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LNYSHKO Viktor

(蘇州大學 文學院，江蘇 蘇州 215006)

顏色詞是漢語詞匯中用法多樣的一類詞匯，而在顏色詞系統(tǒng)中，紅色范疇顏色詞具有特殊的地位?！皬墓诺浇?，漢族人一致都喜愛鮮紅的顏色，這種民族心里習性，在上古漢語顏色詞的使用中就有所反映?！盵1]

迄今為止，研究表“紅”顏色詞的成果較多，其成果主要是論文，專著較少，但都缺乏歷時和共時的全面的系統(tǒng)的研究。[2]另外，上古、中古以及現(xiàn)代漢語顏色詞研究，成果頗豐，構建顏色詞時所需的此段共時描寫“橋墩”扎實、線索思路清晰，而近代漢語顏色詞尤其是明清時代顏色詞的研究還很薄弱。[3]據(jù)此，我們選擇了中國第一部用白話撰寫的長篇小說《金瓶梅詞話》(以下簡稱《金》)和當代長篇小說《平凡的世界》(以下簡稱《平》)作為主要研究對象，從使用頻率、構詞、詞匯義等三個角度對紅色范疇顏色詞進行計量對比研究。運用統(tǒng)一的研究方法，通過以上兩部文學作品作為橋墩，嘗試全面系統(tǒng)地展示近五百年漢語紅色范疇顏色詞的概貌。

一、使用頻率角度差異的比較

(一)9個顏色范疇的常用度對比分析

《金》共有顏色詞186個，使用次數(shù)共計2100次(人名、地名等專名中的顏色詞未計其中)，《平》共有顏色詞145個，使用次數(shù)共計1555次 ?！督稹泛汀镀健返念伾~大致可以分為紅、黃、綠、藍、紫、灰、褐、黑、白9個顏色范疇。

從《金》顏色詞個數(shù)、使用次數(shù)上看，紅、白、黑、綠、黃5個顏色范疇應該視為強勢顏色范疇，其中紅色范疇具有特殊的優(yōu)越性。

表1　《金》中顏色詞的個數(shù)、使用次數(shù)統(tǒng)計

序號顏色范疇次數(shù)比例1紅63730.3%2白54726.0%3黑32915.7%4綠21610.3%5黃1657.9%6紫944.5%7藍924.4%8褐170.8%9灰30.1%合計2100100.0%

根據(jù)《紅樓夢》顏色詞研究[4]，9個顏色范疇詞條個數(shù)次序為：紅(31.2%)、白(17.5%)、黑(15.3%)、綠(14.3%)、黃(9.5%)、藍(6.9%)、紫(3.2%)、灰(1.6%)、褐(0.5%)。據(jù)此，《金》紅色范疇如此高的使用頻率可以反映近代漢語的真實情況。

從《平》顏色詞個數(shù)、使用次數(shù)上看，紅、白、黑、綠、黃5個顏色范疇保留了其優(yōu)勢地位。但與《金》相比，《平》紅色范疇的優(yōu)越性并不那么突出，而黑色范疇的詞條個數(shù)、使用頻率明顯提高了。

表2　《平》中顏色詞的個數(shù)、使用次數(shù)統(tǒng)計

序號顏色范疇次數(shù)比例1黑39825.6%2紅37424.1%3白31320.1%4綠17111.0%5黃16010.3%6藍865.5%7灰432.8%8紫60.4%9褐40.3%合計1555100.0%

參考《現(xiàn)代漢語常用詞表》[5]可以發(fā)現(xiàn)，9個顏色范疇的基本顏色詞的詞頻次序為：紅(詞頻537)、黑(628)、白(700)、黃(875)、綠(1167)、灰(2751)、藍(3073)、紫(4121)、褐(11365)?？梢?“紅”在現(xiàn)代漢語中仍然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地位，而《平》中紅色范疇的較低的使用頻率應該屬于作者的主觀創(chuàng)造風格，不能代表近代漢語與現(xiàn)代漢語的差異之處。

(二)同族顏色詞對比分析

1.“紅”類的紅色范疇顏色詞?！凹t”類的紅色范疇顏色詞，是單音節(jié)顏色詞“紅”和以“紅”為核心的表色語素構成的復音節(jié)顏色詞的同族詞群?！督稹分泄灿?6個，約占紅色范疇顏色詞數(shù)量(46)的56.5%；用例數(shù)一共515例，約占紅色范疇顏色詞總用例數(shù)(637)的80.8%?！镀健分小凹t”類顏色詞共有22個，約占紅色范疇顏色詞數(shù)量(23)的95.6%；用例數(shù)一共371例，約占紅色范疇顏色詞總用例數(shù)(374)的99.2%。

表3　“紅”類的紅色范疇顏色詞統(tǒng)計

續(xù)表3

序號顏色詞《金》《平》 用例數(shù)量比例用例數(shù)量比例36紅騰騰00.0%20.5%

2.非“紅”類紅色范疇顏色詞。非“紅”類紅色范疇顏色詞，是不以“紅”為核心表色語素構成的同族詞群。《金》中屬于這類詞共15個，約占紅色范疇顏色詞總個數(shù)(46)的32.6%，用例數(shù)共113例，約占紅色范疇顏色詞總用例數(shù)(637)的17.7%?！镀健分袑儆诜恰凹t”類紅色范疇顏色詞僅有1個，約占紅色范疇顏色詞總個數(shù)(23)的4.3%，用例數(shù)一共3例，約占紅色范疇顏色詞總用例數(shù)(374)的0.8%。

表4　非“紅”類的紅色范疇顏色詞統(tǒng)計

3.臨時借用表示紅色范疇的詞語。臨時借用表示紅色范疇的詞語，是表示具體事物的名物詞，在特定的語境中，它們通過比喻、借代等方式臨時獲得了顏色義。臨時借用表示紅色范疇的詞語僅出現(xiàn)在《金》中而沒有出現(xiàn)在《平》中?！督稹分泄灿?個臨時借用表示紅色范疇的詞語，即櫻桃、石榴、紅霞、丹霞、猩血，約占紅色范疇顏色詞總個數(shù)(46)的10.9%；用例數(shù)一共9例，約占紅色范疇顏色詞總用例數(shù)(637)的1.5%。其中“櫻桃”以及“丹霞”出現(xiàn)頻率最高，兩者的比例加起來超過半數(shù)。

總體上看，非“紅”類的紅色范疇顏色詞以及臨時借用表示紅色范疇的詞語主要出現(xiàn)在《金》中，但二者的比例加起來不差過半數(shù)?？梢?，在這時期的近代漢語中，“紅”通過獨立成詞和作為中心語素構詞，成為紅色范疇顏色詞的主體，而在現(xiàn)代漢語中，“紅”類的紅色范疇顏色詞已占據(jù)了絕對優(yōu)勢地位。這樣，現(xiàn)代漢語就以相當經(jīng)濟的“同族詞”的手段構造出有很強均勻性和規(guī)律性的一套嚴密的顏色詞系統(tǒng)。

值得注意的是，《金》中同族顏色詞大量出現(xiàn)在最發(fā)達的強勢顏色范疇中，如“紅”“黃”，而其他顏色范疇的同族詞的個數(shù)、用例數(shù)相對低一些，尤其是“褐”和“灰”顏色范疇的同族詞的使用頻率最低，進一步反映“紅”“黃”這兩個顏色詞范疇的最強勢地位。

表5　臨時借用表示紅色范疇的詞語的統(tǒng)計

(三)常用顏色詞對比分析

從使用頻率角度進行分析可將紅色范疇顏色詞分為4類：超高頻詞、高頻詞、中頻詞、低頻詞。

表6　紅色范疇常用顏色詞的統(tǒng)計：

《金》中超高頻、高頻紅色范疇顏色詞“紅”“大紅”“朱”“紅紅”“朱紅”“朱”“絳”等7個詞就占紅色范疇顏色詞總用例數(shù)的80.9%，其中僅有“紅”、“通紅”這兩個詞在《平》中保留了其優(yōu)勢地位，而其他5個顏色詞的使用頻率有所降低?！督稹分蓄l、低頻紅色范疇顏色詞共有39個，僅占紅色范疇顏色詞總用例數(shù)的19.1%，這39個顏色詞中僅有9個詞語出現(xiàn)在《平》中。

總體上看，《金》中46個紅色范疇顏色詞中僅有14個詞出現(xiàn)在《平》中，這樣，兩部文獻的紅色范疇顏色詞更替比例為69.6%。與其他顏色范疇相比，顏色詞更替比例最低的范疇前三位是：“黃色范疇”(52.2%)、“紅色范疇”(69.6%)、“黑色范疇”(74.8%)?？梢姡包S”“紅”這兩個顏色范疇是最穩(wěn)定的顏色詞類聚。

二、構詞角度差異的比較

(一) 顏色詞音節(jié)數(shù)目對比分析

《金》46個紅色范疇顏色詞中，單音節(jié)詞有14個(30.4%)，用例數(shù)366例(57.5%)，其中僅“紅”一詞的用例數(shù)就占了紅色范疇總用例數(shù)的40%，而“朱”“ 絳”的用例數(shù)分別僅占8.9%、2.5%；雙音節(jié)詞有28個(60.9%)，用例數(shù)28例(40.5%)，其中僅“大紅”一詞的用例數(shù)占總數(shù)的21.4%，而“紅紅”“朱紅”“通紅”的用例數(shù)分別僅占2.8%、2.7%、2.5%；三音節(jié)詞4個(8.7%)，用例數(shù)13例(2%)，沒有用例數(shù)特別突出的詞。

《平》23個紅色范疇顏色詞中，單音節(jié)詞有2個(8.7%)，用例數(shù)265例(70.9%)，其中“紅”一詞的用例數(shù)就占了紅色范疇總用例數(shù)的70.1%，“朱”的用例數(shù)僅占0.8%；雙音節(jié)詞有16個(69.6%)，用例數(shù)91例(24.3%)，其中僅“通紅”一詞的用例數(shù)就占了紅色范疇總用例數(shù)的7.8%，而“大紅”的用例數(shù)僅占2.9%；三音節(jié)詞5個(2.2%)，用例數(shù)有18例(4.8%)，其中用例較突出的是“紅艷艷”，約占3.0%，其他三音節(jié)詞用例數(shù)比例不超過1%。

從以上對比分析中可以得出如下結論：

(1)《金》中單音節(jié)顏色詞在詞數(shù)、使用頻率上頗具規(guī)模。雖然《平》中單音節(jié)顏色詞的個數(shù)大有降低，但在使用上單音節(jié)詞的比例上仍然明顯高于多音節(jié)顏色詞。值得注意的是，《平》中僅有單音節(jié)“紅”保留了其優(yōu)勢地位，顯示“紅”作為現(xiàn)代漢語基本顏色詞的優(yōu)勢。

(2)《金》中雙音節(jié)詞在詞數(shù)居多的同時，使用頻率也接近半數(shù)，可顯示《金》成書時代雙音節(jié)詞處于迅速發(fā)展階段。

(3)《金》中三音節(jié)顏色詞最不常用，詞數(shù)、使用頻率都比較少，而《平》中三音節(jié)顏色詞詞數(shù)、使用頻率有所提高?？梢?，現(xiàn)代漢語三音節(jié)詞逐漸發(fā)展的趨勢。

(二)顏色詞構詞規(guī)則對比分析

表7　紅色范疇顏色詞構詞規(guī)則統(tǒng)計

總體上來看，《金》與《平》情況基本上相同，最占優(yōu)勢的顏色詞構詞法是偏正式復合法。《金》中屬于其方法的顏色詞個數(shù)接近半數(shù)，而《平》中偏正式復合詞已超過了半數(shù)。

《金》《平》中ABB式顏色詞的次數(shù)、使用頻率也有一定的規(guī)模。仔細分析具體用例，ABB式顏色詞有三種類型：一、補充結構的ABB式顏色詞。在補充結構的ABB式顏色詞中，BB是意義上尚未虛化的疊音語素。例如紅馥馥、紅騰騰等等ABB式顏色詞，其“BB”部分是用來補充說明“A”的亮度效果的，是一種修飾關系。二、附加式ABB類顏色詞。附加式由“詞根+詞綴”格式的詞組成。在補充結構的ABB式顏色詞中，只要BB已失去了詞匯意義虛化為典型的詞綴就可以看作是附加式詞了，例如紅鄧鄧、紅撲撲等。三、語法重疊結構ABB類顏色詞。這類詞主要是ABB式結構中的“BA+B”式顏色詞。BA構成ABB的方式比較特殊，BA倒置以后B語素重疊，然后組合成ABB式，B重疊并不改變詞匯義，只是加深性狀程度，例如紅赤赤、紅艷艷等顏色詞。

與其他顏色范疇相比，《金》中顏色詞構詞規(guī)則種類最多的范疇前三位是：“紅色范疇”(7)、“黃色范疇”(6)、“白色范疇”(6)，《平》中前三位是：“紅色范疇”(6)、“綠色范疇”(6)、“白色范疇”(6)?？梢?，無論是在近代漢語還是現(xiàn)代漢語中紅色范疇是構詞規(guī)則最豐富的顏色詞類聚。

(三)顏色詞所包含的成分屬性對比分析

從以上統(tǒng)計中可以看到，《金》《平》中紅色范疇顏色詞所包含的成分屬性非常豐富，但最占優(yōu)勢的屬性僅有三種：一、單個或多個表紅成分。二、程度或效果+表紅成分。三、表物成分+表紅成分。值得注意的是，紅色范疇中還出現(xiàn)了相對特殊的顏色信息媒介，如“表紅成分+非顏色性狀”(紅潤、紅腫)、“單個表物成分”(櫻桃”、石榴)以及“表物成分+表物成分”(猩血)。與其他顏色范疇相比，《金》中顏色詞所包含的成分屬性種類最多的范疇前三位是：“紅色范疇”(10)、“黃色范疇”(9)、“白色范疇”(9)，《平》中前三位是：“紅色范疇”(9)、“黃色范疇”(9)、“白色范疇”(8)?？梢?，《金》《平》中表示“紅”視覺信息的媒介最多。

表8　紅色范疇顏色詞所包含的成分屬性統(tǒng)計

三、詞匯義角度差異的比較

(一)顏色詞色彩屬性對比分析

經(jīng)過分析，可以將顏色詞色彩屬性歸納為兩類：一、色感，如“主色”“輔色”“濃度”“亮度”“像S的”等。二、其他感，如“形感”“情感”“質感”“觸感”等。

以基本顏色詞“紅”為標準，在色彩屬性上沒有突出特征的顏色詞《金》中共有6個(3.2%)，使用次數(shù)共有21次 (3.3%)，它們是丹、赤、紅色、純紅、丹霞、紅霞，《平》中僅有2個(1.4%)，使用次數(shù)共有9次 (2.4%)，它們是紅色、赤。而其他顏色詞在傳遞“紅”這個基本顏色信息同時，經(jīng)過調整“色感”以及添加“其他感”，如“形感”“情感”等，帶來不同的視覺感受，引發(fā)不同的心理效應。

表9　紅色范疇顏色詞的色彩屬性總結

續(xù)表9

序號屬性《金》《平》4亮度偏亮的(亮度值1+、1++)10個:銀紅、飛紅、鮮紅、金紅、紅艷、紅馥馥、紅鄧鄧、緋、血、櫻桃7個:緋紅、鮮紅、紅艷、血紅、紅撲撲、紅騰騰、紅艷艷5亮度偏暗的(亮度值1-)——6有輔色的8:銀紅、粉紅、桃紅、金紅、肉紅、桃、粉1、杏3個:粉紅、桃紅7像S的2個:猩紅、肉紅、櫻桃4個:火紅、橘紅、血紅、玫瑰紅8有其他感1個:紅潤、櫻桃2個:紅潤、紅腫

(二)顏色詞著色功能對比分析

《金》《平》中紅色范疇顏色詞所涉及的著色領域共有10個：人體類、器用類、織物類、自然物類、植物類、飲食類、園林建筑類、動物類、醫(yī)藥類、文字圖案類。與各著色領域搭配過的顏色詞以及排前兩位的顏色詞使用次數(shù)統(tǒng)計如表10：

表10　紅色范疇顏色詞著色功能統(tǒng)計

從以上對比分析中，可以得出如下結論：

(1)無論是在《金》中還是《平》中人體類可以使用的紅色范疇顏色詞種類最多，可供描述的空間最大?！督稹分蓄惪椢镱惥拥诙?，這與《金》在描寫女性服飾上的力度有直接關系，而《平》中居第二位著色領域則是植物類，這與《平》在描寫自然風景上的力度形成正比。

(2)《平》中單音節(jié)顏色詞“紅”在所有的著色域中是最常用的顏色詞，但在《金》中有些著色域中“紅”并不是最常用的，如園林建筑類中最常用“朱”“朱紅”，織物類中最常用“大紅”。在人體類、器用類中雖然“朱”“朱紅”“大紅”等的常用度低于“紅”，但這三個顏色詞的使用頻率明顯高于其他顏色詞。這就能反映濃度偏深(濃度值1+)的顏色詞在近代漢語中的突出價值。

(3)每個著色域使用的顏色詞，其色彩信息特征與該著色域的特征有一定的關系。比如，與織物類搭配的顏色詞，大多顏色屬性指向明確，傾向于表述顏色性質，而與人體類搭配的顏色詞，大多在顏色屬性指向上具有模糊性，傾向于描繪色彩狀態(tài)。比如織物類可以用“大紅”“深紅”“桃紅”“銀紅”等而人體類很少用，人體類可以用“通紅”“紅潤”“紅馥馥”等而織物類很少用。[3]

與其他顏色范疇相比，《金》中顏色詞能夠搭配著色域最多的范疇前三位是：“紅色范疇”(10)、“黃色范疇”(9)、“綠色范疇”(9)，《平》中前三位是：“紅色范疇”(9)、“黑色范疇”(9)、“黃色范疇”(8)?？梢?，雖然紅色范疇在《平》使用頻率上失去了其絕對的優(yōu)越性，但紅色范疇的顏色詞能夠搭配的色域仍然最多。

(三)顏色詞附加義分析

出現(xiàn)在《金》《平》中56個紅色范疇顏色詞在表示顏色概念的同時，基本上都攜帶豐富復雜的附加義。需要指出的是，顏色詞在具體用例中可以同時攜帶幾個附加義，不同的附加義并不是互相排斥的，如《金》例句，“婦人赤露玉體，止著紅綃抹胸兒，蓋著紅紗衾，枕石鴛鴦枕，在涼席之上，睡思正濃，房里異香噴鼻”，“紅”在象征“尊貴奢華”同時，暗示“女子美貌”以及“情色意味”。因此，我們難以準確計量所有的附加義，只能將《金》《平》紅色范疇顏色詞的最常見附加義歸納為以下幾個大種類：

表11　紅色范疇顏色詞附加義統(tǒng)計

續(xù)表11

附加義《金》《平》⑦男人壯健有力、精力充沛1個:紅3個:深紅、紅腫、紅潤⑧象征喜慶吉祥、隆重端莊、順利、成功或受人重視、歡迎、有生氣、繁榮1:紅色3個:紅、大紅、火紅⑨象征革命、進步—4個:紅、赤、大紅、深紅

可見，紅色范疇顏色詞在《金》中既有美好的、積極的附加義，也有丑陋的、消極的或沒有美感的附加義，而《平》中紅色范疇僅有美好的、積極的附加義。當然，“美”“丑”是針對客觀語言事實而言的，并不能與作者的感情褒貶掛鉤，《金》作者的思想情感是曲折復雜的，比如多場情色描寫中用到的顏色詞大多具有美感，但不能因此判定其具有褒義的情感色彩，因為這些性描寫大多是用來諷刺人物之貪欲的。[3]總體上來看，紅色范疇顏色詞在使用中被賦予的附加義傾向于美好的、積極的附加義。這正顯示出“紅”的概念給人帶來的正面心理效應。

值得注意的是，《金》中顏色詞附加義的種類最多的范疇前三位是：“紅色范疇”(8)、“黑色范疇”(8)、“白色范疇”(7)，《平》中前三位是：“紅色范疇”(8)、“黑色范疇”(7)、“白色范疇”(6)?？梢?，紅色范疇的表義能力最豐富靈活，進一步印證了“紅”作為中華民族的代表色的強勢地位。

本文對紅色范疇顏色詞的使用頻率、構詞、詞匯義等運用情況進行了全面系統(tǒng)的計量研究。研究結果表明，《金》與《平》紅色范疇的差異主要體現(xiàn)在使用頻率、詞匯義等兩個方面，而在構詞方面兩部文學作品中的紅色范疇顏色詞呈現(xiàn)出相對明顯的一致性。使用頻率、詞匯義這兩個方面的區(qū)別，主要屬于作者的主觀創(chuàng)造風格，但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顯示近代漢語與現(xiàn)代漢語的差異之處?？傮w上看，現(xiàn)代漢語紅色范疇繼承于近代漢語，與近代漢語密切相關，但也有一定的變化和發(fā)展。

無論是在《金》中還是在《平》中“紅”“黑”“白”這三個顏色范疇最為常用，構成了漢語顏色詞系統(tǒng)的主體部分，其中，紅色范疇是最強勢的顏色詞類聚。尤其是《金》中紅色范疇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地位，其各方面運用情況高于其他顏色范疇。這不僅充分印證了漢民族自古以來崇尚紅顏色的文化現(xiàn)象，也可以反映“紅”在《金》成書時期變成了女性服裝以及器用什物的最時尚的顏色。從明代開始，由于“紅”的普及，“紅”被老百姓賦予了喜慶的內涵。各種現(xiàn)存習俗中代表喜慶的紅色習俗，明代已經(jīng)基本出現(xiàn)，并且一直影響至今。[6]雖然《平》中紅色范疇在使用上失去了其絕對的優(yōu)越性，但紅色范疇的顏色詞的著色功能、表義能力等強于其他顏色范疇的顏色詞，充分顯示“紅”的地位更加舉足輕重，其運用更加廣泛。在20世紀后的中華大地上，“紅”又與社會主義的政治、革命緊緊相連，象征“革命、政治覺悟高”。在中西文化的交流和融合的進程中，“紅”以一種民族復興的姿態(tài)站在世界的舞臺上，一方面它積極展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魅力，另一方面它借鑒吸納西方文化中“紅”的文化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