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團
(吉林大學 法學院,吉林長春 130012)
《第二屆司法大數據專題分析課題之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案件》專題摘要顯示我國從2012—2017年上半年期間,全國各級人民法院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一審審結案件量為449.1萬余件,占同期全國民事一審審結案件量的10.15%。而在機動車交通事故糾紛案件中,二審案件數量在逐年增加,結案數量也從2012年的48 198件到2016年的95 300件,上訴率從2012年的6.95%提升到了2016年的8.98%。交通事故糾紛案件中上訴事實主要集中在“認定事實錯誤”方面,占上訴案件數量的92.27%。機動車交通事故發(fā)生的原因是多種多樣的,其中,排名前三的分別是:無證駕駛、酒后駕駛、開車玩手機。因酒后駕駛導致交通事故的案件數量頻發(fā),又因酒后駕駛的認定很多時候存在誤區(qū),飲酒后駕駛即為醉酒駕駛,而醉酒駕駛在現有的《交強險條例》承保范圍中屬于保險人免責事由,致使被保險人和受害者的利益因法律解釋遭受侵蝕。所以厘定飲酒后駕駛和醉酒駕駛的概念很有必要,同時重整保險人、被保險人、受害者之間的法律關系,增加交通事故受害者的權益保障也是很有意義的。
《交強險條例》第22條第1款規(guī)定,駕駛人醉酒駕駛發(fā)生道路交通事故,造成受害人財產損失的,保險公司不承擔賠償責任。而現實中往往把醉酒駕駛和酒后駕駛等同起來,造成保險人免除責任承擔義務,造成了被保險人認為“認定事實錯誤”而“對簿公堂”,增加了當事人的成本支出,造成了司法資源的浪費。所以在交通事故糾紛處理中,“飲酒后駕駛”和“醉酒駕駛”兩個概念有必要辨析清楚。
《車輛駕駛人員血液、呼氣酒精含量閾值與檢驗》將酒后駕駛分為“飲酒后駕駛”和“醉酒后駕駛”,規(guī)定:車輛駕駛人員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大于或者等于20㎎/100 ml,小于80㎎/100 ml屬于飲酒后駕駛;車輛駕駛人員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大于等于80㎎/100 ml屬于醉酒后駕駛。亦即飲酒后駕駛不等于醉酒駕駛,酒后駕駛包括飲酒后駕駛和醉酒駕駛。醉酒后駕駛是更嚴重的飲酒后駕駛。醉酒駕駛造成機動車交通事故的幾率是遠比酒后駕駛要高的。
1.行政責任與民事責任認定的不一致性
行政責任認定主體具有自己的利益訴求,而此利益的訴求是對行政相對人權益的侵蝕。發(fā)生交通事故后,保險人判斷是否“飲酒后駕駛”或者“醉酒駕駛”往往以公安交通部門認定的當事人的行政責任判斷為依據。酒后駕駛或者醉酒駕駛既要承擔行政責任也要承擔民事責任,甚至承擔刑事責任。而交通部門對于行政處罰往往有著自身的利益訴求,現在仍然存在“以罰代管”的行政管理方式以“量化考核”,即以罰款的數額來評價交警及交通部門的工作考核的指標[1]。以簡單的罰款來管理交通秩序,而往往酒后駕駛中,醉酒駕駛的處罰肯定高于飲酒駕駛,如果在監(jiān)督不充分的情況下,各地酒駕檢測設備不統(tǒng)一,檢測環(huán)境不一致,檢測的數據可能存在一定的瑕疵,以此作為機動車駕駛人是否酒駕以及獲得保險賠付的依據是有失公允的。同時應該考慮當機動車駕駛人酒后駕車發(fā)生重大交通事故時,因為恐慌或者害怕,逃逸而沒有采集到酒精含量閾值時,交警部門勘驗現場時可能出于自身工作效率考量,慣性地認為機動車駕駛人酒駕逃逸且負擔全部責任時,保險人以此作為理賠的依據是否合理仍然值得商榷。
2.保險人與被保險人之間相對的利益天然對立性
被保險人獲得理賠是在保險人的權益減少的基礎上衡量的,保險人對于免責而拒絕理賠的情形更為偏愛。如果將“酒后駕駛”一律認定為“醉酒駕駛”,顯然對于保險人更具有天然的誘惑力,所以混淆兩者的概念也具有了行為上的合理性解釋。同時在概念解釋上,保險人相對在保險訴訟中擁有專業(yè)化和優(yōu)質化的訴訟法律服務隊伍,而交強險的被保險人一般不具備此優(yōu)勢。故關于酒后駕駛概念解釋的模糊性,為被保險人和受害人的權利的保障帶來了不利影響,這種不確定性的存在有損于交強險保險目的的實現。在交強險理賠的過程中應該準確區(qū)分酒后駕駛屬于飲酒后駕駛還是醉酒后駕駛,不能混淆兩者概念。同時不能僅以酒精閾值檢測作為認定是否醉酒駕駛的依據,應該綜合考量諸多因素對于檢測結果帶來的影響,并且不放棄其他證據的支持。明確判斷酒后駕駛的程度,以此來確定是否屬于保險人免責范圍,準確地、公平地保護被保險人和受害者的利益。
交強險在理念上重視受害人的損失填補、強調交強險的基本社會保障功能[2]。交強險是關系到社會公眾利益的責任保險險種,其蘊含了濃厚的公益性色彩。在設計交強險之初,就明確其保險運營理念是“總體上不贏不虧”,即《交強險條例》第六條第一款規(guī)定:“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實行統(tǒng)一的保險條款和基礎保險費率。保監(jiān)會按照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業(yè)務總體上不盈利不虧損的原則審批保險費率?!北kU人可以實現微利,但絕對不是為了謀取“暴利”。同時還要看到《交強險條例》第一條明確其立法目的是為了保障機動車道路交通事故受害人依法得到賠償,促進道路交通安全,所以在此基礎上對于“酒后駕駛”的解釋,務必應該做到公平合理地保護被保險人、受害人的利益,以期實現交強險的立法目的和立法定位。
法律解釋是從法律制定到法律實施之間的橋梁,通過法律解釋可以補正、彌補立法的不足,使人們取得對于法律規(guī)定的統(tǒng)一認識,以解決法律穩(wěn)定性與社會生活發(fā)展的內在矛盾[3]302-305。法律解釋存在強烈的目的性,為了達到交強險真正的解釋目標,首先應該采用文義解釋。文義解釋顧名思義就是指從法律條文所運用的語言含義來說明法律規(guī)定的內容,根據解釋的尺度不同又可分為字面解釋、限制解釋和擴大解釋。
鑒于交強險的立法定位,運用文義解釋中的字面解釋應該最“恰如其分”,在交強險中采用字面解釋方法,遵照《道路交通安全法》與《交強險條例》所要實現的立法目的,參照《車輛駕駛人員血液、呼氣酒精含量閾值與檢驗》確定酒后駕駛的程度,嚴格根據法條的字面含義解釋法律,既不縮小酒后駕駛的字面含義,使其僅等同于飲酒后駕駛的意思;也不擴大醉酒駕駛的含義,使其等同于酒后駕駛的意思。使“酒后駕駛”的解釋趨向于多數人可以理解的解釋,不過度使用“文字游戲”去弱化法律文義解釋的嚴肅性。
目的解釋指從制定某一法律的目的來解釋法律,這個目的包括立法目的與當前條件下的客觀目的,且目的解釋的范圍不限于整部法律的目的,也包括個別法條、個別制度的目的[3]312。所以在解釋“酒后駕駛”這一名詞時以制定《道路交通安全法》《交強險條例》與《保險法》的立法目的與這些法律法規(guī)在當前條件下所期望交強險實現的法律適用效果的客觀目的相結合進行法律解釋,以期綜合“酒后駕駛”的文義目的進行全面的、準確的解釋,來解決“酒后駕駛”概念的混淆問題,以便實現公平公正的法律效果。
從保險法的立法目的去看,保險應該保障“適格”被保險人的利益,對于充滿濃濃“惡意”的被保險人,其可能在與保險人訂立保險合同的初衷就隱含著“不誠實信用”的因素,或者抱有通過保險獲益的意思,這種意思通常以“故意”的意思表示、表達出來,無論對于正常交易秩序的維護,還是保護市場正當行為主體的權益,都應該通過法律的規(guī)制使“惡意”的被保險人的目的不能實現。醉酒駕駛的行為蘊藏著故意的“惡意”,即對于自身和他人生命財產權益的漠視,所以醉酒駕駛造成的損失不屬于交強險的保險范圍,保險人免除賠付的責任是正確的。但是對于輕度的“飲酒后駕駛”,這種“惡意”的水平是很低的,甚至趨近于零,出現交通事故的情況下,多數表現為一種“過失”,而不是故意。中國的“酒文化”盛行,往往飲酒后的駕駛出于一種無奈之舉,況且這種行為相對“醉酒駕駛”的危害程度是很低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計的。綜上,厘清“飲酒后駕駛”和“醉酒后駕駛”,對于“飲酒后駕駛”的駕駛人的利益應該得到交強險的保護,具有重大的意義。
在現實中,保險人出于對自身利益的衡量,往往試圖混淆兩者的概念,試圖以“醉駕”為理由免除自身的賠付義務。在司法過程中,法官可能過多依賴行政責任認定的鑒定結果,簡單機械地按照鑒定審理案件,造成了大量的被保險人因不滿判決而上訴。而上訴的關鍵是是否對于“鑒定事實認識錯誤”,而鑒定事實的認識問題不僅包含著“酒后駕駛”中程度的辨析,更應該注重在交強險投保之時,保險人是否履行了“明確說明義務”的先契約義務,也要注重在司法過程中,法官是否善用“不利解釋原則”,以捍衛(wèi)被保險人的權益。
《保險法》第17條規(guī)定了明確說明義務作為保險當事人的先契約義務,要求保險人在與投保人訂立合同時明確說明合同的內容,尤其是對于保險合同中免除保險人責任的條款更應當予以明確說明。如果保險人對保險合同中的免除被保險人責任條款,消極對待而不為說明的,將承擔法定的不利后果[4]。《交強險條例》第22條第1款規(guī)定如果機動車駕駛人員醉酒駕車的情形屬于保險人免責的事由,這事關被保險人責任減損的條款,就必須按照說明義務,對“醉酒駕駛”進行完整、客觀、真實、清楚的說明,而不是模糊的解釋,或者直接以沉默的方式消極對待。對采用模糊解釋或以消極沉默等方式對待的,應視為保險人未盡到說明義務,如果就未說明的條款發(fā)生爭議,保險人應當承擔不利的法律后果。
《交強險條例》中的“醉駕”說明應當完整、真實、客觀、清楚,明確告知投保人,醉駕的程度不包括“飲酒后駕駛”,飲酒后駕駛機動車的行為雖然不屬于交強險的免責范圍,但是屬于行政處罰的區(qū)間。畢竟保險人是市場的私主體,其與投保人處于平等的地位,如果其“傲慢”地怠于履行說明義務,其在條款解釋的爭端中應該承擔不利后果,這既是對保險人“締約過失”的懲罰,也是對保險合同相對人權利的救濟與保護。
1.不利解釋原則對于“酒后駕駛”責任認定的法律釋義
《保險法》第30條規(guī)定,如果保險人與投保人、被保險人或者保險受益人對合同條款有爭議的,應當按照通常解釋予以解釋;對合同條款有兩種以上解釋的,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應當做出有利于被保險人和受益人的解釋。如果在交強險中,保險人和被保險人對于“酒后駕駛”的解釋不同時,保險人認為“酒后駕駛”就是其免責事由的“醉駕”,而被保險人認為自己只是“飲酒后駕駛”沒有達到“醉駕后駕駛”的程度,此時保險人應當承擔相應舉證義務,如果證據不足或者無法舉證,法院或者仲裁機構應該依據保險法的不利解釋原則,認定飲酒后駕駛或者非酒后駕駛,而不能認定為醉酒后駕駛。
如果因為保險人違反先契約義務,沒有對于免除自己賠償責任的保險合同格式條款予以有效的說明,對于產生的不利后果,保險人應當承擔,就是在此情況下應該按照有利于被保險人的方式去解釋,即對保險人產生不利解釋的后果。當然這個條款的解釋是為了最大可能地補正合同的效力瑕疵,本著鼓勵交易的原則,促使保險合同盡量成立,而不是真正使其無效,而使合同不成立。
2.不利解釋原則對于“酒后駕駛”責任認定的法律適用
通過北大法寶檢索“酒后駕駛”“不利解釋”“保險”三個關鍵詞,發(fā)現一些特別典型的案例,如《方某訴某保險公司保險人代位求償權糾紛案——酒后駕駛情形下交強險的賠付》((2009)敦民初字第173號)一案中保險當事人都明確知道在“醉駕”情形下保險人免責,但是交通部門的事故認定書中記載“原告系酒后駕駛”,對于原告是否達到“醉酒后駕駛”的程度,被告保險人沒有充足證據去證明,對酒后駕駛是“飲酒后駕駛”還是“醉酒后駕駛”無法確切地認定,故法院堅持“不利解釋原則”認為保險人應該賠付。同時在《關于被保險人醉酒后駕駛造成交通事故人身傷亡,被保險人賠償后能否要求保險公司在交強險范圍內理賠的答復》((2009)浙甬民二他字第2號)一案中法院在考慮交強險具有公共利益性的基礎上,認為如果有多重解釋,應該堅持對于被保險人的有利原則,保險人應該賠付。
如果保險人履行了明確說明義務,且能夠準確地認定酒后駕駛是“飲酒后駕駛”還是“醉酒后駕駛”,此類情況下,法院會支持保險人的免責,拒絕被保險人的理賠訴求。如在《馬某某與中國太平洋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慈溪支公司財產保險合同糾紛上訴案》((2010)浙甬商終字第525號)一案中法院認為被保險人“醉駕”事實明確,且被保險人也認可,所以保險人免責,如果被保險人辯稱保險人對于格式條款未盡到說明義務,法院以通常解釋駁回。同樣在《吳某某與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有限公司鹽城市分公司保險合同糾紛上訴案》((2017)蘇09民終3382號)一案中,法院認為有交通部門出具的認定書證明被保險人酒精檢測的閾值已屬于“醉酒后駕駛”,所以認定保險人免除賠償責任。同樣在其他案件(如(2017)粵01民終18367號,(2017)豫04民終2359號,(2016)浙 1121民初 1024號等)中也是如此,法院一般只在認定事實存在多種解釋,且沒有相關證據佐證的情形下,才會適用“不利解釋原則”,以此來保護被保險人的利益,突顯交強險的社會屬性。
有學者認為“不利解釋原則”會成為法院庇護弱者的萬能鑰匙,過度使用會侵害保險人的利益[5]。這可能客觀存在,但是應該注意的是交強險的特殊保險定位和公共利益屬性,司法機關在審理案件過程中應該考量交強險的準社會公共職能。雖然法院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會遵循社會和諧哲學(和諧哲學是改革開放以來形成的主流政治哲學,救助弱勢群體是和諧哲學在司法領域的反應。為了使弱勢的交通事故受害人得到及時救治,維護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法院更愿意判決保險公司賠付。但是隨著國民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和機動車價格的降低,機動車駕駛人不一定屬于強勢的一方,所以當前法院采取和諧哲學往往表現于公平責任的適用)[6],但是法院“居中裁判”的公平立場是不會改變的,不可能在完整、全面的事實證據鏈面前偏袒一方當事人,而且利益受損的一方當事人可以進行上訴救濟自己的權利。所以有理由認為“不利解釋原則”只是在特定的格式條文存疑時運用,而其他方式的所謂的“濫用”與法官的法律素養(yǎng)存在一定關系,而后利益受損的一方通過上訴或者申請復議等方式也扭轉了前一審判的錯誤結果。同時可以看到隨著我國司法改革的不斷深化,對保險案件的審理更加公平化、專業(yè)化、標準化。
對于“酒后駕駛”之行為,雖然都要承擔行政責任,但是行政責任的承擔并不能阻卻民事責任的承擔。隨著民權意識的提高,不僅行政責任的承擔要求細致化、精細化,民事責任的劃分更需要細致化、精細化。酒后駕駛的民事責任承擔主要涉及損害賠償,而損害賠償的賠付范圍在運行中出現了一些問題,需要不斷地完善與優(yōu)化,以滿足現實發(fā)展的需要。
已知在“酒后駕駛”中存在“飲酒后駕駛”和“醉酒后駕駛”兩種情況,交強險在對待兩種情況的賠付問題上,應該以保險合同條款形式或者通過司法解釋的方式予以明確化,“飲酒后駕駛”應該納入交強險的賠付范圍,“醉酒后駕駛”應該屬于保險人免責的范圍。同時建議采取統(tǒng)一的格式條款書寫模式即“醉酒后駕駛”,即把《交強險條例》中第22條第1款“醉酒駕駛”統(tǒng)一解釋為“醉酒后駕駛”,排除“飲酒后駕駛”這種情形,減少和避免保險合同當事人因為對于“酒后駕駛”概念的認識不一而走上訴訟之路,降低保險當事人的經濟成本,節(jié)約司法資源。
是否把精神損害賠償也納入交強險的賠付范圍之內,這個問題在一直爭論不休。反對將“精神損害賠償”納入交強險賠付范圍者認為:目前交強險連基本的搶救費用都不足,沒有必要再講精神損害賠償納入[7];交強險的目的是為了讓受害人得到及時的救助,而精神損害賠償并不具有救助上的迫切性,并且精神損害賠償計算和衡量的復雜性會使受害人得到快速理賠的目的難以實現[8];精神損害賠償納入交強險賠償范圍超出了無過錯保險承保的范圍,不利于減少運營成本,也會帶來一些不公平后果[9]。
雖然這些反對意見存在一定的合理性,但是必須牢記交強險的使命,交強險的一系列制度設計是為了更好地保護受害人的利益,維護社會秩序的正常運行。把精神損害賠償納入交強險的賠償范圍就是為了更好地實現這個“初心”。首先,這在法理上有充足的理由。《侵權責任法》第22條規(guī)定人身群益受到損害,可以要求精神損害賠償?!督粡婋U條款》第三章第8條中明確規(guī)定精神損害撫慰金的存在,這與《交強險條例》并無沖突,其實質都是原保監(jiān)會發(fā)布的部門規(guī)章,而且《交強險條款》第十章附則第27條明確規(guī)定“本條款未盡事宜,按照《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條例》執(zhí)行”。在一定程度上,《交強險》條款是對相關利益人權利義務保障的細化,這也是其進步意義所在,有著人文主義的關懷,是人權保護的具體體現。保障受害人“人格權”損失以精神損害賠償的方式得到填補,這也是法律發(fā)展進步的表現,尤其在人格權商品化已經成為了市場經濟中的必然發(fā)展。對于損害“人格權”中生命權、健康權的維護,必須予以補償,否則可能導致對受害人嚴重不公平的后果[10]。其次,在經濟上精神損害賠償有實現的可能性。2017年11月發(fā)布的《中國保監(jiān)會關于2016年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保險業(yè)務情況的公告》與2016年11月發(fā)布的《中國保監(jiān)會關于2015年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保險業(yè)務情況的公告》顯示:2017和2016年,保險業(yè)中交強險分別盈利46億元、44億元。自2013年開始得益于投資收益拉動,交強險“經營結果出現微利,經營成本穩(wěn)中有降[11]”,交強險的“適當盈利”還將持續(xù),所以有能力在交強險賠償范圍內落實“精神損害賠償”,而且推動交強險從“不盈不虧”的費率模式到“適度盈利”的費率模式已經成為了一種必然[12],這是交強險可以實現“精神損失賠償”的經濟基礎,同時精神損害撫慰金也采取限額制,并不會對保險人造成賠付數額的激增。再次,在實務中法官也支持“精神損害賠償”。由最高院編寫的《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解釋理解與適用(2012)》中將人身傷亡內涵解釋為機動車發(fā)生交通事故侵害被侵權人的生命權、健康權等人身權益造成的損害,包括侵權責任法第16條和第22條規(guī)定的各項損害。將《道路交通安全法》第76條規(guī)定的財產損失解釋為因為機動車發(fā)生交通事故侵害侵權人的財產權益所造成的損失”,“人身傷亡的損害包括精神損害賠償,因此,交強險應當賠償精神損害也順理成章”[13]。最高法法官認為“對事故死者、傷者及其直系親屬進行精神撫慰,是法律精神所在,也被最高法司法解釋所明確界定”[14]。故綜上,將精神損害賠償納入交強險賠償范圍是有必要性和可行性的。
我國交強險制度自2006—2018年已經實施近12年時間了,其保障的覆蓋面不斷擴大,運營效率和服務水平不斷提升,其在交通事故頻發(fā)的今天已經成為了保障道路交通安全,維護社會秩序方面一項不可或缺的公共管理措施。新形勢下新的問題也在運行中不斷凸顯,實踐要求交強險的概念解釋不斷精確化、明細化,同時對于其保障的范圍應該優(yōu)化,真正的將“精神損害賠償”納入交強險賠償的范圍內,對于賠償的量化問題應該進一步明晰,參考國內外智慧,探索“中國式”的交強險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