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麥
我的鞋柜分成五層,鞋的款式大多符合典型的直男審美。最下面一層,放的是可以不用彎腰更換的拖鞋和涼鞋;往上一層是打球穿的幾雙運動鞋,塞得狼藉;再往上一層是平時常穿的,以平底鞋為主;再往上是配正裝的皮鞋,它們被整齊規(guī)范地塞入鞋套中;最上一層是一些幾乎沒有穿過的鞋子,過去我以為是我拋棄了它們,而現(xiàn)在我才明白,是這些鞋放棄了我。
《欲望都市》劇照
站在這個鞋柜前,我總會做出錯誤的決定,因為鞋的意義似乎總比我能想到的多,在天氣、場合、心情、見面人物這些內(nèi)外因素面前,我變得選擇困難?!栋⒏收齻鳌防镎f,那雙鞋子一定很舒適(Those must be comfortable shoes),是的,這個人都比我更清楚自己想要穿什么。幾年前,我在紐約和朋友碰運氣去了Per Se餐廳,正巧遇到一張空位,剛走進半步,便被經(jīng)理攔住,因為我沒有穿皮鞋,我的朋友也沒有穿外套。紐約的餐廳很信奉這一套,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接待員常對來觀光的游客說:“請至少穿上一雙皮鞋吧?!焙髞砣ゼ又莶稍L,長了教訓,我?guī)Я巳缀鸵浑p擠腳的德比皮鞋,卻被當?shù)貙в胃嬷?,如果你不想被加州人當成神?jīng)病的話,最好別這么穿。加州人活得隨意,很多人30歲之前沒有穿過皮鞋,因為沒有一個場合需要他們這樣做。
到東京之前,我就被告知,每到一個地方都要脫鞋或換拖鞋,上廁所時也需換專用拖鞋。在日本,鞋或許還代表著一種戒備,主人總是希望客人能放松下來。當然,也有不愛穿鞋的國度。十幾年前,常常看到澳大利亞的市區(qū)里有人赤腳走路,他們的腳掌很厚,不懼炙烤的高溫和石子,據(jù)說澳洲人不穿鞋是一種習慣,這是海灘文化的后遺癥,所以常會在正裝晚宴上看到一則提示:“穿著正裝時要穿鞋?!?/p>
在丹麥的首都哥本哈根,我曾見到一種有趣的場景——街頭的電線桿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鞋子,起初我以為這是某個藝術(shù)家的創(chuàng)作,后來我在阿姆斯特丹、布魯克林、柏林都看到了這樣的景象。一個年輕的涂鴉少年告訴我,這是Shoefiti,鞋子(shoe)和涂鴉(graffiti)的混合體,最初是因為某種反抗和骯臟交易,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成為年輕文化的一部分。
英國北安普頓的一家制鞋廠(攝于1949年)?
站在隨便一家鞋店,看著形色匆匆走過的時髦鞋子,我既說不上它們的名字,也叫不出它們的品牌,它們更新得如此之快,造型不斷進化——全布洛克、半布洛克、四分之一雕花、穩(wěn)定型、支撐半支撐,減震跑鞋、慢走鞋;融入各種文化——后迷幻時代、過簡摩登主義、數(shù)學搖滾風、復古回潮;還有花花綠綠的科技——Hexagonal zoom air system,Vapormax,Boost,Harmonix,Bounce,DMX,Micro-g……光是看到這些名字,就會感到一陣陣眩暈,但這并不影響我欣賞它們的美感。
這些年,鞋子幾乎取代了包的位置,成為一種新的身份宣言。與服飾相比,鞋子更像是我們的體外器官,如果不穿鞋,很多事做起來很不方便。有這樣一種說法,人類放棄了腳的進化,把這個機會拱手送給了鞋子設計師。當然,這個說法也不夠準確,比如我們正在退化的絕不只雙腳。
在接下來的文章里,我們試圖講出100個人與100雙鞋的故事,以此來梳理鞋子的進化史,我們還會探討一下傳統(tǒng)和時尚,舊奢侈與新審美,當然,我們肯定會遺漏一些重要的人和事……簡而言之,從鞋子可以了解到,我們是如何走到今天這般地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