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瑞林
冬日天好短,吃過飯,晃上一會兒,天就黑了。
山里面冷,天一黑,好像厚厚的夜色中顯得更冷。
燒爐子啊,山里人院子里碼著一摞摞柴火瓣子,美得很。燒起來火旺、耐實。鐵皮爐子里面的火嚯嚯的笑著,男人坐在爐子旁,喝著熬的掉線線的茶水,嘴里啃著旱煙管,吧嗒吧嗒地吸著。女人織毛衣,到底是眼睛不行了,織了好長時間還沒有織好。毛衣是棗紅色的,胸口這一塊不好織。上次大女兒回來給娘反復(fù)地說,甚至手把手教,這時候還是忘了。男人嘟囔說,笨死啦,說一百遍你也記不住。女人笑著說,到底不中用了。
干脆放下手上的毛衣不織了,和男人說說話。女人說,你都老了,爛慫煙癮還戒不掉,上回兒子回來說抽煙一點好處都沒得,你還抽。你看看,大女婿給你買的羽絨襖才穿了幾天,就燒了幾個洞洞。真?zhèn)€是驢啃樹皮發(fā)閑賤,再說都不聽。
男人訕訕地笑,戒不了嘛。咱村子南驢伯還不是抽了一輩子煙,還不是活到95歲,不見得么。要按醫(yī)生說的,啥都不敢吃了,你沒看電視劇中還不是照樣有抽煙的鏡頭。
女人再沒言傳,男人吧嗒吧嗒地依舊抽他的煙。屋子里熱烘烘的,比城里人用的中央空調(diào)還美。城里人的空調(diào)用的時間長了,對身體不好,哪有咱山里面的柴火美!
爐子里的火焰慢慢暗淡下來,女人說,下午飯吃得早,咋弄,吃啥,我做去。男人說,做啥呢么,把我上午在房子上苞谷稈里取的晶面柿子放爐子火罐煨煨,吃幾個熱柿子就行啦。
女人拿了幾個凍得黑黝黝的柿子放進冒著熱氣的瓦罐里,水滋滋滋地響,不一會,柿子煨熱了。熱的柿子看起來不起眼,吃起來甜得很,不像剛從樹上摘下來那樣澀,甜味直往人心里鉆。
男人女人吸溜吸溜地吃著。屋子有些冷了,男人走出去又抱了一摟子柴火,一進門,男人跺著腳說,呀,下雪啦。女人這才看見男人頭上、身上是一層雪。女人說,這一場雪下來,要大雪封山啦。得虧前幾天弄了幾架子車柴火,要不,今冬燒啥呀。
吃了幾個柿子,一看表才八點多一點,男人說秦之聲節(jié)目快開了,我就愛看秦腔。打開電視,這個頻道正在插播廣告,又是那個女明星在吹噓某個摩托的,男人嘟囔著,好摩托車咋不打廣告?不能這么糊弄人哩。
好不容易秦腔戲開始了,最近陜西臺舉辦秦之聲大擂臺,各地的群眾演員,不分男女老幼紛紛登臺演唱,老生花臉青衣,個個唱得投入,有的慷慨激昂,有的千回百轉(zhuǎn),有的柔情似水,有的聲若滾雷,好不熱鬧。
外面的雪大起來了,沙沙沙。
屋子里爐火正旺,秦聲正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