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靖
(湖南師范大學法學院,湖南 長沙 410006)
根據(jù)教育部2002年以規(guī)章的形式正式頒布的《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學生傷害事故是在學校實施的教育教學活動或者學校組織的校外活動中,以及在學校負有管理責任的校舍、 場地、其他教育教學設施、生活設施內發(fā)生的,造成在校學生人身損害后果的事故。結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與 《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本著著重保護未成年人的立意,本文中=“學生”應指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和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取得相關中小學學籍的全日制在校生。基于此,學校體育傷害可界定為:中小學在校生于教育行政部門和學校組織開展或組織參與的體育教學、課外體育活動、課余體育訓練、體育比賽及學生在學校負有管理責任的體育場地、器材設施自主開展的體育活動中發(fā)生的人身傷害或死亡事故。
體育傷害事故歸責問題一直是學術界和理論界爭議的內容,作為大陸法系國家,司法實踐不得跳脫出成文法的規(guī)范。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與 《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的大框架下,歸責原則包括過錯責任原則、過錯推定責任原則、無過錯責任原則。司法實踐中,各歸責原則側重點有所區(qū)別,按公平責任裁決賠償問題以平衡雙方權益。
綜合考察我國現(xiàn)行立法規(guī)范的學校與學生之間法律關系,學籍、學位等管理性法律關系由國家統(tǒng)一頒布的相關教育法律規(guī)范調整,但在教育合同、侵權損害賠償?shù)确申P系中,學校不再認為具有管理地位和公益性,仍由民法規(guī)范調整。因此,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學校對限制民事行為能力的學生(一般為8~18歲)遭受的人身損害的,只承擔與其過錯相應的法律責任。
為保持法律體系內部的統(tǒng)一,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八十五條建筑物、構筑物或者其他設施及其擱置物、懸掛物脫落墜落致害的特殊規(guī)定,在學校的籃排球館等體育場地內,相關體育器材設施發(fā)生脫落、墜落造成學生人身損害,校方作為所有人、管理人,應當適用過錯推定責任原則。這一情形中,由于學生或第三人一般不存在過錯,事故的風險應當由所有人、管理人承擔;另外,2015年實施的《學校體育運動風險防控暫行辦法》明確規(guī)定:“學校應當對體育器材設施及場地的使用安全情況進行巡查,定期進行維護,根據(jù)安全需要或相關規(guī)定及時更新和報廢相應的體育器材設施,及時消除安全隱患?!痹谙嚓P事故中,可以推定學校未能履行及時消除安全隱患義務而存在過錯。
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三十八條,學校作為教育機構對于無民事行為能力的學生(不滿8歲)受到人身傷害的,應當認為存在未能盡到教管職責之過錯,而依法承擔賠償責任。應注意,此時學校仍承擔的是過錯責任,僅推定存在過錯。
關于公平責任原則能否作為侵權責任的歸責原則,學術界向有爭議。但在2010年《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出臺以后,可看出立法者并未將其作為歸責原則而設置篇幅,僅在訴訟中當雙方都無過錯時,人民法院根據(jù)社會公平觀念責令一方分擔部分賠償責任,具有相當補償性質,在大陸法系謹遵罪責法定的情況下,一般慎用,在學校體育傷害中,更加應該減少出現(xiàn)。如果將公平責任作為歸責原則,恐怕會過分加大學校的法律責任,學校為了避免陷入責任的泥潭,會盡力減少甚至取消體育課,其最終結果是所有學生的體育福利因為受傷學生的個人利益而被抹殺,十分不利于體育素質教育的發(fā)展。
2001年,上海市政府和平安保險公司合作,正式開啟了政府統(tǒng)一出資設立并承保了學校責任險的模式;2008年教育部、財政部、中國銀行保險監(jiān)督管理委員會又聯(lián)合下發(fā)了《校方責任險通知》,要求學校用公用經(jīng)費購買校方責任險,如何避免學校在體育教育傷害中承擔過高的代價、降低體育教育的成本?縱觀我國校方責任保險制度發(fā)展,借鑒國外學生體育傷害保險制度的成功經(jīng)驗,作者認為,應當同步完善《中華人民共和國體育法》等高位階法的立法活動,健全學生體育運動意外傷害社會化保險機制,由地方政府牽頭分擔風險,回歸學校的公益性和社會性,將其從體育教育傷害事故責任賠償?shù)慕?jīng)濟和精神壓力中解放出來。
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侵權責任的通說理論,體育傷害事故屬于民事侵權法律調整范圍,不論是高校還是學生同樣都屬于平等的民事主體,因而體育傷害事故所涉及的就是這2個平等民事主體的侵權法律問題以及雙方的法律關系 。判斷一般侵權行為,應當符合4個構成要件,即損害事實、行為違法行為、因果關系、過錯。如果學校作為平等民事主體以及傷害事故涉事主體的一方,在發(fā)生體育傷害事故的情況下沒有盡到相應的義務,也就是說學校存在過錯,那么就需要承擔相應的民事法律責任。
基于體育教育的特征,損害事實,首先應排除財產(chǎn)損失而僅指人身傷害;其次,應再限定于面臨體育活動的危險更加直接的物質性人格權——生命權、健康權、身體權受到的損害。
行為包括作為與不作為。體育教育活動中的違法行為,往往體現(xiàn)在學校未能按照相關法律的規(guī)定組織體育活動、規(guī)范賽事秩序、預防運動傷害、提供醫(yī)療救助等不作為的現(xiàn)象上,即學校未能阻隔體育活動可能帶給學生的潛在風險,或降低已至風險引發(fā)的身體傷害。這里違法性的“法”,應理解為廣義上的法,不僅包括憲法、法律、行政法規(guī)、地方性法規(guī)等綜合體現(xiàn)國家與地方意志的法,更應當包含體現(xiàn)自治功能的學校各項規(guī)章制度。
因果關系應以事實為依據(jù),但需要注意的是,學校體育傷害往往由多個行為引起損害結果的發(fā)生,學校行為僅是其中之一。這時應認真判斷,學校應為自己的行為承擔應當承擔的那份責任,或者承擔連帶責任。例如,在校足球賽的激烈競技中,學生因被鏟球致左腿受傷,而學校未在場外設立專門的醫(yī)療站,也未準備醫(yī)療擔架等救助設備或未及時安排就近送醫(yī)治療,導致傷勢惡化,加重后期治療成本。該行為與因延誤救助導致傷勢惡化的部分具有因果關系,但與賽場上合理的競技動致傷的部分并無因果關系,學校在賠償時應以具有因果關系部分的責任為限。
在教育活動中,責任主體的過錯以過失為主要形態(tài)。過失的認定標準源自教育機構的注意義務,而基于體育自身競技性、接觸性、對抗性、技術性等特征,體育活動時常伴隨著身體傷害的危險,因此就大幅提高了體育教育活動主體的注意義務,同步提升了其對防范風險、事后止損能力的要求。同時,隨著我國體育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學校在豐富體育教育內容時,需要根據(jù)拓展的體育項目而擴大安全保障范圍。比如,中小學在增設跳遠、跳高等田賽項目和足籃球等球類項目時,需要及時提供相應的技術指導和安全保障措施,降低傷害風險。對體育教育活動的主體來說,注意義務標準高且靈活,不宜大范圍的統(tǒng)一規(guī)定,而應根據(jù)地方的體育教育發(fā)展計劃,匹配與之危險程度相應的安全保障與傷害救助的標準,學校再根據(jù)自身體育教學和體育活動組織安排,具體履行注意義務。
所謂過失的客觀化是指在對侵權行為人是否具有過錯進行判斷和認定時 ,采取一個客觀的外在的行為標準來進行衡量與判斷。如果行為人符合該標準就認定其沒有過錯,否則就認定其具有過錯。過錯的客觀化,反映了侵權責任從對加害人道德的譴責,轉向要求行為人遵循特定的行為標準 , 從而強化了對受害人的救濟。在體育教育中,過錯客觀化無疑更有利于減少學生一方的訴訟負擔,使學生對學校的侵權構成“有理有據(jù)”,實現(xiàn)保護未成年人的立法目的。
強化學校體育教育是實施素質教育、促進學生全面發(fā)展的重要途徑,對促進教育現(xiàn)代化、建設健康中國和人力資源強國具有重要意義;而在奮力發(fā)展體育教育事業(yè)的同時,不可忽視體育自身的競技性與人身傷害風險等特征。站在傾斜保護未成年人利益的角度上。總結全文,作者認為,應當順應侵權領域的“主觀過錯客觀化”趨勢,構建體育教育三層教管義務標準;避免適用公平責任原則,健全學生體育運動意外傷害保險機制;及時根據(jù)體育教育活動的擴展明晰未成年傷害事故的責任承擔,完善高階立法活動。
體育是一項永恒發(fā)展的人類科學,體育運動不僅可以強身健體,更能夠磨煉意志品質、打造積極人生態(tài)度、提高集體的凝聚力,對青少年的成長意義非凡。作者希望,明確的責任認定可以更妥善地處理體育傷害事故,同時提高體育傷害的風險防范意識,以分擔體育教育事業(yè)蓬勃發(fā)展的后顧之憂,使得每個孩子更加盡情地享受體育帶來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