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松尾恒一著 梁青譯
由中國大陸前往印尼、馬來西亞等東南亞國家,或以日本為代表的東亞、東北亞國家,或是美國、歐洲等地的中國人和他們的子孫后代被稱為華人華僑。他們多數(shù)從事貿易或個體經(jīng)營活動。近世至近代,清朝與日本之間的民間貿易,以及基于清朝與周邊國家結成的朝貢關系的國家貿易,都對貿易雙方的工商業(yè)及其背后的經(jīng)濟和文化產生了很大影響。
中國幅員遼闊,廣東、福建、浙江、臺灣都是前往東南亞、東亞的重要出航地。華僑們在海外組成“同鄉(xiāng)會”,將同一出身地的華僑組織起來,成為地區(qū)組織的核心,在當?shù)氐纳虡I(yè)活動以及進行貿易的僑鄉(xiāng)之間的聯(lián)絡方面發(fā)揮著巨大作用。這些同鄉(xiāng)會及互利互助的"幫會"作為同鄉(xiāng)組織的作用,隨著社會和經(jīng)濟發(fā)展,在近代前期向近現(xiàn)代發(fā)展的過程中發(fā)生了一些變化,但在他們所在地區(qū)的生產生活方面,至今仍有重要影響。
華僑相關研究在從以移民史及國際交流史為主題的歷史學方面,以及關于他們在現(xiàn)代生活中的組織以及生產生活,在社會學、文化人類學方面都積累了豐富的研究成果。
筆者以華僑定居地之一的日本為中心,以他們的信仰及祭祀活動為出發(fā)點,發(fā)表過基于民俗學田野調查的論文及報告*松尾恒一《旅日華僑的祖先祭祀、普度勝會的傳承及當下》,名古屋大學人類文化遺產文本文獻學研究中心編《HERITEX》創(chuàng)刊號,勉誠出版,2015年11月;《日本華僑華人公墓及后土、土地神信仰——旅日華僑社會的歷史與記憶之表象》,《儀禮文化紀要》3、4號合集,2016年3月。。日本民俗學以日本列島居住的“日本人”為研究對象,這是柳田國男等學者創(chuàng)立日本民俗學時就確立的學科研究準則。然而,長崎、神戶、橫濱等華僑聚居的城市自不必說,近代以沿街叫賣和服布料、綢緞等為主要生計之一的華僑(尤其是福建華僑)的經(jīng)商活動,甚至也拓展至農村一帶(來自對定居長崎的多名福建華僑的訪問調查),對日本(人)社會、生活所起到的作用不容忽視*即便在明治時期以后日本社會出現(xiàn)生活水平近代化,即近似于歐化等現(xiàn)象的基礎上,華僑華人在西洋家具及西服的制作,以及房屋、西洋船、橋梁等的噴漆涂裝,甚至在鋼琴制作方面都對歐洲事物及技術的流入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關于這一點筆者將另文探討。。在二戰(zhàn)后經(jīng)濟高度成長期以后的20世紀80年代,在都市民俗學興起的過程中,城市化進程中的日本人的社會及生活成為了主題。華人華僑雖然也是城市中的一環(huán),但不知是否由于柳田學說的影響,日本民俗學對他們的關注很少,反倒是積累了不少歷史學、社會學、文化人類學方面的研究成果。
然而,隨著越來越多的南美、中東地區(qū)的人們來到發(fā)達的日本尋求工作機會,以及改革開放后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的中國、韓國與日本的交流,再加上進入21世紀以后世界范圍內的互聯(lián)網(wǎng)普及,跨越國境的交流溝通、信息及知識的交換數(shù)量和速度都急劇增加,在考察日本地方社會及日本(人)的生產生活方面,掌握并探討日本列島內的外國人社會及生產生活、居住于外國的日本人及其第二代之后的實際情況對于現(xiàn)代的日本民俗學而言是不容回避的*另外,筆者的研究立場在于人類社會與生活的現(xiàn)狀,以及通過民俗學性質的田野調查、歷史文獻來對連接現(xiàn)在的歷史進行分析和考察。本人所關注的是研究對象和作為分析研究對象的方法的民俗學田野調查以及歷史文獻的分析。在全球化、國際化急劇且全面擴展的當下,本人冀望民俗學能夠超越“日本”這一地域,并通過田野調查的方法將研究人類生產生活、文化作為研究領域并進而開展下去。而且,民俗學也曾經(jīng)是將追蹤調查“原形”作為重要研究目的之一的歷史研究,這是其與將通過田野調查得到的資料作為一手資料來對異文化社會的實態(tài)、構造以及文化方面進行理解為研究目的的文化人類學的重要差異,亦被認為是其重要特質。在將其特質、可適用性進行擴展時,本人認為歷史文獻、繪畫資料的有效利用以及與歷史學的協(xié)同研究很重要。作為通過田野調查方法所進行的人文科學,與文化人類學及社會學的協(xié)作、對話的重要性也不言自明。。
本論文以此為重點,聚焦旅日華僑華人,對其媽祖、關帝信仰及祭祀行為的實際情況進行解析,并嘗試從中日交流史、國際趨勢方面對其特質予以關注及討論。目的并非是將信仰、宗教問題作為社會、國際化動向的間接呈現(xiàn)進行論述,而是一方面對信仰、宗教行為進行解讀,一方面反映日本于國際化進程之中在宗教、信仰方面所體現(xiàn)出的社會性問題。
自元和2年(1616年)始,除中國船只以外,所有船只僅限??块L崎、平戶兩港,寬永16年(1639年)葡萄牙人被要求離境,日本全面實行鎖國政策。寬永18年(1641年),荷蘭商行從平戶被移至出島,清朝人在1689年建造完成唐館區(qū)之后,也僅被允許在此居住。
在長崎進行的交易均在長崎武官的管理下進行,從遠渡重洋而來的商人那里打探清朝國情也是長崎武官的重要任務。
寬政年間,在18世紀90年代擔任長崎武官的中川忠英的指示下,近藤重藏等人編纂了《清俗紀聞》,記載以清朝乾隆帝末期的福建、浙江、江蘇地區(qū)為中心的中國南方的風俗習慣與文物。編纂之際,動員長崎的中文譯員對當時滯留日本的中國商人進行訪問調查,用漢字夾雜日文假名形式的日語來記錄,其特色是漢字上用假名標注當時的中文發(fā)音,并且還加入了大量的插畫,作為歷史、文化資料也具有較高的價值。
幾乎在編纂《清俗紀聞》的同一時期,近藤重藏等人還編纂了《安南紀略》(記錄越南歷史、風俗和文物的書籍)和《亞媽港紀略》(記錄澳門歷史、風俗和文物的書籍)。
通過這些資料,我們可以理解在閉關鎖國政策下,在長崎地區(qū)貿易活動中,了解貿易國以及其周邊國家的國情是何等重要。以北京為首都的清朝,是人口較少的滿族推翻明朝政府并統(tǒng)治漢族的王朝,掌握其情勢、動向是長崎所擔負的重要任務。來自清朝的商人所說的話是重要的信息來源。清朝人到達長崎以后通過中文譯員被問及有關出國、航運的情況以及其他國情,這些記錄的集大成之作就是任職江戶幕府的儒學學者林春勝、林信篤等人編寫的《華夷變態(tài)》。“華”即中華、漢族,“夷”即意味滿族,可想而知,他們是懷著驚訝之情來關注滿族統(tǒng)治占人口多數(shù)的漢族,這一大陸地區(qū)的劇烈“變化"的。
面對西班牙、葡萄牙及英國征服世界的威懾,在閉關鎖國之前,豐臣秀吉就發(fā)布了傳教士驅逐令(天正15年,即1587年)、禁教令(1596年)。閉關鎖國政策實行后,不僅關注鄰國的宗教政策及動向,也關注包括基督教的傳教情況在內的西班牙、葡萄牙、英國、荷蘭、法國的狀況,作為這些方面信息的來源,清國商人也很重要。同時,也對混在中國人里登陸的歐洲人(南蠻人)高度戒備(《通航一覽》卷百四十九,長崎港異國通商總括部十二,商法、入津《切支單宗門御制法之札寫》〈右御制法之札趣,唐通事共和解〉)*參看浦廉一《華夷變容解題——唐船風說書之研究》,林春勝、林信篤編《華夷變容》上,東洋文庫,1958年(昭和33年);岡田信子《關于近代異國漂流而至的船只——尤為關于中國、朝鮮船只的待遇》,《法政史學》二十六號,昭和49年11月。。
在《華夷變態(tài)》卷十二、五十四號〈普陀山船之唐人共申口〉(貞享四年、康熙二十六年,即1687年)里,詳細記載著來自普陀山的船上的商人的講述。其中有上一年作為觀音道場的普陀山遭受阿蘭陀(荷蘭)船只的攻擊,佛堂和觀音像被毀壞一事。還有北京的康熙帝篤信佛教,不單對漢族僧侶表達崇敬之心,而且從西藏邀請喇嘛赴京的事情,以及喇嘛嚴守戒律,到訪北京的喇嘛還趕赴普陀山進行參拜等等。作為日本保存的關于中國的資料的珍貴性自不用說,書中對鄰國的宗教設施及佛像遭受西方國家的攻擊破壞這一國際事件的記錄,對中國宗教狀況、藏傳佛教與漢傳佛教之間的差異、皇帝與宗教的關系等予以關注,并用日語來理解和表達,這本身就是十分重要的*近年有關滿族政權之清朝皇帝對藏傳佛教的歸依、清代儒家思想、佛教政策的研究出現(xiàn)了石濱裕美子的詳細論著《清朝與藏傳佛教 成為菩薩王的乾隆帝》,早稻田大學學術叢書,2011年。。
在滿族建立清朝后,福建海商鄭芝龍與日本人結婚,其子鄭成功出生于平戶,后占據(jù)臺灣與清朝對抗,意圖反清復明、恢復漢族統(tǒng)治。清朝和鄭氏政權兩方的貿易船只都會到訪日本,對長崎(日本)來說,避免自身卷入雙方的紛爭中,是非常重要的。
清朝針對以臺灣為據(jù)點的鄭氏政權,于1655年發(fā)布海禁令,除擁有許可證者外,禁止建造大型船舶及進行海外貿易。次年起對違反者予以嚴厲懲罰,此后還數(shù)次發(fā)布海禁令加強海禁力度。特別是于1661年通過遷界令強制將沿海居民遷至內陸地區(qū),除海外貿易外,沿海貿易、沿海漁業(yè)也被禁止,海禁一直持續(xù)到鄭氏政權投降次年的1684年。
在實行海禁的時期,從大陸出發(fā)的船在清朝政府看來都是非法的走私貿易船,他們逃過官府的耳目偷偷駛往日本。
下圖為海禁時期由各港口至長崎的船只數(shù)目,來自離長崎較遠的廣東的船只數(shù)目最多,占63艘中的17艘,約占四分之一。該地區(qū)距離北京較遠,漢族勢力更為強大是主要原因,但從福建到長崎只需要10天左右,從廣東出發(fā)則大約需要20天時間,航行風險要大許多,即便如此,仍有這么多的貿易船只,可見貿易能帶來的利益非常大。
另外,值得關注的是從東寧即臺灣而來的船有29艘之多。鄭氏政權所在的東都和東寧國,為了獲取與清朝作戰(zhàn)的資金,很重視與日本之間的貿易。不僅如此,鄭氏還曾經(jīng)向江戶幕府(日本政府)請求援軍。1645年,鄭芝龍向江戶幕府請求派遣軍隊,后來其子孫鄭成功、鄭經(jīng)也多次向日本求援,在截至1674年的三十年間,共十次派遣請求援軍的使者“日本乞師”前往日本。但江戶幕府無論對鄭氏還是對清朝政府都沒有派兵。對于日本而言,無論是與清政府還是鄭氏政權的貿易,都不是建立在國交關系基礎上的,主要目的還是獲取以生絲為主的中國珍貴貨品以及獲取利潤。
航行過程中遭遇海難并不稀奇,在《華夷變態(tài)》里,也記載有經(jīng)歷苦難、到達長崎的清朝海商的證言:
子七月十四日
唐通事目付
唐通事共
(六拾九番「柬埔寨船之唐人共申口」、康熙三十五年(1696)七月十四日)
從柬埔寨出港前往長崎的船只原本有五艘,分別來自福建、廣東、浙江。但在柬埔寨進行交易以后,其中兩艘返回中國,由另外三艘船組成船隊前往日本,航行期間其中一艘船順路??繉幉ǎb載絲及雜貨等。這艘商船在海上數(shù)次遭遇臺風侵襲,因船體老舊而船底進水,工具也被大浪卷走,幾乎要沉沒,幸而在神明佑護下最終獲救,抵達日本。船長是名叫林友官,這是他第一次駕駛該船,不熟悉船只的操作也是險些遇難的原因之一。
在記述這樣的航海經(jīng)歷之后,還敘述了柬埔寨的國情、柬埔寨的和平統(tǒng)治等事由,以及“柬埔寨近方之奧國”的相關情況,所謂“奧國”(注:腹地、附屬國),可以推測是柬埔寨的鄰國泰國。而關于清朝有關情況,并沒有得到新的信息。
另外,《華夷通商考》卷二之福建省“漳州府”中有如下記載:來訪長崎的華僑都擔任船長、舵手,他們都是航海和做生意的行家,足跡遍布印度、南亞乃至東南亞的泰國、柬埔寨、印度尼西亞,在這些地方定居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
這些清朝商人在從南亞、東南亞、南海直到東海的廣闊海域冒著生命危險航行的事跡被人們熟知,從中也可以明白他們祈求“神明的保佑”的心情是何等的迫切。
作為保佑航海平安、安全的神靈,中國船只上供奉著媽祖像,還設有后文將會提到的負責祭祀的人員。
媽祖神作為保佑華人現(xiàn)世利益的神,在中國大陸及臺灣地區(qū)、東南亞、東亞地區(qū),與關帝和觀音一道,有著深厚的信仰基礎。在長崎地區(qū),從中國前來進行貿易活動的人們居住的唐館內,建有供奉媽祖像的天后堂。
唐館最早建造于1689年(元祿2年),位于長崎郊外的十善寺鄉(xiāng),這里被劃定為清朝人居住區(qū)域,目的是將其置于長崎武將府的管理之下,以防止他們進行走私貿易。
而在此之前,“中式寺院”在明·清國海商的管理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長崎的三座重要中式寺院興福寺、福濟寺和崇福寺分別于1620年、1628年和1629年建成。據(jù)《長崎實録大成》卷五·六),這一點將在后文詳述。
唐館的面積大約有9400坪,可供大約2000人居住,周圍用墻壁和溝渠圍住,大門旁邊設有哨所,監(jiān)視人及物品的進出。在此后半個世紀的時間里,應中國人的意愿,建成祭祀土地神的“土神堂”(1691年即元祿4年)、“天后堂”(1736年即元文元年)、“觀音堂”(1737年即元文2年)。由于1859年出臺的開放門戶政策,唐館被廢棄,1870年被燒毀*日本迫于歐美的壓力解除了鎖國政策并實行開國,于是唐館被廢棄,這塊土地變成了中國人的居留地。另一方面,歐洲人的居留地以荷蘭人居留地“出島”為中心開始形成。留在日本的清國人也有部分進入歐洲人居留地,他們發(fā)揮自近代前期以來清朝與長崎間貿易的經(jīng)驗,進行新的貿易活動。或者經(jīng)營面向歐洲人的洋裝裁縫店。他們在這里建成孔子廟,孔子廟也成了長崎華僑的精神支柱。日本華僑從近代前期向前發(fā)展,居留地的精神支柱也從媽祖神、天后宮轉換到了孔子廟。這是一個很重大的問題,但與本文主題不符,需要另行考察。參見菱谷武平的《長崎外國人居留地の研究》(九州大學出版會,1988.)特別是第二章第四節(jié)“唐館の解體と中國人居留地の形成”和第五章第一節(jié)“華僑の進出”。,不過土神堂、天后堂、觀音堂在明治時期得以重建和修復而保存至今,正如后文提到的那樣,這些場所現(xiàn)在正在尋求被有效利用于旅游業(yè)。
媽祖作為保佑出海平安的神靈,特別受到漁民及因商貿出海的人們的厚愛,并為大家所熟知。在《清俗紀聞》里關于媽祖誕有如下記述,讓我們能從側面得知近代前期日本人是如何看待媽祖的:
(《清俗紀聞》一卷)
《清俗紀聞》記錄了日本與清朝在長崎的貿易往來,是了解中國實態(tài)的珍貴史料。如上面所引的一節(jié)文字里顯示的一樣,其術語經(jīng)常用日文假名標注中國發(fā)音(南京話發(fā)音)。此外還插入許多圖解,并用漢字夾雜假名來記錄,這都是為了平實且正確地記錄和理解貿易伙伴的情況。
三月二十三日的媽祖誕是在媽祖廟或天后堂慶祝媽祖誕生的節(jié)日,在現(xiàn)代,中國各地在這一天廣泛地舉行慶?;顒樱c旅日華僑關系較深的長崎、神戶、橫濱也是如此。但如同《清俗紀聞》中記述的一樣,不僅是廟里或堂內的媽祖神,各家在“廳堂”或其他房間也會擺放香燭,供上糕點、水果來祭拜媽祖。
寶永五年(1708年),由西川求林齋所著的《華夷通商考》是一部從貿易的角度來記錄日本近世時期對外交流活動的書籍,其中涉及到中國大陸及臺灣地區(qū)、琉球、朝鮮、荷蘭等地的船只的形態(tài)、出口商品、信仰、生活方式等內容,書目里甚至還標立有波斯一節(jié)。 特別是關于中國地區(qū),是按福州、泉州、廈門、漳州、安海、建寧等地區(qū)分別加以詳細記載。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這部《華夷通商考》里記錄有駛來日本的中國船只的船員組織形式,從中可知還特別設有專門負責祭祀媽祖的船員。
唐船役者
(中略)
據(jù)此得知,海上航行的方向是由通曉海洋地理、通過羅盤及太陽、月亮、星星可以判斷船只位置的“夥長”,辨識海風及波浪情況的“舵工”以及操縱船只、在接到指令后爬上桅桿把控船帆而被稱為“亞班”或“工社”的船工(槳手因船只大小大約在30、40人至100人左右)來控制的。
到達港口之后,“頭椗”負責拋錨以使船只停泊,“杉板工”通過被稱為“杉船”的小船從船上將貨物卸下來,“船主”對交易進行掌控,“財附”記錄交易的貨品及其金額。另外,《長崎名所圖會》里能夠看到長崎武將府官員親自到場,監(jiān)督貨物搬運的“船主”,這一場景作為觀察長崎商貿側面情況的片段意味深長。
另據(jù)《華夷通商考》可知,根據(jù)中國船只大小,船員一般是50至100余人。值得注意的是,為了向保佑航行安全的媽祖神祈求平安,特地設置有負責祭祀儀式的“香工”一職,就像“香華菩薩、勤燈明、朝夕俱拜之主役”所描述的一樣,其工作是對媽祖神進獻香、花、燈,并且早、晚行禮。
將《華夷通商考》中所記述的清朝人航海情況的資料,根據(jù)親身經(jīng)歷記錄下來的《唐國福建省江致漂著候、奧州南部之者六人口書(該篇別名“支那漂流記”,收錄于《海表異聞》)》 (寶歷5年(1755年))尤為珍貴。一方面是因為它是日本人記錄的駛向長崎的清朝船只在海上的實際航行情況的難得的資料,另一方面是因為它記錄保存了在海上祭祀媽祖神的實況。
該資料是來自奧州南部的人們漂流到位于福建沿海的秦嶼,在搭乘清朝船只返回日本后,在長崎接受問詢并留下的記錄,作為記載日本人所見的中國當?shù)厣?、習俗情況的資料也具有很高的價值*將該記錄作為重要的一項資料,并對近世時期日本、琉球人漂流至中國及返航進行論述的有松浦章的論文《清代沿海帆船に搭乗した日本漂流民》(關西學院大學《或問》No.12,2006年) 不僅在考察當時中日兩國之間的海事情況,而且在考察海洋以外的事物及文化的交流方面亦是十分重要的研究成果。此外,松浦還著有《清代帆船による東アジア·東南アジア海域への人的移動と物流》(關西大學東西學術研究所《東西學術研究所紀要》第48輯,2015年4月),不僅弄清了清代各種形態(tài)的帆船和貿易品的實情,還闡明了當時東亞·東南亞間航海與貿易的實態(tài),是非常重要的研究。。他們是操縱日本船只的航海專業(yè)人士,從他們的身份可以推想,該資料里面也有對清朝人航行情況的詳細觀察。
讓我們來看看在從福建駛向長崎的船上,他們在確定到達日本時的情況:
一唐船乗り様船働き之躰、日本船よりは甚、手ぬるく候。帆を引候よりは如何様之風ニ而も下ヶ候事決而無之、日本之帆を下ヶ候意ニ而帆耳に有之候。小綱を時々ゆるめ候へば、帆裏廻る風を橫ぎり申候。私共乗船ニ而□少々勝手存候故(ユヘ)、唐船之乗方ハ危き様に被存、殊外恐敷毎も打臥し罷在候、扨走り候內は杉板も本船へ乗せ、上廻りには何品も差置申候。楫には拾人計左右に罷在、綱に而楫取仕候、其前に箱を居へ、其中に方針を納め、燈明を燈し、蒔米を致し、晝夜共ニ針を無油斷相考へ申候。又日本近くの沖に相成、雲(yún)の様成物幽に見かけ候節(jié)、帆柱之上へ上り得と見屆候上、慥に山と申事相知れ候得者、船主より銀三拾匁祝儀として差遺し、船神之前ニ而、豚と鶏とを殺し、香を焚、紙を焼き、鑼を打、船中不殘禮拝仕候、其外ニハ相替り候儀無御座候。日本之山初て見へ候ば、五嶋之女嶋にて候、銀を遺し候事をは花江と申候て、祝儀の事ニ而御座候、誰に而も壱番山を見出し候者ヘ呉候事之由、五官申之候。
(《長崎關系史料選集》第一集,長崎史學習會編、發(fā)行,2004年)
作為日本人他們注意到船帆操作等航船方面的差異是饒有意味的,但其中表明技術與信仰之間深厚關系的記錄——“……將箱子帶入居室,并將羅盤針裝入其中,獻米種,晝夜不間斷為羅盤針供奉燈油”也不容忽略。晝夜無休地守護羅盤針可以說是為了探尋海路,但從在收納羅盤針的盒子中供奉稻米可以看出,點燈不僅是為了夜間照明,也是將羅盤針作為守護航海安全的神靈來對待。
他們以長崎為目的地行船,在看到位于五島列島西南方向的女島時,就確定到達長崎了,據(jù)說從船上遠遠看上去會分辨不清哪是云,哪是島。確認航向的工作在《華夷通商考》中是由進行操帆工作的“亞班”來負責,但其他人發(fā)現(xiàn)了日本的山或者女島的話,也能獲得賞金(花紅)三十文目(文目為日本古代貨幣單位,約為一兩銀子的六十分之一)。
與此同時,立刻殺雞宰豬,供奉船神即媽祖神,一面在神位前焚香、燒紙錢、鳴銅鑼,一面在船上各處行叩拜禮,據(jù)說是因為安全到達而向船和媽祖神表達謝意。
媽祖作為保佑航海安全之神,受到華人深厚的信仰,這從大量有關媽祖的靈驗故事、以及在媽祖廟和天妃宮至今每年舉辦的媽祖誕(三月二十三)活動的盛況就可知曉?!短茋=ㄊ〗缕?、奧州南部之者六人口書》所記載的船上進行的媽祖祭祀活動,是漂流至中國并乘坐福建船只返回日本的人們親眼所見的情景,也是十分珍貴的史料。
本節(jié)中提到的《華夷變態(tài)》六十九號〈柬埔寨船之唐人共申口〉(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七月十四日)中可以看到克服了遭遇風暴、船底進水等困難而到達日本的清朝船只的情況,在《長崎名勝圖會》里則描繪了將沉沒的荷蘭船拖到港口,以及修理清朝船只的情景。在描繪清朝船只修理的畫中,在清朝船只旁邊可以看到切削日本木材制作桅桿的情形,另在《唐館圖蘭館圖繪》卷三中,能夠看到來自清朝的商人正在用稻稈兒搓捻成可能是船上使用的網(wǎng)的情景,由此可知,航海至外國的清朝商人們,都擁有在各個寄居港口利用他國材料來對船體進行修復,以及做船上木工活的技藝。
另外,每幅畫中都有旁觀的長崎百姓,如此光景在其他地方均不得見,描繪出長崎作為國際都市的獨特風景。
清朝船只到達長崎港后拋錨停駛,將貨物堆放于舷梯并運往港口,解開貨物接受商品檢查,另外必須接受關于他們出發(fā)地、航行情況、清國國情等方面的質詢。其后前往唐館駐留,在信仰方面重要的事情是將供奉于船上的媽祖像搬下來。
《華夷通商考》卷二〈四川省〉中,有如下記載:來訪長崎的清朝華人信奉媽祖為觀音的化身,尊為“天妃”、“圣母”并稱為“菩薩”之事,還記載有入港時碰見其他清朝船只,依據(jù)到港先后順序升降禮旗而互相讓行的事情,以及將貨物搬運到港口之后,將媽祖像從船上搬下,在揚帆起航之際再將媽祖像安放回船上,在捧運媽祖的途中,要敲金鼓、吹喇叭之事等等。
《華夷通商考》中說這一例行禮法為清朝習俗。在《長崎名勝圖會》之〈唐人奉天妃〉、《長崎古今集覽名勝圖繪》之〈菩薩祭〉以及《唐館圖蘭館圖繪》里均能看到:穿著異國裝束,演奏金鼓、喇叭等樂器,手捧上方遮傘的媽祖像,由手提寫有“天后”、“圣母”的燈籠的人員開路,在長崎大街上行進的人們。無論是奏樂還是圖案構思,都是讓人感到彌足珍貴的異國情調。
柏林國立圖書館藏《閩省水師各標鎮(zhèn)協(xié)營戰(zhàn)哨船只圖說》(清代)里的清朝船只圖解圖中,有船上放置供奉媽祖像的“媽祖龕”的圖示,還可以看到后面懸掛有“媽祖旗”的情形。*柏林國立圖書館藏《閩省水師各標鎮(zhèn)協(xié)營戰(zhàn)哨船只圖說》是來自Deutsche DigitaleBibliothek(https://www.deutsche-digitale-bibliothek.de/item/VOJR7QSCBZDGVW2L6MZVAP2BMQTVD6J2,瀏覽于2015年9月23日)上公開的圖片資料。
在日本停留期間,從媽祖龕將媽祖運下來安放于唐館區(qū)的住所或中式寺院,以使他們可以在長崎駐留期間進行祭祀。在《長崎名勝圖會》中描繪長崎市中心的《唐人屋敷景》(唐館圖景,國立歷史民俗博物館藏)能夠看到他們在長崎唐館內列隊行進的情景。
清朝商人截至目前所見主要是從福建、上海、浙江、廣東、臺灣等海港前來的,來到日本以后同鄉(xiāng)之間的聯(lián)系也很緊密,如下的中式寺院分別由同鄉(xiāng)人建立,作為以商業(yè)貿易為中心的交易場所而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
·崇福寺(福州寺)……福建省、北部
·興福寺(南京寺)……上海、浙江省
·福濟寺(泉州寺(漳州寺))……福建省南部、臺灣
·圣福寺……廣東省
建立中式寺院也有日本方面的緣由,即江戶幕府抵制天主教的對策——“寺請制度(老百姓必須作為檀徒,歸屬于某個寺院,從而證明自己并非天主教徒的制度)”,這一制度也適用于清國海商??梢哉f中式寺院的創(chuàng)建,原本就帶有檢驗明·清國商人中是否混有天主教徒的目的。*在《長崎實録大成》卷五“寺院開創(chuàng)之部”上中,關于元和六年(1620年)創(chuàng)建的東明山興福寺有如下記載。“當寺開創(chuàng)ノ事ハ、元和六年唐僧眞圓當表ニ渡來リ、三カ年ノ間、今ノ興福寺境內ニ庵室ヲ結ビ住居セリ。其頃、邪宗門御制禁厳勵ナリシ時節(jié)、日本渡海唐人ノ內、天主耶蘇教·切支丹宗門也ヲ信敬スル者混シ來ルノ由、風聞専ラナリシ故、南京方ノ船主共相議シ、唐船入津ノ最初ニ天主教ヲ尊信セルヤ否ノ事を緊シク穿鑿ヲ遂ケ、且ツ海上往來平安ノ祈願、又ハ船主菩提供養(yǎng)ノ爲、右眞圓ヲ開基トシテ禪院ヲ創(chuàng)建成シタキ旨、御奉行所ニ相願フノ處、免許有テ、…市中ニテ南京寺ト稱ス”。這表明興福寺的創(chuàng)建有兩個理由,一是檢驗中國海商中是否混有被日本視為異端的天主教信徒,二是為了祈愿航海安全。 在8年后的寬永五年(1628年)建立了福濟寺,次年又建立了崇福寺。它們與興福寺同樣,都擔負著禁教政策下對中國海商信仰的檢驗,以及祈愿航海安全的任務。這一點可以參照『長崎實録大成』巻六“寺院開創(chuàng)之部”下,以及松浦章「清代帆船の船內祭祀― 沿海地域における宗教伝播の過程において―」(関西大學文化交渉學教育研究拠點編『東アジア文化交渉研究』第2號、2009年3月。作為其中的一環(huán),考察中國船只上的媽祖像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參照『福濟寺 山號寺號幷末庵、諸伽藍幷寶物、唐僧來朝年數(shù)、代々住持并由緒』(長崎歴史文化博物館史料叢書六『福濟寺関係史料』平成26年3月発行)天明二年(1764)六月)??疾鞁屪嫦?,是因為在當時有一些媽祖像被描繪成西洋風格,類似圣母像的樣子(O. Dapper『第二、三次荷蘭東印度公司使節(jié)出使大清帝國記』國立臺灣歴史博物館藏),日本方面警惕瑪利亞借媽祖像之名進入日本*關于將瑪利亞假扮成媽祖帶到日本,在陳佳秀的論文中有所提及(《東アジア海域における船神信仰一九州、琉球列島への媽祖信仰の伝來一》(《鹿児島國際大學大學院學術論集》第3期,2011年12月)),但該論文對于瑪利亞以媽祖的形象進入日本的推測,并未提供任何證據(jù)。 另外,德國人羅德里?!て账?Roderich Ptak)的中文論文《海神媽祖與圣母瑪利亞之比較(約1400~1700年)》(《海洋史研究》第四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2年12月。)對明清時期的媽祖和瑪利亞進行了比較。對西方的圣母瑪利亞作為航海安全的保護神,從信仰、祭祀、儀禮等方面進行介紹,并論及與作為航海神的媽祖的相似性,是很重要的研究。論文雖然沒有提及明清國人是否使用瑪利亞代替媽祖安置在船上進行祭祀,但提出鄭芝龍等天主教徒的海商,很有可能將瑪利亞模仿成媽祖安置在商船上。。
在現(xiàn)代臺灣,華人們把“天后圣母”這一通常用于媽祖的稱呼也用于瑪利亞,甚至存有“天后圣母 圣瑪利亞”雕像(臺灣嘉義市內的本尼迪克特會(本篤會)總院)。在臺灣進行的問詢調查也顯示,人們對瑪利亞的印象和對媽祖神的印象幾乎沒有差別*安部力,《臺灣におけるカトリック · キリスト教信者の宗教意識に関する一考察 (二) ―「天后聖母」について―》,『北九州工業(yè)高等専門學校研究報告』42號、2009(1)。。
通過《長崎オランダ商館の日記》(長崎荷蘭商館日記)可以知道,在明代末期,老一官(鄭芝龍)等海商是天主教徒這一點,被荷蘭的東印度公司所把握*松竹秀雄,《タイオワン(臺灣)をめぐる17世紀の海外貿易》,《東南アジア研究年報》 31,1989。。日記中有以下記載,記述了鄭芝龍作為天主教徒,在邸宅進行彌撒的場景。
通詞吉兵衛(wèi)殿は奉行たちに、前にオランダ人から聞いた事として、(中略)一官(鄭芝龍)の邸では、毎日ミサその他、ローマ教の勤めが行われていたと話したことを述べた。(「ヤン·ファン·エルセラック(Jan van Elseracq)の日記」1664年9月26日,『長崎オランダ商館の日記』第一輯,村上直次郎訳,巖波書店,1956年)
這位翻譯(日語與荷蘭語翻譯)在長崎武將府對清朝天主教徒進行問詢,他們不僅陳述說“數(shù)年前通過留在中國的葡萄牙神父加入了天主教”,還詳細講述了“當時因為饑饉幾乎無法生存,在神父的幫助下才活了下來,于是接受了洗禮”這樣的入教經(jīng)過。
意大利的耶穌會宣教師利瑪竇(Matteo Ricci)曾赴北京,入宮的時間是明朝萬歷年間的1601年。其后,耶穌會的宣教師與在日本一樣,一邊進行救濟貧民的實踐活動,一邊進行布教,中國一般民眾中的信徒呈現(xiàn)急劇增長的狀態(tài)。
據(jù)《長崎オランダ商館の日記》(長崎荷蘭商館日記)1664年9月22日記載,“早上進貨商品若干,以現(xiàn)金賣出。各種中國織物由于中國人的大量出售(因此價格暴跌),蒙受很大損失。”可見明朝的海商在日本市場上是荷蘭商人的競爭對手,駐留長崎的荷蘭商館也密切關注著進入長崎港的中國船只乃至船員的動向。這些中國船只中也包括鄭芝龍的船,鄭芝龍因為勢力較大,荷蘭東印度公司對他的記錄也十分詳細。從貿易競爭的角度看,宣揚中國海商是天主教徒,會使中國海商在日本處于不利地位,因此也不能排除鄭芝龍并非天主教徒的可能。但從總體狀況而言,中國的天主教徒不斷擴大的狀況是較為確鑿的。
江戶幕府也掌握到鄭芝龍等海商是天主教徒的情況,為了確認這一點,當鄭氏一行造訪長崎時,派人入船檢查,并對船員進行拷問。這些情況也都記錄在《長崎オランダ商館の日記》(長崎荷蘭商館日記)中*《長崎オランダ商館の日記》1664年9月17日條目中,關于前日到達的明朝的帆船受到長崎官府人員檢查,發(fā)現(xiàn)了“(天主教用的)念珠串和一本書”,將所有者投入監(jiān)獄。此外還有如下記載,“中國船的頭目們被召集,經(jīng)過水刑拷問,有人坦白說自己是天主教徒,教名是安東尼”。9月25日也有船員受到水刑拷問,28日又有如下記載,“對中國人再次進行拷問,當?shù)赝2吹牧硪凰曳退麄円黄饛陌拈T到港,主要貨物都是葡萄牙人所有,中國船員大部分都坦白了自己的天主教徒身份,全部被逮捕,中國人越發(fā)感受到恐怖了”。。
基于以上這些史實,中國海商中的天主教徒的確有可能將瑪利亞像偽裝成媽祖像帶到日本,或者是安置在船內。江戶幕府對此有所戒備也是情有可原的。*中國近年來的研究有林觀潮《明清時期閩商往來長崎商路之旁考》,《閩商文化研究》,2011(2);林觀潮《明清福建籍海外移民宗教信仰狀況研究——以日本長崎在留唐人為重點》,《閩南佛學》,2011(3)。后者中提到江戶幕府注意到清國海商祭祀的媽祖和圣母瑪利亞的近似性,非常警惕他們中混有天主教徒。中式寺院的建立也包含有對他們進行管理的目的。不過文中并沒有提及對明清海商和他們的船只被嚴厲調查的事情。
承應3年(1654年),來自福建的隱元禪師乘坐鄭成功的船,從長崎登陸日本之后,崇福寺、興福寺、福濟寺三座寺院成為黃檗宗的寺院。而圣福寺則是由隱元的徒孫——鐵心道胖建立的。
以此四座寺院為中心,由出身地相同的人士成立的相互扶助的組織——“幫”,在近世中期(1650年左右)之前就已經(jīng)成立(崇福寺的三山幫、興福寺的三江幫、福濟寺的漳州幫、圣福寺的廣州幫)*請參看《時中 長崎華僑時中小學院史 文化事志 1991》第三部、團龍美執(zhí)筆〈長崎華僑錄〉序說,時中 長崎華僑時中中小學院史 文化事志編、發(fā)行,1991年,以及坂本夏實《長崎華僑之中的社會組織的歷史和變遷》,《文化環(huán)境研究》,2014年11月。,但長崎現(xiàn)存的僅有由出身于福州的人組織成立的“三山公幫”。所謂“三山”意為福州,“三山公幫”在長崎華僑之中也是由舊福州府出身的人們組成的服務于崇福寺各種儀式活動的祭祀組織,以此組織為基礎的福州幫創(chuàng)立于1629年,于1850年變更為福建幫,在位于大浦的清朝領事館(成立于1878年即明治11年)開設約20年之后的1899年(明治32年)改稱“三山公幫”,歷經(jīng)甲午戰(zhàn)爭、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等兩國關系惡化時期而延續(xù)至現(xiàn)在。
在崇福寺,至今還由三山公幫舉辦農歷三月的媽祖誕,此外還有元宵節(jié)(農歷正月)、普度蘭盆勝會(農歷七月)等節(jié)日期間由僧侶進行的法會儀式。雖說是在寺院,但在每個節(jié)日儀式舉行之時,都會獻上以三牲(豬、雞、魚)為代表的供品,這些都是由三山公幫負責準備(據(jù)筆者于2013-2015年所進行的調查結果)。在崇福寺之外的中式寺院,來自不同出身地的華僑幾乎消失的同時,不僅是對媽祖進行的祭祀,其他以華僑為主體的儀式活動也沒被傳承下來,而三山公幫這一同鄉(xiāng)會組織,能夠將具有道教色彩的清代至近現(xiàn)代的中國民間祭祀活動通過崇福寺傳承下去,是值得大書特書的。
圖1柏林國立圖書館藏《閩省水師各標鎮(zhèn)協(xié)營戰(zhàn)哨船只圖說》(清代)
圖2歷博藏H-25《唐館圖景》
若干接近單色的手涂彩繪版畫富嶼屋文治右衛(wèi)門板(長崎縣立圖書館所藏的是文錦堂板)余白處寫有"元祿元年清國商船ヲ限リ七拾艘ト為ス",唐館的樣子被清晰地描繪下來,從中可以窺見中日交流的一些情況。元祿二年時,留日的中國人被要求居住在指定的區(qū)域,本圖展示了這種狀態(tài)。除了大門周邊,館內被橘子樹籬所包圍,樹籬里面還有一道圍墻。樹籬和圍墻之間是一條壕溝,想要自由出入并不容易。圖上中央下部的隊列是送菩薩(入船祭)的隊列。此外,還可以看到從外部進入到館內的游女、挑著桶的小販。
圖3現(xiàn)代長崎崇福寺的媽祖誕(筆者拍攝于2015年5月11日,即農歷3月23日)
新地中華街的春節(jié)節(jié)慶活動,被開發(fā)為旅游項目,命名為燈籠節(jié)?,F(xiàn)已成為以長崎市為中心的地區(qū)性大型節(jié)慶活動之一。為期兩周的節(jié)慶持續(xù)到崇福寺農歷正月十五的元宵節(jié)。長崎市政府為此提供大約1億日元的援助金,在節(jié)慶的16天期間有超過100萬人前來,大約會帶來100億日元的經(jīng)濟效益(平成25年(2013年)長崎市旅游統(tǒng)計),是將傳統(tǒng)節(jié)日成功進行旅游開發(fā),并且產生經(jīng)濟效果的典型事例。
規(guī)模略小的崇福寺的媽祖祭祀——“天上圣母生辰(媽祖誕)”及祖先祭祀——“普度蘭盆勝會(一般稱為“PORU”)”等,近世時期以來的華僑傳統(tǒng)節(jié)慶也成為招徠游客的宣傳內容,不僅限于華僑及信徒,也面向一般游客。
昭和20年(1945年),美國向長崎投下的原子彈給長崎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在此前一年(1944年),三菱造船廠等所在的長崎就成為攻擊目標,通過B29、B24、B25等轟炸機一次投下數(shù)十甚至超過一百噸的炸藥,前后經(jīng)歷多達五次的空襲,每次死傷及失蹤人數(shù)都達到數(shù)十至數(shù)百人,數(shù)十乃至上百戶的房屋遭到毀壞。
據(jù)說原子彈投下之后,因受災而流離失所的華僑將崇福寺作為避難所(依據(jù)對長崎華僑所做的訪問調查)。崇福寺管區(qū)內修建了二層方丈房,以供普度蘭盆勝會等節(jié)慶活動期間,從全國聚集而來的福建華僑留宿,至今仍在使用。比一般房子堅固的堂舍、宗教設施被作為戰(zhàn)爭期間受難者的緊急避難所而被開放和利用,這一點值得關注。
在當代華僑的老人中,親身經(jīng)歷了當時那樣的苦難,或從祖輩那里聽到他們的經(jīng)歷的人為數(shù)不少。有關當下旅日華僑問題的研究,有許多通過從文化人類學、社會學等角度進行的田野調查,有關注華僑華人及其文化歸屬感的研究,以及厘清學校制度和教育及其變遷的教育學角度的研究,積累了許多研究成果*裘曉蘭《日本的華僑、華人教育相關研究——面向多文化、多民族社會的教育重建與課題》,早稻田大學博士論文,2007年,等等。,本節(jié)是基于筆者這三年期間對70歲以上的各位華僑所做的訪問而進行的考察*以下內容是筆者基于民俗學性質的田野調查而對二戰(zhàn)后華僑文化的形成進行的考察。筆者的角度及關注點是要弄清楚個體的生活詳細情況及其心境,并非是基于史實及口述內容而以現(xiàn)代為主題,即所謂的“記憶論”性質的考察。被采訪者的口述,因為源自他們的記憶而帶上了過往的意味,同時具有重新建構的傾向,但這種隨著時間推移產生的記憶的變化,也為我們窺探歷史提供了依據(jù)。。
長崎在二戰(zhàn)后的重建,特別是經(jīng)濟方面的復蘇是由長崎縣工商經(jīng)濟協(xié)會主導的*新木武志《長崎遭受原子彈空襲與戰(zhàn)后復興》,第8回海港都市國際研討會,長崎大學,2012年12月Working Paper,《長崎大學東亞共生項目Working Paper》No.10,2013年3月。,但在長崎華僑的商業(yè)重建方面發(fā)揮很大作用的是美國的特配(特殊配給),很多華僑對此還存有記憶。
美國和中國作為以日本為共同敵人的戰(zhàn)勝國同盟關系,美國對中國的特殊配給在二戰(zhàn)后一直持續(xù)了一兩年時間,據(jù)說這一制度也面向定居日本的華僑實施。這一情況不單是長崎,從橫濱的華僑那里也同樣能夠聽到(據(jù)筆者于2015年6月對居住在橫濱的、其父親出身于廣東的二代華僑進行的訪問調查*在有關橫濱華僑的歷史概述里面,也記述了橫濱華僑從由GHQ(聯(lián)合國軍總司令部)進行的物質配給所得到的恩惠。(《橫濱中華街150年——落地生根的歲月》,橫濱開港資料館編、發(fā)行,2009年;《從戰(zhàn)火廢墟之中的再起》,財團法人中華會館、橫濱開港資料館編《橫濱華僑的歷史——橫濱華僑口述歷史記錄集》,財團法人中華會館,2010年;橫濱中華街150年的腳步《從戰(zhàn)火廢墟到世界旅游勝地》,等等)在神戶,由GHQ在二戰(zhàn)后三年期間對華僑實施的特殊配給是依據(jù)戰(zhàn)爭結束以后發(fā)行的證明華僑身份的“華僑證明書”以及原籍證明或戰(zhàn)前發(fā)行的“華僑登記證”(由原中華民國駐日大使館或總領事館發(fā)行),為接受特殊配給而發(fā)行“食品加配證”,配給物質包括米、小麥粉、味增醬、食用油、砂糖、魚肉罐頭、美軍用過的軍服等等,大約7000名神戶華僑進行了申請,這些物質在拉動二戰(zhàn)后神戶經(jīng)濟復蘇的三宮高架橋下的自由市場(黑市)中發(fā)揮了一定的作用,這些在中華會館編《落地生根 神戶華僑和神阪中華會館之百年》(2000年,研文出版)一書中有詳細介紹,尤其是在第四章“新時代的中華會館《一、第二次大戰(zhàn)以后的復興與華僑社會》”。本書里也揭示出傳達“昭和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日農林副官賬簿 、關于對外國人的食品加配的函件”的《華僑總會告知》(1948年)的資料(照片),在了解二戰(zhàn)后的日本、GHQ、華僑總會等機構、組織間的關系及協(xié)作這一點上尤為重要。)。
美國駐軍向華僑發(fā)放的配給物資是小麥、砂糖、棉布、衣服等生活必需品,據(jù)說尤其是菠蘿等水果干很是珍貴而讓人們感到高興。長崎的特配物資發(fā)放是在時中小學的校園內進行,據(jù)華僑之間的協(xié)議,僅向孩子上時中學校的家庭進行配給發(fā)放,因此也有暫時讓孩子從公立學校轉入時中學校的家庭。
有一位福建二代華僑(昭和17年(1942年)生于長崎),曾經(jīng)營一家從父母那里繼承的中餐廳(父親最初是替人理發(fā),販賣香煙,母親也是福建華僑),現(xiàn)已將店鋪租賃出去。他說當時從美軍那里領取配給的小麥,做成雜燴面所用的面條,不僅可以在自己的店內提供雜燴面,還可以將面條分給日本人經(jīng)營的面店或中餐廳。據(jù)說戰(zhàn)爭之前,特別是物質匱乏的戰(zhàn)爭期間,有請求同行的日本人勻給自己雜燴面所用面條等情況,但戰(zhàn)后的一段時間內,因作為戰(zhàn)勝國成員從美軍處領取配給,從而比日本人過得寬裕,實實在在地感受到優(yōu)越感。雖然隨著中日關系惡化,他們在日常生活中也產生過不少摩擦*另外,有關中日戰(zhàn)爭期間包括長崎在內的旅日華僑所遭受的苦難,請參看菊池一隆《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全日本華僑的動向與構造——大使館、及橫濱、神戶、長崎等各地華僑的位置》,《歷史研究》第39號,大阪教育大學歷史學研究室發(fā)行,2002年3月。,但即使二戰(zhàn)后感受到優(yōu)越感,華僑們經(jīng)過商議,也沒有針對正在受苦的日本人進行報復。
特別是在新地地區(qū),重新開業(yè)的中餐廳或其他新開張的店鋪非常多,但中餐廳比起日本餐廳,需要很強的火力,這在當時是殊為不易的。在二戰(zhàn)后的重建期間,從建筑材料中產生大量的鋸末,作為燃料的鋸末很容易就能得到,但通過鋸末燃燒難以獲得強大的火力。于是有華僑想出了通過向爐灶內輸送強風以獲得足夠的火力的辦法,該方法至少在長崎華僑中廣泛傳播,據(jù)說在煤氣灶等使用煤氣的方式普及之前一直都使用這個方法。
歷經(jīng)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時期,作為二戰(zhàn)后新地中華街振興及發(fā)展的重要標志,昭和61年(1986年)參照新地中華街的風水,在東西南北四面分別修建了中華門。在此兩年前的昭和59年(1984年)設立了“長崎新地中華街商業(yè)街振興合作社”,當時新地中華街居住的大多數(shù)華僑都是來自福建省福清市及其周邊地區(qū)的第二代、第三代,他們通過這一關系從福州市訂購屋頂?shù)耐咂炔牧?,并請來工匠進行建造。
在東西南北四方建立的中華門以及中國風的紅色的店鋪都是給人以中國印象的建筑物,中華門建成的第二年,昭和62年(1987年)進行了春節(jié)節(jié)慶活動,以紀念建成1周年。
由此,新地中華街的春節(jié)節(jié)慶活動便成為慣例(只在昭和64年/平成元年即1989年因昭和天皇駕崩而停止過一次),1994年(平成6年)由長崎市政府參與企劃并改名為“燈籠節(jié)”,一直延續(xù)至今。
在長崎市政府參與春節(jié)節(jié)慶活動的過程中,值得關注的是在此四年前的1990年(平成2年)在長崎召開的旅游博覽會。當時建造了中華門以及中式庭園,另外作為活動之一還舉辦了大型中式婚禮觀摩儀式。當年長崎市接待的游客人數(shù)比歷年人數(shù)多50萬人以上,多達628萬人(前一年1989年為568萬人;后一年1991年為554萬人,據(jù)《平成25年長崎市旅游統(tǒng)計》),獲得了巨大成功??梢哉f長崎市政府的參與及協(xié)作使得當?shù)刂腥A文化的開發(fā)邁出了巨大一步。
此外,與媽祖信仰·祭祀相關,值得重視的是在長崎旅游博覽會之前一年的1989年(平成元年),在春節(jié)的兩周期間,第二個周日那天進行了媽祖巡游活動。從此媽祖巡游作為燈籠節(jié)的重要活動持續(xù)至今。在長崎,該活動是由長崎華僑鬼永武(1948年出生于長崎的二代華僑,父親是福建人,母親是日本人)創(chuàng)始的,他委托福建船工建造了傳統(tǒng)的木船(明清代的福州船),從湄洲島請了媽祖神像安放在船內,駛入長崎港,再現(xiàn)了明清時代與長崎進行貿易的情景。藉由媽祖巡游,定期要從湄洲島請媽祖神上船,鬼永氏與中國的交流至今仍在持續(xù)*有關長崎華僑鬼永武氏關于媽祖巡游的復興以及與福州湄洲島的交流,松尾在民俗藝能學會2016年年度研討會上進行了題為“蕓能伝承の現(xiàn)狀と新しい動き:海外交流の視點から”(11月20日,國學院大學(東京))的口頭報告。。
從春節(jié)節(jié)慶活動變?yōu)闊艋\節(jié),長崎工商會議所的所長擔任執(zhí)行委員長一職,執(zhí)行辦公室由設置在長崎市政府旅游科的“長崎燈籠節(jié)執(zhí)行委員會”進行組織及管理。新地中華街從第一次春節(jié)節(jié)慶活動組織以來,每次提供500萬日元的贊助款,在更名為燈籠節(jié)以后,長崎市政府提供6000萬日元,作為工商會議所會員支付的贊助費大約為4000萬日元,共計支出1億日元,而由此帶來的經(jīng)濟效益約有100億日元。
燈籠節(jié)期間,以長崎新地中華街為主的地區(qū),在湊公園、中央公園、眼睛橋周邊、濱市·觀光大道拱廊商業(yè)街等長崎市內中心地區(qū)裝飾有多達15000個中國紅燈籠,以及讓人聯(lián)想起日本東北地區(qū)著名節(jié)慶活動——睡魔祭的大型燈籠飾品,它們?yōu)榻值涝鎏砹斯?jié)日色彩。
這些大型、人偶形狀的燈籠都是請原臺灣的美術教師林建治先生制作的,現(xiàn)在林先生在廣東珠海的工廠完成制作,自從1998年(平成10年)以來,每年會依照當年的生肖來制作主題燈籠,用以慶祝新年的到來。
在節(jié)日期間,以新地中華街及周邊地區(qū)為主會場,上演舞龍、中國雜技、二胡演奏等中華文藝節(jié)目,這一過程之中不能忽視的是與本文主題有關的媽祖信仰的聯(lián)系,特別是期間進行的媽祖巡游。
如前提到的一樣,近世時期中國船只上供奉的媽祖,會被列隊送入中式寺院(菩薩上岸),船只??块L崎期間,將媽祖安放在寺院,返航時再列隊將其從寺院接回到船上,此時會舉行將媽祖安放于祭壇的祭祀儀式。媽祖巡游是再現(xiàn)這一歷史的大事件,菩薩上岸是以孔子廟為起點,按“唐館→湊公園→眼鏡橋→興福寺”這樣的行進路線,而接回菩薩則是相反的路線,即由興福寺返回到唐館。道路兩側擠滿了人,都是為了一睹身穿清代衣裝、抬著媽祖神轎的豪華隊伍。
另外,作為與媽祖神相關的信仰活動,在唐館區(qū)的會場將“繞四堂”的路線圖展示出來也是值得重視的。所謂四堂,是建于近世時期的唐館區(qū),并在近代重新修建的土神堂、福建會館、天后堂、觀音堂。“繞四堂”就是按照這一順序逐一參拜各堂,為各位神靈點燃中國式的紅色粗蠟燭而巡回拜祭。據(jù)推測,“繞四堂”這一活動可能是參考了日本七福神巡禮等巡回參拜行為,其目的是為了唐館的復興以及觀光活動的開展。
看似與燈籠節(jié)無關的“唐船祭”,是重要的秋季祭禮,也是作為聯(lián)系媽祖與長崎傳統(tǒng)節(jié)慶活動的重要事項。它是元船町的舞蹈表演之一,紙扎的中式船上除了媽祖,在船頭還放有聽命媽祖的千里眼、順風耳兩位神靈,表現(xiàn)出期望一路順利且安全航海的樣子。元船町是于1904年在大避風港前填海而建的街道,長崎港開放的時候,是清朝、荷蘭船只??康拇笮捅茱L港,街道的名字也由此得來。在祭神舞表演時,“唐船祭”由穿著清朝服裝的孩子伴著明清時的音樂起舞,如此的異國情調讓大家非常愉悅。
在燈籠節(jié)之中,作為信仰方面被旅游開發(fā)化而受到關注的,是月下老人這一燈籠飾物。月下老人在中國作為讓男女喜結連理的神仙而廣為人知,在節(jié)日期間,旁邊一直售賣的讓男女結緣的紅繩,買下的人們會將自己的愿望寄托在紅繩之上,并將紅繩系在月下老人的旁邊。這些紅繩在燈籠節(jié)的最后一天,即元宵節(jié)當天在崇福寺由僧侶燒掉,將這些愿望送到天上。
燈籠節(jié)作為以春節(jié)節(jié)慶為核心的活動,從市政府得到巨大的資金支持,基于中華文化的現(xiàn)代性活動內容以及媽祖巡游這樣的再現(xiàn)歷史的活動連日上演,甚至融入了元宵節(jié)這一由近世時期來到日本的華僑所傳承的節(jié)日,作為一項大型活動扎根下來。
在將燈籠節(jié)或近世時期從清朝傳來的龍舟競渡“Beron”進行旅游開發(fā),并作為港口城市的節(jié)日等方面,新地中華街商業(yè)街振興合作社及工商會、長崎市政府等提供了巨大的經(jīng)濟支持,并組織臨時工作人員、志愿者等,起到了很大的支持作用。另一方面,由于從近世時期一直延續(xù)下來的以福建華僑組織——“三山公幫”為中心的華僑的信仰和熱情,作為維持福建關系網(wǎng)的關鍵的普度蘭盆勝會等崇福寺的祭祀活動得到了支持而延續(xù)下來, 現(xiàn)在不僅在九州各地,三山公幫作為在日本全國各地的來自福建,特別是出身于福清的華僑共同體,扮演著重要的角色*關于由長崎、神戶、京都華僑舉行的普度勝會,請參照松尾恒一《旅日華僑的祖先祭祀、普度生活的傳承及當下》。。
本文主要對清朝與日本進行貿易時期,清朝商人在航海時,以及在日本貿易港口長崎的媽祖信仰與祭祀的實態(tài)和特質進行說明。并對現(xiàn)代通過將這一歷史事實用于旅游開發(fā),并在經(jīng)濟方面獲取巨大成功的長崎華僑的活動進行考察。
針對宗教與信仰、文化的實際形態(tài)與特質等問題,有必要聚焦其從近代以前開始的連續(xù)性和近現(xiàn)代政治、經(jīng)濟等國際狀況,進行綜合性考察研究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