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萌
摘?要:《中庸》是儒家經(jīng)典之一,更是邁進儒學殿堂的金鑰匙。歲月更迭,今本《中庸》素來與注入其間的思想產(chǎn)生交疊。霎時間,各家觀點如雨后春筍般層見疊出,與儒家文化的光彩陸離交接。那么,在時間的考證下,《中庸》如何流傳演變?這不僅與《中庸》本身有著莫大的關聯(lián),儒家文化更會因其脈絡舒展而熠熠生輝。與其第一性地執(zhí)著于《中庸》的獨特處,莫不如打破砂鍋問到底?;蛟S,“循其本、追其原”般探求《中庸》的流傳路向,是達至“至誠”的不二法門。故此刻回歸本源,只求脈絡盡頭的明而彰。
中圖分類號:G256.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1588(2018)12-0138-03
關鍵詞:《中庸》;流傳;成書;影響;升格
論一物的發(fā)展歷程,如潛滋暗長,高低參差、迥然不同。《中庸》的發(fā)展也是如此,時而競相突進,時而停滯不前,時而莫衷一是,時而詢謀僉同。然而,閉目思索,又覺細微脈絡,忽隱忽現(xiàn)、時晦時明?!吨杏埂匪瓢氘€方塘,云影徘徊的緣由始終如一。末流之竭,當窮其源;枝葉之枯,必在根本。故而,窮源溯流、探本溯源,只求源頭活水現(xiàn)。
1?《中庸》的發(fā)展歷程
無論是頗具爭議,或是流傳成謎,皆是源于內心的尊敬與傳承。對于《中庸》的成書問題,現(xiàn)世流傳版本合異于同,大概是指留存于《禮記》中的第三十一篇。對這一問題而言,宋代以前異議甚罕,皆認同是孔子之孫子思于戰(zhàn)國時寫成。其依據(jù)如下。
《史記·孔子世家》與《孫叢子·居衛(wèi)第七》均記載了子思撰寫《中庸》的情境問題,認為子思由于“嘗困于宋”,故而作《中庸》。到漢代,鄭玄將《中庸》詮釋為“以其記中和之為用也。庸,用也”,并提及“孔子之孫子思作之”。隋朝時期,沈約在《隋書·音樂志》曾記敘“《中庸》《表記》《防記》《緇衣》皆取《子思子》”。及至唐代,注解雖繁多,但均持此觀點??追f達于《禮記正義》中闡述其認同鄭玄的言論。陸德明于《經(jīng)典釋文·序錄》中以“本孔子門徒共撰所聞以為此記”為緣由,故得出“《中庸》是子思所作”。李翱于《復性書》記述“子思著《中庸》四十七篇”,并將此文本“傳于孟軻”。綜上所述,各家各派不謀同辭,皆贊同《中庸》為子思所著。
然而,跨越宋代分水嶺之后,眾學者各抒己見,新思潮眾說紛紜。根據(jù)古籍記述,在《問進士策三篇》中,歐陽修新思想初顯,異端矛頭浮出水面。這不僅是最早對以往觀點存疑的闡述,更承前啟后地揭開爭論的序幕。歐陽修認為《中庸》所述“自誠明,生而知之也;自明誠,學而知之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等見解,皆涌現(xiàn)“異乎圣人”的思想,故口誦心維“其傳之謬也”。歐陽修此番拉開了序端,由此發(fā)展而來的觀點大致劃分為三種。
1.1?傳統(tǒng)視角下的觀點:《中庸》為子思所著
以儒家正統(tǒng)自居的圣賢均持此種觀點,其代表者為二程、朱熹。二程認為《中庸》一書“是孔門傳授心法,成于子思?!币蚨诖嘶A上,二程對《中庸》成書原因進行迂思回慮,得出“子思恐傳授漸失”的觀點。朱熹在《中庸章句》中亦持“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的說法,并闡明此書內容是“質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更互演繹?!庇纱丝芍?,這一正統(tǒng)學派皆以《中庸》為道統(tǒng)承傳的重要工具,是聯(lián)系道統(tǒng)次序的關鍵紐帶,故對“《中庸》為子思所著”的觀點,深信不疑。
1.2?懷疑視角下的觀點:《中庸》非子思所作,為后人偽造
南宋事功學派的代表人物葉適繼歐陽修之后,對這一觀點心存疑慮。由于孔子將《中庸》置于登峰造極的地位,認為“中庸之德民鮮能”。進而,葉適從兩個方面生疑:第一,假定《中庸》為孔子遺言,則出現(xiàn)“是顏、閔猶無是告,而獨閟其家”的異議,故而“非是”。第二,倘若《中庸》為子思所著而“非上世所傳也”,則與“孔子傳曾子,曾子傳子思”相違背,故而“必有謬誤”。此是從孔門弟子所學層面,解釋其為謬誤的緣由。至清朝時期,學者袁枚、葉爕、俞樾諸氏等將憂思疑慮匯總,認為《中庸》似有“載華岳而不重”的舍近求遠之嫌,有“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的時空顛倒之疑,有“直乎仲尼”的尊卑不明之惑,故推測《中庸》是產(chǎn)生于秦朝或西漢時期的著作。然而,在這些眾多的懷疑者中,崔述的“三重疑”之影響最烈??梢梢唬骸吨杏埂放c孔、孟的言論不同,其“獨探賾索隱,欲極微妙之致”??梢啥骸吨杏埂肺淖知毞倍?,不僅“上去《論語》絕遠”,且“下猶不逮《孟子》”。可疑三:孟子為何獨述“在下位”之言,此前“孟子述孔子之言皆稱‘孔子曰”,而非據(jù)為己語。故在此疑慮之上,得出“《中庸》必非子思所作”的論點。這一懷疑觀點歷經(jīng)朝代愈演愈烈,近代學者中也存在眾多否定論述。馮友蘭先生晚年將前人慧識加以提煉,認為《中庸》論及“命、性、誠、明”等諸多概念“似就孟子之學說加以發(fā)揮者”,因而得出《中庸》“似秦漢時孟子一派之儒所作”的說法。勞思光則從文體、用語、思想三個方面思疑《中庸》并非早出作品,認為“其大致成書時代,必由秦至漢一段時期?!卞X穆亦持《中庸》為晚出著作的主張,并闡述“就鄙意,《中庸》與《易傳》,同為晚出書?!?/p>
1.3?不偏不倚中立視角下的觀點:《中庸》確為子思所著,但今本《中庸》已與其不同
宋代時期的王柏是最早提出這一觀點的先賢,他認為今本《中庸》所含部分眾多,子思所著僅為涵蓋于整體中的一面。受此影響,馮友蘭先生早年間認同此種觀點,徐觀復更將此概念明確為《中庸》由兩個部分構成。
2?《中庸》的流傳緣由
《中庸》作者究竟是誰,至今仍是謎題,觀點繁多,各執(zhí)己見??煽v然在此般情境之下,《中庸》依然閃爍光輝,流傳不朽。今本《中庸》也即是傳世本《中庸》,其流傳始于漢代,在宋朝時期發(fā)展至頂峰,并與《大學》《論語》《孟子》合稱為《四書》。那么,《中庸》歷經(jīng)時間的勾勒,卻愈顯重要性的緣由為何?它本為《禮記》一篇,至宋上升為儒家經(jīng)典,這絕不是一時發(fā)現(xiàn),更不是曇花一現(xiàn),而是內含源遠流長的獨特性。它以較小的篇幅收獲尊貴殊榮,又豈能寥寥帶過。因此,了解發(fā)展而后挖掘緣由,方知因果。
儒家思想在“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社會歷史下,逐漸收獲正統(tǒng)的一席之地。因而,關注焦點便一步步地邁向《五經(jīng)》,進而研習《禮》。流傳于今的傳世本《中庸》,最初是由戴震所整理編輯的《禮記》中第三十一篇。儒家學者對《中庸》給予高度贊賞,評價《中庸》是“憂深言切,慮遠說詳”,是“孔門傳授心法”的著作,是“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于密”,是經(jīng)世實用的學問。概括而言,《中庸》是人性存于自身修養(yǎng),自然純正,反省內求“極高明”的境界;是為人居于中正之道,不偏不倚,外王教化“道中庸”的理想?!吨杏埂妨鱾髦两竦脑蛟谟谕ㄟ_“致廣大而盡精微”,進而實現(xiàn)“極高明而道中庸”下的“合內外之道”。故《中庸》不僅是傳統(tǒng)修身養(yǎng)性下人格修養(yǎng)的集大成者,其自身亦蘊含著豐富的價值性,不僅對于解決各種爭端與矛盾具有很強的指導意義,其本體亦是搭建儒學文化橋梁的中流砥柱。
2.1?至誠之道
《中庸》的目的則是要實現(xiàn)“至仁、至善、至誠、至德、至圣的理想人格目標”。這在某種程度上,與圣賢觀念不謀而合,與圣人觀之間也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因而,為此追尋的耿介賢士,均具有兩個方面的特質:不只是在內在品質、修養(yǎng)上達到“至誠”,并且還要在日常行為、生活中做到“修己”。故至誠之道是人性與天道合二為一的化育相參,是偏于一隅、持一技之長的樂守不移,是自然合乎萬物之道的融會貫通,也即是精識萬事之理的爐火純青。
2.2?和諧之境
《中庸》不僅是個人修養(yǎng)的理想境界,也包含著社會發(fā)展的良好狀態(tài),它致力于尋找社會中的平衡性,以達至和諧之境,在某種程度上體現(xiàn)了傳統(tǒng)文化背景下中華民族鮮明的集體主義特質,也彰顯著立足多數(shù)、著眼全部的治理方式?!吨杏埂凡皇菑娦姓f教,不是刻意執(zhí)著,而在于春風化雨般潤物無聲,在于潛移默化中耳濡目染。故而,行此教化下,滋養(yǎng)生長的是為官者自修向上、自律有度,百姓理解包容、同心同德,上下齊心,共同致力于營造和諧之境,進而實現(xiàn)“篤恭而天下平”。亦可稱,因糾偏補弊之用,得民胞物與之果,終“與天地參”。
3?《中庸》的升格影響
打磨個性,捏合共性的兩端是《中庸》;出離世間,未絕塵世的俗見是《中庸》;適可而止,洗去棱角的凌冽亦是《中庸》。它教化人們如此,而又不盡于如此。《中庸》是“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的超世境界,亦是“種豆南山下,悠然見南山”的淡泊俗世,更是“小隱隱于林,中隱隱于市,大隱隱于朝”的超世不絕俗。因而,我國哲學流傳開來的傳統(tǒng)就是求一種“即世間而出世間底”的境界。這既是“極高明而道中庸”的境界,也是天地境界,更是《中庸》境界。在這一境界的指引下,圣人愈發(fā)明心見性,在喧鬧的塵世中保有內心的堅定;俗人亦會張弛有度,在滾滾紅塵里持有靈魂的執(zhí)著。無人高下之分,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中庸》。
因此,《中庸》是捍衛(wèi)精神的最后一絲執(zhí)著,亦是安適心靈的最后一道防線。它不僅影響了祖祖輩輩思維方式的選擇,淘染了世世代代原則態(tài)度的形成,教化了中華民族價值觀念的塑造。與此同時,《中庸》亦具有廣泛的適用性,讓歷史經(jīng)驗得以濃縮積累;具有重大的導向性,讓優(yōu)秀品格得以宣揚傳播;具有宏遠的使命性,讓民族特色得以流傳升格。此即是《中庸》不廢江河之緣由,亦是《中庸》獨有千古之影響。
此時,是人們弘揚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的時刻;此地,是人們孕育民族風情的搖籃。不能忘卻初心,不應淡忘使命?!吨杏埂啡鐑刃牡氖絻敉粒侨藗兊某跣?,更是人們未來道路上的執(zhí)著。因此,建構一種更適宜當下發(fā)展的,更能夠迎合大眾需求的中庸精神,不僅是心之所向,更是時代召喚的結果。如此,縱然前路是芬芳馥郁,抑或是荊棘坎坷,擁有這樣的依靠便能夠撐起人們的選擇;縱然未來需思索沉淀,抑或是外王教化,持有這樣的寄托便能夠抵御人們的蹉跎。故而,讓內心萌芽,讓果實壯大,既是初心,亦是使命。
4?結語
《中庸》如謎題,似寶藏,躊躇困擾于它的流傳論,篤定堅守在它的升格說。無論是流傳論,或是升格說,每一側面皆如共相中的具象,終會交匯于一。撥開云霧,皎潔如月徐徐而來;未撥云霧,月明千里依然如故。因而,說清道明是途徑而非目的,是過程而非最終。不可騎驢覓驢,切莫顧此失彼。流傳論與升格說如鳥之兩翼,不矛盾,而互補。歸根結底,《中庸》依舊是人們輾轉反側難入寐時的含宮咀徵,是人們幾經(jīng)思量無所解時的迎刃而解,是人們捶胸頓足不成泣時的笑逐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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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校:崔?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