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仁平

足球世界杯大戰(zhàn)正酣，中國人的觀賽熱情毫不亞于那些有球隊在場上比賽國家的民眾，而且中國人是一邊看球一邊吐槽。這當中出了大量俏皮話，它們近乎腦筋急轉(zhuǎn)彎的效果堪稱世界一流。如果搞個世界杯吐槽大賽，“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隊”進入前三大概會輕輕松松。

中國人的吐槽首先針對了我們的國足，最典型的就是對33萬人的冰島出了支神奇“業(yè)余足球隊”的刷屏推崇。那些吐槽建立在虛假細節(jié)的基礎上，但這不妨礙吐槽者表達對十幾億人口大國就是找不出11個會踢球者的憤懣。

還有一些吐槽及評論包含了部分對中外國民性的下意識對比，比如對德國隊不肯放棄，在傷停補時的最后關頭絕殺瑞典的贊揚，還有對同為黃種人的日韓球隊能夠在場上與歐美人打得難解難分的慨嘆，不僅抒發(fā)了對中國球隊做不到這一點的遺憾，還有對他國民族精神中強悍一面的直抒胸臆的點贊。

足球世界杯有著與奧運會旗鼓相當?shù)年P注度。設想一下如果中國在奧運會上零金牌，公眾會多么失望，就知道中國隊缺席世界杯有可能帶給中國人的心理觸動了。世界杯不僅僅是足球，它是國家和民族能力的又一競技場，因此一些引申會情不自禁。

由于那些引申大多是即時的有感而發(fā)，很多都帶著情緒，因此它們不能被看成是嚴肅的集體反思，它們對中國國民性的調(diào)侃也通常反映了我們社會對這個問題認識的最嚴厲、悲觀的一面，它們可以被當成案例加以分析，但不是結(jié)論。

這當中有以下幾點值得注意。

一是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上圍繞世界杯的失望、吐槽，要比中國在奧運會上取得優(yōu)異成績時輿論場上的驕傲感更持久、更成體系。奧運會有好成績，除了掌聲，質(zhì)疑舉國體制的“冷槍橫炮”常常不合時宜地出現(xiàn)。綜合起來看，中國輿論的“自我批判”其實并不太區(qū)分中國隊的表現(xiàn)是什么樣。

第二，中國輿論的反思熱情其實是世界各國輿論中最高的之一，有人分析，這與中國近代以來失敗太多，社會基礎性的不自信有關。而且中國人很愿意拿自己的弱項跟外國的強項比，比如我們最喜歡與發(fā)達國家的強項比，而不屑于與印度等新興國家比，這已經(jīng)成為中國輿論場非常流行的思維方式。

第三，中國人強烈的自我警覺意識和自我批判意識好不好呢？它一方面是中國社會好強、上進的表現(xiàn)，為社會進步源源不斷提供了動力；一方面又會助長中國人“我們就是不如西方人”的潛意識，瓦解中國社會對于我們應該走自己道路的認識。但是總的看來，足球吐槽是無傷大雅的事情，對于其中隱含的超出足球的那部分情緒，我們一方面應當有能力加以識別，同時也要能夠包容和承受。中國因為社會規(guī)模大，吐槽就會更花哨，有時也更有強度，但在多數(shù)時候，社會的包容度和承受力也會成正比。足球吐槽不失為開展這種觀察與分析的鮮活樣本。

在中國，吐槽成了社會參與的一種方式，它既有很大眾的一面，也演化出了一些“職業(yè)水軍的門道”，它的情形可謂越來越龐雜。它對紓解民眾情緒的積極作用和誘發(fā)破壞性事件的消極作用值得認真研究，無需急于下結(jié)論。重要的是，社會需要活潑的釋放空間，而讓這種空間既充足，又有序，應是國家的治理目標?！?/p>

（作者是環(huán)球時報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