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大學 江蘇 蘇州 215123)

一、引言

蘇州古城千年流韻，伴水而居的熙攘生活在街巷之中，門庭內外留下了濃郁的情懷。精致的古典園林以及古城的路水雙棋盤格局一起奠定了如今蘇州古城園林城市的框架格局，而生活其中的人們是這歷史街道鮮活的血液，真正延續(xù)了古城的風貌情懷。這些珍貴的不可再生文化遺產資源在蘇州市政府的一系列保護方針下，煥發(fā)著新鮮的活力。然而，在“重點保護，合理保留，普遍改善，局部改造”的古城保護和更新方針取得成功之后，在這些歷史街道之中仍有許多碎片式的閑置空間，這些空間最初是由于蘇州傳統民居小巧的體量和靈活的布局所鏤空出來的，它們被鄰里居民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利用，緊密地與生活，生產相結合?？梢哉f這些在過去是由人們自主管理的街巷空間是古城街巷韻味的重要構成部分。而在古城改造變遷之中，由于原住民外遷，回遷以及用地性質的驟變導致了成片的街巷空間退化成真空地帶，沒有生態(tài)參與，亦沒有人們的活動。本文基于街巷空間與公眾參與密不可分的關系，以平江歷史街道為例，探討歷史街區(qū)閑置空間的公眾自主性利用。

二、街坊閑置空間的概念

平江歷史街巷中的閑置空間指位于街巷兩側，入口，岔口，盡端等處消極的公共空間。街區(qū)中的街巷彼此貫通，并連接各戶院落，承擔著重要的交通功能，而直面街巷且毗鄰傳統住宅的這些街坊空地卻出乎意料地人跡罕至，雜亂荒蕪，未有展現任何功能屬性和場所活力。其中最顯著的表現就是兩個缺失：①場所精神缺失：街巷空間作為日常生活所覆蓋的空間，在不同時期承擔著人們生產，生活，休閑娛樂，交流等活動。而它們被閑置變?yōu)橄麡O空間使得原本應該由他們承載的場所精神和傳統街巷的文化韻味無處安放。②生態(tài)功能缺失：多數街巷空間都被鋪填成硬質地面，街巷鮮少出現植物，而這些閑置空地本本應成為街道環(huán)境以及社會的生態(tài)維持者。本文將這類空間定義為街巷之中的閑置空間。

(一)街巷閑置空間分布現狀

圖1 平江歷史街區(qū)閑置空地分布圖

如圖1，平江歷史街道社區(qū)占地面積0.4km2，實際調研標記閑置空地146處，合計占地面積16336m2，占社區(qū)面積0.4%。而這些閑置空間假若被理想的利用起來，將會為平江歷史街道社區(qū)3700戶居民平均每戶增加4.4m2的公共空間，并重新點燃街巷空間的場所精神和傳統韻味。

(二)街巷閑置空間的類型

①沿河道空間：沿河道呈條帶狀分布，多數為寬1-2米寬的狹長空間，以河堤護欄為邊界。

②碼頭周邊空間：緊鄰碼頭，多數為2米見方的矩形空間。

③街巷交叉口空間：在街巷的交叉路口，空間形狀多近似矩形，三角形，空間邊界多為建筑墻體。

④街巷與建筑圍合空間：緊鄰街巷兩側，由建筑院落布局形成的空地，空間形式多樣。

⑤橋梁及風雨亭空間：分布在橋梁兩端，面積較大，以河道及建筑為邊界。

⑥水井空間：以水井為中心的空間，多為矩形空間。

(三)街坊閑置空地的成因

蘇州古城傳統街區(qū)有其獨特的建筑特色和空間意向，平江街道亦是此間代表。民居以“間”為房屋的構成單位，幾間并聯成一座房屋，多以三至五間的單數橫向連成“落”，配合正面庭院組成“院落”，若干院落并聯成一條巷，若干巷前后排列組成小街區(qū)，街巷建筑倚靠河道而建。[1]這種“間——房屋——院落——巷——街區(qū)”的古代城市規(guī)劃方式產生了平江歷史街道民居建筑的小巧體量和靈活布局。正因為街坊建筑的這一特點，使得形成的街巷平面樣式并非筆直而是曲折幽深，從而在建筑交接處，庭院入口附近產生了大量附屬于街道的空地。而在豎向空間上，由于建筑的粉墻黛瓦、門窗構件、院落圍墻以及水井、河道等因素的參與，又形成不同類型的空間形態(tài)。這是街坊空地形成的原因。

這些街坊空地是街區(qū)與生俱來的，它經歷與傳統民居建筑同樣的滄海桑田和人情韻味。建筑院落承擔了家族內的冷暖變遷，街巷空間涵納了鄰里生活的人情故事，他們共同構成了古城風貌。只不過建筑因其具體而顯著的形態(tài)受到后來者的重視，而街巷空間因其不一的形式和歸屬的不明確而容易被忽視。在平江歷史街區(qū)的保護與更新取得巨大成功的同時，因為居民的外遷，回遷以及空間性質的驟然改變，使很多街巷空間的場所精神退化，成了無人問津的消極空間。

三、公眾參與改造街坊閑置空間的必要性

街坊閑置空地不是獨立存在的，他從產生開始就與周圍建筑街道空間連接在一起，在人們創(chuàng)造性利用下參與在鄰里生活的細枝末節(jié)里。如今這些被閑置的空地，即便看上去什么都沒有，但其實是一個獨特而特殊的環(huán)境，有著自身內在的規(guī)律、潛力和秩序。[2]毋庸置疑，生活在其周圍的人們是對它們最熟悉最了解的。所以無論從那個層面上考慮，街坊閑置空間的改造都無法脫離街坊生活的人們。

傳統的空間規(guī)劃設計領域常常試著通過控制或限制城市轉變過程中固有的不確定性及開放性來完成規(guī)劃設計。[3]這種自上而下的規(guī)劃方式往往忽視了街坊之間這些邊角空間捕獲多重價值的潛力。對于古城街巷的這些閑置空間而言，他們的屬性特點決定了他們難以通過統一規(guī)劃決定其的用途，而由公眾參與，將閑置空間具體功能的編排交予公眾，由使用者反作用于空間，促使閑置空間按最適宜方向發(fā)展是一種便捷且最能保留街巷文化的方式。

(一)街坊閑置空地特征

平江歷史街區(qū)街坊閑置空地有如下幾點特征：

①空間性質：屬于公共空間，服務范圍局限于鄰里，絕大部分參與者為居民與游客。

②功能特征：沒有特定功能角色，且周邊用地有多樣靈活且迅速變化的需求。

③空間尺度：是小尺度的，是建筑街巷圍合的剩余空間，在街區(qū)中分布零碎，是小尺度且破碎的系列空間。

④設計潛力：有實現更多元功能的改造潛力。

⑤發(fā)展投資：這些空間缺少政府或者公共投資。

(二)鄰里環(huán)境對閑置空地的功能的決定性影響

公共空間不僅行使社會，經濟和生態(tài)功能，它還是人們交流交往的平臺，所以街坊空間更應該是一個捕獲多元價值的平臺。對于這些城市用地的功能的理解，需要將它放置于他所屬的更寬廣的物理空間及社會經濟學空間系統中，并協同其與其他相關的地塊的關系共同考量。[4]因此，一個基于街坊鄰里層次的分析對于閑置空地是十分必要的，它使我們對于街道閑置空地在街區(qū)甚至城市之中的定位和功能有更廣闊的理解。

這些閑置空間周圍包圍著河道，民居，商鋪，名人故居，古典園林，各種文化場館，是一個社會價值，文化價值，經濟價值和生態(tài)價值互相交織的區(qū)域。周邊用地性質對閑置空地功能的影響，究其本質仍是公眾活動對于場地的影響。因此公眾參與閑置空間改造利用直接且能迅速地體現周圍環(huán)境對地塊的需求，能夠充分發(fā)揮公眾在街坊文化情懷傳承的力量。

我們的設計應該在一種相關聯的場所營造的框架下進行。[5]

四、如何將公眾參與理想地結合進閑置空地的改造

(一)設計原則

在一定的設計框架下，以倡導公眾參與，自主利用空間為主導。將歷史街區(qū)中碎片式閑置空間轉變成捕捉多元價值的口袋式公共空間。

這個設計策略旨在為閑置空地提供使用導向和框架設計，而場地之中具體的場所精神及活動內涵則由公眾在鄰里生活和商業(yè)活動中不斷完善，更替。這正適應了街巷閑置空間的各種特性。這不是一個一拍腦袋即決定空間面貌的設計策略，而是為場地提供了適度的彈性，由公眾參與完成場地演替的過程。

(二)倡導機構

成立一個針對于歷史街區(qū)閑置空間利用的倡導機構，與高校相關研究課題結合，集合街道管理機構，居民委員會，物業(yè)管理委員會以及閑置空地周圍居民及商鋪作為成員。引導公眾的參與和閑置空地的復蘇。

前聯邦德國海因里希廣場的街坊保護與更新從60-80年代也經歷了大規(guī)模拆建到保存、小心謹慎的更新這樣一個歷程(《世界建筑》1994[4])，最終走上了一條倡導性規(guī)劃之路，提倡、鼓勵、支持居民公眾參與到這項與自己切身利益密切相關的事業(yè)中來，這個倡導性規(guī)劃因其立足于大眾利益，公眾參與，公私合作而最終取得了成功。[6]

由倡導組織引領的公眾自主形成空間為街巷空間的改造提供了巨大的彈性和多樣性。

(三)設計手段

1.模糊公共空間的屬性

居民外遷，回遷以及用地性質驟變引起街坊空間消極化的根本原因是，這些活動使得街坊空間的公共性質特征過于強大。他使得鄰里居民產生“這是城市的地，我使用它不安全，有風險”的想法，而這種鄰里氛圍與傳統街坊氛圍迥異。傳統街坊空地是一種介于共有和私有之間的狀態(tài)，它會是生活的延伸空間，人們可能會自己臨近的空地上晾衣，種菜，洗滌。傳統街坊也是潛移默化的與鄰里共有的分享空間，鄰里氛圍起到對場地安全的監(jiān)督和維護。因此，要將公眾能動性和創(chuàng)造力自然和諧地引入空地改造，首先需要倡導機構模糊這些空間的生硬的城市屬性。至少，不論從何種角度來講，街坊空間的使用權利始終應當屬于公眾。通過號召，倡導的方式，讓公眾明白，喚醒這些街坊空間是與他們休戚相關的。

在其他國家也有類似的倡導機構，如美國有社區(qū)改造中心(center of communty)、英國有公眾參與規(guī)劃委員會(committee on public participation in planning)，他們幫助社區(qū)居民學習有關社區(qū)建設的知識與技術，并讓公眾參與規(guī)劃過程，從中反映社情民意。[6]

2.作為控制的設計框架

倡導公眾參與設計，并非放任自由的讓公眾控制場地。在鄰里層次上對周圍用地，主要人群，文化，社會，經濟活動進行考察分析之后，需要對場地可能的發(fā)展進行預測，設置必要的基礎設施及策略引導。這是場地的框架設計，避免公眾參與而產生的不合適或惡劣發(fā)展方向。

對于平江歷史街區(qū)的調研，本文提出以下幾類可能的發(fā)展傾向：

①以鄰里居民為主導：兒童的綠地空間，居民的種植花園，鍛煉健身場地，鄰里種植田園，集會場地，聚會聊天空間。此類空間可以設置例如種植田，廊架，座椅等構件用于引導公眾利用的傾向。

②以文化傳播為主導：演出展示空間，文化休閑空間，工作交流空間，園林空間。此類空間通過文化標志或古典園林風格來引導公眾。

③以商業(yè)活動為主導：廣告宣傳空間，游客停留空間，小型交易空間。

3.公眾自主能動性

由公眾自主編排空地功能是街巷空地保持活力的重要方式。也是改造過程的主要部分。在倡導機構的輔助下，居民將自己的使用需求在空地實現，成為生活空間的延伸，形成街坊之中的口袋綠地。

公眾參與的規(guī)劃設計使得公共空間的使用功能不再是有設計師規(guī)定的一種或幾種功能，而是持續(xù)行使著很多臨時性且必要性的功能。極大程度地保持了街坊空間的彈性，而這種回歸使用者，基于鄰里層次的彈性復現了傳統街坊中的街坊情懷。

(四)設計的職能與意義

街巷閑置空地作為古城風貌的組成部分，而基于彈性框架，讓公眾參與的街巷空間自主利用為我們提供了一個觀察城市的視角。[8]

①細節(jié)與整體的多尺度表達：街巷空地分布在街巷的各個部位，鄰里街坊的社會和文化將這些碎片式空間緊密交織在一起，這些街巷空地形成的網絡格局是街坊整體社會經濟文化體系的表達方式之一，人們在這些空地交流，休閑，交易等等。同時，街巷空地是小尺度的公共空間。倡導公共參與空間功能的組織，使它與蘇州小巧靈活的傳統民居相呼應，表達平易近人的尺度和功能的緊湊拼貼。

②崛起與衰敗歷程的銘記：古城歷史街道經歷千年流韻，城市的興衰變革都由人們的生活歷程記錄展現出來，而街坊空間在很大程度上承載著這些歷史文脈，成為場所精神延續(xù)下去。所以對于街巷空地的復興將是對古城風貌人文情懷體現的一個重要助力。

③包含多個時間尺度：街巷空地因其歷史文脈的復興會是對歷史這一時間尺度的體現，而作為日常使用之中，他的場地功能會因不同時間，季節(jié)甚至年歲發(fā)生轉變遷移。一日之中，在不同時段，場地會有不同人群的聚集，老人，青年，兒童；一周之中，主要人群也會在游客和居民之間切換；而季節(jié)周而復始，場地中的活動類型以及代表植物也發(fā)生輪回。

④生態(tài)體系中的踏步石：街巷之中的空地承擔起街道生態(tài)綠化的一部分責任，將會迅速形成古城中以河道綠帶為骨架，街坊空地為網絡的生態(tài)體系。

⑤日?；顒拥某袚撸涸谏虡I(yè)文化居住結合的平江歷史街區(qū)中，街巷空地可以成為各類日?；顒拥膱鏊?。是居民生活的空間，休憩的娛樂空間，商業(yè)的活動空間，游客的停留空間，文化的弘揚空間?；诠沧灾魃煽臻g功能能夠使這些街巷空地靈活的轉換在各類用途之間。

⑥文化與政策框架的體現：街巷空地的利用是對傳統街坊文化的傳承，倡導公眾參與是延續(xù)了傳統街道中居民對公共空間的自主管理，將公共空間的編排和設計回歸于公眾，讓街坊空間與古典園林及各類控保建筑傳統民居相配合，是城市文化框架的體現。

五、結語

城市設計是一個允許不斷更正改變的過程，假若相信在約束控制每個變量之后，規(guī)劃設計可以完成是無比狂妄自大的。[7]對于平江歷史街道的閑置空地，設計彈性框架，倡導公眾參與自主編排管理空地的策略正是對“自上而下”的規(guī)劃體制的不斷修正。而這一設計策略與傳統街坊鄰里氛圍的人文情懷的內涵是相一致的。

[1]阮儀三,相秉軍.蘇州古城街坊的保護與更新[J].城市規(guī)劃學刊,1997(4):45-49.

[2]翟俊.應對環(huán)境同質化的景觀實踐[J].中國園林,2012,28(5):113-115.

[3]Németh J,Langhorst J.Rethinking urban transformation:Temporary uses for vacant land[J].Cities,2014,40(40):143-150.

[4]Platt R H.Land Use and Society[M].Island Press/Center for Resource Economics,2014.

[5]Joseph P,Martin D G,Murphy J T.Relational place‐making:the networked politics of place[J].Transactions of the Institute of British Geographers,2010,36(1):54-70.

[6]劉浩.蘇州古城街坊保護與更新的啟示[J].城市規(guī)劃學刊,1999(1):78-79.

[7]Douglas G.Tactical Urbanism:Short-term Action for Long-term Change,by Mike Lydon and Anthony Garcia[J].Journal of the American Planning Association,2015:154-155.

[8]Jonas M,Rahmann H.Tokyo Void[M].Jovis,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