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弟娟

這幾年，每當別人來母親家串門，都會摸著門廳里的“儲物柜”驚呼：“拿洗衣機當柜子，好有創(chuàng)意??！”

說者無心，聽者尷尬——這臺近40歲的洗衣機在它的“職業(yè)生涯”里曾扮演過白菜缸、衣簍等多個角色，就是沒有正經(jīng)做過洗衣服的“本行”。要問為何它如此“不務(wù)正業(yè)”，還要從頭道來。

我家住在一個邊陲小鎮(zhèn)的農(nóng)場，駐地附近有一座坍塌小橋與周圍的碎石相接，將清清的河水環(huán)繞其中，形成了一個天然洗衣場。春暖花開之后，人們都在那里洗衣服。

1985年夏的一天，母親洗衣服時沒抓穩(wěn)，衣服順著水流漂走了。情急之下，她蹚進水中去撈，一不小心跌倒在河里，被碎石片扎破了腿。

“以后可別去遭那個罪了，我給你買臺洗衣機！”父親一邊給母親包扎傷口，一邊心疼地說。

“一臺洗衣機得多少錢哪，你可別說大話了。”母親不信是正常的——那時，父親一個月的工資才30多塊錢，養(yǎng)活一家人都捉襟見肘。

“年初我不是被場里評為先進職工了嘛，過幾天獎金發(fā)下來就買得起了。”父親的一番話點燃了母親的期待。

那時我雖年幼，但也知道洗衣機是個稀罕物，場里還沒聽說誰家里有。

過了一個月，洗衣機買了回來，淡綠色的機身锃光瓦亮，擺在家里十分耀眼。為了防止磨損，母親特意給它做了個外罩，還叮囑我們千萬不能亂碰——“貴著呢，260塊！”

然而，擁有洗衣機的喜悅沒持續(xù)幾天，母親就皺起了眉頭——洗衣機太費水、費電。

那時，農(nóng)場沒通自來水，用洗衣機洗一次衣服要挑四五桶井水，比手洗還累;挑水還好說，我們幾個孩子替母親分擔(dān)一下就可以了，關(guān)鍵是洗衣機“嗡嗡”一響，家里的電表轉(zhuǎn)得飛快，嚇得母親直呼：“了不得，了不得，這洗衣機買得起用不起??！”

于是，洗衣機成了家里“珍貴的擺設(shè)”。

洗衣機給我們留下的“壞印象”極其深遠，不僅母親再沒怎么用過那臺洗衣機，我們姐妹幾個成家之后也沒有購買。這么多年，不管大件小件，全都用“手動擋”。

直到五年前我搬進新家，在重新購置家電時才發(fā)現(xiàn)，洗衣機早已不是過去的樣子，小型洗衣機能效只有一級，很節(jié)能，而且配上專門的水龍頭供水，洗衣的時候只要插上電源，把水龍頭擰開，按一下開關(guān)就可以了，完全解放了雙手。

于是，我連忙給母親也訂購了一臺。一開始，母親還埋怨我不長記性，但用了幾次以后，發(fā)現(xiàn)用不了多少電不說，衣服還洗得十分干凈，便連連夸我把錢花到了正地方。

從此，那臺曾花大價錢買來的洗衣機，同屬于它的那個時代一起謝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