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科技大學，河北 石家莊 050000）

姓名是公民（自然人）自身的重要標識，是個人身份的象征與代表。在現代社會，定姓取名，不僅是一項公民個人權利，也具有重要的社會意義。為方便管理，我國采用姓名登記制度對公民姓名權利進行管制。從法律本質上看，姓名登記是國家公權力對公民姓名權的一種限制，當公民選取的姓名不符合國家姓名登記制度規(guī)定時，有關機關可拒絕為其辦理姓名登記。但這一姓名管制制度，不論是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中，都存在若干爭議和問題。本文擬以權利與權力均衡理論為視角，對我國當前姓名登記制度進行規(guī)范梳理和制度評議，以期對進一步完善我國姓名登記制度有所裨益。

一、姓名登記的界定

（一）姓名登記的概念

人之姓名，自古存在。姓名登記制度卻是隨著社會復雜化演進而產生的。人類學研究表明，姓名不僅是社會交往的簡單符號，它還承載著規(guī)范婚姻秩序、體現社會評價和凝聚文明精華等社會功能。［1］正因為姓名具有如此廣泛的社會含義，國家才會利用公權力對姓名的取舍變更進行適當的控制。進入近現代社會以來，公民個性化的趨勢愈發(fā)明顯，許多公民為凸顯個性而取一些奇特、怪異的名字。若對姓名的選取與變更不加以適當約束，將不利于人們的日常社會交往。對公民的姓名進行登記，正是國家公共權力對公民姓名權利的適度限制。

在我國，姓名登記是公安機關戶籍管理制度中不可或缺的內容。它是指公安機關應申請人申請，在有關登記簿冊中記載相對人姓名的行政行為。［2］姓名登記，包括對出生人口姓名的初始登記，也包括公民姓名變更登記。當然，所謂登記，還包括對不符合法律規(guī)定的姓名登記申請的拒絕。

（二）姓名登記的特征

姓名登記是行政登記的一種，是對公民姓名進行審查并進行登記的行為。姓名登記主要有以下幾個特點：首先，姓名登記是一種應申請行政行為。即公安機關不能主動為公民進行姓名登記，只能在公民就自己的姓名登記事項提出申請后，才能履行姓名登記職責。這一特征與行政許可等行政行為類似。其次，姓名登記機關對姓名登記具有審查和批準權。就這一特征而言，姓名登記不純粹是對公民姓名簡單地登錄、記載，而是含有某些審查的意味。公安機關作為姓名登記的行政機關，對公民登記的姓名及要求變更姓名的內容具有審查義務，對不符合法律規(guī)定的姓名及其變更，公安機關可予拒絕。這多少有些近似“行政許可”的特征，但又與原始意義的“行政許可”不完全相同。行政登記與行政許可之間的關系，可以概括為：行政許可是原則禁止，例外同意；行政登記是原則同意，例外禁止。［3］顯然，國家并不在一般意義上限制或者禁止公民獲取姓名，但也毋寧認為是鼓勵，甚至暗含某種強制（例如上學、就醫(yī)、辦理社保等都需要公民姓名）。就這一特征而言，姓名登記與婚姻登記等類似。再次，姓名登記是一種羈束行政行為。對于姓名登記，公安機關只能依法對公民的姓名進行審查，對不違反法律規(guī)范強制性規(guī)定的姓名登記申請應予登記，否則應予拒絕。即對于公民姓名登記申請，公安機關要么予以登記，要么不予登記，不享有自由裁量權。

（三）姓名登記的類型

從申請登記的時間看，姓名登記主要分為姓名初始登記和姓名變更登記。

1.姓名初始登記。姓名初始登記，是指公民在辦理戶口時對姓名所做的首次登記，一般是指由父母為剛出生的嬰兒取名并到公安機關辦理登記的行為。關于姓名的初始登記，法律法規(guī)及相關規(guī)范性文件并無詳細規(guī)定。《戶口管理條例》僅規(guī)定在嬰兒出生后一個月以內應當向嬰兒常住地戶口登記機關申報出生登記。可以認為，由于姓名屬于出生登記所必須記載的內容，因此姓名的初始登記時間與出生登記的時間應當是一致的。

2.姓名變更登記。姓名變更登記，是指權利人要求公安機關對初始登記的姓名進行更改并將更改的姓名予以登記的行為。關于姓名的變更登記，主要分為未成年公民對姓或名的變更和成年公民對姓或名的變更兩種類型。

二、姓名登記的立法現狀與制度瑕疵

（一）姓名登記的立法狀況

目前，有關姓名登記的相關規(guī)定，主要散落于《戶口登記條例》《關于執(zhí)行戶口登記條例的初步意見》（以下簡稱《初步意見》）、《婚姻法》《民法通則》《民法總則》、有關立法解釋及各地發(fā)布的戶籍管理規(guī)范性文件中。其中，以《戶籍管理條例》以及各地戶籍管理規(guī)范性文件較為具體。

1.與姓名登記有關的法律?！睹穹ㄍ▌t》第99條規(guī)定：“公民享有姓名權，有權決定、使用和依照規(guī)定改變自己的姓名，禁止他人干涉、盜用、假冒?！边@一規(guī)定確立了公民私法意義上的姓名權。根據這一規(guī)定，公民對自己的姓名有自我選擇、使用與變更的權利。但是，這里“禁止他人干涉、盜用、假冒”中的“他人”應是指平等的其他民事主體。在現代社會，私法權利從來都是以公法為背景的，任何私法權利都擺脫不掉公權力依法限制的宿命。諸如財產所有權（更不用說使用權）、婚姻自由權、職業(yè)自由權……，這些都要受到公權力的限制。另一與公民姓名權有些關系的法律是《婚姻法》。《婚姻法》第22條規(guī)定：“子女可以隨父姓，可以隨母姓”。另外，《民法總則》第110條，明確規(guī)定了自然人享有姓名權。

2.立法解釋對姓名登記的規(guī)定。2009年發(fā)生的“北雁云依”姓名登記糾紛案，［4］引發(fā)了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姓名權的立法解釋。在該案中，被告燕山派出所認為，行政機關應依法行政，法律沒有明確規(guī)定的行為，行政機關就不能實施?！痘橐龇ā返?2條是我國法律對子女姓氏問題作出的專門規(guī)定。但對第三姓問題，該條文并未明確給予規(guī)定。因此，行政機關無權對原告使用第三姓進行姓名登記。原告“北雁云依”一方則認為，根據《民法通則》和《婚姻法》的相關規(guī)定，原告有權對自己的姓名進行自由選擇；《婚姻法》第22條的規(guī)定，主要目的是為了彰顯男女平等。該規(guī)定并不排斥公民使用第三姓作為自己的姓氏。由于雙方當事人對《民法通則》第99條第1款以及《婚姻法》第22條的理解有較大差異，山東省濟南市歷下區(qū)人民法院層報至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法院又請求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對《民法通則》第99條第1款和《婚姻法》第22條的規(guī)定作出法律解釋，以明確公民在父姓和母姓之外選取姓氏如何適用法律。2014年11月1日，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十一次會議通過了《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99條第1款、〈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第22條的解釋》（以下簡稱立法解釋）。該立法解釋規(guī)定：“公民依法享有姓名權。公民行使姓名權，還應當尊重社會公德，不得損害社會公共利益。公民原則上應當隨父姓或者母姓。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可以在父姓和母姓之外選取姓氏：（一）選取其他直系長輩血親的姓氏；（二）因由法定扶養(yǎng)人以外的人撫養(yǎng)而選取撫養(yǎng)人姓氏；（三）有不違反公序良俗的其他正當理由。少數民族公民的姓氏可以從本民族的文化傳統(tǒng)和風俗習慣?！痹摿⒎ń忉寣嶋H明確了公民原則上應當從父姓或母姓，具體化了第三姓選擇的情形。

3.行政法規(guī)有關姓名登記的規(guī)定。根據我國《戶口登記條例》的規(guī)定，未滿十八周歲的人變更姓名需要本人或父母、收養(yǎng)人向戶口登記機關申請變更登記；十八周歲以上的人需要變更姓名的，由本人向戶口登記機關申請變更登記。

4.規(guī)范性文件對姓名登記的有關規(guī)定。實踐中，姓名登記最主要的法律依據其實是各地公安機關制定的有關戶籍管理的規(guī)范性文件。公安部 《關于執(zhí)行戶口登記條例的初步意見》（以下簡稱《初步意見》）對《戶口登記條例》中有關姓名登記的條款進行了細化規(guī)定。另外，各地也因地制宜出臺了若干具體規(guī)定，如《山東省戶口登記管理規(guī)范》（試行）《黑龍江省公安廳關于規(guī)范常住戶口管理若干問題的意見》，等等。

（二）姓名登記制度存在的問題

1.姓名登記立法存在的問題。（1）規(guī)定分散、層次低。從前述姓名登記的立法組合構成來看，關于公民姓名權主要規(guī)定于《民法通則》《民法總則》中。而《婚姻法》第22條關于子女可從父姓，也可從母姓的規(guī)定，其實算不上公民姓名權的法律依據。因為，《婚姻法》這一規(guī)定，主要倡導的是夫妻雙方男女平等。它初始立法目的顯然不是確立或者維護公民姓名權。另外，《婚姻法》僅僅對公民姓名中的姓氏選擇作出規(guī)定，沒有涉及名字選擇問題。實踐中，公安機關對公民進行姓名登記，主要遵守的是作為行政法規(guī)的《戶口登記條例》以及各地自行制定的有關規(guī)范性文件。顯然，我國姓名登記的法律規(guī)范太過分散，而且立法層次偏低。（2）內容粗簡、不統(tǒng)一。首先是有些規(guī)定過于簡單，行政機關事實上無從據以執(zhí)法，例如《戶口登記條例》第7條只規(guī)定，嬰兒出生后一個月以內，由戶主、親屬、撫養(yǎng)人或者鄰居向嬰兒常住地戶口登記機關申報出生登記。棄嬰，由收養(yǎng)人或者育嬰機關向戶口登記機關申報出生登記。從內容上看，其實《戶口登記條例》完全沒有提到姓名登記，更不用說具體規(guī)定了。姓名登記的具體操作規(guī)則，都是由各地的規(guī)范性文件規(guī)定的。但各地的具體規(guī)定差異較大。例如，《山東省戶口登記管理規(guī)范》（試行）重述了全國人大常委會立法解釋的內容，規(guī)定公民原則上使用父姓或母姓，特殊情況可以使用父母姓氏以外的姓氏；《黑龍江省公安廳關于規(guī)范常住戶口管理若干問題的意見》則規(guī)定，公民的姓氏應當使用父姓或母姓，排除了使用第三姓的情形。

2.姓名登記內容存在的問題。（1）對“第三姓”寬嚴有異。例如，王文隆向北京市石景山區(qū)公安分局申請將其姓名更改為“奧古辜耶”，未獲批準，遂提起行政訴訟。最終，該案以被告同意為原告進行姓名變更登記，原告撤訴結案。［5］而沈陽人律詩申請將其姓氏改為父母姓氏之外的第三姓“耶律”，當地公安機關未予受理，律詩將公安機關訴至法院，卻最終敗訴。［6］在一個法制統(tǒng)一的國家，同樣使用第三姓作為姓氏，卻出現了不同的審判結果，這種情形無疑會損傷司法的權威性。（2）姓名內容規(guī)制尺度缺失。被稱為“姓名權第一案”的趙C案，因公民趙C的姓名帶有英文符號，公安機關拒絕為其變更身份證。趙C遂將公安機關告上法庭。雖然趙C贏得了一審判決的勝利，但最終該案以達成和解、一審判決撤銷、趙C同意變更姓名告終。［7］該案關系到姓名內容問題?，F今大部分省份規(guī)定公民姓名用字應使用《通用規(guī)范漢字表》中的字，有些省份還規(guī)定了公民除姓氏可保留異體字外，其名字應使用國務院公布的漢字簡化字填寫，不應使用繁體字、異體字、冷僻字，表明行政機關禁止公民使用數字、英文或其他符號作為姓名進行登記。但這種規(guī)定有將公民姓名的選擇范圍進一步縮小的嫌疑，也不利于姓名的多樣化。對公民姓名內容管制到何種程度，如何拿捏姓名登記管制的尺度，都是頗值探討的話題。

3.姓名變更中存在的問題。（1）姓名變更條件設置不適當。例如，公安部《初步意見》中規(guī)定，機關、團體、學校、企業(yè)、事業(yè)等單位的職工需要變更姓名時，必須取得所在單位人事部門準予變更的證明，才可給以變更。山東省《戶口管理登記規(guī)范》中規(guī)定，機關、團體、企事業(yè)單位的人員需要變更姓名的，應當提供所在單位組織人事部門出具的同意變更證明。在校學生申請變更姓名的，應當提供所在學校同意變更的證明。這相當于對公民姓名變更設置了“前置”程序，只要公民所在單位不同意公民變更姓名，公民姓名變更就難以實現。這種規(guī)定實際上侵犯了公民的姓名權，不僅缺乏合理性，也難以通過《行政許可法》的檢驗，不具合法性。（2）姓名變更次數限制設置不合理。我國《民法通則》中規(guī)定公民享有姓名權，明確規(guī)定公民有權變更自己的姓名，但對于公民姓名變更的次數，《民法通則》未予置喙。事實上，《民法通則》作為私法規(guī)范，也不可能對于如何使用姓名、變更姓名的次數等有具體規(guī)定。有關姓名管制的內容還得交由行政法律規(guī)范完成?！冻醪揭庖姟芬?guī)定，年滿十八周歲的人，要變更現用名時，應適當加以控制，沒有充分理由，不應輕易給予更改。但對姓名變更次數亦未限制。目前來看，對公民變更姓名次數所作的具體限制主要見于各地公安機關發(fā)布的有關戶籍管理規(guī)范性文件中。例如，湖北省潛江市公安局《公安機關戶籍業(yè)務辦理工作規(guī)程》中規(guī)定，公民只能變更姓、名一次。限制姓名變更的次數，本意是為了維護公民姓名的穩(wěn)定，防止公民姓名頻繁變動對治安管理造成困擾，但這種過于嚴苛的限制，似乎又不利于對公民姓名權的保護。

三、我國姓名登記制度的改革與完善

（一）制定《姓名登記條例》

如前所述，在我國，姓名登記法律規(guī)范一是分布零散，二是效力層次低，三是各地的規(guī)定相互差異大。目前來看，在國家層面，制定一部《姓名登記條例》的行政法規(guī)，是解決前述問題的較好選擇。

在《姓名登記條例》中，第一，可以吸收《戶籍管理條例》《初步意見》等規(guī)定的有益內容；第二，要對目前各自為政的各地不同的姓名登記規(guī)范進行整合，使各地的姓名登記內容與程序都能做到統(tǒng)一；第三，對姓名的初始登記、變更登記、不予登記的情形以及登記的程序等，應當做出詳盡具體的規(guī)定。

（二）完善姓名初始登記

1.“第三姓”登記問題。根據全國人大常委會的立法解釋，原則上，公民應當隨父姓或者母姓，特殊情況下才允許使用其他姓氏。筆者倒覺得，沒有必要對第三姓如此嚴苛。第一，在現代社會，姓氏在表彰血親、種族（家族）關系方面的功能已經大為下降。即使在一個村莊內，也可能同姓不同族。而且，只要不實行一以貫之的嚴格的單姓制（父姓或者母姓），時間久了，姓氏與血親、種族（家族）之間的關聯(lián)就會變得模糊。特別是，劇烈的城市化進程，也加速了家族觀念的變遷。感情只能產生于“耳鬢廝磨”。因此，指望分別出生、成長于不同城市的人口，僅僅在春節(jié)幾天回到農村老家就會因為同姓而產生多么深厚的家族情感，可能性已經相當衰微。第二，中國人口基數巨大，重名幾率非常高，而姓名多樣化，不僅有利于彰顯個性，也可避免較高的重名率。因此，筆者主張對公民選擇第三姓可以實行“負面清單制度”，即立法上僅規(guī)定什么樣的姓氏禁止使用，如姓氏諧音損害聲譽，姓氏本身帶有不好的解釋或寓意等，其余未被禁止的姓氏都可以使用。為避免姓氏混亂，還可規(guī)定第三姓應當從現有姓氏中選擇，因此類似“北雁云依”之類姓名不予準許。另外，對于使用第三姓進行姓名登記的，可以在登記姓名后面注明其使用的是第三姓。

2.名字的登記問題。對于名字的規(guī)定，主要涉及名字的內容及長度。首先，關于名字的內容，大部分省份規(guī)定公民姓名用字應使用《通用規(guī)范漢字表》中收錄的漢字，有些還禁止使用繁體字、冷僻字等。筆者認為，由于我國提倡使用簡體字，因此可以禁止使用繁體字作為名字進行登記。但是對于所謂冷僻字，由于使用的次數較少，因此可能會給公安機關電腦錄入造成一定困難，但這并不成為應予禁止的理由。相反，使用冷僻字作為名字會減少一定的重復率，促進姓名多樣化。其次，關于名字的長度，在我國，除了少數民族公民取名及少數復姓外，一般漢族公民的名字長度為兩個字或三個字，［8］因此，可以把姓名字數限定在二至四字之間。

（三）完善姓名變更登記

1.姓名變更的條件限制。如前所述，關于公民變更姓名的一些規(guī)定仍然帶有計劃經濟的時代殘余，例如，要求公民在姓名變更登記之前需取得所在機關、團體、學校、企業(yè)、事業(yè)等單位同意變更的證明。公民的姓名權盡管不是絕對自由，但其限制也不應來自所在單位。應該看到，“單位社會”已經日趨勢微。公民結婚、離婚都需要單位簽字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返。因此，應該去除課加在公民姓名變更權上的“單位”障礙。當然，公民作為某一單位的成員，與這些單位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這些單位有必要知曉公民對姓名的變更，若公民的姓名變更存在違反法律規(guī)定的情形，有關單位也可以向公安機關進行說明。因此，建議規(guī)定公安機關將公民姓名變更情況抄告其所在單位；沒有單位的，可以抄告其所在居民委員會或者村民委員會。

2.姓名變更的次數限制?；谛彰杂膳c公共秩序、行政成本與社會效益等的權衡，筆者認為，對姓名變更的次數應當施以一定限制。理由是，第一，公民變更自己的姓名，固然是其自由。但這種自由不是隨意的，它不是說變就變了。在一個依靠姓名（戶口或者身份證都需要姓名）實施人口管理的社會中，姓名的變化，可謂“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這決不僅僅涉及公安機關，公安機關不過是給申請變更姓名的公民重新制作一張戶口頁而已；也決不僅僅是公民個人的私事，所有與姓名變更公民有關聯(lián)的機關、單位都要對相關信息作出變更。其實，公民變更姓名，是有高昂社會成本的。第二，毋庸避諱，次數限制當然可以防止公民頻繁變更自己的姓名、利用姓名變更進行各種違法犯罪活動，盡管這種情況并不常見。當然，具體而言，可以分情況區(qū)別處理。例如，（1）對未成年人變更姓名可以不加次數限制，因為未成年人的社會關系網絡尚不繁密，姓名變更的社會成本不會太高。（2）對成年人變更姓名可以設定以兩次為限。而且，公民滿十八周歲后變更姓名的，還需要在變更姓名登記時備注其原姓名。

3.姓名變更的禁止情形。姓名變更的禁止性規(guī)定主要見于《初步意見》與各地關于戶口登記的規(guī)范性文件中，但規(guī)定的情形又各有不同?！冻醪揭庖姟芬?guī)定，依法被剝奪政治權利的罪犯和正在受刑事處罰的罪犯，以及正在被勞動教養(yǎng)的人，一律不準變更姓名。眾所周知，現今我國已經廢除了勞動教養(yǎng)制度，因此，有關規(guī)定已經不合時宜。在這方面，山東省《戶口登記管理規(guī)范》中有關禁止變更姓名的條款具有一定借鑒意義。該規(guī)范規(guī)定，對于正在服刑、正在接受刑事案件或者治安案件調查或其他具有故意隱瞞或者惡意規(guī)避法律制裁等其他情形的，不予進行姓名變更。這更有利于規(guī)范姓名登記制度，防止有人惡意更改姓名侵犯他人利益和社會利益。

本質而言，姓名是人際交往不可缺少的工具。但在現代社會，姓名除了具有標識公民（自然人）個體身份的功能之外，還具有了以維護公共利益為目的的國家管制意蘊。在權利高揚的時代，定姓取名，已然被認為是不需論證的公民的個人權利。但任何權利都有邊界，都不得濫用。公民姓名權，當然亦不得任性為之。與此同時，國家公共權力“那只手”也不應伸得過長，防止因此過度窄縮了公民自治的空間。由此可見，公民姓名權與國家管制權之間的平衡問題，不僅是一個規(guī)范的法學命題，還是一場頗具挑戰(zhàn)性的政策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