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俊青

上周末，婆婆從老家?guī)Щ匾粋€不幸的消息。老家堂叔得了肺癌，晚期，醫(yī)院已經(jīng)不建議繼續(xù)治療了，現(xiàn)在只能回老家等待死亡。

婆婆去看望他的時候，他瘦到幾乎脫相。在打過止疼針之后，才勉強可以斜靠著說幾句家常，期間更是反復念叨著這一生沒讓老婆孩子過上好日子，如果老天再多給他幾年時間就好了。一旁，堂嬸和他們唯一的兒子早已哭成了淚人。

堂叔今年56歲，自40歲離開家去以色列務工，16年來只回來過三次。一次是老家建房，一次是兒子結(jié)婚，這第三次本來是因為身體不適回國瞧病的，沒想到竟是絕癥了。

這幾天每次提到他，婆婆都滿是惋惜。才56歲的年紀啊，如果身體剛出現(xiàn)不適的時候就去看醫(yī)生，說不定病情不會這么嚴重。后來得知，堂叔沒有綠卡，這樣在國外看病非常困難，堂叔又非常節(jié)省，各種小毛病時常自己忍著，以至于病情這么嚴重了才想到回國看一看，這該是經(jīng)歷了多少病痛折磨啊。

聽婆婆講，堂叔家早年過得很艱苦，以至于快40歲了還帶著老婆孩子住在祖上留下的老房子里。他家的老房子建在半山腰，家門口沒有一條像樣的路，與村里連接的只有一條狹窄的臺階路，平時出行都要肩扛手提地上上下下，日常生活極其不便。堂叔人老實，平常耕種幾畝田地，偶爾也打些零工，日子確實過得辛苦。為了改變現(xiàn)狀，聽說有人招收出國務工人員時，便毫不猶豫地報了名。

短短幾年，堂叔就掙到了第一桶金。第一次回國，他就在山下修建了一棟氣派的房子，房子不是很大，卻是獨棟朝陽，房前就是大路直通鎮(zhèn)集。我想，堂叔這個時候一定是驕傲的，老婆孩子終于不用每天爬山上下了。

再后來，堂叔一連七八年都沒有回來。他們也存了一些錢，堂嬸就勸他回國做個小本買賣，夠一家人簡單過日子就行。堂叔說再干幾年，要給兒子掙點家當。果然，沒幾年，他們就在市區(qū)不錯的地段給堂弟買了房子。

前年，堂弟國慶節(jié)結(jié)婚時，堂叔才第二次回國。在堂弟的婚禮上，我見過一次堂叔。他有些瘦削，但人很樂觀，狀態(tài)也很好。大家都問他怎么瘦了這么多，是不是在外面吃不好，他也只是說吃不慣。有人建議他去做個健康體檢，他還說這么年輕沒必要，總不至于得絕癥的，沒想到竟一語成讖。

其實堂叔第二次回國，堂嬸和堂弟就不同意他再出國了，但是拗不過堂叔的執(zhí)著。堂叔有自己的打算，他想趁著自己還算年輕，再給兒子掙個店面，夫妻倆再存一點養(yǎng)老的錢，等干到60歲了再退休。他又怎么能想到自己的人生會終結(jié)在56歲呢。人就是這樣，欲望總是難以被填滿，即使它看起來是那么地合情合理。

堂叔的故事不禁令人唏噓。

毋庸置疑，堂叔把滿腔的愛都給了家人。因為他窮過，怕過，所以才會害怕失去，害怕再次貧窮。他能做的只有對家人好一點，更好一點。他用16年的時間讓妻子和孩子都過上了好日子，好日子里卻唯獨沒有他自己。

只是，他的愛太自我。他總想著掙夠了錢再去陪伴家人，可孩子會長大，妻子會變老，錢是永遠掙不完的。他不理解家人的需求，也不懂得知足常樂。在家境逐漸變好的情況下，在家人殷切的懇求下，他還是再次選擇出發(fā)。

或許，對堂叔來說，愛就是給予，因為他把他認為的最好的都給了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