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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戰(zhàn)時期梵蒂岡的外交政策

        2018-03-18 01:04:56
        關鍵詞:梵蒂岡教皇保羅

        新冷戰(zhàn)史興起之后,學者們越來越強調意識形態(tài)研究的重要性,對思想、文化與意識形態(tài)等“軟權力”影響的關注是冷戰(zhàn)史研究的新趨勢之一。*陳兼、余偉民:《“冷戰(zhàn)史新研究”:緣起、學術特征及其批判》,《歷史研究》2003年第3期,第16-17頁。在一大批學者的努力耕耘下,國內的冷戰(zhàn)史研究近年來取得了諸多進展與成就,但是由于各種原因,梵蒂岡在冷戰(zhàn)時期的外交政策在學界研究中一直處于邊緣地位。梵蒂岡是世界上最小的城國,擁有領土和主權,有自己的憲法,是獨立的國際行為體。然而其權威是建立在全球天主教信徒的宗教信仰基礎上的,這決定了梵蒂岡的外交有其獨特性。*梵蒂岡是有領土的主權國家,教廷是天主教會的中央組織,兩者的首腦都是教皇,兩者在現實中既高度統(tǒng)一又有所區(qū)別。關于梵蒂岡的法律地位可參考Stephen E. Young and Alison Shea, “Separating State from Church: A Research Guide to the Law of the Vatican City State,” Law Library Journal, Vol.99, No.3, 2007, pp.589-610; Mariano Barbato, “A State, a Diplomat, and a Transnational Church: The Multi-layered Actorness of the Holy See,” Perspectives: Review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21, No.2, 2013, pp.27-48。 關于更長時段內梵蒂岡外交的緣起、性質、執(zhí)行與演變可參考J. K. T. Chao, “The Evolution of Vatican Diplomacy,”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4, No.4, 2000, pp.35-63; David Alvarez, “The Professionalization of the Papal Diplomatic Service, 1909-1967,” The Catholic Historical Review, Vol.75, No.2, 1989, pp.233-248.冷戰(zhàn)格局下美蘇對抗,歐洲分裂,許多天主教徒生活在東歐境內,了解面對此種情境梵蒂岡采用了怎樣的外交政策對于認識宗教在國際政治中的作用有其學術與現實意義。

        冷戰(zhàn)時期,國內報刊上關于梵蒂岡外交的報道與文章大都指責和批判梵蒂岡為美國帝國主義的工具和反共堡壘。*則鳴:《梵蒂岡教廷支持帝國主義干涉各國內政的一個鐵證》,《新華月報》1950年第3卷第6期,第1384-1385頁;方豪:《梵蒂岡教廷在國際上之地位》,《益世周刊》1946年第24期,第9-16頁;格爾曼內托:《“圣年”與梵蒂岡的政策》,《爭取持久和平,爭取人民民主》1950年第53期,第30-31頁;李世文:《梵蒂岡〈人世和平〉通諭與美帝“和平戰(zhàn)略”》,《中國天主教》1964年第1期,第9-13頁;《梵蒂岡教廷:美帝國主義的侵略工具》,《新華月報》1951年第4卷第1期,第171-172頁;Melish:《梵蒂岡之反蘇傾向》,危之譯,《新中華》1946年第22期,第20-22頁;瓦·巴·科切托夫:《梵蒂岡及其政策》,《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57年第3期,第7-22頁;禾雨:《反共堡壘——梵蒂岡》,《旅行雜志》1952年第12期,第50-51頁。80年代,學界關于宗教問題的學術研究逐漸活躍,出現了一些介紹梵蒂岡外交的文章和譯文。*孔慶芳:《梵蒂岡城國和教廷外交》,《世界宗教資料》1986年第4期,第55頁;弗耶科斯拉夫·茨維爾列:《南斯拉夫與梵蒂岡——為梵蒂岡與南斯拉夫社會主義聯邦共和國簽署紀要二十周年而作》,史常譯,《俄羅斯研究》1986年第5期,第64頁;H·斯德勒:《梵蒂岡的東方政策》,《宗教研究譯文集》,上海社會科學院宗教研究所編印,1986年,第227-247頁。近年來隨著中國經濟的崛起和對走出去戰(zhàn)略的重視,更多學者開始對梵蒂岡的外交感興趣。*孔陳焱:《羅馬天主教會在當代國際外交中的身份辨析》,《浙江學刊》2012年第6期,第19-153頁;孔陳焱:《梵二會議后的羅馬教廷與國際關系》,《世界宗教研究》2012年第6期,第20-27頁;周永:《“圣座”與“梵蒂岡城國”關系辨析:兼論天主教會在當代國際社會中的特殊作用》,《基督教學術》2015年第2期,第124-147頁;陶飛亞、李強:《前梵二時代羅馬教廷的外交傳統(tǒng)》,《濟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5期,第90-103頁。彭小瑜曾撰文探討庇護十二世的反共立場與冷戰(zhàn)起源的關系,還討論了之后修士莫頓從宗教視角對冷戰(zhàn)進行的批評及其所產生的影響。*彭小瑜:《冷戰(zhàn)的宗教起源與宗教批評——由教宗庇護十二世到修士莫頓的天主教思想傳統(tǒng)》,《南京政治學院學報》2017年第1期,第98-109頁。在另一篇文章中他高度評價了教皇約翰二十三世在解決古巴導彈危機以及在促進東西方緩和方面的作用,認為其力量源于超越政治考量的道德感染力。*彭小瑜:《政治愚鈍與道德感染力——教宗約翰二十三世的國際關系運作及其借鑒意義》,徐以驊、鄒磊主編:《宗教與中國對外戰(zhàn)略》,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190-203頁。

        國外學界對冷戰(zhàn)時期梵蒂岡外交政策的研究更為詳盡,既有宏觀性的分析,*J. Bryan Hehir, “Papal Foreign Policy,” Foreign Policy, No.78, spring 1990, pp.26-48; Nicholas J. Hercules, Holy See Diplomacy: A Study of Non-alignment in the Post-World War Two Era, Thesis, University of Bristol, 1999.又有針對教皇個人或者具體案例的研究。*Peter C. Kent, The Lonely Cold War of Pope Pius XII: The Roman Catholic Church and the Division of Europe, 1943-1950, Montreal: McGill-Queen's University Press, 2002; Michael Phayer, Pius XII, the Holocaust, and the Cold War, Indianapolis: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2008; Karim Schelkens, “Vatican Diplomacy after the Cuban Missile Crisis: New Light on the Release of Josyf Slipyj,” Catholic Historical Review, Vol.97, No.4, 2011, pp.679-712.冷戰(zhàn)時期梵蒂岡經歷了五位教皇,分別是庇護十二世、約翰二十三世、保羅六世、約翰·保羅一世、約翰·保羅二世,其中約翰·保羅一世在位只有短短33天,影響有限。本文試圖在現有檔案和學界研究成果的基礎上,梳理展現冷戰(zhàn)中梵蒂岡外交的演變軌跡,分析意識形態(tài)和現實利益對其外交決策產生的影響。

        一、庇護十二世與冷戰(zhàn)的起源

        庇護十二世以堅定的反共立場著稱,被稱為“第一個冷戰(zhàn)斗士”,*John Connelly, “The First Cold Warrior?” Commonweal, Vol.135, No.16, 2008, pp.20-23; Phayer, Pius XII, the Holocaust, and the Cold War, p.134.他從1939年當選至1958年去世,任教皇長達18年,其對共產主義的態(tài)度決定了梵蒂岡在冷戰(zhàn)中的角色和政策。他本人既是梵蒂岡反共政治遺產的繼承者,*George La Piana, “The Political Heritage of Pius XII,” Foreign Affairs, Vol.18, No.1, p.486; Giulianal Chamedes, The Vatican and the Making of the Atlantic Order, 1920-1960, PhD. Dissertation, Columbia University, 2013, p.252.也是推動者,為了理解庇護十二世的反共意識形態(tài)有必要追溯更久遠的天主教與共產主義的關系以及庇護十二世的個人經歷。

        梵蒂岡是1929年根據《拉特蘭條約》才具有合法性的國家,而教廷或者說天主教會與共產主義的宿怨和斗爭則可以追溯至共產主義誕生之時。從19世紀中期開始教皇多次公開譴責共產主義,*庇護九世在1846、1849年,利奧十三世在1891年,庇護十一世在1931年都發(fā)表通諭譴責共產主義。參考任延黎:《羅馬天主教與馬克思主義在西方的對話(一)》,《馬克思主義研究》1995年第6期,第86頁。蘇聯成立后,梵蒂岡多次批評蘇聯的宗教政策,然而直到20世紀20年代,教廷并沒有放棄與蘇聯的聯系。1921年蘇聯爆發(fā)大饑荒,根據1922年3月的《沃洛斯基-加斯帕里協(xié)定》(Vorofsky-Gasparri Agreement),同年7月梵蒂岡派主教埃德蒙·沃爾什帶領一支救援隊(Papal Relief Mission)進入蘇聯,期間梵蒂岡嘗試趁機與蘇聯商定新協(xié)議,但遭到拒絕。1923年春,蘇聯的荒情得到遏制后教廷的使團被迫離開。此次援助使團是梵蒂岡與蘇聯關系史中非常重要的一環(huán),其撤離標志著教廷對蘇聯的政策由接觸轉為極端反對。雙方關系不僅沒有得到改善,反而進一步惡化,加劇了之前的敵對狀態(tài)。*Parick McNamara, A Catholic Cold War: Edmund A. Walsh, S. J., and the Politics of American Anticommunism, New York: Fordham University Press, 2005, p.46.1926年駐德國教廷使節(jié)帕西利(即后來的庇護十二世)派遣耶穌會士邁克·埃爾比尼前往俄國秘密任命地區(qū)主教,后來埃爾比尼被俄國發(fā)現并遭到驅逐,他任命的那些主教也被監(jiān)禁。*Henry Hull, The Holy See and Soviet Russia, 1918-1930: A Study in Full Circle Diplomacy, PhD. Dissertation, Georgetown University, 1970, pp.245-246.

        1930年1月,帕西利被庇護十一世從柏林召回并被任命為紅衣主教,2月初又接任梵蒂岡國務卿,開始負責重大事務部(Extraordinary Ecclesiastical Affairs),其下屬的無神論秘書處(Secretariat on Atheism)專門負責反共事務。*Giulianal Chamedes, “The Vatican, Nazi-Fascism, and the Making of Transnational Anti-Communism in the 1930s,” Journal of Contemporary History, Vol.51, No.2, 2016, p.266.1932—1933年,梵蒂岡轉變過去對蘇聯境內宗教實踐的溫和批評態(tài)度,集中力量發(fā)動跨國的反共運動,將共產主義塑造為天主教教會和教義最大的威脅。庇護十二世是這場運動的親身參與者,他作為當時的梵蒂岡國務卿負責應對墨西哥、西班牙以及蘇聯境內的反教會運動,這些經歷使他將共產主義看作是一種對宗教有敵意的意識形態(tài)。*Connely, “The First Cold Warrior?” p.20.

        這種態(tài)度對庇護十二世在二戰(zhàn)中的外交政策產生了重大影響。一方面,他拒絕公開譴責納粹德國。庇護十一世認為共產主義和納粹主義是同等的威脅,而庇護十二世則認為共產主義是更大的威脅,再加上他長期在德國的生活經歷,使他在當選后停止了教廷對希特勒德國和納粹意大利的批評??的卫J為,庇護十二世堅定地反共緣于他認為從共產主義那里教會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失去,而反對法西斯主義會讓德國境內天主教徒的處境更加糟糕。*Connely, “The First Cold Warrior?”,p.23.另一方面,在二戰(zhàn)中他迫于盟國壓力暫時中止了公開譴責蘇聯,但私底下他從未停止對蘇聯的擔憂。隨著蘇軍在戰(zhàn)場上逐漸取得優(yōu)勢,這種憂慮更甚,他認為盟軍如果勝利,蘇聯一定會趁機擴大在歐洲的影響并造成歐洲分裂。戰(zhàn)爭即將結束時,梵蒂岡與盟國在無條件投降、轟炸羅馬以及雅爾塔決議上都存在分歧,其處境和外交都陷入僵局,而冷戰(zhàn)的開始改變了局勢。

        冷戰(zhàn)初期,《羅馬觀察家報》主編德拉多雷發(fā)文闡釋梵蒂岡在冷戰(zhàn)中的基本外交立場,表示教廷主要是反對共產主義無神論,但將會避免在世俗事務與國際政治中反對蘇聯。*陳聰銘:《中梵外交史:兩岸與教廷關系(1912—1978)》,臺北:光啟文化,2016年,第216-217頁。此外,冷戰(zhàn)造成歐洲分裂,這是梵蒂岡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早在雅爾塔協(xié)議公布之后庇護十二世就明確公開反對,直到50年代他還多次提醒世人不能忘記“另一半歐洲”。*Kent, The Lonely Cold War of Pope Pius XII, Chapter 14. 關于歐洲對于冷戰(zhàn)時期梵蒂岡外交的重要性和歷任教皇對歐洲一體化的態(tài)度,可以參考Anthony O'Mahony, “The Vatican and Europe: Political Theology and Ecclesiology in Papal Statements from Pius XII to Benedict XVI,” International Journal for the Study of the Christian Church, Vol.9, No.3, 2009, p.185; Blandine Chelini-Pont, “Papal Thought on Europe and the European Union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 Religion, State & Society, Vol.37, No.1-2, 2009, pp.135-136.然而隨著冷戰(zhàn)的展開,東歐各國紛紛驅逐了教廷的使節(jié),推行鎮(zhèn)壓天主教信徒的政策。*Connely, “The First Cold Warrior?” p.23.面臨這種形勢,梵蒂岡的立場趨向強硬。1949年7月1日,教廷圣職部向所有天主教會發(fā)出指令,禁止教徒登記為共產黨員,禁止信徒發(fā)表或傳播共產主義書刊,背教者開除教籍。

        在蘇聯進行反宗教活動的同時,西方是另一番景象。從封建社會到現代民族國家崛起和轉型的過程中,主要西方國家也都經歷了反教權的宗教改革運動。英美有著強大的新教傳統(tǒng),法國曾有過殘酷的反教權戰(zhàn)爭,只是面對法西斯威脅和共產主義的崛起,基督教和民主開始被構建為西方文明的共同根基。杜魯門認為宗教可以成為對抗共產主義擴張的堡壘,一度希望聯合世界上所有宗教教派成立反對蘇聯的聯盟,梵蒂岡作為天主教派的中心與權威,是杜魯門發(fā)展的重要目標。*D. Kirby, “Harry S. Truman's International Religious Anti-Communist Front: The Archbishop of Canterbury and the 1948 Inaugural Assembly of the World Council of Churches,” Contemporary British History, No.4, Vol.15, 2001, pp.35-70.意識形態(tài)與冷戰(zhàn)形勢相結合,梵蒂岡在外交上選擇了倒向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陣營。

        歷史上美國與梵蒂岡的關系充滿了曲折與不信任,自1867年斷交之后雙方一直處于無外交往來的狀態(tài)。直到二戰(zhàn)前夕,美國國內天主教實力的增強以及其對新政的支持,使得富蘭克林·羅斯福與天主教團體之間的關系有了較大改善。*David B. Woolner and Richard G. Kurial, eds., FDR, the Vatican, and the Roman Catholic Church in America, 1933-1945, New York: Palgrave Macmillan, 2003.此外,羅斯福認為梵蒂岡能夠在歐洲戰(zhàn)爭局勢中為爭取和平貢獻力量,于是他在1939年圣誕節(jié)任命泰勒為駐梵蒂岡特使。泰勒多次往返于美國和梵蒂岡之間,在歐洲戰(zhàn)局、難民等問題上進行溝通。二戰(zhàn)中雙方開始秘密傳遞情報,1946年,美國情報部門已經與梵蒂岡實現了情報共享,梵蒂岡在歐洲各國首都的代表都在向美國機構傳遞信息,遍布歐洲的教會組織是其情報網絡的基礎。*David Alvarez, “Vatican Secret Diplomacy: Joseph P. Hurley and Pope Pius XII (by Charles R. Gallagher,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8), Review,” The Catholic Historical Review, Vol.95, No.2, April 2009, p.420.

        二戰(zhàn)結束時由于雅爾塔協(xié)議、盟國轟炸羅馬等問題,美國與梵蒂岡之間關系冷卻下來,而杜魯門的冷戰(zhàn)政策為兩者之間加強合作提供了新的契機。美國想在國際上贏得梵蒂岡的道德支持,教皇要依賴美國的力量阻止共產主義在法國和意大利取得政權,兩者形成了有效的合作。美國與梵蒂岡在1948年意大利選舉中密切溝通和配合,最終意大利基督教民主黨成功上臺執(zhí)政,美國政府在大選后秘密向梵蒂岡提供資金作為其在大選中花費的補償。*John Cooney, The American Pope: The Life and Times of Francis Cardinal Spellman, New York: Times Books, 1984, pp.157-168.只是這種合作只存在于兩者擁有共同利益的領域,而在一些其他問題上雙方未能達成一致,比如美國對蘇聯境內天主教徒的境遇缺乏同情,并未向梵蒂岡提供太多幫助。因此學者肯特認為,庇護十二世在冷戰(zhàn)中是孤獨的。*Kent, The Lonely Cold War of Pope Pius XII, pp.5-6.

        1953年赫魯曉夫上臺后提出和平共存政策,希望與西方緩和關系。在此背景下,蘇聯也嘗試著與梵蒂岡接觸,爭取梵蒂岡支持其新政策。1955年蘇聯通過駐維也納大使聯系了盧森堡的天主教神學家雷廷,邀請他訪問莫斯科。同年12月雷廷訪問莫斯科并會見了米高揚,米高揚保證蘇聯與一切愛好和平的組織保持接觸,包括天主教會,但對于能否與梵蒂岡締結一份臨時協(xié)定態(tài)度曖昧、語焉不詳。1956年雷廷返回后向梵蒂岡提交了一份報告,但教皇猶疑不決。*Hansjakob Stehle, Eastern Politics of the Vatican, 1917-1979, trans. by Sandra Smith, Athens: Ohio University Press, 1981, p.288.如果說之前教皇有所猶豫,匈牙利事件的爆發(fā)則打消了庇護十二世的所有疑慮,他再次回到堅定的反共立場,1958年梵蒂岡宣布將在東歐國家議會中擔任職務的神父驅逐出教。

        學界對庇護十二世晚年的外交是否有所調整和變化存在分歧。1956年庇護十二世曾聲明,他反對的是共產主義意識形態(tài),而不是蘇聯。弗蘭克·科帕據此認為,斯大林去世之后庇護十二世在促進梵蒂岡與莫斯科的緩和方面有所行動,他并沒有放棄與蘇聯在外交上進行協(xié)商??婆辽踔撂岢觯幼o十二世在1958年去世時已經與蘇聯達成某種猶豫的一致,在促使冷戰(zhàn)終結的進程中亦扮演了自己的角色。*Frank J. Coppa, The Life & Pontificate of Pope Pius XII: Between History & Controversy, Washington: The Catholic University of America Press, 2013, pp.218-219.而約翰·波拉德則認為這過度解釋了庇護十二世在緩和方面的貢獻,并沒有證據表明庇護十二世在晚年做出改變,嘗試著為之后的“面向東方”政策探路。*John Pollard, The Papacy in the Age of Totalitarianism, 1914-1958,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4, pp.413-414.筆者認為,后一種觀點更接近事實,庇護十二世時期反共思想主導了梵蒂岡的外交思想,致使其外交政策缺乏靈活性。從二戰(zhàn)到冷戰(zhàn),庇護十二世未能以一種令人信服的方式構建自己的角色,發(fā)揮其應有的作用和道德力量。教會在應對新的國際局勢和社會變化中顯得無所作為,無法滿足公眾對教會的需求。因此變革的需要迫在眉睫,新教皇將采取怎樣的外交政策成為世人關注的問題。

        二、開放與對話:六七十年代梵蒂岡外交政策的調整

        1958年10月28日,威尼斯樞機主教安吉洛·朱塞佩·隆卡里當選新任教皇,取名約翰二十三世。他性格樂觀,總是帶著笑容。*Barbara Beckwith, “Pope John XXIII,” Priest, Vol.70, issue 4, Apr. 2014, p.14.樂觀的性格也影響了他的外交選擇,他認為時代精神要求與政治上和宗教上的敵人進行交流與對話。因此,他在演講、通諭、廣播以及寫作中多次提及“人類的共性”,強調所有的宗教教派需要團結,這明顯與冷戰(zhàn)所代表的沖突與對抗觀念不同。

        約翰二十三世進行外交調整的前提是革新教會。二戰(zhàn)之后泛基督主義思想與實踐逐漸發(fā)展,但天主教一直沒有參與新教的聯合。約翰二十三世決定做出改變,他在1959年1月25日召開了一次泛基督會議,希望加強與其他教派的團結,并提議召開第二屆大公會議。1960年梵蒂岡設立促進基督教統(tǒng)一秘書處(Secretariat for Promoting Christian Unity),由主教維勒布蘭德負責。1962年世界基督教聯合會在巴黎召開年會,會上維勒布蘭德與俄國的東正教代表進行了溝通,內容之一是請求蘇聯允許東正教的主教作為旁觀者參加梵蒂岡第二次大公會議,此外也商討了梵蒂岡與蘇聯和東歐國家的關系問題。*Schelkens, “Vatican Diplomacy after the Cuban Missile Crisis: New Light on the Release of Josyf Slipyj,” pp.687-688.梵蒂岡在與東歐國家正式進行外交交涉之前,首先通過與東正教教派之間的交流建立了聯系和溝通的渠道。1961年維也納紅衣主教弗朗茲·柯尼希成功說服教皇允許他訪問東歐,為梵蒂岡重新與東歐天主教會建立聯系鋪路。之后卡薩洛里開始與東歐國家各政府進行協(xié)商,致力于改善當地天主教徒的境況以及請求允許主教們參加第二次大公會議。

        1962年10月11日,梵蒂岡第二次大公會議召開,來自世界各地的2000多名主教參加了會議,其中有70多名來自東歐,主要是波蘭和南斯拉夫。約翰二十三世在開幕詞中提出,會議的首要目標是捍衛(wèi)教權,探討教會應當如何與變化中的世界溝通,如何定位教會的本質以及其在現代世界中的角色,如何處理與基督教其他教派以及非基督教教派之間的關系。*“Pope John XXIII's Opening Address of Vatican Council II,” http:∥www.marian.org/news/Pope-John-XXIIIs-Opening-Address-of-Vatican-Council-II-5666, July 8, 2017.開幕詞充滿了寬容的基調,倡導對新的思想和觀念,對不同文化、不同宗教、不同政治意識形態(tài)的人寬容。*Marilyn J. Matelski, Vatican Radio: Propagation by the Airwaves, Westport, C.T.: Praeger Publishers, 1995, p.100.約翰二十三世的革新處在于,他認為教會不能只關注天主教本身的利益,它必須對世界變革中出現的新理論和新觀念做出回應,對抗應讓位于互相聯系。這種開放與溝通的思想也反映了20世紀60年代中期一些天主教知識分子與神學家的觀念。他們認為,基督教教義與馬克思主義之間并非像庇護十二世時期所以為的那樣毫不兼容,兩者之間可以展開對話。*John O'Sullivan, The President, the Pope, the Prime Minister: Three Who Changed the World, Washington: Regnery Publishing, 2006, pp.12-13.

        第二次大公會議本質上是為了謀求教會的自我革新,但它同樣也提供了一個機會讓教會重新定義自己在世俗世界的角色,尤其是在東西方關系中的角色,客觀上促進了天主教會與世界的關系。*J. Bryan Hehir, “Papal Foreign Policy,” Foreign Policy, No.78, Spring 1990, p.32.梵蒂岡對世界局勢和東西方的態(tài)度發(fā)生變化后,其外交上也展現出了新面貌。1961年11月赫魯曉夫向約翰二十三世發(fā)送了八十大壽的賀電,得到教皇善意的回應。約翰二十三世超越政治的緩和態(tài)度反而使其在國際政治中發(fā)揮了獨特的作用,其明顯一例即為他在古巴導彈危機中的角色。古巴導彈危機爆發(fā)后,美蘇一度陷入僵持局面,為宗教人士的參與提供了契機。1962年10月23日,肯尼迪給他的朋友出版商諾曼·科辛斯打電話,當時科辛斯正在安佛參加一個美蘇知識分子共同出席的學術會議,其中一位與會者比利時神父菲利克斯·莫隆與梵蒂岡有聯系,于是他請莫隆聯系教皇進行協(xié)調,*Stehle, Eastern Politics of the Vatican, p.305.得到教皇積極的回應。10月24日上午,教皇分別向美國和蘇聯發(fā)出了和平呼吁。1962年底科辛斯訪問蘇聯面見赫魯曉夫,兩人討論了蘇聯與梵蒂岡關系以及能否釋放斯利佩大主教的問題。赫魯曉夫傾向于與梵蒂岡建立私人聯系,同意考慮釋放斯利佩,但要求梵蒂岡不能進行宣傳。1963年2月,斯利佩得到釋放。*Schelkens, “Vatican Diplomacy after the Cuban Missile Crisis: New Light on the Release of Josyf Slipyj,” pp.679-712.

        1963年6月3日約翰二十三世去世,享年85歲。6月20日,米蘭紅衣主教馬蒂尼當選為保羅六世。幾個小時后中央情報局給美國總統(tǒng)提供了新教皇的全部信息,認為保羅六世與意大利社會黨有聯系,很可能會延續(xù)約翰二十三世的東方政策。*Massimo Franco, Parallel Empires: The Vatican and the United States-Two Centuries of Alliance and Conflict, New York: Doubleda, 2009, p.83.事實也確實如此,保羅六世在第一份通諭《耶穌的教會》中就提出他將繼續(xù)與共產主義國家進行對話,表現出緩和的態(tài)度。*“Ecclesiam Suam,” http:∥w2.vatican.va/content/paul-vi/en/encyclicals/documents/hf_p-vi_enc_06081964_ecclesiam.html, August 20, 2017.這種態(tài)度的另一個表現是在梵蒂岡第二次大公會議上他頂住了一些主教要求譴責共產主義的壓力,在當時冷戰(zhàn)的大背景下這并不容易。

        第二次大公會議上,來自世界各地的主教們提交了上千份提案,共產主義是最受關注的議題之一。而最后的會議文獻中卻沒有任何提及或者譴責共產主義的內容,這種“忽視”引起了學界諸多猜測。意大利教會史學家羅伯特·馬蒂認為,約翰二十三世的《地球和平通諭》在改變教會反對共產主義的印象中起了決定作用,梵蒂岡東方政策的根源在這份通諭中已然可見。60年代的樂觀主義精神影響了會議,其目標已經決定了這次會議不會譴責共產主義。法國學者讓·馬迪朗認為梵蒂岡與莫斯科在法國一個小城梅斯達成了秘密協(xié)議,保證大公會議不譴責共產主義,以此換取東正教主教參加這次大公會議。*Edward Pentin, “Why Did Vatican II Ignore Communism?” The Catholic World Report, December 10, 2012, http:∥www.catholicworldreport.com/2012/12/10/why-did-vatican-ii-ignore-communism/, June 29, 2017.

        如果說教皇以及教會對共產主義態(tài)度的轉變是梵蒂岡對東歐國家外交政策調整的思想基礎,那么保證教會結構的完整,即取得任命主教的權力則是教廷調整外交政策的現實目標和原因。從長遠看,能否任命主教和保證教會機構的完整關乎天主教會的生死。東歐境內的波蘭和匈牙利都是天主教信徒眾多的國家,梵蒂岡不能棄之不顧。1956年匈牙利事件后,梵蒂岡意識到蘇聯將會長期控制東歐,必須接受二戰(zhàn)以后歐洲的政治以及地域邊界變化這一事實,*Dennis J. Dunn, Detente and Papal-Communist Relations: 1962-1978, Boulder: Westview Press, 1979, p.34.此種情形之下如何保存東歐境內的天主教信徒權益成為更現實的考慮。*O'Sullivan, The President, the Pope, the Prime Minister, p.15.

        此時梵蒂岡東方政策的具體實踐者是樞機主教安格斯提諾·卡薩洛里,他從40年代開始從事外交事務,在約翰二十三世和保羅六世時期擔任重大事務部(extraordinary ecclesiastical affairs)副部長,1969年成為教會公共事務委員會主席,1979年被約翰·保羅二世任命為國務卿,他經歷了冷戰(zhàn)時期梵蒂岡與東歐國家的全部聯絡與談判,有“梵蒂岡的基辛格”之稱。正是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梵蒂岡與蘇聯及東歐各個國家的關系有了不同程度的改善,取得了一定成就。

        首先是蘇聯,蘇聯與梵蒂岡妥協(xié)的目標是希望通過與梵蒂岡合作,使梵蒂岡幫助維持蘇聯境內天主教的穩(wěn)定與服從,爭取在國際上改善其形象。1965年蘇聯外交部長葛羅米柯在聯合國會見保羅六世,并于1966年春天訪問梵蒂岡。1967年1月30日,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主席尼古拉·波德戈爾內成為第一個與教皇會面的蘇聯高層領導人,蘇聯的緩和態(tài)度有助于其他東歐國家與梵蒂岡之間的洽談。

        其次是東歐各國,由于每個國家的國情以及教會在不同國家的境遇、力量不同,梵蒂岡與不同國家的外交也存在不同問題,但整體而言取得了較大的進步。波蘭是一個天主教人口占多數的國家,冷戰(zhàn)開始后梵蒂岡拒不承認波蘭政府,兩者關系陷入僵局。梵蒂岡確立東方政策之后波蘭是其主要的聯絡國家之一。1962年波蘭牧首維辛斯基和主教沃伊蒂瓦參加了梵蒂岡第二次大公會議。1966年保羅六世提出出席波蘭的千禧年慶祝,遭到拒絕,不過同一年卡薩洛里與波蘭開始了談判,第一次接觸之后,梵蒂岡開始往“收復的領土”派遣神職人員。1974年卡薩洛里與波蘭外交部長約瑟夫·齊扎科開始討論建立“永久的工作聯系”。1977年波蘭第一書記蓋萊克訪問梵蒂岡,教皇稱“我們表達了互相合作的強烈意愿”。*Jonathan Luxmoore and Jolanta Babiuch, The Vatican and the Red Flag: The Struggle for the Soul of Eastern Europe, London: Geoffrey Chapman, 1999, p.166.南斯拉夫是其取得重大成就的另一個國家。1966年梵蒂岡與南斯拉夫交換外交代表,南斯拉夫政府允許梵蒂岡在所有與精神相關的事務方面享有司法權,允許主教們與梵蒂岡保持常規(guī)的聯系。反過來,梵蒂岡也保證神職人員只參與精神事務,不參與政治活動,并譴責政治上的恐怖主義,許諾會約束參與其中的神職人員。1970年8月14日,南斯拉夫成為繼古巴之后第二個與梵蒂岡建立外交關系的共產主義政權。同年梵蒂岡與匈牙利關系取得進展,匈牙利的抵抗主教閔森蒂在這一年答應離開布達佩斯,這排除了雙方關系的一大障礙。1964年雙方達成協(xié)議,這是梵蒂岡自1922年與莫斯科簽訂協(xié)定之后與共產主義國家簽訂的第一個協(xié)定。1974年2月5日,教皇撤掉了閔森蒂的埃斯泰爾戈姆紅衣主教以及匈牙利大主教的職位,并在1976年初任命了一位新人,這大大改善了兩者的雙邊關系。1977年匈牙利社會主義工人黨第一書記卡達爾訪問羅馬,并與教皇會面。梵蒂岡與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的關系也取得了改善,1967年卡斯特羅出席了教宗代表的歡迎儀式,1974年梵蒂岡在古巴的外交代表地位由代辦升級為全職大使。1970年10月梵蒂岡重新開始了與捷克斯洛伐克政權的談判,1972年捷克斯洛伐克同意教皇任命四位新主教。

        最后,梵蒂岡參與了歐洲安全合作會議。1970年葛羅米柯邀請教皇和卡薩洛里參加歐洲安全合作會議,卡薩洛里利用這次機會同時與東德和西德談判,最終劃定了東德與波蘭境內的教區(qū)邊界,并取得了任命主教權。更為重要的是,卡薩洛里在梵蒂岡與東歐各國的教會之間建立了一個網絡,最終在1989年東歐劇變時發(fā)揮了重要作用。這次會議中梵蒂岡為人權章程寫進最終決議做出了很大貢獻,大大提高了其國際形象。

        六七十年代的東方政策是梵蒂岡與蘇聯和東歐國家相互妥協(xié)的結果,教廷想要獲得教區(qū)主教的任命權以及教會生存空間,東歐國家想要獲取教會的支持和國內的社會穩(wěn)定。既然是妥協(xié),就有相應的代價,因此在梵蒂岡內部以及地方教會都存在批評的聲音。批評者認為,梵蒂岡的東方政策是軟弱的表現,教會為處于危機中的共產主義政權提供了基礎與合法性,延長了共產主義存續(xù)的時間,這與其目的是相反的。*Pentin, “Why Did Vatican II Ignore Communism?”有人認為教會已經失去了自己的立場,屈從于私利犧牲原則。如果說東歐不再壓制教會,那是因為已經不需要了。羅馬尼亞教會創(chuàng)辦了一份地下刊物《編年》,抗議梵蒂岡的“背叛”。該刊物的編輯在研究了東歐各國的形勢之后認為,教會的希望在于抗爭而不是妥協(xié)。他們警告說,與蘇聯對話只是一種幻覺,只有大喊和控訴對蘇聯不會產生任何影響。梵蒂岡任命綏靖的主教,這個政策是錯誤的,只會加速教會內部的毀滅。*Luxmoore and Babiuch, The Vatican and the Red Flag, pp.172, 189.一位學者在批評梵蒂岡外交時寫道,如果梵蒂岡與克里姆林宮達成共識,為了達成有利的目的,教皇將會與魔鬼握手。*Kenneth Wang, “Vatican Diplomacy,” The Catholic Lawyer, Vol.6, No.2, Spring 1960, p.176.

        匈牙利主教閔森蒂是妥協(xié)的另一個犧牲品,他在回憶錄中寫道,釋放他的條件是他不能在國外發(fā)表“可能損害梵蒂岡與匈牙利關系”的言論,教皇曾保證讓他保留埃斯泰爾戈姆大主教的頭銜,但是1973年11月1日,他被要求“出于傳福音事務的需要”而辭職??ㄟ_爾政權對這一舉動表示歡迎,而教廷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就任命了5位新的主教,并重新恢復了匈牙利的一個教區(qū)。1975年閔森蒂去世,6個月后匈牙利首相杰奧杰·拉扎爾與教皇秘密會面。1976年2月埃斯泰爾戈姆的教宗牧首被升職為紅衣主教,4月,匈牙利11個教區(qū)全部任命了主教。*Luxmoore and Babiuch, The Vatican and the Red Flag, p.169.

        1965年保加利亞政府同意教廷可以任命一位說希臘語的天主教主教,但是必須撤銷1959年被秘密冊封的更有能力的柏格丹·多布拉諾夫主教的教職。建立官方聯系的代價是犧牲之前的地下教會。*Luxmoore and Babiuch, The Vatican and the Red Flag, p.155.在紀念保羅六世誕辰100周年的儀式上,卡薩洛里回憶說保羅六世一直對東方政策有所懷疑,疑惑自己是否真正捍衛(wèi)了教會的利益。*“Pope Paul VI Had Doubts about ‘Ostpolitik’,” The Catholic World News, November 24, 1997, http:∥www.catholicculture.org/news/features/index.cfm?recnum=6363&repos=4&subrepos=1&searchid=1734577, June 30, 2017.但也有學者認為,梵蒂岡在與共產主義國家打交道時非常謹慎,其目標往往是短期而有限的,它并沒有幻想會獲得快速而顯著的勝利,梵蒂岡優(yōu)先考慮的并不是是否減弱了對馬克思主義的反對,而是在共產主義政權下生活的數千萬天主教徒的利益。同時,梵蒂岡想要讓全世界的宗教成為獨立的力量,而不是某一個政治意識形態(tài)的代言人。*Robert F. Illing, America and the Vatican: Trading Information after World War II, New York: Midpoint Trade Books Inc., 2011, p.167.

        追求獨立的外交目標與樹立外交獨立的形象是這一時期梵蒂岡外交戰(zhàn)略的一個重要出發(fā)點。50年代的冷戰(zhàn)高潮過去之后,梵蒂岡和教宗開始以更加廣闊的視角關注超越冷戰(zhàn)的諸如人的精神、社會的公平與正義等具有改革性質的問題。梵蒂岡是60年代后期至70年代冷戰(zhàn)緩和的積極參與者和推動者,它試圖在東西方陣營之間保持中立,呼吁建立更加多元化的國際體系。*John M. Kramer, “The Vatican's Ostpolitik,” The Review of Politics, Vol.42, 1980, p.287.東方政策讓梵蒂岡擺脫了冷戰(zhàn)初期密切支持美國外交行動的形象,并開始在國際政治、經濟、精神事務中扮演更積極、主動的角色。這成為之后梵蒂岡外交努力的方向,為約翰·保羅二世在國際事務中發(fā)揮更大的作用奠定了基礎。

        三、一位來自東歐的教皇與冷戰(zhàn)的結束

        1978年8月26日,艾爾比諾·盧西亞尼當選教皇,即約翰·保羅一世,在位僅33天。約翰·保羅一世去世后,10月16日,來自波蘭的卡羅爾·沃伊蒂瓦當選新任教皇,為了紀念約翰·保羅一世取名約翰·保羅二世,是教廷455年來第一位非意大利籍教皇。早在1958年庇護十二世病重時就已經有關于非意大利裔當選教皇的猜測,但是一直未能成真。*Norman St. John-Stevas, “The Next Pope,” The Spectator, Sep.23, 1955, p.385.沃伊蒂瓦能夠當選,一方面是由于其出色的個人能力,同時也得益于保羅六世時期元老院的國際化改革。保羅六世致力于打破教廷內部四百年來“意大利人獨斷”的局面,1963年至1978年,他任命了110位樞機主教,其中大多數是非意大利人。*Matelski, Vatican Radio, p.129.

        沃伊蒂瓦1963年被保羅六世任命為克拉科夫大主教,在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成為梵蒂岡的??停c保羅六世往來密切。沃伊蒂瓦和波蘭牧首維辛斯基主教一起參加了第二次梵蒂岡大公會議,為《牧職憲章》的草議和通過貢獻頗多。1975年他代表波蘭主教團參加在費城舉行的圣體大會,表現出色。通過這些活動,他積累了豐富的外交經驗,建立了廣泛的人際網絡,在波蘭和梵蒂岡都有較高的聲望。約翰·保羅一世逝世后沃伊蒂瓦成為教皇有力的競選者之一,佩尼·萊爾努克斯描述他,“很有魅力,會多種語言,作為波蘭教會首領有在公共事務中服務的經驗。他代表了富有戰(zhàn)斗性的教會,特點之一是堅定的反共。然而,維也納大主教弗朗茲·約瑟夫·康尼錫領導的自由一派也支持沃伊蒂瓦不是因為他的反共立場,而是因為他在第二次大公會議上的表現使這些人相信他會繼續(xù)實行改革”。*Matelski, Vatican Radio, p.133.

        新任教皇來自波蘭亦非全然意外,波蘭95%以上的人口是天主教徒,歷史上多次遭到外族入侵和瓜分,教會在波蘭民族抵御外辱的過程中是民族凝聚力的象征,在民眾中擁有深厚的基礎。1925年波蘭政府與梵蒂岡之間達成過一份協(xié)定,二戰(zhàn)中梵蒂岡選擇與波蘭流亡政府保持聯系,拒絕承認二戰(zhàn)后波蘭成立的新政府,也拒絕向戰(zhàn)后劃給波蘭的德國主教區(qū)(弗羅茲瓦夫)任命波蘭主教。*Pollard, The Papacy in the Age of Totalitarianism, 1914-1958, pp.368-369.冷戰(zhàn)初期庇護十二世反對甚至禁止東歐國家的天主教徒與其所在國的國家政府合作,但是在維辛斯基主教的帶領下,波蘭主教團還是選擇了與波蘭政府進行磋商,并在1950年4月雙方達成了一份協(xié)議。然而1953—1956年波蘭政府陸續(xù)推行了一些反對教會的政策與改革,維辛斯基被逮捕入獄,教會則繼續(xù)反對和攻擊政府,政教關系未有實質性改善。1956年雙方再次達成新的協(xié)議,尋求共存與合作,規(guī)定教會支持國家的各項工作,政府承認教會在不同領域的活動??墒窃趯嵺`中雙方分歧與沖突不斷,關系始終未能達到和諧的狀態(tài)。*Wolfgang Saxon, “Wyszynski Fortified Church under Communist Rule,” New York Times, 29 May, 1981;格德列夫斯基:《波蘭人民共和國的宗教政策》,《宗教研究譯文集》,第177頁。

        沃伊蒂瓦是維辛斯基的學生,不過兩人對于應該采取何種方式與新政權相處略有分歧。維辛斯基病重時,波蘭一些高層政府官員表示希望不要選擇沃伊蒂瓦接任維辛斯基的職務,認為他過于強硬,怕他破壞教會與政府之間微弱的諒解與平衡。*Tad Szulc, “The New Pope: A Keen Mind Highly Turned to Politics,” The Globe and Mail, October 20, 1978, https:∥search.proquest.com/docview/387031410?accountid=12660, May 30, 2017.沃伊蒂瓦對波蘭政府的態(tài)度比維辛斯基更加強硬,但他并不是機械的反共主義者,而是以天主教的視角對馬克思主義價值觀進行重新解讀、剖析和反駁,提出自己對人的概念的理解。在著作《行動的人》(ActingPerson)中他提出,人的存在一定會面臨身體上、情緒上、生物上、精神上的困境,所以人必須參與某些事件。那么應該是怎樣的參與?他同時否認了“個人主義”和“極權主義”,明確提出“團結”的概念?!皥F結意味著完整的共同體,我們從他人那里期望的責任以及我們從他人那里要求的權利。與團結的態(tài)度伴隨而來的是反對的責任與義務”。約翰·保羅二世認為,教會有責任和義務積極捍衛(wèi)真理與價值。人與行動結合起來,就是團結的真諦。*Luxmoore and Babiuch, The Vatican and the Red Flag, pp.148, 199.這也恰是約翰·保羅二世在1979年回到他的祖國波蘭時所傳遞的信念與訊號。

        1979年6月2日至10日,當選教皇八個月之后,約翰·保羅二世對波蘭進行了為期8天的訪問,到訪的城市有華沙、格涅茲諾、琴斯托霍瓦、布熱津卡、新胡塔、克拉科夫。其中新胡塔和布熱津卡都是著名的工業(yè)城市,集會的學生和工人是他布道的主要對象。約翰·保羅二世善于把宗教性的觀念轉化成世俗語言,或者把世俗的觀念使用宗教性的語言來進行解釋,將二者融合起來。他用波蘭歷史上的圣人事跡鼓勵當地人民,在波蘭人心中激起了新的愛國主義和樂觀的情緒,所到之處皆引起了巨大的轟動。*James Ramon Felak, “Pope John II, the Saints, and Communist Poland: The Papal Pilgrimages of 1979 and 1983,” The Catholic Historical Review, Vol.100, No.3, 2014, pp.555-574; Kenneth S. Zagacki, “Pope John Paul and the Crusade against Communism: Study in Secular and Sacred Time,” Rhetoric & Public Affairs, Vol.4, No.4, 2001, pp.689-710.

        之前,在約翰二十三世和保羅六世時期,梵蒂岡的東方政策采取一種非常微妙的、私下進行的外交接觸,而約翰·保羅二世1979年的波蘭之行則將其變?yōu)榱艘环N公開的政治行動。波蘭之行后,蘇聯將約翰·保羅二世看做是最危險的人。1980年波蘭爆發(fā)了非暴力的工人抗議活動,《團結工會憲章》封面上印著教皇的肖像。*Gina Liana Tamas, “The Role of the Spiritual Message of Pope John Paul II in the 1980 Social Movement of Solidarnosc,” Studia Univertitatis Babes-Bolyai-Studia Europaea, No.4, 2011, p.126.1981年1月團結工會領導人瓦文薩率領代表團訪問梵蒂岡,約翰·保羅二世在歡迎詞中公開支持團結工會,稱其為“真正的進步,是波蘭人民的權利”,為波蘭團結工會運動提供道德支持。*瓦文薩:《瓦文薩自傳》,彭志毅譯,上海:東方出版社,1990年,第179頁。學者喬治·威格爾認為,1989年波蘭革命的根源就在1979年約翰·保羅二世8天的訪問之中。*John Omicinski Gannett, N.S., “Pope Gets Credit for Destroying Communism,” The Salt Lake Tribune, 15 Nov. 1992.波蘭是東歐第一個發(fā)生巨變的國家,其變革開啟了蘇聯解體的多米諾骨牌,從而促進了冷戰(zhàn)的結束。

        約翰·保羅二世與里根私交甚好,美國和梵蒂岡在團結工會和波蘭問題上也利益一致。就在瓦文薩訪問梵蒂岡之后兩個月,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威廉·凱西拜訪約翰·保羅二世。1982年6月里根與約翰·保羅二世在梵蒂岡會面,兩人密談長達六個小時。*Ronald Reagan, “Remarks Following a Meeting with Pope John Paul II in Vatican City,”http:∥www.presidency.ucsb.edu/ws/?pid=42610, April.28, 2012.雙方共享了蘇聯的軍事、間諜活動、政治發(fā)展等情報信息,就美國與梵蒂岡支持波蘭團結工會的隱蔽行動進行了協(xié)調。由于雙方利益的一致性,以至于有一種觀點認為美國與梵蒂岡結成了所謂的“神圣同盟”,這種說法來自報道過水門事件的記者卡爾·伯恩斯坦,他先后在文章和著作中提出了這個觀點。*Carl Bernstein, “The Holy Alliance,” Time, February 24, 1992, pp.28-35; Carl Bernstein and Marco Politi, His Holiness: John Paul II and the History of Our Time, New York: Peguin, 1996.另一派觀點則認為,美國與梵蒂岡的行動是獨立進行而非周密計劃之后的合作,只是利益和結果相一致。*Tighe P. Flatley, “The Convenient Alliance: President Reagan and Pope John Paul II, Cold Warriors,” Senior Honors Projects, 2007, p.48, http:∥digitalcommons.uri.edu/srhonorsprog/48. 關于美國與梵蒂岡在里根時期具體的合作與分歧,可以參考Marie Gayte, “The Vatican and the Reagan Administration: A Cold War Alliance?” The Catholic Historical Review, Vol.97, No.4, 2011, pp.713-737.1998年,瓦文薩在訪談中支持這種說法,認為反共聯盟的神話是一個陰謀。*“Pope Never Supported Anti-Communist Alliance, Walesa Says,” Catholic World News,August 14, 1998, http:∥www.catholicculture.org/news/features/index.cfm?recnum=8273&repos=4&subrepos=1&searchid=1734572, June 30, 2017.然而,根據已經解密的美國檔案來看,從始至終美國與梵蒂岡在波蘭問題上都存在密切合作,在里根與約翰·保羅二世的通信與會面中波蘭都是主要議題,里根多次向梵蒂岡說明美國對波蘭的政策,希望教皇運用自己的影響力促使西方國家支持美國的波蘭政策,另一方面通過波蘭教會敦促波蘭政府解除戒嚴令,與團結工會對話。*“Memorandum for the President from Alexander M. Haig about His Audience with Pope Paul II, Department of State, 22 May 1982,” http:∥tinyurl.galegroup.com/tinyurl/3xHUs9; “Memorandum for Robert C. McFarlan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8 Jan. 1985,” http:∥tinyurl.galegroup.com/tinyurl/3xHDk6; “Presidential Letter to the Pope On Poland, Department Of State, 30 Dec. 1981,” http:∥tinyurl.galegroup.com/tinyurl/3xHsUX; “Reagan's Letter to Pope John Paul II, White House, 22 Feb. 1984,”http:∥tinyurl.galegroup.com/tinyurl/3xGxo1.

        雖然梵蒂岡與美國在波蘭問題上進行了合作,但約翰·保羅二世也同樣延續(xù)了保羅六世在外交上的獨立立場,在意識形態(tài)上反對共產主義的同時,加大了對美國自由主義、個人主義和物質主義的公開批評。*F. Mabille, “The Fringes in the Vatican's International Policy,” Revue d'Etudes Comparatives Est-Quest, Vol.35, No.4, 2004, pp.127-147.他想建立一個在社會中發(fā)揮重要作用但不支持任何政治陣營的教會,在許多重大的國際問題上更加鮮明地表達教會的態(tài)度,積極介入國際政治。他相信,南北問題與東西問題同樣重要、同樣危險,國與國之間的關系很大程度上受到發(fā)展問題的影響,發(fā)展與和平密切相關,解決促進南北對話將會持續(xù)成為不同政治團體之間和平關系的測量器,并影響未來幾年的世界和平。此外,他在核問題上更加激進,直接要求廢除核武器,同時批判超級大國的作用,呼吁倡導更加多元化的國際體系。*J. Bryan Hehir, “Papal Foreign Policy,” Foreign Policy, No.78, Spring 1990, p.48.

        四、結 語

        冷戰(zhàn)時期梵蒂岡的外交政策與冷戰(zhàn)進程密切相關,對共產主義的態(tài)度以及冷戰(zhàn)大格局是各個教皇都必須面對的現實以及制定外交政策的基本出發(fā)點。教皇個人的性格以及國際環(huán)境都對梵蒂岡外交影響巨大。冷戰(zhàn)初期庇護十二世由于自己的反共立場在外交政策上選擇了更加傾向于西方的態(tài)度,但是約翰二十三世和保羅六世對蘇聯的態(tài)度有所轉變,開始與東方社會主義陣營進行對話和溝通,實行更加靈活和有彈性的“東方政策”,與當時東西方緩和的背景一致。冷戰(zhàn)中的最后一任教皇約翰·保羅二世積極參與國際政治,在波蘭的團結工會運動以及促進冷戰(zhàn)的結束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傮w而言,1958年庇護十二世去世后,梵蒂岡致力于追求更加獨立的、超越冷戰(zhàn)的外交政策,希望不依附任何政治體系,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梵蒂岡作為一個特殊的國家其外交目標也有其獨特性,在精神層面上梵蒂岡一貫堅持反對無神論,但是在國家政治層面,它并非與純粹、抽象的思想體系打交道,而是和具體實在的人民與國家接觸,在各方利益與欲望的沖突中尋求和平的解決之道。*陳聰銘:《中梵外交史:兩岸與教廷關系(1912—1978)》,第208頁。梵蒂岡外交的首要目標是保護地方教會的權益和發(fā)展,但其外延的效果與影響卻可能是政治性的。世俗與非世俗混合的特質決定著其政策的相對寬度與深度,梵蒂岡在制定政策時常常在忠誠于原則還是忠誠于利益之間搖擺不定,因此也時常有矛盾和不一致之處。學者漢斯雅各布·施特勒認為,教皇的政策并非像許多傾慕者認為的那樣,是聰明的、道德的、富有遠見的;但也不是像有些人認為的那樣是詭詐的、機會主義的、短視的。*Stehle, Eastern Politics of the Vatican, p.1.這個評價是比較中肯的。

        但應當指出,就冷戰(zhàn)中的實踐而言,梵蒂岡與地方教會的目標并非總是一致,比如東歐國家的天主教教會多不認同甚至反對教皇的東方政策。由于檔案資料等條件限制,地方主教團在梵蒂岡外交中的影響與作用尚需要進一步研究。此外,冷戰(zhàn)已經結束,但是關于梵蒂岡在冷戰(zhàn)中的政策,學界依然存在爭議,比如究竟應該肯定梵蒂岡東方政策的溝通精神還是將其看作天真的幻想與無謂的妥協(xié)?這些問題都可以作為以后進一步深入研究的方向。

        宗教和意識形態(tài)在當今國際社會與政治中依然扮演著重要的角色,由于梵蒂岡的宗教特性,研究其外交政策的歷史、性質與特征有助于理解宗教在國際關系中的運作。此外,天主教與共產主義之間的碰撞歷程也表明,不同意識形態(tài)之間的對話與交流是可能的,而且有積極的意義。如何使梵蒂岡以及更廣泛的教會力量為構建和平、正義的國際秩序貢獻力量而不是為意識形態(tài)戰(zhàn)爭增火添柴,或許探討這段歷史能夠為此問題提供某些借鑒與啟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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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念與致敬 CP3 XI 克里斯·保羅 CHRIS PAUL
        NBA特刊(2018年7期)2018-06-08 05:48:24
        梵蒂岡城市概貌及建筑特色分析
        參考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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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覓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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