播力和影響力。此外,規(guī)范的語音和吐字是播讀者語言基本功的體現(xiàn),也是作品質量面貌的直接呈現(xiàn)。

在調研中,一些移動音頻平臺的工作人員提到這樣一個觀點,認為傳統(tǒng)播音員的吐字和播讀方式容易帶給聽眾(用戶)距離感,“草根主播”不太標準的語音面貌反而會讓聽眾在有聲讀物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覺得更親切。對此,我們認為應該客觀理性地看待這樣的觀點。傳統(tǒng)電臺播音員播報的內容多為消息等內容,所以會用到宣讀式、播報式的語言樣態(tài),這是出于內容傳播上傳下達的需要。而有聲讀物不是新聞播報,選用新聞播報的語言樣態(tài)顯然不合適。如果某位播讀者的聲音給聽眾帶來距離感,那只能說明他的語言表達功力尚不到位,語言樣態(tài)的掌握尚不靈活,而非“字正腔圓”所致。

實際上傳統(tǒng)的小說連播中那些優(yōu)秀播讀者的語音不但普遍標準,吐字飽滿,藝術性強,而且會根據內容情節(jié)的需要適當加入一些方言,轉換靈活自然,聽感引人入勝。比如王明軍在劉震云的長篇小說《我不是潘金蓮》的演播當中,敘述語言以普通話講述,角色語言則使用了河南話,恰到好處,演繹傳神。有聲讀物播讀的評價中應該堅持語音規(guī)范的標準,雖然未必每件有聲讀物都需要像播音員那樣飽滿圓潤,但讓受眾聽不清、聽不懂的語音面貌一定是不可取的。

3.語流與語感

(1)語流

播讀者的聲音形式沿著文本語言向前行進,從而形成了輕重緩急、抑揚頓挫的聲音流和語言流,這種處于動態(tài)中的語言一般被稱為語流。語流是人們在聽知有聲語言時,獲取信息,感知語言美感的重要途徑。在不斷向前奔涌的語流中,語言的意義和情感才得以鋪陳。

作為有聲讀物的創(chuàng)作工具,播讀者的有聲語言應該有別于隨意的生活語言,它是在特定創(chuàng)作引導之下的藝術語言,應該具備且彰顯藝術語言的特征。語言形式在流動、通暢的狀態(tài)下,才能適應受眾的聽覺感受,保證信息的有效傳達。而語流不暢或語流失暢都是語言能力不佳的表現(xiàn),勢必直接影響語言表達的效果。

語言的流動性、流暢性、起伏性、變化性以及語言旋律、語言節(jié)奏、語言力度等都應在有聲讀物播讀評價體系的語流要素中得以體現(xiàn)。

(2)語感

語感是人對語言的一種直覺和悟性,表現(xiàn)為有聲語言創(chuàng)作者對語言符號和各種語言現(xiàn)象的感受程度和運用能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語感,這與天賦有關,也與后天的訓練習得相關。

在全媒體有聲讀物生態(tài)中,有聲讀物播讀不再是專業(yè)人士的專利,只要有興趣、愿意參與的人都可以充當“主播”。這種因為互聯(lián)網技術賦權帶來的“平等”是對以往話筒前播讀“專權”的消解,也是提升有聲閱讀普及速度的基礎,同時還極大地滿足了人們尤其是播讀愛好者的創(chuàng)作欲望。但有興趣不等于能勝任,有熱情不一定能播好。由于沒有建立起播讀應有的語感,網絡上不少有聲作品的播讀質量不佳,藝術欠缺,可聽性差,導致目前有聲讀物作品整體水平不高。

4.話筒前狀態(tài)

話筒前狀態(tài),是指播讀者在話筒前創(chuàng)作時的心理(包括生理)狀態(tài)、工作狀態(tài),它包括播讀者與話筒的關系、與錄音空間的關系等。從根本上說,話筒前狀態(tài)是一種職業(yè)精神的體現(xiàn)。

5.語意與情感

(1)語意

語意原指語言內在的含義。這里的語意指的是播讀者的有聲語言所呈現(xiàn)出來的文本意義。原著作者通過文字講故事,講道理,表達思想,傳授知識。播讀者要充分調動自己的思維,透過文字,感受到原著作者的寫作目的,并形成恰當的語言形式,再將其傳遞到受眾的耳中。因此,“對內容的呈現(xiàn)”是播讀的職責所在與價值所在。對內容呈現(xiàn)的準確度與精彩程度也成為衡量播讀水平的重要標準。

語意清晰的播讀必然需要播讀者的智力貢獻和藝術創(chuàng)造。海德格爾與阿瑟·丹托幾乎都一致認為,藝術品之所以存在,是因為藝術家賦予了它“藝術使命”,優(yōu)秀的播讀者也是帶著這樣的“藝術使命”進行創(chuàng)作的。

(2)情感

唐代張彥遠的《歷代名畫記》說:“圖畫者,所以鑒借賢愚,怡悅情性”。有聲語言藝術作品也應該傳遞準確的情緒和情感,讓受眾在聆聽節(jié)目的過程中感受到五彩斑斕的情感,品味百樣人生。所以,“以情感人”是有聲讀物播讀的創(chuàng)作要求和重要職能。

著名播音藝術家方明說,在他學習成長的過程中,有三句話記得最為清楚:“第一句是齊越老師講的,要玩兒真的。用真實的思想感情來念這些稿件,要實事求是,融入進去。第二句話是夏青老師講的,要真正感覺到。第三句話是林如老師講的,要處理好句子,出意思?！崩弦惠叢ヒ羲囆g家的創(chuàng)作理念中,講究創(chuàng)作要“實事求是”、要“玩兒真的”、要“出意思”,其實都是在強調真情實感對于播音創(chuàng)作的重要性。真實和準確是有聲讀物播讀評價“情感”要素的兩個重要標準。

6.風格與神采

(1)播讀風格

播讀風格即作品的播讀所呈現(xiàn)出來的相對穩(wěn)定的個性與特點。播讀風格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有聲讀物的藝術風格,影響到受眾對作品的選擇和接受,因而也是有聲讀物播讀評價的重要要素。

播讀方面,不同的演播者的演播風格有較大差異。葉詠梅曾經對國內多位著名演播藝術家的演播風格給予了這樣的總結:“曹之活,張之峻,孫之粹,查之嚴,王之博,瞿張之潔,牟劉之情,李之奇”,分別指的是“曹燦的演播靈活、生動、形象；張家聲的演播高出于一般,獨具神韻；孫兆林的演播純粹；查曼若的演播嚴謹；王剛的演播技巧精湛、內容豐富；瞿弦河、張筠英的演播默契、潔凈；牟云、劉紀宏的演播真切、深情；李野墨的演播奇特而不凡。”⑧

在全媒體時代,人才濟濟的“草根主播”的演播風格也各有特色,并借此擁有了大批的忠實擁躉。課題組在調研中聽到一些專家持有這樣的觀點:不能說學院派的表達就一定好,傳統(tǒng)的播音方式就一定優(yōu)于“草根主播”；也不要片面以為網上的UGC就等于“接地氣”,普通話不準確才更“生活”。一切都要以內容和目標人群為參照。我們認為這樣的觀點胸襟開闊,開放包容,有助于推進有聲讀物播讀風格的創(chuàng)新。

(2)播讀神采

在藝術作品中,神采指作品的神韻風采。在有聲讀物創(chuàng)作中,播讀者由于受到文稿內容情緒的刺激,調動起了自身的思想感情并使之處于運動狀態(tài),最終“形之于聲、及于受眾”,帶給受眾情緒的感染力,從而增強了有聲讀物的整體效果。神采可以說是一種由內而外的精神狀態(tài),也成為有聲作品整體形象的重要組成。

有神采的播讀往往狀態(tài)積極,交流感強,有感染力,能夠喚起受眾的聽覺注意,強化傳播內容的有效傳達,增強有聲讀物的傳播效果；缺乏神采的播讀則交流狀態(tài)不佳,難以在情緒上感染聽者。

作品播讀富有神采既是一種職業(yè)要求,也是一種評價標準。通過調動自己的情感使作品“傳神”是播讀者創(chuàng)作精神和創(chuàng)作態(tài)度的體現(xiàn)。優(yōu)秀的播讀必然是張揚著播讀者良好的精神風貌和積極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的作品。

7.點擊率、收聽率、播出美譽度

點擊率、收聽率和播出美譽度對應的一級指標是影響維度。從統(tǒng)計學的角度來說,有聲讀物的點擊率和收聽率是指網頁和電臺某一內容被點擊或收聽的次數與被顯示次數之比,反映了這一內容受關注、被吸引的程度。而播出美譽度,則是從品牌營銷學的角度,反映有聲讀物的某一內容獲得受眾信任、好感、接納和歡迎的程度。

點擊率和收聽率側重于“量”的評價,播出美譽度則側重于“質”的評價。我們認為,只有將這兩者結合起來,才是對有聲讀物播讀水平合理、科學的評價。

綜上,我們可以看出,有聲讀物播讀評價體系中的指標包含對播讀有著重要規(guī)定與制約作用的主題與思想要素,包含有聲讀物創(chuàng)作介質和意義載體的聲音與語音要素,以及語言形式層面的語流與語感要素,表達內容層面的語意與情感要素和播讀整體效果層面的風格與神采要素等。對于一套評價體系而言,建立過程中的嚴謹性與科學性是評價“評價體系”前提,然而,若一套評價體系只存在理論上的必要與可行、嚴謹與科學,它終將只是理想國眾多圖譜中的一頁,無法將成果應用于國計民生。因此,我們必須為評價體系的落地設計提供路徑。

三、“聲”引文化:任重道遠

有聲讀物的評價標準和指標是播讀評價體系當中核心、關鍵的部分,這表明評價主體重視的焦點和衡量的尺度,對評價客體有著重要的引導作用。而論及評價體系的落地實施,則應該是關聯(lián)政府、業(yè)界、學界等多方面共同構建的一個科學化、規(guī)范化的有機整體。

有聲讀物播讀評價體系基本包括:評價主體、評價客體、評價標準、評價目的、評價方法、評價制度。我們主張,評價主體多元化,包括專家、學者、同行、平臺、用戶、主管部門等；評價客體差異化,包括不同的平臺、不同的用戶、不同的內容,分類別予以差異化評價；評價標準科學化,在評價標準的制定上,我們應該要求高一些,因為“取法乎上,得乎其中；取法乎中,僅得其下”；在實施的路徑上,我們則可以采用差異化、分階段、分平臺的方法；評價方法綜合化,包括自我評價、專家評價、同行評價、用戶評價、管理者評價、收聽率評價、點擊率評價、系統(tǒng)分析評價、分層評價等,也就是定性評價和定量評價。我們認為,因為有聲語言表達的特殊性,在播讀評價中,應該采取以定性評價為主,輔以定量評價的綜合評價方法。

關于有聲讀物播讀評價體系的實施步驟,我們建議：

第一,在國家互聯(lián)網信息辦公室、文化和旅游部、國家新聞出版署和國家廣播電視總局的指導下依照有關規(guī)定建立有聲讀物播讀專業(yè)委員會。專業(yè)委員組成應包括管理部門負責人、播出機構負責人、其他媒體代表、專家學者、專業(yè)機構代表、廣告商代表等各方代表。

第二,專業(yè)委員會制定相對宏觀的有聲讀物播讀評價體系,并每年舉辦一次有聲讀物評獎活動。

第三,有聲讀物生產傳播機構落實有聲讀物播讀評價體系的實施。比如制定實施細則,開展自評工作,做好申報評優(yōu)等。

第四,行政管理部門和有聲讀物生產傳播機構要注重運用綜合評價結果,激發(fā)生產者的創(chuàng)作熱情,引導和鼓勵更多的有聲讀物作品提高創(chuàng)新創(chuàng)優(yōu)的能力和水平。

有聲讀物播讀評價工作是一項專業(yè)性、操作性、系統(tǒng)性都很強的工作,要在實踐中不斷完善綜合評價的內容、方式、程序。待條件成熟時,再探索運用大樣本數據測量分析等科技手段,建立更加全面、更加科學的綜合評價指標體系,以提高綜合評價工作的科學性和應用價值。⑨

作為閱讀在新時代的一種重要形式,有聲讀物的“耳朵閱讀”,既是“聽覺轉向”恢復視聽平衡的一種“聆聽”的典型,更與國家的文化發(fā)展和文化建設緊密相連。2016年12月我國制定的首個國家級“全民閱讀”規(guī)劃《全民閱讀“十三五”時期發(fā)展規(guī)劃》正式印發(fā),將全民閱讀工程列為“十三五”時期文化重大工程之一,將全民閱讀提升到國家戰(zhàn)略高度。

如果說,閱讀是讀者與作者的一種對話,那么,有聲閱讀便是聽者與作者以及播讀者的一種特殊對話。通過“聆聽”,聽者與文字作者和聲音播讀者交流思想感情,獲得對于這個世界、對于人類自身的認識。播讀者的有聲語言創(chuàng)作是一種“感知于外,受之于心”的藝術創(chuàng)作,不但帶有個人的印記,更帶著時代的烙印。

有聲讀物的播讀評價標準和體系的建立不是我們的目的,我們的最終目的是希望有聲讀物的生產領域能出現(xiàn)更多的“好聲音”。讓“好聲音”引導、引領當前的文化建設,讓“好聲音”培育、分享人們的審美感受,讓“好聲音”在國家文化發(fā)展的戰(zhàn)略工程中助力。

注釋:

① 材料來源自易觀智庫發(fā)布的《2016年中國有聲閱讀市場專題研究》。

②⑤ 傅修延:《為什么麥克盧漢說中國人是“聽覺人”》,《文學評論》,2016年第1期。

③ [加]馬歇爾·麥克盧漢:《理解媒介——論人的延伸》,何道寬譯,商務印書館2000年版,第105頁。

④ 傅修延、陳茜:《聽覺文化卷巨瀾——“聽覺與文化”學術研討會綜述》,《文藝報》,2016年3月23日。

⑥⑦ 隋巖:《符號中國》,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21頁。

⑧ 葉詠梅:《中國長篇聯(lián)播歷史檔案·演播風格卷》,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10年版,第6頁。

⑨ 參見《基于新媒體背景下有聲讀物播讀評價體系研究報告》之第六部分《有聲讀物播讀評價體系的實施路徑》,蘇凡博執(zhí)筆,未刊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