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波

在 公園跑了五公里的藍(lán)改，邁著輕盈的腳 步，一進廚房，就忙開了。

他雙手并用，扳開上下冰箱門，左手從冷藏室門架拈兩個雞蛋，右手拉開冷凍室小抽屜，提起一袋冒冷氣的包子，旋風(fēng)一樣轉(zhuǎn)向灶臺。他把兩個雞蛋和三個包子放入蒸鍋，端起上層蒸鍋，瞄一眼鍋底又放回，左手蓋蓋子右手就去取墻鉤上的長柄鐵瓢。他往鐵鍋里摻了兩瓢水，旋動燃?xì)庠畹男o，“砰，砰”兩聲悶響，蒸鍋和鐵鍋下就冒出了藍(lán)色的火焰。

他打開米柜，往水瓢里盛了大米和碎玉米，在水龍頭下一番沖攪，用手捂住瓢口，滴了水，把瓢放灶臺，右手揪了包子袋，左手旋動袋底，走到冰箱前，袋子口就旋緊了，丟進小抽屜，雙手并用關(guān)了冰箱，轉(zhuǎn)身鉆進浴室。

他三下五除二退掉晨練的衣褲，打開淋浴，沖濕全身，關(guān)掉淋浴，沐浴液稀里嘩啦地往身上一抹，噴水稀里嘩啦地沖……穿上備好的衣褲，走到灶臺前，鐵鍋里的水已經(jīng)沸騰了。他把水瓢伸到鐵鍋里攪了幾下，一白一黃的小不點就在鍋里跳起舞來。

他又折回浴室，捧了換下的衣褲，丟進半自動洗衣機，擰一下開關(guān)，讓洗衣機轉(zhuǎn)動。洗衣機里有昨天清洗衣服沒有放掉的水。他每次都是這樣，當(dāng)天清洗衣服的水不放掉，第二天復(fù)用，又節(jié)水又節(jié)時。這一連串的熟練動作，標(biāo)志他是一個合格的“家庭婦男”。

藍(lán)改做這一切，是太稀罕小他15歲的老婆。除了不讓老婆做家務(wù)，他還想著法地討好老婆。

老婆說，領(lǐng)導(dǎo)叫她們每天早晨必須吃一個雞蛋。為了不讓老婆膩口，他就變著花樣侍弄雞蛋。今天是豬油煎的雞蛋，明天就是牛奶調(diào)的芙蓉蛋；昨天是醪糟兒煮的湯圓雞蛋，今天就是稀飯里煮的帶殼雞蛋。

老婆最喜歡他發(fā)明的帶殼清蒸雞蛋。

他把蒸雞蛋兩頭磕破，用手掌在桌上輕輕一搓，蛋殼就一長串地撕下來。不像飯館的煮雞蛋，剝出來像癩蛤蟆一樣，坑坑洼洼，慘不忍睹。這種雞蛋特香，蛋黃都是軟的，一點不哽喉。

一天早餐，老婆說，她那天在村民家吃的土豬肉餡兒的包子，又香又有嚼勁。他就學(xué)超市，把自已包的土豬肉包子一個個冷凍，用食品袋裝好，老婆想吃就蒸上幾個。這不，今天他又蒸土豬肉包子了。

又有一次早餐，老婆咬一口香噴噴的土豬肉包，看一眼他撕掉殼遞過來的雞蛋，那雙棕色的大眼睛含情脈脈，柔聲柔氣道：“親愛的，你對我真好，我都不知是哪輩子修來的福。你總是讓我感覺到溫暖?！彼缓靡馑嫉睾┖┮恍?，從她那波斯貓一樣的眼睛上移開，用筷子往她的碗里挑幾粒油酥花生米，夾幾塊自泡的胭脂蘿卜。她眨一眨眼睛，默默站起來，走到他背后，緊緊抱住他，不說一句話。他裝著催促的樣子說道：“快吃快吃，警察孃孃不能遲到?！边€扭動幾下身子。他用一種特殊的方式享受這份溫情……

藍(lán)改轉(zhuǎn)動洗衣機的排水閥，放掉多余的水，倒進洗衣液，轉(zhuǎn)身關(guān)掉了兩眼灶的天然氣。

包子雞蛋蒸好了，稀飯也煮好了。

他敞開蓋子，讓蒸鍋降溫，再用鐵瓢把稀飯舀到大小不等的幾個碗里。他時常對老婆說，稀飯在鍋里泡久了就不好吃。把它盛進碗里，一是避免攪動造成稀飯變質(zhì)，二是便于她在微波爐加熱。

他把稀飯、包子、雞蛋、油酥花生米、泡咸菜一股腦兒端到桌上，擺好兩副碗筷，并沒有馬上叫老婆吃飯。

他又轉(zhuǎn)身去關(guān)掉旋轉(zhuǎn)的洗衣機，把還沒有清洗的衣服放甩干機里甩去洗衣液再清洗。這樣做省時節(jié)水，卻麻煩。記得老婆心痛他，要給他換全自動洗衣機。他對老婆說：“半自動比全自動的好。棉質(zhì)衣物的毛絨，經(jīng)過半自動洗衣機過濾網(wǎng)的過濾，再在一大缸水里清洗，就不會附在衣物上了，洗出的衣服比全自動洗衣機清爽整潔?！崩掀挪[著眼賣萌：“我都沒想過這個問題耶。”他也瞇眼調(diào)侃：“你是警察孃孃，忙大事，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有我這個小職員就夠了?！崩掀欧瓋上掳籽?，伸一伸舌頭……

晾好衣服，稀飯和包子也到了最佳的食用溫度。

他仍然沒有扯開嗓門叫老婆吃飯，而是拿起手機，選一個角度拍照，用微信發(fā)給老婆。

這是他拍給老婆的第1095張早餐圖片。

藍(lán)改的老婆是干堰溝的片區(qū)警察，三年前去搶救被山洪沖走的群眾，自己被洪水卷走了。藍(lán)改說，那天，她早飯都沒來得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