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娟

【摘要】平陽木版年畫興于宋金，盛于元，在明、清時期達到頂峰。它作為一門綜合性的藝術，是將木版雕刻技法、色彩、線條等融為一體，是平陽民間藝人智慧的結晶，是我國最寶貴的藝術財富之一，是我們在美術創(chuàng)作中努力繼承和發(fā)揚的一個重要對象，我們在研究它時，往往忽略了對于它的制作工藝的深入學習和考察，不能夠真正繼承和發(fā)揮它的民間特色，因此研究它對于我們的木版畫創(chuàng)作有著不可忽視的意義和作用。

【關鍵詞】版材；紙張；顏料；印制

平陽（今山西臨汾）木版年畫在歷史上產生了許多經(jīng)典作品，如宋金時期的《四美圖》是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木版年畫作品，它體現(xiàn)出極為高超的藝術與技術水準，是木刻畫藝術趨向世俗的標志；而《東方朔盜桃》則是“世界上最早的套色木版畫史料”，它們在繪畫史上都占有獨特的地位。平陽木版年畫植根于民間，服務于大眾，寄托著普通人的愿望。它的畫面不同于宮廷士大夫和文人騷客的畫面所呈現(xiàn)的含蓄與雕鑿，它所彰顯出的特點是質樸自然、浪漫純真，留給人們以簡潔醒目、干凈利落、一目了然的感受，非常具有感染力。平陽木版年畫自解放以來是以膠版機來印刷，雖然產量低，但更易保持年畫的特色，繼承舊年畫的民族傳統(tǒng)，也有一部分年畫作品向西方藝術的表現(xiàn)方法和藝術形式學習過多，對年畫的優(yōu)良傳統(tǒng)繼承的較少，因而不受大眾所歡迎。我們在年畫的創(chuàng)作中，要始終保持繼承和創(chuàng)新的意識，在創(chuàng)作作品內容上可以是當代的，與時代相聯(lián)系；在表現(xiàn)的方法和藝術的表現(xiàn)形式上可以借鑒傳統(tǒng)木版年畫的特點，力求具備民間年畫的特點，這就要求我們對當?shù)孛耖g木版年畫的工具材料和印制工藝特點進行仔細的研究學習。平陽木版年畫的制作所采用的方法是水印手法，主要包括工具材料和印制工藝等。

一、制作平陽木版年畫的工具材料

一是版材，多選用本地盛產的棗木、梨木。棗木版材的特點是木質堅硬密實，木紋細密，纖維短，雕刻時不起毛岔，線條光潔整齊，吸水性能適中，濕水后不易變形，能夠經(jīng)得住印制中的反復摩擦，比較適合長時間水印，是當時雕版印刷首選的好材料。清代后期多選用當?shù)厣a的野生杜梨木、核桃木等果木。在目前發(fā)現(xiàn)的古版中，以明清時期的為多，主要是棗木版材，雕版厚度一般為3厘米，薄的厚度一般為1厘米，明、清早期的雕版厚度相對薄一些?，F(xiàn)今一般多用梨木、桃梨木、杜梨木作為雕版材料，版材厚度為3厘米，多為正反兩面來進行雕刻。平陽木版年畫的版材形式多種多樣，有長條的，也有橫幅的，版材的大小主要是根據(jù)設計好的畫稿尺寸確定，大的有整開紙張大小，小的只有手掌大小。對于畫幅較大的版材，清代是以木簽來合成版材，以符合畫稿尺寸的需求，現(xiàn)今主要是用皮膠將版材粘合而成，以達到畫幅大小的需要。

二是紙張，平陽木版年畫舊時多用當?shù)厣a的麻紙、毛邊紙、府紙、竹紙、宣紙、粉連紙等來進行印刷。平陽的麻紙在宋金時期已聞名京都汴梁，具有不變色、不怕蟲蛀、濕水干燥后還可復原的特點，歷來被作為貢品進貢皇宮，故稱“貢紙”。在清末尤其是民國時期，印制紙張多使用較為廉價的白報紙、粉連紙、洋光紙、平膠紙，宣紙很少用，在五六十年代多選用粉連紙，這與當時當?shù)氐慕?jīng)濟有關?，F(xiàn)今，平陽木版年畫印刷主要選用的是宣紙。

三是顏料，平陽木版年畫顏料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之前是用植物色料、礦物質來自制顏料，20世紀五六十年代之后用品色或國畫色，現(xiàn)今多使用國畫顏料或者水粉顏料。

運用植物制作顏料的方法有多種，如黃色可以運用槐樹花加明礬或膠，經(jīng)過熬制制成；或是用生姜壓汁，壓汁后將生姜汁液晾成粉末，生姜粉末再經(jīng)水稀釋而成；或是用蒲草的花粉也能制成黃色，還可以用藤枝熬制成藤黃色。

運用礦物質制作顏料的方法也有多種，如黑色可以用松煙、桐油煙、柏油煙、定煙，加入適量的膠或白礬和水進行熬制，熬制成黑色，其色澤具有油亮、黑亮的特點；也有用鍋底黑加入適量的水與漿糊制成黑色，但所制成的黑色色澤會呈現(xiàn)粉灰黑狀；或是運用固體墨研墨，可將剩余的固體墨留作下一次印刷使用，易于保存、不浪費?，F(xiàn)今，印制年畫黑色多用墨汁。黃色顏料的制作，用黃土加水制成土黃色，或鐵銹化水制成黃色等。

以上顏色在釀制中，都要加入適量的白礬、膠來熬制，以起到透明、提亮的作用，主要是“定色”，如同舊時人們染指甲時，用指甲草加明礬，以起到耐久的作用，也可以在顏色中加入一點酒來起到“入色”（即耐久）的作用。另外在顏料中加入雞蛋清可使顏料產生油脂性能，起到耐水的作用，如同永樂宮壁畫的顏料制作，但成本較高。以上顏料的制作都屬于原生態(tài)利用，用這些植物與礦物質原料制作的顏色，印制出的畫面色彩具有厚重、鮮艷、耐久的特征，給人以自然、細膩、考究、樸實無華的感受。

運用植物色料或礦物質自制的顏料以及品色印制年畫，具有我國民間文化的特征。品色，可以是染衣服的染料或食品色。品色要加入適量的膠礬水再滴入一點酒調制才可用。因品色粉末較輕飄，加入酒才可以與水融化均勻。經(jīng)過稀釋后的品色呈全透明狀，顆粒細，易滲化，印制出的畫面具有光艷透明、水色新鮮薄透的特征。

現(xiàn)今木版年畫套版印刷的顏料多選用水粉顏料，原因有兩個方面，一是節(jié)省工序，二是降低成本。用水粉顏料加水稀釋后的顏色在套版印刷過程中畫面會產生“粉”的效果。例如，木版年畫套印過程中，如果第一版印制黑色主線版，那么在后面印制套色版后，主線版會有疊壓覆蓋。由于水粉顏料與傳統(tǒng)制作的顏料或品色相比會有色彩透明度低的弱點，如果加水多透明度增加，色彩純度就會隨之降低，如果要保證較高的色彩純度，則顏色透明度又會下降，經(jīng)過套印的色彩就會產生“粉”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物象線條、形體不清晰的問題。平陽藝人在印制過程中，多選擇在最后一版印制黑色主線版，以使畫面達到形象與色彩對比鮮明的效果。這一現(xiàn)象也告訴我們，在繼承傳統(tǒng)文化的過程中，原創(chuàng)制作工藝對于作品表現(xiàn)力的重要性，我們要尊重原創(chuàng)的制作工藝，并適時地運用于我們的創(chuàng)作中。當然，要繼承傳統(tǒng)工藝，如它的顏料，無疑又增加了其制作成本的投入，當制作成本投入的增加與年畫市場的價格不成正比時，又會起到反作用，會使年畫藝人的工作受到限制，這也是現(xiàn)實中存在的問題，需要引起社會各個方面的關注與投入。

四是刻印工具，平陽木版年畫的刻版工具主要有斜刀、立刀、挖刀、打刀、圓刀等。印刷工具有印案、刷子、趟子、顏色盤等。

二、平陽木版年畫的印制工藝

平陽木版年畫的傳統(tǒng)制作方法從工序上來講，制作步驟嚴謹，主要以黑白單版和套版彩印為主，輔以少量的繪制，其制作過程主要包括畫稿、刻版、印刷三個工序，這三個工序環(huán)環(huán)相扣、相輔相成，每一步對作品最后效果所產生的影響都不可低估。平陽木版年畫講究版材上刀刻的功力、雕刻后木質的版跡、拓印后挺整的效果、手工填染色彩的逼真魅力，即“刀味”“木味”“印味”“繪味”四味。

一是畫稿。平陽木版年畫的生產是根據(jù)市場的需求來決定年畫題材內容的，商家一般都會聯(lián)系當?shù)赜腥藲獾漠嫀焷磉M行畫稿，任何一位畫師都不可能完全根據(jù)自己的意志來決定年畫題材。畫師在創(chuàng)作題材的選取上要適合年節(jié)喜慶的內容，一些悲苦情節(jié)的內容是不被選取的。題材內容定好之后便是畫稿，畫稿時畫師需要先用柳枝（或木炭條、香火點燒）勾畫出物象的大體輪廓，這期間要考慮好畫面的構圖與形象內容以及畫面的表現(xiàn)語言，使之保持一致，具有相得益彰的特點。初稿勾畫完成后還要送到畫店并懸掛在墻上來征求大眾的意見，然后根據(jù)大眾所提出的意見再進行修改，一般經(jīng)數(shù)次修改后，才能夠落墨定稿勾線。勾線時，要多注意線條的流暢、挺拔，并將畫面各部位的細節(jié)交待清楚，做到畫面簡潔明快，以便于之后的刻制工序。墨線稿完成后，民間藝人還需將墨線稿涂好色彩，形成彩色樣稿，再根據(jù)彩色樣稿描畫出分色稿，來作為雕刻彩色版的依據(jù)。

二是刻版。畫稿完成后，便由雕刻藝人進行刻版?？贪鏁r先要將版材刨平，再將刨平的版材打磨光滑，刷上紅色顏料晾干，將畫稿放在打磨好的版材上做好標記，以確保粘貼畫稿時位置準確。畫稿要先用水略微噴濕，放置一段時間，使紙張充分吸收水分，以避免因為干的稿子與版面漿糊接觸后，因為吸水而產生皺褶的現(xiàn)象。隨后用漿糊均勻涂抹在版面上，并根據(jù)先前的定位，將畫稿面朝木版面仔細放下，由中央漸次向外用手指輕輕撫平，使畫稿準確地拓印在版面上，這也就是所謂的“拓樣”。待版材上的線稿充分干燥后，再在版面上涂抹香油后才能開始雕刻。雕刻時涂抹香油的作用，一是可以使畫稿清晰，以確保刻版的精度；二是香油滲透力強，利于刻刀刻制木版，方便、省力，可以根據(jù)雕刻部位的需要局部涂抹香油；三是香油氣味好，使人刻版時心情舒暢，利于工作。等香油充分滲透于版材后，藝人便將版面的紅色部分全部刻掉留下黑色線條部分。

刻制過程分為刻版和敲底兩個程序。平陽藝人刻版時一般選用斜刀刻版，從版的中心部位向四周雕刻?？讨凭€條時，先用斜刀順著線條的邊線畫印后再進行雕刻?？讨戚^為精細的線條時，一般都留有余地，如先雕刻大的形體，最后再修邊，直至線條準確?？讨拼竺娣e的非圖形空白處時，采用圓刀和平刀鏟除木屑，并借助木槌用力敲打工具來代替手工用力，這個過程就是敲底。鏟除深度一般在2到6毫米之間，一般較大面積的部位要深一些。年畫受到人們審美和年俗的需要，追求鮮明強烈、熱情洋溢的特點，在這其中刻版是非常重要的，雕刻線條要求簡潔流暢，刀隨情走，富于張力。當?shù)厮嚾肆鱾饔羞@樣的雕刻口訣：“刀頭具眼，指節(jié)靈通?！币龅阶叩毒珳?，印出畫來才能版味十足。在刻制分色版時，一般色塊間隔較大的部分，刻制時需要留下兩個較大色塊間相連接的線條，即“墊版”，以確保印制時紙張不至于塌陷，粘上不需要的顏色。

三是印刷。全套的畫版雕刻完成后，便可以進行印刷。在印刷前版面需要用水噴濕來去除留在版面上底稿的印跡，平陽木版年畫為手工“無標記摸板”印刷，紙張多為宣紙、麻紙等。印案的中間有掏空的槽口，便于晾放印過的紙張，以取得較高的工作效率和較為理想的印制效果。印制時需要先把裁好的紙張固定于畫案上，隨后找準畫版的位置，盡量使畫版放在所印紙的正中間。隨后用刷子在版面上刷色，做到平、穩(wěn)、快，均衡用力。刷色均勻后，要將紙張抻平敷于版上，用趟子在紙張背部輕輕擦壓，以確保畫面各部位細節(jié)印制的顏色均勻而清晰。印制完一張后，要及時把紙張揭起，垂于案子槽口之下，使它自然下垂，再印下一張，以此類推。一般經(jīng)過前幾張的試印后，就可以進行正式批量生產了。

平陽木版年畫的套版印制方法與以上的印制方法基本相同，所不同的是多一個“摸板”的工序，與現(xiàn)代套色印刷的坐標套印方法有所不同。由于其是無標記印刷，印刷套色版時需充分利用凸版及宣紙、麻紙等較為薄軟的紙張?zhí)匦?，以摸對法來進行印制。先用沙袋將印版墊平穩(wěn)，根據(jù)經(jīng)驗，按照墨線圖用手摸出畫版在紙張中的方正位置，再通過印制仔細對比其準確程度。印制完一張色版后再進行調版，要做到不偏不斜，對準位置，然后觀察色塊在墨線圖案中的位置是否吻合并進行調整，要將套色版和墨線版印制的絲絲入扣，讓線和色版的大小色塊完全吻合。以此方法，逐一進行套色印制。平陽木版年畫套色版印制最多印五版，主要是因為運用手工印刷，所選用的紙張質地較薄，如果印刷次數(shù)太多紙張就會有磨損，所以要求藝人們要用較少的色版，表現(xiàn)出較為鮮明而熱烈的色彩效果，以適應年節(jié)這一特殊的應用需求，得到人們的喜愛，從而增加年畫的銷售量。

結語

可見，一幅木版年畫的完成離不開其嚴謹?shù)闹谱鞴に?，雖然畫師的水平?jīng)Q定作品的整體效果，商人必須依靠畫師才能制作出符合市場需求的商品，但要制作出一幅精美的木版年畫，其工具材料、精密度技術和拓印的細致加工都缺一不可。通過實地對平陽木版年畫制作工藝的考察，使我們充分認識到不管是繼承還是創(chuàng)新木版年畫作品，不僅對其藝術特色要作充分地了解，更要對其嚴謹?shù)闹谱鞴に囘M行深入地研究和學習，只有這樣才能夠更好地發(fā)揮年畫藝術的特性，創(chuàng)作出具有民族特色的藝術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