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秀

【摘 要】吳炳是明末劇壇上一位杰出的作家，有《粲花別墅五種》傳世，其中《綠牡丹》是最為成功的劇作，具有極高的藝術成就，在結構情節(jié)、人物形象、曲詞文采上都頗具特色。本文著眼于吳炳在《綠牡丹》中塑造的一對香閨女性，分析香閨女性車靜芳、沈婉娥的人物形象，同時探討其形象背后所蘊含的新一代女性意識覺醒。

【關鍵詞】《綠牡丹》；香閨女性；形象

中圖分類號：J8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1007-0125（2018）14-0026-02

《綠牡丹》作者吳炳（1595-1647），是活躍在晚明劇壇的一位重要作家，在明末臨川派喜劇作家中，成就最為杰出。焦循《劇說》中談到吳炳“十二三歲時便能填詞《一種情》傳奇，乃其幼年作也?！盵1]他流傳于世的作品主要是《粲花別墅五種》，包括《畫中人》《西園記》《療妒羹》《情郵記》《綠牡丹》這五部作品?！毒G牡丹》是吳炳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該作品主要講述了兩對青年——車靜芳與謝英、沈婉娥與顧粲的愛情婚姻故事，因為代寫《綠牡丹》一題的詩作，兩個假名士車本高、柳希潛露出嘴臉，真正的才俊謝英、顧粲贏得了愛情，與劇中兩位才女結成美滿的婚姻的故事。

“閨房弱息應堪憐”，才華橫溢的閨閣少女車靜芳、沈婉娥是吳炳在《綠牡丹》中非常鐘情的兩個香閨女性形象。作品開篇就寫“佳人能鑒別”，寫出閨閣女子在才學上能夠甄別文章才學超人，一句“看文章香閣憐奇”也反映出作品中香閨女性愛惜真才，在劇中，兩個才情卓絕的香閨女子，不但文章才學遠遠超過紈绔子弟，而且在愛情婚姻面前敢于追求，不以財富門第論高低，而把真才實學作為擇婿標準，最終，通過自己的才能與智慧贏得了愛情。

當我們欣賞《綠牡丹》的時候，我們會發(fā)現(xiàn)，吳炳塑造的這兩位女性——車靜芳與沈婉娥，各有特色，但是她們身上都散發(fā)著明末新女性自覺意識的光芒，值得我們細細品讀。

一、《綠牡丹》之香閨女性——車靜芳

車靜芳是《綠牡丹》中塑造的最成功的形象，在容貌上她美麗動人，在文采上更超男兒，是閨閣中少見的才女。作者先通過她的保姆錢媽媽來極力稱贊她：“偏偏我家小姐爭氣，不要說她儀容絕世，那百家諸史，無不淹通；詩詞歌賦，援筆立成。不是老身夸口，端的飽學秀才，考他不過?！睆腻X媽媽的話中我們了解到，車靜芳不僅容貌絕世美麗，而且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其一出場就與眾不同，春日漫長，她沒有像普通女孩子那樣，在懶春之際繡花消磨時間，而是“研朱弄墨”，惟恐“負了凈幾明窗”。臨帖寫字，金釵滑落了她都不知道，衣袖上沾了墨漬，她都毫不在意，而且很高興：“襯猩紅正要這墨花輕粲。”表現(xiàn)了她不同凡俗的見解。車靜芳沒有因為姹紫嫣紅開遍的美麗風景而心情舒暢，她“拋擲釵梳，荒疏茶飯，對人推說我新來懶?！彼兆x書、寫字、作畫，卻終是因為新潮難散，春情難遣。車靜芳才情卓絕，她幫那不成器的哥哥代寫詩，并且取得了第二名。等結社的會卷拿來的時候，看到自己屈居第二，又高興又氣惱：“第一名是柳五柳，怪他占咱等品；第二名是車尚公，笑他借咱資本；第三名顧文玉，謝他襯咱身份?！币痪洹吧蚝擦?，你收了一個女門生了?！闭f出了這個女子被肯定后的喜悅和驕傲。

車靜芳不僅才華橫溢，而且對待愛情大膽好強，是十分積極外向的。她欣賞社集會卷的詩作時，對謝英的詩大加贊賞，由詩及人，暗暗想象能作出這等絕妙好詩的人，該是怎樣一位風流才俊呢？不知不覺，正處在人生抒情年代里的少女情懷已經(jīng)對這位不曾謀面的公子產(chǎn)生了愛慕之情，她感嘆“若得才具此生者，以托終身，奴愿畢矣?！边@位向往愛情的香閨少女表現(xiàn)了她非凡的勇氣。她大膽提出讓保姆去打探意中人的消息，不同于其他封建禮數(shù)下的女子扭捏作態(tài)，暗戀含羞，不說出口。當哥哥把假才子柳希潛帶到家里，她大膽躲在屏風后觀察，很快她就疑惑柳希潛定不會作詩。

車靜芳通過詩作的滿紙窮愁，料定這位代人作詩的是位家世寒微的書生。她要求保姆再去打探，并且叮囑保姆不要嫌貧愛富，冒犯了有真才實學的才子。可以說對待愛情，車靜芳看中的是才學而不是家世錢財。哥哥為了能娶到沈婉娥，想把妹妹許配給柳希潛，車靜芳提出了隔簾面試，敢于選擇配偶，以詩為媒，紅妝坐禮闈。

一場嚴格的考試，終于讓假名士斷了非分之念，幾經(jīng)波折，代寫的書生露出了真正面目——翩翩少年謝英出現(xiàn)了。聽說謝英能居住家中，車靜芳更加喜悅，甚至幻想著自己和謝英能有著司馬相如和卓文君般的愛情，憧憬美好愛情的勇敢少女深深愛上了雖然貧寒卻有錚錚傲骨的少年詩人。最后在沈翰林的幫助下，愛情修成正果，有情人終成眷屬。

劇中，這位卓爾不群、要強好勝的奇女子是自信而驕傲的，作者賦予了她風華絕代的美貌，同時讓她擁有了極高的才情和超凡脫俗的見解。她真誠而熱情地追求愛情，最終也得到了美好的婚姻。

二、《綠牡丹》之香閨女性——沈婉娥

劇中還勾勒出了另一位文采卓絕的女性形象沈婉娥。沈婉娥與車靜芳一樣都是才學過人。沈婉娥出身于書香門第，從小母親就離她而去，她的父親是有名的翰林學士，在這樣的家庭文化熏陶下，她不似車靜芳那般大膽活潑，但更具有大家閨秀的端莊和溫柔。為了能夠擇選到一位有才學的如意郎君，她建議父親收攬文人才士結社吟詩。并且在父親主持的會考考試中，她能夠在閨房對考卷前三名試卷作出正確而恰當?shù)姆治?，她隱約感覺到第一名柳希潛詩中的“苔影上花”藏有貓膩，細心看到了“赴柳宅新館”字樣，判斷柳希潛的詩為代筆所作。后看到第二名“一朵偏宜剪綠云”時，懷疑這首詩是女子的作品，因為一名男性不可能有這么濃厚的閨情女子氣息。沈婉娥指出了第一名第二名均為贗筆，只有第三名為真才實學。她讓父親再考一場，結果恰好證實了沈婉娥的推論。

沈婉娥在《私評》一出中，她對詩歌作品進行了比較全面的品評，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如果她是男兒郎必定是個狀元郎。在《辨贗》中，她文思敏銳、眼光獨到，一眼就發(fā)現(xiàn)顧粲的才華，由此可見她的才情卓絕。在對待婚姻上，她也是注重才學，“只要才學罷了，那在人物？”但是性格方面更為含蓄和婉，在《私評》中流露出對顧粲的愛慕：“此卷思力悉故，在文章家可稱當行；置之第三，虧他些了?！薄拔蚁氲谌淼牟艑W，也是不肯落人后的。”她悄悄喜歡上了顧粲的才華，卻不像車靜芳那樣坦率，她把對顧粲的傾慕之情埋在心底，與車靜芳相比，她更有著大家閨秀的風度。她雖然性格溫和卻不屈從?！都賵蟆芬怀?，當她聽說要嫁給胸無點墨的車本高時，以不梳妝來表示反抗。她也是一位不重門第財富，愛慕真才實學的女子。

三、《綠牡丹》香閨女性之明末新女性

在《綠牡丹》中，兩位香閨女性——車靜芳和沈婉娥的性格各有特色，一個是活潑大膽、積極外向；一個是溫柔含蓄、安靜和婉，但是她們對于愛情有著共同的追求。吳炳在作品中塑造了這對新才女形象，賦予了她們新一代女性之光芒。

（一）以真才實學作為擇婿的婚姻標準。不同的時代都有著不同的婚姻選擇，這些都反映了當時的經(jīng)濟、政治和社會情況。在封建社會，婚姻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門第出身，是財富社會地位相當，所以這就造就了封建社會女性無法追求真正的愛情婚姻。

在《綠牡丹》中，吳炳一反傳統(tǒng)觀念，讓作品中的女性自主擇婿，甚至是紅妝坐鎮(zhèn)考試擇婿。女主人公車靜芳是看重對方的才華，她一見謝英之詩，情愫頓生，感嘆：“天下竟有此才子乎？”“若得才具如此生者，以托終身，奴愿畢矣?！鄙蛲穸饒詻Q不嫁“累世仕宦，家資頗厚”的白丁，寧愿“擬今生自許荊釵，更不作七香奢望?！边@兩位女性用她們的方式來揭露假名士的嘴臉，用她們的智慧驗證了自己喜歡的青年才俊。在中國封建社會，男子占據(jù)著絕對高的地位，女性地位較低。而《綠牡丹》中的女性可謂是明末新一代女性，她們引領了新一股婚姻潮流。

（二）新女性獨立人格。吳炳在劇中以精妙絕倫的筆法，精彩塑造了一對個性自由、人格獨立，具有人格尊嚴的女性形象。女主人公車靜芳，不僅美麗動人、容顏姣好，而且是一位“百家諸史，無不淹通，詩詞歌賦，援筆立成”的才華橫溢的才女，同時，她也是一位頗具新思想的香閨女性。為了能夠覓得良婿，獲得有才學的青年郎君，敢于與封建禮數(shù)作斗爭，沖破封建的桎梏，在錢媽媽面前大膽承認自己的婚姻以才學擇婿，并且讓保姆幫忙打探底細，摸清情況。為了能與真正的青年才俊在一起，她紅妝上陣，親自測驗男子的才華，極其具有主見，不輕信他人妄言，最后她獲得了愛情，隨了心愿。她有才學，有膽識，有真情，對愛情的追求，她在某種程度上突破了舊思想、舊觀念，為過去封建禮數(shù)下的夫妻關系注入了一股清流，自主擇偶反映了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對愛情的追求逐漸顯現(xiàn)出男女平等、自由戀愛的時代特征。

作者塑造的另一位香閨女性沈婉娥，雖然在愛情上不似車靜芳那般大膽熱情，但是與其他愛情戲中的小姐形象相比，多了幾分獨立人格。她喜歡顧粲的才華，雖不像車靜芳那樣坦率，但是當愛情面臨威脅時，她也表現(xiàn)出不屈從。

《綠牡丹》中的這兩位女性看中的不是財富與門第，而是男子的真才實學，她們敢于主動追求屬于自己的愛情，敢于對封建禮數(shù)說不，自己掌控自己的婚姻愛情，充滿著反抗性，這在那樣一個封建社會是很少存在的，不僅在生活中很少存在，在當時劇作家的作品中也是少之又少的?？梢哉f，她們對愛情的追求和獨立的人格觀念于追求自主婚姻的青年男女而言，起到了巨大的鼓舞作用。

吳炳在《綠牡丹》中給我們展示了一對不一樣的明末新女性形象，車靜芳活潑可人、才華橫溢，在愛情面前大膽好強，考試擇婿，以詩為媒；沈婉娥溫柔體貼，才情高超，而且還具有含蓄內(nèi)斂的大家閨秀氣質(zhì)。這兩位女子向我們展示了明末女性自主的意識、獨立的人格，我們由衷敬佩。

參考文獻：

[1]焦循.劇說[A].續(xù)修四庫全書集部曲類[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110.

[2]王季思主編.中國十大古典喜劇集[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2：531.文中戲曲唱詞部分引用皆出于此本，不再一一標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