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楠
我的愛吃,朋友圈里出了名。尤其是下午三點,倘若沒有甜點,我便會憑空生出諸如“這個世界實在太過無趣”、 “不要和我說話,我的聲帶已經(jīng)不知去向”等念頭,不一而足。
所以,看《揚州畫舫錄》的時候,我是飽含著口水看下去的,甚至有過一種恍惚,一滴唾液差點就從緊閉的嘴角涌出。
那是我看到“烹飪之技,家庖最勝,如吳一山炒豆腐,田雁門走炸雞,江鄭堂十樣豬頭,汪南溪拌鱘鰉,施胖子梨絲炒肉,張四回子全羊,汪銀山?jīng)]骨魚,管大骨董湯、魚糊涂,文思和尚豆腐……”這一段的時候——無法想象當(dāng)年揚州的普通鹽商,在一頓飯上可以下這么大一盤棋。
這簡直就是飲食史上的可望不可及。
如果再這樣繼續(xù)下去,我就將在吃的路上一去不回。不過書中還寫道: “揚州詩文之會,以馬氏小玲瓏山館、程氏筱園及鄭氏休園為最盛。至?xí)?,于園中各設(shè)一案,上置筆二、墨一、端硯一、水注一、箋紙四、詩韻一、茶壺一、碗一、果盒茶盒各一,”會期品茗,吟詩聽曲,以茶代酒,稱為“茶宴”或“茶會”。
很典型的古代茶會,與之前的每場茶會都相仿,與今天的茶會相比較,則多了文化,少了體驗。
最早的茶會出現(xiàn)在唐朝,大都由寺廟的僧侶發(fā)起。就和現(xiàn)在約著燙火鍋一樣,每年春天,僧人們便相約聚會飲茶,并談玄倫佛。在這點上,茶會與中世紀(jì)歐洲的葡萄酒文化類似,都是被僧侶設(shè)計并發(fā)揚光大的。
想來這與寺廟幽獨的環(huán)境有關(guān),尤其是春天,古代僧人受不了陰雨天氣窗外雨打芭蕉、白菜豆腐,所以他們發(fā)明了茶會這種植物卡拉OK-可以飲,可以談,可以歌,可以詠。
對于崇尚“唯英雄能本色,是名土自風(fēng)流”的古人來說,這樣的形式簡直就是他們的毒藥,其程度不亞于《食神》中看見撤尿牛丸的厭食癥患者。
那是風(fēng)雅得多么令人發(fā)指的事情呀!
于是,茶會便在整個士大夫階層中被發(fā)揚光大,領(lǐng)導(dǎo)們不但在這里品茶、待客、搞聚會,還用茶會給首長兒子送行——“幸有茶香留稚子,不堪秋風(fēng)送王孫”。
比較起來,當(dāng)今的茶會倒顯得無趣一些,多數(shù)是就喝茶聊天,從一水之隔的臺灣還興起了沉默不語的“無我茶會”,在不怎么參加茶會的人看來,倘若要孤獨喝茶,就壓根兒沒了參加茶會的必要,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時候不要說茶,連千年參湯都喝不下兩口。
對于絕大多數(shù)的茶客而言,茶會是渴望交流的。大家都寄希望于茶會,能找到志同道合者。茶喝到一定段位,大概真的孤獨吧。茶者心氣平和,不求一下高低,但求過招切磋。
在這點上,蘇州的“本色”茶會就要做得好很多,每年猶如侯鳥飛到蘇州的茶人們,除了喝茶,還有琴瑟和鳴,簫笛雙奏,絲竹悅耳,禪舞應(yīng)和。
“本色”讓茶會上升到了一種劇場的形式,內(nèi)涵豐富了,場景宏大了,儀式感強了。
個人而言,我很欣賞這種形式。
每當(dāng)孤獨感猶如一件濕衣上身的時候,還好有茶會可以去。
2018年,本刊的新年“茗讀會”已經(jīng)舉辦了八屆,這期主題我們和你一起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