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瀟怡
摘要:汪啟明、趙振鐸、伍宗文、趙靜《中上古蜀語考論》一書采用“斷域斷代”科學的研究方法,從文獻、考古、文化、歷史等多學科多角度追溯蜀語的起源、形成和發(fā)展,對音韻和詞匯部分進行考據,是中上古蜀語研究的集大成之作。該書從研究視角、方法、結論等多方面具有獨創(chuàng)性和參考價值。
關鍵詞:《中上古蜀語考論》 ;成就;不足
中圖分類號:H109.2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095-5383(2018)04-0071-05
傳統研究漢語史的方法是“對古代的文獻不分地域,也不分時段,把上至甲骨文、金文,來源不同的群經、諸子、詩賦甚至梵語譯經都放到一起進行研究”。[1]10這樣的研究方法不分時空,混合雜糅,重視了通語、雅言的存在,忽視了不同時空方言的差異?!耙徊客暾臐h語史,不但應當包括共同語(或其基礎方言)的不同歷史斷面的共時描寫和其先后發(fā)展的歷史線索,也應包括各個方言的歷史”。[2]“分時分地進行文獻語言研究是漢語史研究科學化的基礎”,[1]7我們在研究漢語史的進程中,應重視采用“分時分地”的方法研究方言史。古代方言材料較少,較為零散,方言學的歷史是很難寫的,王力先生曾說“方言學的歷史是很難寫的,因為中國古代關于方言的著作不多”。[3]1趙振鐸先生認為“漢語有方言存在,自古而然。對于中古時期漢語方言的狀況,有人從文獻里面鉤稽古代的方言材料,來續(xù)補揚雄《方言》,其間不乏可以利用的資料。20世紀前期,有人根據郭璞《方言注》里面提到當時各地的方言來考察晉朝的方言,有些新意,其余論述這一時期方言詞匯的著作見到的就不多了”。[4]42中上古時期的方言材料更是稀缺,導致研究力度薄弱,空白較多。汪啟明、趙振鐸、伍宗文、趙靜的《中上古蜀語考論》即采用“分時分地”科學的研究方法,旁征博引,兼采眾長,還原了中上古時期蜀語的形成發(fā)展概貌,對中上古蜀語的地位作出了客觀的評價,提出了頗多新見。
歷史方言的研究成果較少的原因,李圃在為《周秦漢晉方言研究史》所作序言中總結“長期以來,歷史方言的研究受到一定程度的冷落,這除了學術觀念上的偏頗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難度太大。第一,歷史方言資料的難于搜求;第二,歷史方言材料的難于勘實;第三,短期內知識結構的調整和學術準備的積累難于奏效”[5]2。這三點既是歷史方言研究的短板,但恰是《中上古蜀語考論》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
1突出成就
1.1跨學科多領域的論證,彌補方言材料的不足
方言材料的缺少,加大了研究分析難度,不易得出正確結論。針對此問題,作者憑借自身完整的人文知識結構和深厚的學術積累,以更高更廣的視野,從文、史、哲多方面多角度切入,運用人類學、移民史、考古學等學科知識綜合解決語言學問題,彌補方言材料的不足。例如第1編第3章第1節(jié)中關于“是時蜀人始通中國,言語頗與華同”的討論,作者先列出當今學者據《文選》劉逵注“是時蜀人始通中國,言語頗與華同”和盧求說秦舉蜀后“民始能秦言”,認為秦滅蜀前,蜀語與華夏語迥異,滅蜀后,二者開始融合,蜀語轉變?yōu)槿A夏語,成為漢語方言的一支的觀點。然后從傳世文獻、出土文獻、傳說三重證據法分析,結合校讎、辨?zhèn)?、闡釋、史源等考究,認為早在堯時,秦蜀已“通”,故上述觀點不成立。后進一步闡述上古蜀、夏族同源,則蜀語、夏語是同樣的語言,蜀語是華夏通語的方言。因而,“秦言”與“蜀語”都是漢語方言,他們的接觸是漢語方言之間的接觸。作者認為單憑一段可商榷的劉逵注,即論證先秦時期蜀人、蜀語與華夏族、華夏語之間接觸與融合這樣的重大問題,無論從材料、方法還是結論,都還顯得單薄和不夠嚴謹。[1]143兩相對比,可見作者思路精巧、論證嚴謹,更為語言材料較少的問題提供了合適的解決路徑。作者從移民切入,發(fā)現移民進程中蜀語與相鄰接的各種華夏語其他方言的融合是非常劇烈的,其中有自愿的,也有被迫的,甚至還有如張獻忠入川后的人口變動引起的語言大規(guī)模變革。作者認為今天的四川方言和歷代蜀語有關,但是面貌完全不同。作者還從考古角度揭示不同歷史時期古蜀語的不同性質。遠古時期,古蜀人是蜀地的主體民族,蜀語是這個主體民族的語言。先秦時期,蜀語是具有自己特點,與中原漢語有密切關系的一種地域語言,與同時期的周語、秦晉語、齊語、楚語、趙魏語、宋魯語、吳越語等一樣,是我國漢民族后來的通語,即漢語文獻語言的重要來源之一。秦漢時期,蜀語成為漢語中地位較高的最重要地域方言之一。作者基于多學科的研究視角,互相印證,互為補充,更易貼近中上古蜀語的真實面貌。
無論語言材料的多寡,都應重視前人的研究。材料較少時,前人研究成果更具借鑒意義。作者在對每個問題進行分析之前,會先厘清概括各派學者研究觀點,再提出自己的看法。這既方便讀者對比思考各類觀點,又體現了作者的學識和論證的充分完備,更能“多管齊下”對材料進行縱深縱廣地分析,更易得出正確結論。例如導言第3節(jié)古蜀語諸家論述纂要,作者將研究古蜀語的學者分為“華夏通語——方言說”和“非華語說”兩大類,“非華語”的學者又有“獨立蜀語說”“羌語說”“彝語說”三大畛域。作者總結前賢,提出自己的意見,認為古蜀地是一個多民族聚居區(qū),蜀族是居于古蜀中心地帶的民族。原始蜀語、遠古華夏語與羌語關系密切,甚或同源共生,與周邊的少數民族語有本質上的不同。先秦時期,蜀語是漢語一個獨立的方言區(qū)這個方言區(qū)與秦方言區(qū)聯系非常緊密,接觸頻繁,同屬華夏語。兩漢時期,由于蜀地文人著作傳播的影響,“蜀學比于齊魯”,蜀語在當時具有很高的地位,和秦語一起成為當時漢語的基礎方言。魏晉以后,國家政治中心東移南下,其通語的基礎方言也隨之變化,蜀語成為漢語的一支方言。唐五代時期,蜀地人口眾多,外地文人大量入蜀,蜀語吸收了大量外地語言的成份,同時也把蜀語的影響傳向各地,成為漢語北方方言的重要一支。
再如第1章第1節(jié)對古蜀人族源族屬的探討,作者先對前人的研究進行全面的總結,概括歸納出5種代表觀點:1.古蜀人與羌人有關,也與氐人有關,進入成都平原后成為新的蜀族。2.古蜀人與三苗有關。3.古蜀人與彝族有關。4.蜀人是蜀地一支新的民族。5.蜀人是黃帝族的一支。[1]64-66經過研究,作者認同譚繼和先生觀點,“多元進化觀來看待巴蜀歷史”,“建立多元進化的框架”,“蜀王五祖每祖不是一個人,而分別指的是一個較長的歷史時代,各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特征。它們既不是五個王稱,也不是五個部族的名號,而是歷史相更替的五個經濟時代的代稱”。[6]15不把蜀地五祖看成一個朝代與一個朝代的相承關系,而應該看成是蜀地多民族經融合構成的蜀族。[1]66
1.2謹慎地選擇和判斷語料
確定語料前應首先確定“中古”的范圍,對此學界尚無統一論斷。從語言學看,蜀語上、下限都無法準確界定。由于文獻缺乏,作者參考日本學者太田辰夫的觀點,將中古界定到唐五代,音韻和詞匯的研究都使用唐五代之前的材料,采取較為模糊的劃界。但作者也參考了部分宋代語料,因為宋代在歷史、語言學史都還可稱“中古”,如果宋代的蜀語材料在唐以前有文獻用例,那證據效力更強。但為了嚴謹,作者只把宋代的材料作為對比,并未把宋代詞匯材料作為研究重點。[1]18
此書中的語料主要來自于:蜀人文史哲文獻、歷代語言文字學著作、歷代蜀地韻文材料、古代注疏中明確提出的蜀語、歷代類書提到的材料、歷代筆記材料、民族語音材料、出土文獻資料、前人對蜀語的研究資料。上述材料,前人多有所疑,或以為年代不實,或以為傳說非史,或以為撰者非蜀人。依據近代大量的考古發(fā)現,已經解決了《史記》《華陽國志》《蜀王本紀》等傳世文獻中關于蜀人、蜀地傳說的大量問題。對所用文獻,作者都謹慎辨別、小心使用。有些文獻,盡管有學者認為是蜀地文獻,但由于意見尚不統一,不能輕易地將其作為蜀人著作,例如《山海經》,學界認為作者為齊人、秦人、楚人、巴蜀人等皆有。對于這類材料,作者十分審慎,一般不用來作為上古時期蜀語的材料。還有的詞,例如映山紅,產地不限于蜀,江東、山東、長安、新鄭、會稽、浙江均產,雖然前人認為是蜀語詞,但其通行地域是不限于蜀地,作者通過研究,發(fā)現通行范圍廣,蜀語區(qū)和這些地域之間是方言區(qū)互補關系,且始見書非蜀人蜀地著作,加之整個中上古時期蜀地蜀人著作無用例,作者就將其排除在蜀語之外。
1.3以歷時發(fā)展動態(tài)的眼光探討問題
作者始終“因時因地”研究中上古蜀語,而不是拿今天的語言學觀點、理論來硬套古代語言現象?!胺窖砸彩且粋€發(fā)展的概念。古代學者與今天學者的方言觀不同,即使是同一時代的學者,對方言的基本性質也有不同的界定?,F代學者往往從今天的語言學理論,即共同語和方言的對立出發(fā),來探討古代的方言。但未有現代方言學理論之前,我國歷史上就有‘方言一詞,他是一個發(fā)展的概念,前人所用含義各別?!盵2]“今天的方言與共同語(或叫標準語)與歷史上的‘方言完全不同。我們不能以今律古,將今天才有的種種概念,如共同語、地域分支、標準語等等,強加于古代的語言現象?!盵1]5同時,中上古蜀語和現代西南官話也是完全不同的兩種語言,為了區(qū)別,作者依據地域名稱及行政歸屬的演變,“把中上古時期的蜀地人(不含少數民族)語稱為‘蜀語,把宋元明時代蜀地人語稱為‘蜀方言,把清代以后的蜀地人語稱為‘四川方言?!盵1]60但作者也意識到這樣稱呼比較勉強,“因為宋代時‘四川的行政區(qū)劃已經建立,從那時起就已經可以稱‘四川方言了,但是,在宋元明時代文人的著作中,仍然稱其為‘蜀語,又為了與我們研究的中上古時代的‘蜀語相別,只好暫且稱其為‘蜀方言?!盵1]60
作者分時分層討論蜀語問題。雖然蜀地的疆域范圍從先秦時期已經定形,蜀語區(qū)的邊界也相應地變動不大,大致南到南中,北到漢中,西到岷山,東至荊巴,但受移民等因素影響,不同時期蜀語的性質和組成成分不同。作者概括不同時期蜀語不同層次的特點,“古蜀語是漢語的一支方言,蜀語有三個層次:開明以前的古蜀語,成為蜀語的底層;秦漢以來的蜀語是蜀語的第二層;魏晉南北朝時期蜀語,是古蜀語的上層。底層由古蜀地各民族融合而生;第二層由于秦漢移民,更多地受到相鄰方言的影響;魏晉時期,因為僚、氐、僑置的移民,蜀語受到少數民族語和漢語方言的雙重影響”。[1]116
1.4宏觀概括和微觀分析
作者對蜀語每一階段特點進行宏觀概括總結,也有針對某一段材料深入細致微觀地分析。例如第2章第2節(jié)探討古蜀移民,作者不僅總結了兩漢時期蜀地移民遷徙的特點,還將其與先秦時期做了比較,得出了“1.規(guī)模更大;2.遷徙原因更復雜;3.既有主動的遷徙,也有被動的遷徙;4.遷徙是雙向的,既有蜀地向中原甚至域外如朝鮮等地的遷徙,也有中原等向蜀的遷徙;5.遷徙不是一次完成,而可能經過多次”的5個特點。[1]108
微觀分析上,即使只有一段話,作者也對其進行深入細致地分析,得出有效信息。例如導言中對“蜀語”一詞的探討,作者先舉《抱樸子·道意》記載李寬到吳用蜀語教學的一段史料,然后即從中分析出4條信息,“1.東漢末三國時期,蜀語有自身的特點,李寬‘到吳而蜀語,讓被傳道的那些人能明顯地感到蜀語和吳語有區(qū)別。2.蜀語不是不能聽懂的漢語方言,吳蜀語之間可以進行交流,甚至可以用蜀語進行教學?!缹挒榈茏雍憬耍@然這些人又主要不是蜀人,而以當地人為主。3.葛洪《抱樸子》又說‘寬弟子轉相教授,布滿江表,這里沒有說明有多少人,但是我們至少可以知道,李寬的再傳弟子亦應多為吳人。吳語和蜀語有融合的關系,所以中上古時期吳人把筆叫‘不律,蜀人亦把筆叫‘不律,只是時代有所不同罷了。4.除表明了當時蜀語和吳語的區(qū)別外,在中國傳世文獻中,第一次提出了‘蜀語的概念”,[1]52可見作者推理分析能力之強。
1.5用嚴密的邏輯完善糾正前人的論述
作者邏輯嚴密,思辨性極強,對于學界尚有爭議性的問題,多有新見,極具啟發(fā)性,現列舉出以下4點。
1)關于魯地有蜀的探討。[1]84作者認為不能因為魯地有蜀,就排除蜀地有蜀?!蹲髠鳌分兄笆瘛保膊荒苷f就是《尚書》中之“蜀”,更不能認為就等于甲骨文中的“蜀”。作者認為,巴蜀之“蜀”和魯地之“蜀”可能有遷徙的關系,或者早先是一支部族,后來一部分遷至山東,并在那里定居下來。如同姜太公帶領他的部族從西遷到東邊一樣。作者補充:“古代部族遷徙,都是將原來的地名、族名包括語言‘帶走。如山東有‘蜀亭等一系列與寶雞、蜀地相同之名;而泰山又名岱宗(大宗),本是羌族的總神山,均為姜姓齊國羌人所帶。山東之‘蜀,存在兩種相反的可能,一種是部分蜀地居民遷徙到了齊魯,把‘蜀的稱謂也帶到齊魯;另外一種可能是有齊魯之人向蜀地遷徙,將那里的地名帶到蜀地。”
2)關于古蜀文字的討論。作者先總結了蒙文通、徐中舒、李學勤、鄧少琴、童恩正、馮廣宏、段渝、錢玉趾、孫華、且薩烏牛等各家的看法,后表明自己的觀點,認為孫華等不承認古蜀有文字的3點理由較為勉強?!皵盗亢头N類只是文字的‘量,而與是否為文字的性質無涉;初民造字,肯定是由少到多。傳說中的倉頡造字,一開始就是完整的系統,那只是天方夜譚。圖形紛繁和不規(guī)范也不能成為不是文字的理由;與漢字共存就不是文字的說法更當斟酌。至于說古蜀文字是彝文的,不能排除他們有個別的字相同”。[1]193作者認為:“古蜀地本來是一個多民族區(qū)域,有著眾多的民族,自然有眾多的民族語言;要記錄這些民族語言當然可以有不同的文字。在民族的接觸與融合中,出現文字的交流或借用是不可避免的。但我們不認為古蜀文字都是彝文?!盵1]194
3)關于《方言》中從并稱和獨稱出發(fā)進行分區(qū)的討論。[1]199作者認為這種分區(qū)方法有一定缺陷,沒有注意到《方言》一書材料雜糅的性質,沒有注意他們的歷史層次性,重量不重質。從揚雄的敘述中可見,《方言》的材料不僅是漢代材料,還有不少秦漢以前的材料,即那些“藏之于周秦之室,其破也,遺棄無見之者”,蜀人嚴君平、臨邛林閭翁孺“深好訓詁,猶見輶軒之使所奏言”所看到的材料。這樣的材料并不在一個時間平面上,跨越的時間可能有五百年到一千年之久。換言之,他不是共時的描寫。如果從這樣的材料出發(fā)來進行漢語方言的分區(qū),其可靠性也大大地打了折扣。
4)關于“左言”的討論。[1]122-130《文選·左思<蜀都賦>》劉逵注引《蜀王本紀》“蜀左言,無文字”。有些學者認為“蜀左言”是少數民族語,還有的直接人文“左言”是指語序與常言不同。作者認為,構詞異序不是“左言”?,F代四川方言中“雞公”“雞母”等其實是古代漢語里“中心語+修飾語”這種前正后偏結構的一種遺留,并非“左言”。經過清代初年“奉旨填川”后,近現代四川方言與中上古時期乃至元明時期的蜀語完全不同。作者設想揚雄《蜀王本紀》中的“左言”,是蜀人語音上與中原漢語在聲調方面的不同,即陸法言所謂“梁益則平聲似去”?!白笱浴苯^不是另外一種面貌的語言,而只是部分名物稱謂及語音異于中原。
1.6古代語音詞匯研究方法上的創(chuàng)新
作者對語言和詞匯并未采用逐一注疏的方法。前人注疏只是將文獻用例按時代先后排列,而這樣的排列在今天古籍電子化時代,學術含量并不高。再則因為蜀語詞匯量不大,全部疏證也不能說明就是完全歸納以證明相關觀點。因此,作者主要是做語言與文獻的對比研究,從詞匯學、語言發(fā)展史的角度分析蜀語詞匯,用例證式研究來指向所要論證的觀點。作者使用傳統的文獻考據法和系聯法作為研究蜀語語音的主要手段,將確認為蜀人蜀地的重要作品中的韻字摘錄出來,放進前人歸納的相關韻部,分析其分、合條件,討論蜀音的若干特點。[1]33這對詞匯和語音的研究是具有一定開創(chuàng)性的。
語音方面,作者對兩漢、魏晉、隋唐五代3個歷史時期的蜀語用韻進行了詳細研究,利用各時期的韻文材料,制作韻譜,進行考論。例如兩漢時期,作者采用司馬相如、王襃、嚴遵、揚雄、李尤、趙壹的詩歌賦文,逐一解讀,分析韻例,摘錄韻字,參照羅常培、周祖謨《漢魏晉南北朝韻部演變研究》“兩漢詩文韻譜”劃分韻部,歸納韻字,編制出韻譜,并對《漢魏晉南北朝韻部演變研究》中關涉上古蜀語的部分進行申說補充,對前后牴牾、一例兩收、失收韻段韻字、校對欠精細、異調通押的處理共五類情況進行了說明。詞匯部分,作者整理《方言》《說文解字》《華陽國志》和古人注疏中的蜀語詞,制作詞表,進行考證。作者對古蜀詞匯的研究,根據文獻使用情況,抓住詞匯特征,采取不完全描寫的分析方式,即通過文獻的實際用例,來證明蜀語詞匯在文人著作中的活動特點,揭示語言現象。作者通過考證得出古蜀語的詞匯并不孤立,往往和其它地方方言詞匯有共同淵源,有的和秦晉方言有聯系,有的和荊楚方言有聯系。從歷史的層面看,有些蜀語詞會逐漸失去自己的地位而從語言的詞匯中消失,而一些詞卻會繼續(xù)使用,甚至進入全民語言。這一切都以社會歷史條件為轉移。
2不足
《中上古蜀語考論》可取之處頗多,但仍有遺憾。一是主要從語音和詞匯兩個方面切入,未談及語法。因為中上古時期語法的差異性較小,雖近年來在漢語方言語法研究方面有了一些重要進步,但對于中上古時期漢語方言的語法而言,還沒有真正從理論到實踐上突破,還是用印歐語系的語法理論和框架來套漢語,這樣做,于現代漢語無可厚非,但是用來研究歷史漢語,則還沒有總括出得到公認的理論體系。加之蜀語本身又是漢語的一支方言,因此,作者對于古代蜀語的語法研究就暫付闕如,以俟來日。[1]37二是異體字誤用。例如第98頁,“倮”和“儽”?!百雷?。《路史·后紀》:“黃帝元妃西陵氏女曰儽祖,以其始蠶,故又祀之先蠶”。
3結語
《中上古蜀語考論》一書匯集了前人的研究成果,并系統梳理探討了蜀語的發(fā)展歷程,對語音詞匯進行考據,不僅研究成果兼具深度廣度,研究方法上也頗有創(chuàng)新性,對后人極具啟發(fā)性,是“斷域斷代”研究漢語史的大家之作。參考文獻:[1]汪啟明,趙振鐸,伍宗文,等.中上古蜀語考論[M].北京:中華書局,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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