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超寫實主義作為一種再現藝術,追求極致的逼真和酷似,在繪畫上早已十分常見。憑借多年超寫實油畫創(chuàng)作的經驗,以黃蠟石為材料進行超寫實玉雕的實踐和創(chuàng)新,通過在色彩、造型、細節(jié)等諸多方面借鑒油畫,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就此心得體會作了歸納,并與廣大業(yè)內人士交流分享。
[關 鍵 詞] 超寫實玉雕;超寫實主義;超寫實油畫;黃蠟石雕刻
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認為,藝術起源于對現實世界的摹仿,藝術的本質重在再現。其“摹仿說”肯定了再現藝術的價值,也在后來客觀上促進了現實主義藝術的繁榮。20世紀60年代,在抽象藝術式微的背景下,再現藝術發(fā)展到極致,超寫實主義繪畫應運而生。
超寫實主義,又稱超級寫實主義、新現實主義和照相寫實主義,主張藝術追求逼真和酷似,以極度精確地再現客觀真實。筆者20世紀80年代在工藝美術學校繪畫專業(yè)就讀,尤其喜歡進行超寫實油畫創(chuàng)作。自20世紀末接觸黃蠟石并從事黃蠟石雕之后,開始嘗試逐步將油畫的色彩、造型、透視、細節(jié)等要點靈活運用到玉雕上,開始創(chuàng)作超寫實玉雕,在油畫與玉雕的雙向創(chuàng)作、交流互動中,不斷提高玉雕創(chuàng)作水平,展現黃蠟石雕璀璨奪目、斑斕多姿之美。
一、從選色表意到因色取巧
色彩是油畫的生命,是油畫的第一視覺語言,油畫當中最重要的表現形式就是對色彩的運用。通過或艷麗、或淡雅、或跳躍、或和諧的豐富色彩表達,使油畫最終形成各種生動的藝術形象,準確傳達著作者的思想情感和藝術觀念。超寫實油畫,為了追求逼真和酷似的藝術效果,更需注重對現實生活的仔細觀察和精細摹仿,在色彩運用上尤其要貼近實物本身。
筆者雕刻所使用的黃蠟石,以產自金華蘭溪的玉材為主,兼有各地黃蠟石。黃蠟石形態(tài)豐富多樣,質地細膩溫潤,尤以色彩多樣、艷麗純正聞名,對于喜歡創(chuàng)作油畫、慣用各種色彩的筆者而言,有著天然的創(chuàng)作優(yōu)勢。不過,跟油畫不同,油畫創(chuàng)作為“選色表意”,在空白畫布上可以自由選擇、調和各種色彩,而黃蠟石的色彩是天然生成的,只能就“色”論“色”,因色取巧,以達到點石成金的效果。因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黃蠟石雕刻在色彩運用上的難度要大于油畫。這種天然色彩運用巧妙,即為“俏色”,能給人以筆補造化、巧奪天工之感。
要想運用好“俏色”,首先得對材料有深刻的理解。所以拿到一塊料子,首先需“審料”,即對玉料進行全面、細致的審視,無論是其特性、質地、形狀、紋理、色澤,還是色彩的團狀、塊狀、帶狀、線狀、點狀,抑或是色與色之間的關系,色澤浮于表面還是深入里層,色彩的走向、突變等,都要了然于心。如此,在雕刻過程中才能留有余地,處變不驚,而不致發(fā)現問題后也無法轉圜。
其次,在色彩與雕刻內容的對應上也絲毫不能將就,否則就不能實現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超寫實藝術效果。如筆者的《中華美食之滿漢全席玉石宴》,有200多道“玉石菜品”,每一件作品的色彩與雕刻內容都經過精心思考和選擇,家禽系列、水產系列、菌菇系列、蔬菜系列、水果系列、豆制品系列、面食糕點系列等,各色各樣的食物,無不與實物一般無二,不以手觸摸,簡直讓人真假難辨。
二、從平面藝術到立體造型
繪畫是加法藝術,雕刻是減法藝術,乍看背道而馳,卻是殊途同歸。
繪畫是二維平面藝術,即使通過透視等手段在畫面中塑造出三維錯覺空間,也終究只是一種視覺錯覺。油畫的顏料厚堆功能和極強的可塑性是其他畫種無法比擬的,因而更易于在平面上創(chuàng)造出“立體空間”,在觀感上給人以更強的空間感和立體感。然而,即使顏料涂抹再厚,多達幾層到幾十層,油畫依然不能算真正的立體造型藝術。
而玉雕則不然。即使最接近平面的薄意雕,也是實實在在、真真切切的立體造型藝術,至于淺浮雕、高浮雕、圓雕、鏤空雕等,就更不用說。一個二維,一個三維,一個做加法,一個做減法,就造型而言,油畫與玉雕的差別不可謂不大。然而,就筆者多年的創(chuàng)作經驗來看,二者依然有相通之處。
首先,油畫作為繪畫的一種,可以培養(yǎng)人的藝術審美觀、提煉生活能力和藝術表達能力。多年的繪畫經驗,能讓創(chuàng)作者更善于把握事物的造型構成、構成部分的空間透視關系及各部分的準確比例。有著這樣堅實的基礎,學起雕刻來自然事半功倍。同時,在平面藝術和立體藝術之間不斷切換,也能加深對二者的理解和領悟。
其次,在油畫創(chuàng)作上,筆者習慣用多層次著色法,即把油彩一層一層涂上去,類似于工筆筆法,而不像常規(guī)的油畫技法,大色塊一塊一塊涂抹。這樣的創(chuàng)作手法,能讓作品更加精細,超寫實效果更強。遷移到雕刻上,則是對作品細節(jié)上的近乎吹毛求疵,即使花生上的每一條紋路、老鼠身上的每一根毛發(fā)、醬鴨身上的每一個毛孔、甲魚皮膚上的每一處褶皺,也都是精心雕刻,絲毫不肯懈怠。在具體雕刻上,超寫實玉雕的要求極高,整體造型和細節(jié)刻畫,二者缺一不可。
三、從“超寫實”到“超”寫實
總有人對超寫實主義不以為然,認為在攝影技術如此發(fā)達的今天,超寫實主義繪畫作品并沒有多少意義。同樣,超寫實玉雕在有些人看來,也是避免藝術性不夠之譏。筆者覺得并非如此。
首先,超現實主義體現的是技術的極致。真正的藝術必然離不開技術,而技術的極致何嘗不是一種美?拿繪畫來說,超現實主義是再現的極致,突破了人類的心理預期,超現實主義更逼真、更酷似,甚至超越了照相機所能做到的。正如國內超寫實繪畫代表人物冷軍所說:“超寫實還原的,是肉眼看到的東西。肉眼看到的跟照相機拍下來的不一樣。因為肉眼能夠看到亮部所有的細節(jié),也能夠看到暗部所有的細節(jié),這個是照相機永遠也達不到的?!逼浯危瑢憣嵉脑佻F,也并不是攝影似的機械再現,而是充滿了作者的個人刻畫與創(chuàng)作,產生的是有溫度的作品。一言以蔽之:超寫實主義作品往往結合并利用攝影的局限,如景深、透視和焦點范圍,以高超的技術和精湛的技巧來模擬一個虛假的現實。
超寫實主義模擬的虛假現實,是帶著個人情感的。超寫實玉雕,同樣不是照搬照抄地摹仿現實生活,而是表達著作者的審美取向和價值取向。筆者出生于福建沙縣,從小耳濡目染于這個小吃王國的各色美味,也非常喜歡這種濃濃的市井生活氣息。民以食為天,食以滿漢全席為尊,一場宮廷盛宴,薈萃的是幾千年來中華民族飲食文化之精華,也是各個民族和睦共處走向繁榮的標志。于是,一件又一件超寫實美食玉雕陸續(xù)問世。
當然,超寫實主義不是萬能的,能表現的意念是有限的,所以筆者也并不拘泥于此。并且,玉料不像畫布自由發(fā)揮的空間大,而是每一塊都有其獨特的質地、形狀、紋理、色彩,材料本身的限制極多。黃蠟石雕創(chuàng)作,本身就是帶著鐐銬跳舞,若在拘束自己,更是難出佳作。所以在題材上,筆者并不局限于中華美食,山水、人物、花鳥、動物、器皿、雜件等,因材施藝,只要材料合適,憑著多年的繪畫功底,都不斷去嘗試;在創(chuàng)作手法上,也不局限于超寫實,而是以突出主題、強化藝術效果為根本出發(fā)點和歸宿,作品中各元素的大小、比例、遠近,都會有所夸張變形。如《功德無量》《童樂》《童趣》《惜福》《荷塘鰍趣》《荷香遺韻》等,都是筆者近年來有意去嘗試、去突破、去超越的“超”寫實之作,以寫實之法逐步生發(fā)出我國傳統(tǒng)意味。
就筆者而言,偏愛色彩豐富、形狀獨特的普通料子,一來可以施展多年油畫創(chuàng)作形成的色彩運用之特長,再者,將普通之料雕成經典之作,因難見巧,化腐為奇,也給人以更強的成就感。學校里打下的繪畫基礎,多年來堅持的油畫創(chuàng)作,讓筆者在進行雕刻實踐時左右逢源?!奥仿湫捱h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藝無止境,唯有博學慎思,雕琢不倦,才能創(chuàng)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不負黃蠟石之光華璀璨。這也是筆者一生的目標。
[作者簡介]
張述章,男,生于1968年3月,浙江省玉石雕刻大師、金華市非物質文化玉石雕刻技藝傳承人、金華市工藝美術大師、金華市“八婺工匠”。1992年開始從事黃蠟石雕刻,現居浙江金華,任中國工藝美術學會會員、浙江省工藝美術協(xié)會會員、浙江省珠寶玉石首飾行業(yè)協(xié)會理事、金華市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金華市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主攻山水、花鳥、人物、動物等題材,代表作《中華美食之滿漢全席》的200多道“美石菜肴”創(chuàng)下“大世界吉尼斯”之最。20余件作品獲國家、省部級金、銀獎。
(編輯:趙文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