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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腳的花朵

        2018-05-07 08:33:04安寧孫俊強
        課外語文·中 2018年2期
        關(guān)鍵詞:齒間米粥靜觀

        安寧 孫俊強

        在學(xué)校的食堂里,看到一個女孩,打好了飯,然后排隊去領(lǐng)取免費的米粥。不長的隊伍,她還沒有移動到打飯的窗口,盤中的菜,便已經(jīng)所剩無幾。彼時,周圍的人,正坐在餐桌前,邊看著電視里的娛樂八卦,邊跟對面的同學(xué),評點明星們的服飾與妝容。一頓飯,在陽光溫暖的窗邊,可以散散漫漫地吃上一個小時。青春的影子,與銀杏干凈的葉子一起,映在明亮的窗戶上,溫柔交織,猶如一行行唯美的詩句,在陽光里綠意蔥蘢。

        可是這個女孩子,卻是站著,在幾分鐘的時間里,便將一份飯菜,吞進肚中。我猜想她的齒間,定沒有留下多少味道,我排在她的后面,注意到她盤中是一份碧綠的油菜,還有瑩白的米飯。那青菜的淺香,米飯的芬芳,幾乎沒有經(jīng)過細細的咀嚼,便被她囫圇吞棗地吃掉了。那樣本該用來細嚼慢咽的餐飯,因為她的匆忙,與她不過是匆匆在齒間的相遇,便了無蹤影。

        而那碗免費的米粥,她剛剛接到手中,便一路走著,一路喝了下去。我扭頭看著她端著空掉的盤子與碗,連在飯桌前休息片刻的時間都沒有,便徑直送到了門口的碗盤回收處,突然便覺得有些難過,為她這樣地看輕自己,忙碌到連一頓安享美食的時間,都不給。她不過是一個還在讀書的學(xué)生,正握著大把最美的時光,可是她卻將這樣好的年華辜負掉,任自己變成那上緊的發(fā)條,一刻不停地在人群中高速地運轉(zhuǎn)下去,直到某一天,她一轉(zhuǎn)身,看見那些散落斑駁的時光,竟是了無青春的絢麗顏色。

        又想起一個同樣將自己當(dāng)作世界上最忙碌的那個鏈條,高速運轉(zhuǎn)的朋友。他自詡創(chuàng)下的紀(jì)錄,是為了趕一個策劃,三天三夜沒有睡覺。他的房子,在很高檔的一個小區(qū)里,周圍有設(shè)施完備的健身房,有優(yōu)雅的咖啡館,有安靜的酒吧,還有可以席地而坐的書店。可是他天天路過,卻從來都沒有時間,進去坐上片刻,隨意翻一本雜志,或者品一杯綠茶,喝一杯咖啡。有一次我去看他,不過是短短的一個小時,他起身接了5個電話,不停歇地討論需要做的新廣告,我點好的一份可口的意大利甜點,他甚至都不曾細心看上一眼,更不必說品嘗那種入口即化的美妙滋味了。

        熟人中流傳著他忙碌到出神入化境界的一件軼事。說有一日他在辦公室里熬夜趕設(shè)計,風(fēng)突然間將門吹開,他以為是某個同事無事造訪,便頭也沒抬,請風(fēng)坐下。等他在風(fēng)口里坐了半個小時之后,才感覺到寒冷,而后照例不抬頭,對一旁空空的椅子道:“麻煩你將門關(guān)一下好嗎?”可惜,風(fēng)聽不見他的言語,照例是呼呼地灌進來。他終于在一聲聲噴嚏里,抬起頭來,看看空著的椅子,和大敞著的門,嘆一口氣,說:“真沒有禮貌,來去不打招呼,還連門都不記得關(guān)上。 ”

        所以等到后來多次同學(xué)聚會,他一次都沒有去,我們皆不覺得驚訝,倒是偶爾在某個場合,碰到了他,右手握著發(fā)燙的手機談?wù)撝硞€項目,左手朝你伸過來,臉上帶著來不及調(diào)整的表情,那時候我們總是像遇到了珍稀動物般向他尖叫,不管他能否騰得出口來,與我們說一聲“你好”,或者,用一只忘記了溫度的大手,拍拍我們的肩頭。

        而像他這樣的人,我在有風(fēng)景的街心花園里,在植滿懸鈴木的馬路邊,在有雪花飛舞的冬日街頭,在有月光溫柔流溢的夜晚,常常都會與他們不期而遇。他們從來都不會留意到我,不知道我站在溫暖的陽光下,或者迷人的月光里,有怎樣靜寂的一顆心。他們只是低頭行走,行走,并將自己認定為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那個鏈條,似乎一旦停下,便會讓世間所有的事情,都瞬間癱瘓無法運轉(zhuǎn)。

        可是我們行走在這個世間,其實是多么的卑微,當(dāng)我們走過,不過就是一陣可以忽略不計的風(fēng),行過某個繁忙的街頭,那被我們掀起的樹葉或者塵埃,只是片刻,便回復(fù)到昔日的模樣。所以不如做一朵花吧,沒有腳,不必奔跑,可是,那樣靜觀的美好,哪怕只有片刻,也值得生命為之停留。

        (選自《思維與智慧·上半月》)

        【賞析】

        現(xiàn)代人,絕大部分過的是一種動物人的生活。就是像森林里弱肉強食的動物一樣,一輩子都在奔跑和遷徙,時時刻刻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風(fēng)聲。而一朵花,抑或一株樹,生于斯,長于斯,不必疲于奔命,便輕松擁有完整的生命;不必追逐生命的速度,便輕易獲得春華秋實的豐富;不必苛求人格的豐裕,便很容易做到“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從容與淡泊。這便是植物給予人類的生命啟示。善待自己,靜觀美好,自然而然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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