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婷婷

今年3月，袁麗（化名）從兩江新區(qū)一所知名的民辦幼兒園辭去了園長的職務。這家幼兒園，因為“入園貴”的問題，被家長多次投訴。

至今，在兩江新區(qū)管委會的網上公開信箱里，仍能看到這封投訴信。信中羅列出該幼兒園從開園之初每月收費3000元，到漲至每月3600元左右；而在2016年4月開始預招收2017年新生時，又計劃漲至每月4000元。因此，眾多幼兒家長寫了這封投訴信，要求政府遏制其不當漲價行為。

因為漲價，這樣的投訴并非一例，還一度引來媒體關注，這讓時任園長的袁麗很委屈。因為，漲價也是有苦衷的，如果不漲價，幼兒園就只有虧損了。

按照市教委發(fā)布的公辦幼兒園收費標準，一級幼兒園收費400元/生·月；二級幼兒園收費300元/生·月；三級幼兒園收費200元/生·月。同時，《重慶市教育委員會、重慶市財政局關于開展普惠性幼兒園認定工作的通知》規(guī)定，認定的普惠性幼兒園，保教費最高不超過每生每月400元。而部分民辦幼兒園，每月動輒數千元的收費，跟公辦幼兒園比已經是天價了，為什么還會虧呢？

在幾經猶豫之后，袁麗才透露出幼兒園的辦園“賬本”。

一是人力成本。“開園六年來，幼兒園的老師流失率一直較低，僅有兩名老師跳槽，這說明他們對薪酬是比較滿意的?！痹悰]有透露幼兒教師的具體薪酬。據記者調查，渝北區(qū)的民辦幼兒園教師工資普遍在3000元左右。幼兒園支付每人每年9個月工資，寒暑假則通常只發(fā)五六百元的生活費。袁麗曾在的幼兒園收費較一般的民辦幼兒園高，老師的薪酬也相對高一些。該幼兒園在讀學生現有345名，有10多個班，按每班兩名教師來配備人員，就需二三十名教師。據業(yè)內人士估算，該園每年需要支付教師工資近百萬元。再加上保育員、保安、廚師、園方管理人員以及該園高新聘請的7名外教，人力成本將在教師工資的基礎上翻倍。

另一方面的成本在于固定資產折舊以及活動器材的維護和更新?！坝變簣@給孩子提供的設施，并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就顯得破舊不堪。家長們隨時走入幼兒園，都會發(fā)現園內干凈整潔，活動材料豐富，而這些都是園方每年投入大量資金進行維護和更新的結果。”袁麗說，“舉個例子，幼兒園會根據孩子的需求對空調進行頻繁的開和關，這必定會增加電器損耗，縮短其使用壽命。諸如此類的損耗，費用也很驚人。去年，幼兒園增加戶外設施就花費了40多萬元。”

“以上只是看得到的支出，其實經營一所幼兒園還存在大量隱性成本。比如幼兒園制定了完善的培訓機制，每年會提供一定的教育經費供老師學習培訓，提升素質。隨著物價的上漲，還會對教職員工進行一定程度的調薪。”袁麗說。

這些成本加起來，一年需要數百萬元?？墒?，該園有345名學生，若按每名學生每月收3600元，每年收取9個月計算，園方一年的收入也超過千萬元，為何還在喊虧，非要漲價呢？

“開園之初，園內僅有幾名幼兒，人數是逐漸增加上來的。幼兒園背后的教育集團前期投入巨額資金，前幾年虧損嚴重，后期漲價的原因之一就是要彌補之前的虧損，但外界很少會把之前的虧損計算在內。” 袁麗說。

其實，這所幼兒園還有一項費用驚人的成本，那就是場地費。這項成本，袁麗也不愿意透露詳細數據。

渝北區(qū)一位人大代表調研發(fā)現，以龍山街道轄區(qū)目前收費最貴的一所幼兒園為例，該園僅買地就斥資三千萬元，修建兩樓一底的幼兒園以及裝修、購買設施設備，又花了一千多萬元，成本高得令人咂舌。有一些幼兒園是租賃場地，比如渝北區(qū)世紀寶貝幼兒園，建筑面積約1800平方米，按每平方米30元/月的價格，每月僅支付給開發(fā)商的租金就超過5萬元。而一些面積更大的幼兒園，租金還要高不少。

各項成本加在一起，造成了“天價”幼兒園的出現。

“通常人們能夠接受的幼兒園收費在每月一兩千元，這才和大多數人的工資水平相匹配。”該人大代表調研發(fā)現，市內餐飲等行業(yè)的普通務工者，每月收入為兩三千元，有一技之長的技工每月工資五六千元。如果孩子就讀一所每月收費三四千元的幼兒園，那么除去在孩子身上的花銷，再加上房貸、養(yǎng)車以及生活基本開銷，收支余額可能將是負數。

可是，家長們對這些收費不低的幼兒園仍然趨之若鶩，這又是為什么？

據記者調查，袁麗曾任園長的幼兒園所在的小區(qū)，附近有五家幼兒園。其中有三家低端幼兒園每月收費僅數百元，可是教學環(huán)境和師資力量難以滿足一些家長的期望，所以絕大多數家長還是會選擇另外兩家收費高的幼兒園。據家長反映，近年來，這兩家收費高的幼兒園在報名時，均有家長通宵排隊。

有家長透露，他也曾多次寫信到政府公開信箱反映“入園貴”的情況，收到的回復是，“目前，市政府正在制定學前教育三年行動計劃，以解決當前普遍存在的入學貴入學難問題。教育局正積極努力，協(xié)調多方采取包括用地調整在內的多種措施緩解幼兒園學位較緊張問題，大力支持鼓勵普惠幼兒園建設?！?/p>

“普惠但不普通、低價而不低質?！痹谡{查中，家長們這樣描述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幼兒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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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資

目前，我市有5所師范院校開設學前教育專業(yè)

每年培養(yǎng)大專以上畢業(yè)生近4000人

每年公費幼兒師范生1200人

培訓園長、幼兒教師9.4萬人次

全市幼兒園教職工達9.1萬人（公辦園1.8萬人）

專任教師5.6萬人（公辦園1.42萬人）

全市幼師持證上崗比例達到74%

財政

2011-2016年，全市財政性投入44億元

2017年市級以上財政性投入達9.54億元

公辦園補助標準提高到每生每年500—700元

普惠性民辦園補助標準每生每年600—800元

家庭困難幼兒、孤殘幼兒入園資助經費7.77億元

四大痛點如何破

■ 首席記者 張雙山 記者 陳敏

統(tǒng)計資料顯示，學前教育行業(yè)普遍存在著公辦學前教育資源不足、幼兒教師流失率偏高、幼兒教師專業(yè)化程度偏低、民辦園吸引力不足、辦園成本高等問題。

就如何形成合力，辦好學前教育，讓每一個幼兒都能享受優(yōu)質的學前教育，是擺在政府和社會面前的一個課題。

如何解決學前教育中的難題，人大代表、行業(yè)人士紛紛建言獻策。

公辦學前教育資源不足

學前教育不屬于義務教育，是教育體系中相對薄弱的環(huán)節(jié)。當前，學前教育發(fā)展數量、規(guī)模、速度都難以滿足老百姓的實際教育需求，“入園難”“入園貴”“入園不放心”的難題，一時難以解決。

公辦學前教育資源不足，是此次調研重點關注的問題。

“一些家長在選擇幼兒園時，寧愿信‘公不信‘私?！笔腥舜蟠碇x軍燕說，在調研中發(fā)現，公辦園數量和名額都有限，報名人數超過實際入園人數好幾倍。

根據市政府《關于第三期學前教育行動計劃的實施意見》要求， 2018年底，主城公辦園占比要達到30%以上，普惠率要達到60%以上；2019年底，主城公辦園占比達到40%以上，普惠率達到65%以上；2020年底，主城公辦園占比達到50%以上，普惠率達到70%以上。

資源不足，特別是公辦率和普惠率不高是當前學前教育事業(yè)發(fā)展的主要矛盾。

對此，市人大代表陳會蘭建議，政府要加強學前教育的投入，公辦園和民辦園要協(xié)調發(fā)展，公辦園主要保障學前教育基本需求，實行標準化、規(guī)范化辦園。同時，政府要支持普惠性幼兒園發(fā)展，通過購買服務、派駐公辦教師、培訓教師等方式，支持現有普惠性幼兒園健康發(fā)展。

還有人大代表認為，學前教育屬非義務教育，應建立政府、社會和家庭的教育經費分擔機制，家庭分擔部分應隨著經濟社會發(fā)展和學前教育辦學成本提高而同步提高。所以，如何配合市物價局、市教委認真做好測算，適時分區(qū)域提高公辦幼兒園收費標準和降低普惠性民辦幼兒園收費標準，是今后發(fā)展民辦幼兒教育的一個重點。

幼兒教師流失率偏高

學前教育經費不足、幼兒教師待遇無保障、培訓體系不健全等問題，讓學前教育發(fā)展陷入困境。

“特別是民辦幼兒園，教師數量不足、待遇偏低、專業(yè)素質不高，是長期制約學前教育持續(xù)健康發(fā)展的瓶頸?！睒s昌區(qū)人大代表楊文松表示。

“民辦幼兒園的教師平均月工資不足3000元，根本就留不住人。”九龍坡區(qū)一民辦幼兒園的負責人稱，雖然有培訓機會和激勵機制，但是一些老師遇到有發(fā)展空間的工作就會離開，所以幼兒園教師流失率偏高。

針對此問題，有代表建議要完善幼兒教師培養(yǎng)培訓體系，加強職后的專業(yè)培訓，在培訓中提高老師的職業(yè)認同感。同時，還要將公辦幼兒園和民辦幼兒園教師全部納入培訓體系，擴大培訓的普惠面，提高培訓的系統(tǒng)性、針對性和實效性，為廣大幼兒園教師提供長效、持續(xù)的發(fā)展機會。還有代表建議，可以通過“定向與免費培養(yǎng)相結合”的方式，在一些地方試點，定向培養(yǎng)、補充幼兒教師。

“可以借鑒廣東、四川等地的做法，明確規(guī)定民辦幼兒園與公辦幼兒園享有同等地位與待遇?！痹谖糇?yōu)秀幼兒教師的問題上，不少人大代表建議，民辦幼兒園在開辦審批、教師培訓、職稱評定和表彰獎勵等方面，應當與公辦幼兒園享有同等地位與待遇，實行同樣的財政補貼、政策管理與監(jiān)管制度。

“制度上一碗水端平，不厚此薄彼，這就是對民辦幼兒園最有力的扶持?！币晃挥變簣@園長說。

民辦幼兒園缺乏吸引力

在公辦幼兒園學位嚴重不足的情況下，民辦幼兒園成為絕大多數群眾的選擇。實際上，民辦園的吸引力一直不如公辦幼兒園。

在采訪中，多位專家和學者表示，要想解決公辦園“入園難”，改變“公辦園吃不下，民辦園吃不飽”的情況，實現適齡兒童向民辦園分流，必須要提高民辦園的吸引力。而提高其吸引力最重要的方面，就是提高民辦園的師資力量和教育水平。在這方面，市內不少地方的民辦幼兒園已經實行了很多有效的措施。

一些幼教集團通過創(chuàng)新教學方式等，提高自己的吸引力。如通過開展雙語教學、一對一有針性的特色教學，將社會實踐課作為最主要課程，注重培養(yǎng)孩子的動手能力。

此外，民辦幼兒園轉型為普惠性幼兒園，對于不少民辦園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挑戰(zhàn)。

陳女士是九龍坡大地幼兒園的法人代表，該園是一所民辦幼兒園。陳女士介紹說，到2020年底，要實現普惠性幼兒園覆蓋率達70%的目標，意味著現有民辦幼兒園中有相當大的比例要轉變?yōu)槠栈輬@，接受政府限價，領取相應的補貼。這看上去是好事，但她擔心政策不到位、補貼不足，會讓幼兒園辦學質量下降失去吸引力而陷入舉步維艱的境地。因此，她建議在普惠政策上能多一些傾斜。

民辦幼兒園成本太高

“入園貴”是學前教育中的一大突出問題，特別是那些優(yōu)秀的民辦幼兒園，其中一大原因就是辦園成本太高了。除了人力成本、設備成本外，場地的成本是大頭。

在此次調研中就發(fā)現，在2017年市政府出臺小區(qū)配套幼兒園相關政策之前，商業(yè)住宅小區(qū)的配套幼兒園建成后基本上未按規(guī)定移交屬地政府，而是加價出售或高價出租。這在一定程度提高了民辦園的辦園成本，間接推高了幼兒園的收費標準。

為此，市政府已將幼兒園建設發(fā)展專項規(guī)劃納入全市教育發(fā)展規(guī)劃統(tǒng)籌考慮、統(tǒng)籌布局。以主城區(qū)為重點，主持編制幼兒園建設三年滾動計劃，在舊城改造和新區(qū)建設擬供應地塊規(guī)劃條件中，明確城鎮(zhèn)小區(qū)配建幼兒園的要求，提前科學規(guī)劃與小區(qū)居住人口規(guī)模相適應的配套幼兒園。針對學前教育普惠健康發(fā)展三步走的計劃，市政府將牽頭進一步完善配套政策措施，推動落實主城區(qū)義務教育學校和幼兒園規(guī)劃用地管理暫行辦法，嚴查嚴處各類違法違紀違規(guī)行為。同時，市政府將嚴格要求各區(qū)縣政府切實履行學前教育屬地責任，比照市級相關規(guī)劃，把學前教育納入本行政區(qū)域社會事業(yè)發(fā)展控制性詳細規(guī)劃，積極推進落實。

隨著市政府一系列新的政策出臺，這一問題會得到改善。

在以往政策的基礎上，市政府還將梳理新情況新問題，研究制定相關優(yōu)惠政策，調動市場各類積極因素，進一步鼓勵社會力量辦園和捐資助園，積極引導家庭合理分擔學前教育成本，建立健全貧困兒童學前教育資助制度和殘疾兒童學前康復教育制度。加快構建與管理體制相適應的生均撥款、收費、資助一體化的學前教育經費投入機制，保障幼兒園正常運轉和穩(wěn)定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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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

總量不足，到2020年需新增9萬個學位

普惠率低，主城區(qū)公辦園占比僅為15.4%，普惠率52.6%

非普惠性民辦幼兒園每月收費1000-2000元的占78.4%

22所公辦幼兒園每年每生收取0.5萬-2萬元捐資助園費

規(guī)劃

2018年全市新增公辦幼兒園975所

2018年主城區(qū)規(guī)劃新增332所

力爭2020年全市公辦園占比50%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