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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切要》原出明人所輯再考①

        2018-06-02 02:35:40曲彥斌
        文化學(xué)刊 2018年5期
        關(guān)鍵詞:明人載文亭子

        曲彥斌

        《江湖切要》是迄今繼《永樂大典·凈發(fā)須知》而外記述中國古代江湖文化最重要的一部典籍。今所見版本,主要是清署名“卓亭子”的增廣本《新刻江湖切要》和翟灝《通俗編·識余》的部分引述。關(guān)于是書的成書年代,歷來眾說分歧。

        清翟灝《通俗編》卷三十八《識余·市語》云:“江湖人市語尤多。坊間有《江湖切要》一刻,事事物物,悉有隱稱,誠所謂惑亂聽聞,無足采也。其間有通行市井者,如官曰孤司,店曰朝陽,夫曰蓋老,妻曰底老,家人曰吊腳,僧曰廿三,道士曰廿四,成衣曰戳短槍,抬轎曰扱樓兒,剃頭曰削青,船曰瓢兒,屋曰頂公,銀曰琴公,錢曰把兒,米曰軟珠,餅曰匾食,鹽曰灒老,魚曰豁水,鴨曰王八,鞋曰踢土,鏡曰照兒,抹布曰蹋郎,坐曰打墩,拜曰剪拂,揖曰丟圈子,叩頭曰丟匾子,寫字曰搠黑,說話曰吐剛,被欺曰上當(dāng),虛奉承曰王六,大曰太式,多曰滿太式,無曰各念,俱由來于此語也?!?/p>

        于此,且以翟灝《通俗編》卷三十八《識余·市語》云:“江湖人市語”與今所見“八閩后學(xué)東海卓亭子錄并訂”光緒“吟杏山館識”本《新刻江湖切要》(以下簡作“卓亭子本”)作逐條比,以觀察其文本之異同。

        【官曰孤司】今所見卓亭子本載有“富厚多招嫉妒,奸邪必犯孤司”之說。此“孤司”的意思顯為“官司”,其“孤”乃指“官”。然而,并無與《通俗編》相對應(yīng)的記載。這一點(diǎn),可從其“官職類”相關(guān)記述獲得印證,如:“凡文官日士孤,鄉(xiāng)官曰孤通,武官曰馬孤;將官曰寒孤,今改戎孤。指揮:金孤,今改臂使。千戶:逢孤。百戶:白孤。武進(jìn)士:寒孤,又寒士。武舉人:寒斗。武秀才:寒通,又冷占。上司:太識孤;大夫。官員:孤員。異路:乙通;〔廣〕徑通?!?/p>

        【店曰朝陽】與卓亭子本“店鋪類”所載一致:“凡店謂之朝陽。典鋪:興朝陽。鹽店:信朝陽。衣店:皮子朝陽?!?/p>

        【夫曰蓋老,妻曰底老】與卓亭子本“親戚類”所載一致:“夫:官星;官通;蓋老。妻:才老;樂老;底老?!?/p>

        【家人曰吊腳】卓亭子本“親戚類”所載與之不同:“家人:挨通;〔改〕旦稱,謂奴家也;又曰令公兒,以子儀罵子奴才也?!?/p>

        【僧曰廿三,道士曰廿四】與卓亭子本“僧道類”所載一致:“和尚:廿三;先一。道人:廿一。道士:廿四;得一?!?/p>

        【成衣曰戳短槍】卓亭子本“工匠類”所載與之不同:“成衣:單線通;甲札?!?/p>

        【抬轎曰扱樓兒】卓亭子本“工匠類”所載與之不同:“抬轎:兜力;押生?!?/p>

        【剃頭曰削青】卓亭子本“人事類”所載與之略有異同:“剃頭曰掃青;又,削青。剃頭人曰飄生?!?/p>

        【船曰瓢兒】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有別:“船戶:瓢游生?!薄皳u船:擺瓢。撐舡曰搠水。”“下船曰踏瓢。”

        【屋曰頂公】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有別:“造屋曰蓋頂,又曰搭棋盤?!薄拔荩焊G子;龕公?!薄叭胛菰汇@倉?!?/p>

        【銀曰琴公】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不同:“銀:硬底;琴頭;又曰皂頭?!薄昂勉y曰堅(jiān)琴。低銀曰古琴。銅銀曰將琴。”

        【錢曰把兒】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不同:“趁錢曰浪肘?!薄叭″X曰奎把。討錢曰掛琴。又,討銀錢曰嘔風(fēng)。”

        【米曰軟珠】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略有異同:“米店:碾朝陽;木公帳;〔改〕生熯朝陽?!薄懊祝合@?;軟珠;擦老;碾希。糙米:研希。船米:花希。白米:雪希。糯米:粉希。”

        【餅曰匾食】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略有異同:“餅:稀片;匾食。賣餅人:著大棋?!?/p>

        【鹽曰灒老】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略有異同:鹽:信老;沙力;贊郎;五味。

        【魚曰豁水】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不同:“魚:水先生;水梭;河公;河戲;水氣;希班;柴河;德判;水飄;〔增〕化龍子。腌魚曰信梭。”“鯉魚:逼水。鯽魚:時水?!?/p>

        【鴨曰王八】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略有異同:“鴨:王八;鴛五;紙判?!?/p>

        【鞋曰踢土】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略有異同:“鞋:立地;踢尖;踢土?!薄靶辏禾咄脸枴W鲂瑸樘咄辽?。”

        【鏡曰照兒】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略有異同:“鏡子:照兒;的圓;照子光?!?/p>

        【抹布曰蹋郎】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用字略有異同:“抹布:油方;榻郎?!?/p>

        【坐曰打墩】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基本相同:“坐曰打墩子。坐又曰度堂?!?/p>

        【拜曰剪拂】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基本相同:“拜曰剪拂。拜揖曰丟圈子。”

        【揖曰丟圈子】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基本相同:“拜曰剪拂。拜揖曰丟圈子。”

        【叩頭曰丟匾子】卓亭子本所載文本無此條。

        【寫字曰搠黑】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相同:“寫字人:搠黑生。”

        【說話曰吐剛】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略有異同:“說話曰吐調(diào)。”

        【被欺曰上當(dāng)】卓亭子本所載文本無此條。

        【虛奉承曰王六】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不同:“奉承曰除公?!?/p>

        【大曰太式】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略有異同:“大腳曰太式。大亦曰太式?!?/p>

        【多曰滿太式】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略有異同:“多曰彭彭太式。多又曰滿太式。”

        【無曰各念】卓亭子本所載文本與之相同:“無:念。無妻曰念才;[廣]底落。無夫曰念官;[廣]蓋穿。無子:念欠?!?/p>

        凡此可見,今人錢南揚(yáng)《漢上宦文存·市語匯鈔》,曾就清乾隆時人翟灝《通俗編·識余》引述《江湖切要》識云:“《江湖切要》,本名《江湖切》,原本未見,疑出明人手。清康熙末卓亭子增廣之;今書中注‘廣’字者當(dāng)出卓手;而其序文猶稱《江湖切》。”我同意后來錢南楊氏“疑出明人手”的推測,先后在《中國民間秘密語辭書概說》①刊于《辭書研究》1989年第6期)和《中國民間秘密語》②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90年8月版,第285頁。書中提出:“是書流行于清初,原本或出明人之手。”然與錢氏推測一樣,均未出示顯證。后在反復(fù)校訂《新刻江湖切要》中發(fā)現(xiàn),今所見雖系清末刻本,卻保留了原本中的一個明人小說中常用的“嫖”俗體字“”。如:《新刻江湖切要·身體類》載:“淫陰曰拿蚌。曰吐青,又日慕容?!庇帧度耸骂悺芬噍d:“曰馬牽?!鼻宄鯀侨纬季幍摹蹲謪R補(bǔ)》釋稱:“,溺倡也。俗字?!薄掇o海》(修訂版)釋之同“嫖”(嫖娼)并云:“明人小說中常用”。如《二刻拍案驚奇 四:“一日,那大些的有跳槽之意,兩個雛兒曉得他是云南人。戲他道:‘聞得你云南人只要老的?!薄毒劳ㄑ浴肥濉ⅰ豆沤裥≌f》(四)中亦有此字。凡此,清初吳任臣編《字匯補(bǔ)》乃補(bǔ)遺明梅膺柞《字匯》之作,“”確又習(xí)見于明人通俗小說作品,而以輯釋下層社會詭譎俗語(即江湖秘密語)的《江湖切要》,作為“俗書”于坊間傳刻時沿用俗字,亦合情理。這一俗字,為后世推斷《江湖切要》的原本《江湖切》原出明人之手輯成,提供了佐證性的信息材料。

        《<江湖切要>原出明人所輯新考》(原載《社會科學(xué)輯刊》1991年第3期)

        《江湖切要》原出明人所輯的再一個新證,則是此前尚未被人們關(guān)注到的在明嘉靖晁瑮編的《寶文堂書目》卷中《樂府》類目之下,明確著錄有《江湖切要》,列其之前者為《懷春雅集》,列其之后者為《蘇秦戲文大全》③(明)晁瑮撰《晁氏寶文堂書目》三卷,見于《續(xù)修四庫全書》史部第919冊第67頁,系影印國家圖書館藏明抄本。又見于(明)晁瑮、徐《晁氏寶文堂書目徐氏紅雨樓書目》(中國歷代書目題跋叢書)第138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出版。。

        晁瑮(1511? ~1575?),直隸開州(今濮陽)人,明嘉靖二十年(1541)進(jìn)士,授翰林院檢討,官至國子監(jiān)司業(yè),一代著名目錄學(xué)家、藏書家。晁氏工于詞賦尤喜廣泛訪錄收藏圖書和刻書,筑藏書樓名之曰“寶文堂”。率其子晁東吳所編《晁氏寶文堂書目》三卷,著錄元、明話本、小說、筆記、雜劇和傳奇等所藏圖書7829種,為研究我國古代戲曲小說史和社會生活史提供了許多彌足珍貴、具有重要價(jià)值的文獻(xiàn)佐證。以其收藏涉獵的興趣,《江湖切要》自當(dāng)入其視野。寶文堂書目除不按四部分類外的另一個特點(diǎn),是在部分書名下邊大多注明板刻,顯示著藏書錄簿體裁特點(diǎn)。今所見《晁氏寶文堂書目》國家圖書館藏明抄本,已非全本,已據(jù)以影印輯入《續(xù)修四庫全書》史部。遺憾的是,本書以及相鄰著錄的書目并未標(biāo)注版刻,屬于例外。值得慶幸的是,存書雖殘,還可見有本書的著錄。盡管這個私家藏書錄簿未見著錄本書具體的版本信息,以及有關(guān)本書的其他相關(guān)信息,但是,至少已可以證明當(dāng)年晁氏曾家藏本書,已足以佐證《江湖切要》原出明人所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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