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舒琴

東 鄉(xiāng)長魚湯始于什么時候，說法不一。但 令人驚訝的是，短短50多年的時間，長魚湯居然有了趕超最富特色的東鄉(xiāng)羊肉勢頭，最受東鄉(xiāng)食客青睞。

也許是東鄉(xiāng)溫暖而濕潤的氣候環(huán)境，為野生長魚提供了良好的生長繁殖條件。如同東鄉(xiāng)羊肉一樣，最開始，長魚湯只是東鄉(xiāng)人自家餐桌上的家常菜。但漸漸地，聰明的東鄉(xiāng)人發(fā)現(xiàn)，隨著人們健康飲食意識的提升，甜而膩人的東鄉(xiāng)羊肉有點失寵了。而這清新柔嫩的長魚，尤其是用東鄉(xiāng)地地道道的野生長魚做成的湯卻慢慢地受到吃客的追捧，大有登堂入室之勢，而且，一年四季，絡繹不絕。

最開始，長魚湯還只是老街上唯一的一家飯店里的一道名菜，價格不菲，只能是一些被東鄉(xiāng)人稱之為“吃嘴”的“貴人”們才得以品嘗。在這人員稀少的“吃嘴”隊列里，年少的劉萬源因為深得爺爺?shù)膶檺?，常常有機會去過癮。但隨著家道式微，這樣的機會漸漸遠去。

上世紀70年代中期，在外跑供銷的萬源先生既源于對往日美味的“嘴饞”，也出于一個商人的本能，他開始了自己嘗試做長魚湯面的“試水”。于是，在東鄉(xiāng)那條青石板鋪就的彎彎曲曲的老街上，一棵茂盛的樟樹下，一座尋常的青磚老宅里，東鄉(xiāng)第一家專營長魚湯的小飯館“萬源正宗長魚湯”店悄然開業(yè)了。

晨光一縷，木門開啟，第一位吃客進來。無需你開口指點，仿佛心領神會般的，勤快而漂亮的女主人只是客氣地一聲招呼：“早，來啦！”微笑著，不一會，端上來的正是一碗湯水滑溜、柔柔綿綿的長魚湯。

一盤蒸卷，一碟生姜絲，一碟醋，一藍邊碗長魚湯，一藍邊碗干拌面。吃著，喝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伴著客人喝湯的節(jié)奏，一絲淡淡的清香，若有若無地縈繞在主人家的宅院里，四處飄逸，氤氳著。倘若你不細細地看，幾乎不能察覺出那湯中泛著的青綠色，若斷若續(xù)的長魚絲，隨著端碗手的起起落落，滑滑地游走著。當然，絲絲縷縷的蛋花黃肯定是有的。藍邊碗中，湯花分明，云飏湯中。

當然，蒸卷加長魚湯才是東鄉(xiāng)人一種最本源的吃法，而且以女性客人或老人為多。現(xiàn)在，蒸卷已經被湯包所替代。而大多數(shù)上班族尤其是男人們，更喜歡來一份長魚湯加干拌面。

東鄉(xiāng)人的長魚湯或者俗稱的長魚面最特別處，用來做主料的長魚不是活殺鮮，而是用素油炸成了脆生生的干絲條，大大小小，糾纏著，擁抱著，如同普洱茶餅般一盤一盤地放著。燒湯的時候，取小把放入鍋中燴制即可。在沒有冰箱的年代，可以保存的時間相對長些。當然，因為炸過，也就少了別處人家碗里常有的長魚的土腥味。

倘若你要一份長魚湯加干拌面，主人在例行的點心、咸菜之外，會同時端給你兩只實誠的藍邊碗，一碗長魚湯，一碗干拌面。你可以兩兩單吃，也可以湯澆面上吃。怎么吃，全憑你高興。也因此，東鄉(xiāng)的長魚湯，少了些因為偶爾的滑溜而帶來的尷尬，多了份淡定和從容。倘若你在吃湯或面的時候，沒有時不時地攪拌一下，那些個“硬貨”長魚絲便會齊齊地扎堆在你碗底，給你一份意外的驚喜。

要問東鄉(xiāng)長魚湯的準確歷史始于何時，有人說是上世紀60年代，有人說是80年代。傳得神乎的，早到了清乾隆年間。據老輩人講，六下江南的乾隆皇帝曾到過東鄉(xiāng)。當年，饑腸轆轆的乾隆爺，走到東鄉(xiāng)老街上，無意中品嘗到了他大清御膳上從不見記載的長魚湯，那般的色香味，還有那如游龍般神奇的長魚絲，大為贊賞，喜歡到處題字題詩的乾隆帝，頓時詩興大發(fā)，賜給東鄉(xiāng)長魚湯一個玲瓏灑脫的名字：“云飏湯”。

特別喜歡這個富有詩意的“云飏湯”名。據說，做一碗正宗的東鄉(xiāng)長魚湯，要經過劃絲、煮湯、炸絲、合（念gē）湯、配湯等八大工序，從原料加工到湯料配制，嚴謹而復雜，這被稱做古法制作。據說，在東鄉(xiāng)，目前能夠完整地做好這八道工序的，只有“萬源正宗長魚湯”店里的第一代傳承人劉萬源先生的太太。老人已經90多歲，耳聰目明，精神矍鑠。因為年事已高，只是偶爾示范，不常做。此處且不去考證傳說中的那八大程序的繁復，單是這流云飄揚般的名字，聽了，或者看了，已經唇齒生津了。

曾經，東鄉(xiāng)人的長魚都是農人在田間地頭抓獲，純野生?；蛲绞肿剑驙F子放。正是盛夏酷暑，田間秧苗已經長高。早年此時，又到了東鄉(xiāng)人放燜子捉長魚的時候了。每當黃昏時刻，尋常的田野地頭，常?？梢钥吹洁l(xiāng)人背著或挑著成捆的燜子，趁著夜色前的一星亮光，東一個西一個地放著。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就看到放燜子人滿載而歸的背影了。幸運的時候，水田里，溝坎邊，懂行的人用眼睛一瞄，用腳一“爽”，就可以勾出一條滑溜溜的長魚了。

如同東鄉(xiāng)的羊肉一樣，東鄉(xiāng)的長魚湯也已經成為一種讓鄉(xiāng)人致富的產業(yè)了，長魚湯已經當仁不讓地成了東鄉(xiāng)人家待客的頭塊招牌。好在，長魚湯的價格還算平和。尋常人家，親朋好友，三三兩兩，吃一碗長魚湯還是一件尋常事。但倘若你正好遇到東鄉(xiāng)黃明節(jié)，四里八鄉(xiāng)的人都來爬圌山趕集場的時候，長魚湯店門口排起的長龍一定會令你驚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