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方塵
薩爾茨堡的冬天很短,但1781年的冬天除外。
在走廊里等了幾個小時,身體幾乎凍僵的莫扎特終于被主教柯洛列多宣召進宮。壁爐里跳躍著金黃色的火焰,腳下是松軟的地毯,可莫扎特依然感覺不到一絲暖意。主教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到巴黎去丟人現(xiàn)眼?
是啊,巴黎!那是多么令人傷心的一段經(jīng)歷!那么,莫扎特為什么要遠走巴黎呢?
莫扎特鎩羽巴黎,是一個遺憾的結(jié)果,卻也始于一個無奈的選擇。
事情的起因要從很多年前說起。當時,莫扎特13歲,入職薩爾茨堡皇宮,成為宮廷交響樂團最年輕的指揮,主教西吉茨蒙德正直善良,熱愛音樂,莫扎特因此有著寬松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而成果也確實豐碩,他的第一首弦樂四重奏即誕生在這一時期。不幸的是,西吉茨蒙德于1772年病逝,柯洛列多繼任大主教。這位新主教無知粗暴,對少年成名的莫扎特頗為嫉妒,莫扎特的生存環(huán)境因此陡然惡化,人格屢被羞辱,作品也頻遭否定。
時間到了1778年,好不容易獲得一段假期的莫扎特和母親取道曼海姆前往巴黎,希望尋求新的發(fā)展。當然,莫扎特此行并非一時沖動,他七歲的時候就曾在巴黎舉辦過兩場音樂會,舉城轟動,萬人空巷,上流社會的貴胄們無一不以追捧這位神童為榮。然而,他沒有想到,十五年的時間,足以將他從巴黎的記憶中抹去!演出遇冷,求助無門,本就囊中羞澀,雪上加霜的是,母親恰在此時染上重病,沒過多久便撒手人寰,莫扎特走投無路之下從巴黎返回薩爾茨堡,重新面對大主教柯洛列多。
而現(xiàn)在,這位悲劇的制造者竟然對莫扎特的巴黎之行橫加指責!屈服嗎?不是沒有道理。莫扎特父子二人都供職于宮廷樂隊,每年區(qū)區(qū)幾百元的收入對于家庭生活卻是至關(guān)重要。但是,剛剛說出幾句違心的奉承之詞,柯洛列多就立刻步步緊逼說:“莫扎特,既然你在外面演出有不錯的收入,那每年500元的俸銀就減到400元吧!”
大丈夫可以忍一時的胯下之辱,卻斷不能接受小人無盡的欺凌。莫扎特怒吼一聲:“我辭職!”然后拂袖而去。
從1772年到1781年,莫扎特郁積了十年的悶氣,終于一吐為快。多么令人惋惜的十年?。∧?歲寫下第一個音符,35歲與世長辭,30年的創(chuàng)作生涯,竟然有三分之一浪費在柯洛列多的陰影之中!
莫扎特怒砸薩爾茨堡皇宮宮廷交響樂團的鐵飯碗之后,便收拾行囊,決定去維也納碰碰運氣。那里的人民熱愛音樂,莫扎特6歲就在維也納的皇宮舉辦過音樂會,被音樂感動的皇帝曾經(jīng)把他抱在懷中,皇后還贈給他一枚戒指。
五年后,1786年5月1日,莫扎特的巔峰之作《費加羅的婚禮》在維也納首演。當最后一個音符在梁間縈繞時,如癡如醉的觀眾爆發(fā)出山呼海嘯一般的掌聲,樂隊的成員也一反常態(tài),不再矜持地坐在樂池之中,而是紛紛起立,對站在指揮席上的莫扎特鼓掌致敬。激動的觀眾一次次地要求重唱劇中的詠嘆調(diào),興奮的演員也就一再地滿足著觀眾的要求。演出延長了一個多小時仍未結(jié)束,直到包廂之中的皇帝和皇后下令不許再繼續(xù)方才作罷。
又一個五年到來之際,莫扎特在貧病之中溘然長逝。1781-1791,維也納十年的輝煌并沒有給他帶來穩(wěn)定的工作和收入,皇宮的樂長薩爾耶利對皇帝說,莫扎特的音樂才華雖然出眾,但他的品德沒有保證。
1791年,維也納的冬天也是異常寒冷,而且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