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洲
旅居臺灣的蒙古族作家席慕蓉從小便聽父親講述草原的清香,聽母親描摹流淌在蒙古高原的黃河的浩蕩,后來終于回到故鄉(xiāng),站在芬芳的草原上落淚如雨,寫下了《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這首歌。我的故鄉(xiāng)雖不在草原,然而,渴望見到草原的夙愿由來已久。多少次,藍(lán)天、碧野、白云、馬頭琴聲入夢,醒來久久地品味那夢中的美麗,期盼著能踏上一望無際的草原。2016年8月底,終于有了我的草原之行。
悠揚(yáng)的馬頭琴曲傳誦著久遠(yuǎn)的歲月,古老的蒙古族中流傳著許多祖先的故事,保留著濃郁的民族風(fēng)情。我們驅(qū)車廣袤的草原,不時會有幾個蒙古包躍入眼中。世世代代的游牧生活,蒙古人形成了自己的生活圖騰,他們把制作查干伊德(白色食品)的乳汁作為純潔、吉祥、崇高的象征,把提供烏蘭伊德(紅色食品)的牛羊作為生命的延續(xù),把藍(lán)天、草原、黃土地作為家園和理想的寄托。這個馬背上的民族在草原上生生不息地繁衍,延續(xù)著自己的文化習(xí)俗。
“蒙古人度假村”到了,一下汽車,我們立刻被濃濃的喜悅、歡樂所包圍,悠揚(yáng)的琴聲和歌聲驟然響起,我第一次身臨其境聆聽到馬頭琴——高亢、嘹遠(yuǎn),而又略帶幾分蒼涼,純正的蒙古民歌和著琴聲,將氣氛渲染得甚是熱烈,幾位身著鮮艷民族服飾的美麗女子給我們獻(xiàn)過哈達(dá),敬上潔白的奶酒。我也遵照他們的做法,用右手無名指蘸上一點(diǎn)兒,敬天、敬地,再蘸上一點(diǎn)兒涂于額頭以敬祖先,喝下清冽而回香的馬奶酒,我便迫不及待地去領(lǐng)略草原的奇妙。
草原最簡單又最豐富,就像一些話雖然樸實(shí)卻蘊(yùn)含著真理一樣。我站在草原上,目光所及之處是無邊的遼闊與平靜,哪里都不是路,但是哪里都可以走,哪里都不是床但是哪里都可以躺,眼睛隨便向哪個方向望去都不會遮擋視線。潔白的羊群、潔白的蒙古包、潔白的浮云相映成趣;各種黃的、紫的、紅色的野花驕傲地仰著笑臉,理直氣壯地開著;河水駕著輕柔的綠色淙淙流著,從綠色流出,又向綠色流去,在天地之間閃現(xiàn)著充盈的生命之綠,描繪出清淡雅致的風(fēng)景。天高云淡風(fēng)輕,在這坦誠平靜的草原上,忘卻繁雜的事務(wù),把心交付給她,然后消融在蒼穹碧野之中。
還沒有充分享受完這份舒暢和靜謐,我便被另一種感覺吸引了。如果說草原帶給我的是無盡的遐思和恬靜,那么騎馬則讓我體會到新鮮、刺激、飛躍、奔騰?!暗讲菰或T馬,就像到了海邊不游泳一樣,沒意思??!”在牧馬人的帶領(lǐng)下,從未騎過馬的我鼓足勇氣上馬,但心里仍不由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在牧馬人的指導(dǎo)下,總算掌握了要領(lǐng),身體隨著馬的節(jié)奏起伏,緊握韁繩的手和渾身的肌肉才不那么緊張僵硬,眼睛才離開馬背看風(fēng)景。對面不時的過來一行馬隊(duì),彼此熱情地打個招呼?!榜{……”馬群奔跑起來,隨著速度加快,駿馬騰空奔跑,座下也變得平坦,風(fēng)在耳旁吹過,閉上眼睛,享受著風(fēng)馳電掣的感覺。怪不得有“百卒不如一騎”的說法,正是這馬的力量和神威,才成就了成吉思汗的雄心壯志;正是這馬背上民族的剽悍和勇敢,出現(xiàn)了一代代彎弓射大雕的豪杰英雄。
走進(jìn)牧民的家,熱情好客的主人迎出來。我們上前用簡單的蒙語問好:“賽諾,賽諾!”這是剛剛學(xué)會的蒙語,意思是“您好,您好”。 主人把我們邀進(jìn)蒙古包,包內(nèi)寬敞明亮,收拾得干干凈凈,墻上掛著簡單的飾物,迎面的炕中間放著方桌,靠墻擺放著整齊、色彩艷麗的被褥。主人邀我們上炕喝茶,盤腿坐在鋪著毛氈的炕上,竟有一種歸去來兮的感覺,好像一只飄蕩在外的游雁,找到了夢中的家園。這時,芳香的奶茶端上來了,炒米、奶油、奶皮、奶酪擺滿了一桌子。我喝了一口奶茶,醇香鮮美,比城里的奶茶純正多了。它是由磚茶和鮮牛奶熬制而成,呈琥珀色,喝時往里面放些炒米,更是別有風(fēng)味。蒙古族是一個好客的民族,在草原,只要進(jìn)了蒙古包,不管認(rèn)識不認(rèn)識,都會受到熱情的款待。同樣我們也受到熱情的款待,互相友好地交談著,他們光亮黝黑的臉龐和發(fā)自心底的爽朗笑聲,他們對生活的滿足和自樂,讓我們好生羨慕。在這里,我們感受著草原上牧民的另一種活法,在這里,天空、環(huán)境和人心都純潔的沒有一絲污染,這種久違的純潔,在大都市人情沙漠里是找不到的。
走出牧民家,我們看到遠(yuǎn)處地勢稍高的地方有個石堆,那就是“敖包”了,在內(nèi)蒙古遼闊的草原上,經(jīng)常能看到它的身影?!鞍桨保晒耪Z是“堆子”“石堆”的意思,由石頭壘起石堆,上插樹枝、柳條為行人指路和標(biāo)明方向,樹枝上掛滿五顏六色的布條和紙旗。古代游牧民族在廣闊的草原上游牧,為了不迷失方向,走到哪里便在哪里放幾塊石頭,作為標(biāo)志,天長日久,石堆便越堆越大,并成為神圣的象征。后來敖包的規(guī)模逐漸擴(kuò)大,形狀也越來越講究。我們眼前的這個敖包就有一定的規(guī)模,它建在圓壇上,環(huán)疊三層石臺,基礎(chǔ)寬廣厚實(shí),下大上小,猶如一座圓形的石塔。敖包頂部豎一高桿,桿端安有鐵矛,矛鋒四刃,分指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鐵矛下方承一鐵盤,盤上綴有馬鬃,作為垂纓,這就是敖包的頂飾——蘇魯?shù)律裎?。蘇魯?shù)率敲晒耪Z,意為成吉思汗的長矛。
如今,金戈鐵馬、烽煙戰(zhàn)火的年代已經(jīng)久遠(yuǎn),祈求風(fēng)調(diào)雨順、吉祥幸福成了永恒,“敖包”成了祈福和青年男女約會的地方。草原上年輕的男子和女子也有自己的約會方式,既沒有都市咖啡屋的時尚,也沒有吧廳的前衛(wèi)新潮,他們的約會是自然和淳樸的,“敖包”就是約會的天然場所。因?yàn)橥ㄏ颉鞍桨钡穆肥俏ㄒ坏模栽诼飞戏派弦粭l馬鞭,后來的情侶就不會打擾他們互訴衷腸,表達(dá)愛慕之情了?!栋桨鄷返膫鞒憔売诖恕_@時正有一些游客在祈福,我也加入其中,向大自然蒼穹祈求幸福平安。
依依不舍地離別,我一次次地回首駐足。在我們回來的途中,不知是上蒼有靈還是別的什么緣故,久旱的草原下了一場足足的雨。這個古老神秘而又充滿生機(jī)的草原,讓我對她如此深情,難怪席慕蓉這位久居在外的游子找到這片夢中的家園時會落淚如雨,耳邊響起那首歌:“河水在傳唱著祖先的祝福,保佑飄泊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編輯:劉亞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