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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房

        2018-02-11 18:51:26谷凡
        長江文藝 2018年2期
        關(guān)鍵詞:松陽指甲高強

        谷凡

        馬路上的人流,難得有一小會兒的間斷,蘇米看著人來車往的馬路,漫無目的地走著。事情來得有點兒突然,她一點兒準備都沒有。蘇米心里亂亂的,想著爸媽知道這件事后會是什么樣的反應(yīng),還有阮剛、甚至表姐。他們早就希望這件事情發(fā)生了,蘇米感覺這幾個人像一個鐵房子,牢牢地把她困在某個地點,使她動彈不得。

        蘇米心里莫名地悲涼,這種悲涼有種讓她想哭的沖動,應(yīng)該說,剛才醫(yī)生告訴她的時候,她眼圈已經(jīng)紅了。醫(yī)生給蘇米開了做B超的單子,讓她去做B超,有那么一會兒蘇米忘記了自己是誰,身在何處,她就那么站著,眼里的淚水也時刻準備著出發(fā)。醫(yī)生自以為這種事情見多了,也見怪不怪,不去管她。

        蘇米沒有得病,她只是剛剛知道自己懷孕了,在她來醫(yī)院檢查之前,已經(jīng)有這樣的猜測,現(xiàn)在猜測被證實了,下一步該怎么辦?該去哪里?該往哪個方向走?蘇米沒有一點兒頭緒。她不想回家,這個時候回家是最沒有意思的事情。

        不知不覺,蘇米已經(jīng)從大馬路上拐到小街道,就在蘇米不知該向左向右時,聽到了一個男人的罵人聲。蘇米最討厭有人罵人,可喜歡罵人的人總是那么多,他們不思考不醞釀,張口罵人的話就能往地下掉。

        蘇米順著聲音望去,罵人的男子被人從賣煙酒的小店里推出來,他嘴里不停地罵著。

        “媽拉個逼,啥熊貨?!?/p>

        中年男子一邊罵一邊被人推著往外走,蘇米感覺他高大的形象和他罵人的聲調(diào)一點兒都不相配,就在這個男子被推走的時候,另一個男人又被人推出了煙酒店。這個男人比剛才那個年齡顯得大一點兒,他聽到剛才那個男子的罵聲,高著聲音還口說:“恁媽拉個逼,恁媽沒有逼悶死你個賴種。”

        蘇米停下腳步,看著兩個罵架的男人。兩個大男人當(dāng)街對罵,蘇米從心里小瞧他們,盡管在鄉(xiāng)下她經(jīng)常聽到各種各樣的罵聲,但蘇米還是從心底里看不起他們。蘇米看著小中年和老中年一副要打架的樣子,幸好店里的人把他們拉開了。蘇米突然感覺這個小中年男子有點眼熟,在哪里見過這個人呢?蘇米使勁眨了一下眼睛,雖然她不要去想,但還是想起了這個中年男人是誰。

        這個小中年男子是蘇米表姐的第一任男友,這家伙一副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的樣子。蘇米記得他們一起吃過一次飯,那時的她十歲還是十一歲蘇米記不太清了,反正那是她第一次來鄭州。

        第一次來鄭州蘇米就不喜歡這座城市,不喜歡這里的車流和人來人往,不喜歡這里的建筑,不喜歡這里的人說話。鄭州人說話特重,音調(diào)里像是夾著根鐵棍,敲哪兒都咣當(dāng)響,在街上很難聽到兩個人輕聲細語地交談。更讓蘇米奇怪的是,鄭州這地方罵人和蘇米她們村是一個德性,歪著拐著罵,多難聽的話都能罵出口。

        蘇米她們村的人大部分罵人愛罵娘,也有罵姐的,還有罵小閨女的。日他娘,日他姐,日他小閨女是蘇米他們村人的常罵。蘇米最痛恨這樣的罵聲,因為娘、姐、小閨女總是讓蘇米聯(lián)想,聯(lián)想到別人的娘和姐還有小閨女,也聯(lián)想到自己。

        蘇米剛從醫(yī)院出來,她就這樣晃晃悠悠走著,又沒有任何征兆地遇到這兩個罵架的男人。罵人,蘇米從小到大也沒有罵過人,別人欺負她的時候她只會哭,在心里難過,要是她也能罵人該多好,就如現(xiàn)在,高著聲音,罵幾聲,那會是什么樣情形。罵,罵誰呢?罵爸爸媽媽,那是萬萬不能,罵表姐,也不對,罵阮剛,也沒有道理。

        想來想去,蘇米也沒有想到要罵的人,若是此刻真要罵,就只能罵四肢發(fā)達。虧得表姐沒有和四肢發(fā)達的男子結(jié)婚,不然,不知日子會過成什么樣子??纯此麆偛拍菢幼?,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兒可讓人欣賞的地方。蘇米想到了表姐,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阮剛,阮剛的渾身上下也找不出讓人可欣賞的地方,蘇米不愿意去想阮剛,她現(xiàn)在實實在在地什么都不想想。

        罵架的兩個男人被推走了,蘇米卻沒有馬上離開這家煙酒店,她空著心思開始打量這家賣煙酒的小店。小店不大,除了賣煙酒還兼顧幾張麻將桌,剛才那兩個罵架的人,就是因為打麻將的事情開罵的。

        蘇米走進店里向老板要了一瓶冰紅茶,老板問她要冰的還是常溫的。蘇米有點兒心煩意亂,又是選擇題,要冰的還是常溫的她真的不知道,就如她剛剛知道自己懷孕了,是選擇要還是不要。

        買一瓶水要冰的還是常溫的老板給的考慮時間一般不會超兩秒鐘。蘇米支吾半天還是沒有拿定主意,最后蘇米對老板說隨便吧,都行。老板給蘇米拿了一瓶冰的冰紅茶,蘇米付了錢,把冰紅茶拿到手里沒有馬上喝,喝不喝冰紅茶應(yīng)該取決于她要不要孩子。

        蘇米拿著冰紅茶站在旁邊開始看打牌。打牌的人大多數(shù)是老人,也有年輕點兒的。蘇米站在一個胖女人的身后,胖女人剛剛摸了一張南風(fēng),又摸了一張紅中。胖女人說:“看看,走了一個王八又來了一個鱉,沒有一點兒用。”

        蘇米沒有在牌場打過牌,但她知道怎么打,鄭州這地方人打麻將是帶“混兒”的,就是開完牌后七墩上掀開一張明牌,這張牌若是二條就是三條的“混”,若是九萬就是一萬的“混兒”,以此類推,然后是東、西、南、北、中、發(fā)、白。

        “混兒”是萬能牌,如果你手里有一個三條和五條,那么這個“混兒”就能充當(dāng)四條,牌只要挨張,有“混兒”就能贏,若偏巧你手里有四個“混兒”,不管其他牌是否挨張,直接和牌。蘇米看著胖女人手里的牌,想著自己懷孕的事。

        懷孕這件事應(yīng)該是一件好事,但在蘇米這里怎么掐怎么算都不能把懷孕歸為好事。就如有一些人說結(jié)婚是大喜的日子,蘇米結(jié)婚的時候她的喜還在路上,還沒有走到蘇米的身邊來。

        結(jié)婚那天蘇米很清楚自己不喜歡阮剛,一點兒都不喜歡,可她還是和阮剛結(jié)婚了。蘇米和阮剛結(jié)婚的時候才22歲,現(xiàn)在蘇米也沒有到25歲。蘇米并不是傳說中的剩女,她有的是時間挑選未來的伴侶,可她還是乖乖地嫁給了阮剛。表姐說,如果蘇米這輩子錯過阮剛,她再也找不到比阮剛更適合她結(jié)婚的人了。

        蘇米不喜歡阮剛,一點兒都不喜歡。蘇米對表姐說我不喜歡阮剛,表姐問蘇米有沒有喜歡的人,如果有可以不和阮剛結(jié)婚。

        蘇米有喜歡的人,但她還是對表姐搖了搖頭,因為她喜歡的那個人距離她十萬八千里,就算太陽一天從東面出來八個,她喜歡的那個人也不會和自己結(jié)婚,這一點兒蘇米比誰都清楚。

        表姐說對于一個沒有一點兒生活根基的人來說,生存是第一位的,喜歡不喜歡是第二位的。在表姐沒有說這番話之前,蘇米從沒有想過一個人活著還需要什么根基,她也理解不了根基是什么玩意,到哪里不都是干活兒吃飯嗎?可是,活兒和活兒就是不同,飯和飯就是不一樣,現(xiàn)在不需要表姐細說,蘇米也知道。就如《紅樓夢》林黛玉和薛寶釵,雖然都是賈寶玉的表親戚,可她們的根基不同,所以,境況也不一樣。表姐讓蘇米別光想著自己,要多想想她的舅和妗子。

        表姐說的舅和妗子就是蘇米的爸媽,他們在這個城市搞裝修已經(jīng)十年之久,蘇米的爸爸專門給人家鋪地磚,蘇米的媽幫著他打下手。那時蘇米和弟弟都在上學(xué),蘇米比弟弟高了三個年級,每逢禮拜天,姐弟倆一塊回去,家里總是冷鍋冷灶,蘇米總是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蘇米的家距離鄭州并不算遠,坐大巴需要三小時左右,在蘇米的記憶里,她家坐落在一個很安靜的小村莊內(nèi)。那里有一年四季,有雞鳴狗叫,有蟬聲蛙鳴,有太陽月亮,還有……若不是她的爸媽早早離開家來鄭州給人家鋪地磚,蘇米認為她的家里一切都是美好的,但一切美好伴隨著爸媽離開而顯得凄涼了。

        有一次下暴雨,又是半夜,蘇米家的院墻不知咋地就塌了。蘇米的弟弟跑過來,喊著姐姐我害怕,姐姐我害怕。蘇米也害怕,可她是姐姐,她不能把她的害怕傳達給弟弟。其實蘇米害怕的不僅僅是雷雨,她害怕所有的聲響,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

        蘇米清清楚楚記得上次回來,她聽到有人跳進她家的院子里,因為那聲音咚一聲把她震醒了。蘇米能感覺那個人在他們家院子里摸索,然后又輕輕推他們的門撥動他們的窗戶。蘇米嚇得連氣都不敢出,她真希望這個人是小偷,拿到他想偷的東西趕緊走,可她家的院子里實在沒有可偷的東西。蘇米感覺那個人一直在她家院子里徘徊,她害怕,真的很害怕,害怕那個人會破門而入,甚至害怕他砸破窗戶。就是在上一學(xué)期,蘇米聽說學(xué)校里一個女同學(xué),也是因為父母在外面打工不在家,這個同學(xué)夜里出來解手,被人一把抱住……后來這個女同學(xué)自殺了。

        那天的夜實在是太黑了,雷聲轟隆隆在房子上轉(zhuǎn)著圈,蘇米想忘都忘不掉那夜的情景。她和弟弟一直開著燈,一個炸雷過來,呼達一下電燈滅了。后來蘇米在課本上看到“風(fēng)雨交加”這個詞,心里就不自主地緊張。

        還有一次,蘇米的媽回來,沒有告訴蘇米和弟弟,當(dāng)姐弟倆到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家里有媽,弟弟一下跑過去抱住媽媽,差點沒有把媽媽撞倒。蘇米也想媽,但她沒有弟弟表現(xiàn)得具體,蘇米只是在心里暗暗發(fā)誓,等她做了媽媽,絕不會和自己的孩子分離,因為那種想念太折磨人了。

        從蘇米上小學(xué)開始,蘇米的爸媽就離開家出來給人家鋪地磚,那時蘇米的奶奶還在,家對于他們姐弟來說還是一個家,等蘇米上到五年級時,奶奶去世了。奶奶去世后該上學(xué)的依然上學(xué),該做工的依然做工,只有他們的家,那五間平房兩間東屋,一下僵硬了,失去了往日的聲息。

        高考那年,蘇米拼了命也沒有考上,蘇米實在是太想考上大學(xué)了,可大學(xué)又實在是太難考了。蘇米上學(xué)很努力也很用功,可她還是沒有考上大學(xué),和蘇米一塊兒上學(xué)的高強考上了,而且考上了很好的大學(xué)。蘇米和高強不是一個村的,但高強的村子挨著蘇米的村子。他們從小學(xué)中學(xué)都同學(xué),當(dāng)蘇米知道縣城里再沒有高強,整個縣城對她來說都空了,就如一個色彩斑斕的氣球,噗一聲氣全飛走了,剩下的只有那些軟軟的皺褶兒。

        高強走后,蘇米也很快逃離了村莊。在那之前,蘇米一直都認為高強距離自己很近,高考以后,他們的距離拉開了,開到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蘇米離開了她一直認為很詩意的村莊來鄭州打工,因為這里有爸媽也有表姐。蘇米的表姐四十多歲,是最早來鄭州混日子的,已經(jīng)在這里成家。蘇米一直認為表姐很虧,表姐長得漂亮,人也聰明,雖然現(xiàn)在表姐不年輕了,可看著還是光彩奪目,她找的表姐夫不但是一個二婚頭,而且比她大了十歲。這個二婚頭又矮又瘦,而且謝頂,有點兒不配表姐,好在二婚頭在政府的要害部門工作,又擔(dān)任一個芝麻大點兒的官,表姐跟著他也算過得紅光滿面。

        “四肢發(fā)達”應(yīng)該是表姐的第一個男朋友,據(jù)說是因為他們家人嫌棄表姐條件太差,四肢發(fā)達又抗不過他們家里的人,他和表姐的事情就吹了。表姐已經(jīng)不記得那時她有多喜歡四肢發(fā)達,多想嫁給四肢發(fā)達,蘇米覺得人真是奇怪,怎么可以……

        現(xiàn)在的表姐經(jīng)營一家品牌服裝店,她經(jīng)常韓國香港跑,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

        阮剛是表姐托人給蘇米介紹的,阮剛第一次見蘇米就表示出了自己的喜歡,可蘇米卻在猶豫。表姐說蘇米要是能順利嫁給阮剛,生活上會少走很多彎路,工作上也不用那么辛苦,她舅和妗子也能輕松地喘口氣。

        結(jié)婚這件事當(dāng)然是得和愛情沾點兒邊,蘇米怎么看阮剛,也看不出一丁點兒的愛情。自從高中畢業(yè)以后,蘇米就經(jīng)常做夢,且總是做同一個夢,她夢到在某一個地方,自己不是騎一輛新自行車,就是打一把花傘,或者是穿一件惹眼的新衣服,而這個時候的蘇米總是能感覺高強在看她。

        蘇米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做這樣的夢,她對高強有很多說不準的地方,一直到現(xiàn)在,這些說不準還在她的心里堆積成山,正兒八經(jīng)地日積月累。

        蘇米雖然和高強同學(xué)那么久,但他們說過的話加起來也沒有二十句。蘇米是那種不太愛說話的女孩,班里和她要好的同學(xué)也不多。高強是那種學(xué)習(xí)型的,蘇米覺得高強眼里除了書本就是老師。一般人的未來之路都有點兒模糊,高強的未來之路是一座高架橋,立體得很,不管在高中還是初中,包括小學(xué),他努力的方向從來沒有偏離過。

        做什么事情一旦有了目標,那速度就比較快了。全縣城,只有高強一個人考上了理想的大學(xué),高強考上了理想的大學(xué)萬事大吉,只獨獨苦了蘇米。

        說不準的,到現(xiàn)在也說不準。蘇米曾無數(shù)次幻想過,要是高強考不上大學(xué),她是不會離開縣城的,只要和他的距離沒有遠到天上地上,隔幾個村子也是可以容忍的;若是考上大學(xué)的是蘇米,那她走的那一天一定會約高強出來,大大方方地和他說上幾句話,幾句就行,可老天沒遂人愿,偏偏考上大學(xué)的是高強。

        高強考上了大學(xué),就意味著蘇米這輩子再沒有機會大大方方和他說上幾句話了,這對于蘇米來說是一件非常傷心的事。這一輩子有沒有高強蘇米都要過,過成什么樣子那得另說。

        初來鄭州的時候蘇米在超市里打工,超市里也有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蘇米覺得自己距離高強并不遠,后來她想到了高強的大學(xué),距離的緊迫感又拉升了。

        蘇米參加了成人自考,過了幾門,還沒有過完。現(xiàn)在的蘇米是一家小公司里的小會計,雖然不算富有,也衣食無憂。

        當(dāng)初表姐勸蘇米嫁給阮剛,第一條,阮剛家是鄭州土著,家里有三套房,阮剛又是獨子;第二條,阮剛有正式工作,單位是吃財政的,不會倒閉也不會發(fā)不下來工資。當(dāng)然,阮剛長得不帥,人也特別老實,雖然生在城市長在城市,但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泥巴味,這種泥巴味是與生俱來的。

        表姐說阮剛看著像個坷垃一樣,不怎么好看,不起眼,但坷垃就是泥土,泥土就是大地,大地這東西能承重,承重這件事對于一個男人來說是很重要的,什么江河湖泊山川河流的,之類的事情,將來都需要男人擔(dān)著。表姐還說就算蘇米能找一個好看的,和她般配的,長相和琉璃蛋子一樣光溜的男人,萬一遇到點兒拐彎抹角的事情,砰一聲他碎了,到時蘇米哭都沒地方。

        表姐說的這些蘇米都沒有往心里去,她不喜歡阮剛就是不喜歡阮剛。雖然蘇米很堅決地不喜歡阮剛,可當(dāng)表姐說到房子的時候,說到蘇米的弟弟和爸媽的時候,蘇米還是把她的頭低下了。

        表姐說,要是蘇米將來找一個沒有房子的,想想看,她掙仨核桃倆棗,他再掙仨核桃倆棗,光還房貸就得大半輩子,再結(jié)實的情感也會被這些實際的問題泡塌的。

        在鄉(xiāng)下生活的時候關(guān)于房子的事情蘇米從來沒有想過,現(xiàn)在到鄭州來了,看到爸媽租的那間房子,她心里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那叫房子嗎?城郊的人蓋房子,連空氣都想搬下一塊打上地基,屋里的光線暗到白天都需要開燈。

        看到爸媽那么辛苦為她和弟弟積攢未來,蘇米也暗暗發(fā)誓,讓辛苦大半輩子的爸媽將來的生活輕松一點兒,可憑她的智商和能力,連她自己的生活看著就讓人緊張,又何談讓爸媽輕松。

        記得有一次,蘇米的爸爸給人家鋪地磚,人家沒有付錢,說鋪得不合格,蘇米的爸爸氣得要和人家拼命。后來蘇米才知道,鋪地磚的工錢總共五千多塊,可爸爸足足氣了一個多月,甚至連命都不想要了,非要找那個不給錢的雇主拼命。最后,還是表姐找人說和,人家才給了三千多塊錢。

        表姐在蘇米的心目中還是有位置的,她說的話蘇米也相信,阮剛除了長得不好看,其他地方在蘇米這里都還說得過去。

        阮剛比蘇米大六歲,阮剛的母親嫌蘇米太小,怕處兩年再把她兒子給甩了。阮剛卻一句話不說,大有除了蘇米終身不娶的架勢。阮剛的母親沒有辦法,托蘇米的表姐再和蘇米說,讓蘇米和自己兒子處處。雖說是處了半年,可蘇米和阮剛也就見了不到十次面,當(dāng)時蘇米的父母住鄭州郊區(qū),因為郊區(qū)的房租便宜。

        蘇米沒有和爸媽同住,她和別人合租房子,阮剛的爸媽催促他們結(jié)婚,除了蘇米以外,蘇米的爸媽包括表姐都希望他們快點兒結(jié)婚。因為在蘇米的爸媽看來,蘇米雖然有工作了,但工作不穩(wěn)定,租房子住必定還是在這個城市漂著,不算扎根也不算落腳,只有嫁給鄭州人,一切才算穩(wěn)定。再有,蘇米的弟弟還在讀書,只要蘇米能生活安定,他們做父母的就可少操一份心。

        蘇米知道她拗不過命運也拗不過自己,她有一千萬個不喜歡阮剛都沒有用,因為她身邊的所有人都盼著她和阮剛結(jié)婚。表姐說她剛來鄭州的時候,還講究戶口問題,一般的城市人都不找鄉(xiāng)下女孩,除非那些殘疾的,實在娶不到媳婦的,就那還怕生了孩子沒法上戶口,因為那時候規(guī)定孩子的戶口是隨母親的。

        表姐嫁給二婚頭是因為二婚頭有孩子,表姐可以不要孩子。表姐說蘇米這是趕上了好時候,人家只要求女孩子漂亮,什么條件都不要求。

        表姐苦口婆心說了一大車的話,蘇米還是不想嫁給阮剛,因為她實在是一點兒都不喜歡阮剛。表姐說:“你可以吃點兒苦,可你能忍心你的下一代也和你一樣嗎?”聽到這里蘇米打了個冷戰(zhàn)。蘇米不愿意,蘇米愿意把苦吃完,一點兒也不要留給她的下一代。村里女孩們都是怎么生活的蘇米全看到了,他們大多數(shù)是雙雙出外打工,生完孩子斷了奶就丟家里,有的還不到一歲,孩子跟著老人成長,先學(xué)會的就是罵人。

        蘇米有時想想覺得做人太痛苦了,這輩子自己的事情還沒有打理好,還要想孩子。孩子是什么,孩子當(dāng)然得是愛情的連接物,可她的愛情……

        結(jié)婚那段時間蘇米是被命運推著走的,結(jié)實的現(xiàn)實把她捆得喘不過氣來,那時的蘇米真想把現(xiàn)實挖一個窟窿,她只需要一日三餐,待在她的窟窿里與世無爭。

        蘇米渴望愛情,像許許多多的女孩子一樣,對愛情有一份至善至美的向往。蘇米嫁給阮剛以后依然渴望愛情,可蘇米的愛情就像天上的云朵,有時感覺滿天都是,滿世界都是,但永遠也甭想抓住一朵把自己靠上去。

        蘇米從心里排斥阮剛,她不愿和阮剛多說一句話。阮剛也不去招惹蘇米,他總是笑瞇瞇地看著蘇米,問蘇米這樣行不行,那樣可不可。

        誰都知道阮剛喜歡蘇米,結(jié)婚后阮剛更喜歡蘇米了,若是一個男人能把自己的愛頂在頭上,阮剛會毫不猶豫地戴上蘇米招搖過市。是的,這輩子還有什么比和自己喜愛的人在一起生活更令人興奮呢?

        阮剛對蘇米的愛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為了不讓蘇米受委屈,家里的家具擺設(shè),包括櫥柜顏色,都讓蘇米來挑選。阮剛越是這樣,蘇米越是感覺他沒有個性,在蘇米看來,男人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一統(tǒng)天下的氣勢,她最看不慣男人磨磨嘰嘰。

        俗話講怕啥來啥,蘇米最害怕的就是找一個什么都聽她安排的男人,偏偏阮剛對她百依百順,這讓蘇米覺得他們的婚姻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蘇米嫁給阮剛后沒有感覺一天是幸福的,唯一讓她滿意的是不必再租房子了,還有就是阮剛的工資卡也交給她了。

        阮剛胖,蘇米看阮剛覺得他渾身上下全是肉,蘇米感到奇怪,人怎么能讓自己吃那么胖。阮剛和蘇米的新房是早就準備下的,兩室一廳,和阮剛的父母隔一條街道。蘇米不愛做飯,她總是下班回來從街上帶點兒涼皮麻辣燙之類的食物,湊合吃一頓完事。阮剛飯量大,總跑到他媽那里蹭飯吃,吃一段阮剛的母親開始提蘇米的意見,后來阮剛也不蹭飯了,怕蘇米再遭受母親的指責(zé)。大部分的時候阮剛下廚做飯,吃完飯也不讓蘇米刷盤子洗碗,有時阮剛把剛炒好的菜端上桌,看著蘇米吃那么香阮剛的鼻子眼都是笑的。

        自從結(jié)婚以后,阮剛對著蘇米說話的時候,從沒有用過“我媽”或者“我爸”這個詞,說到自己父母的時候,阮剛總是用“你婆婆”“你公公”。因為蘇米不喜歡阮剛,他出什么新招蘇米都不欣賞,都不喜歡,甚至覺得阮剛不著調(diào)。

        為了讓蘇米高興,阮剛犧牲掉自己的口味,也做蘇米喜歡吃的東西,好在阮剛是那種吃嘛嘛香的主兒。因為愛著蘇米,阮剛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半點委屈。

        不管阮剛怎么努力,他和蘇米的感覺還是沒有在一個頻道上。就拿吃飯這件事來說吧!阮剛認為做飯吃飯是一種享受,是造物主賦予人最天然的一種享受。蘇米覺得兩個人的飯,做一頓下來得一個多小時,洗洗刷刷太浪費時間,只要炒菜,灶臺上總是有油,光擦一遍灶臺和水池也得半個小時,她是最怕費這種事的??扇顒偛慌拢?dāng)然,阮剛也不是天天都下廚的,累的時候就在外面吃,但蘇米一般不跟阮剛?cè)ァ?/p>

        蘇米的大部分時間是讀書聽音樂,加帶看韓劇,她還沒有進入做主婦的角色。蘇米沒有朋友,閨蜜這個詞蘇米覺得陌生。在蘇米看來朋友是相當(dāng)難找的,首先你得和朋友在一個生活水平線上,在同一個思想層面上,只有這樣才能夠成為朋友。比如她蘇米最常讀的書是《史記》,甭說是農(nóng)村孩子,城市的女孩有幾個喜歡讀《史記》的,所以,找上一個能說上話的朋友那是很難的。

        記得阮剛第一次看到蘇米讀的書,都有點兒不可思議。除了蘇米,有幾個在超市工作的人下班以后讀《史記》,當(dāng)然,阮剛不知道,蘇米喜歡讀《史記》是有原因的,因為這是高強喜愛的書。

        上學(xué)的時候,蘇米覺得一套《史記》太貴了,她不舍得買,工作以后她第一次領(lǐng)到工資,就去買了一套《史記》。

        《史記》好呀!在三皇五帝的時候,人類的愛情就不止是繁衍,那個軒轅黃帝,沒有找一個美貌的女子做妻子,而是找了一個會養(yǎng)蠶的??磥?,在最初人類擇偶的條件選擇上,就找那個能給自己帶來利益的。

        蘇米不僅讀《史記》,還讀國內(nèi)一些知名作家的書,下班回家,不看韓劇的時候蘇米看書,阮剛在網(wǎng)上玩牌或者游戲。他們像同事,不像夫妻。

        《史記》里的女人都很牛氣,她們吞個鳥蛋、踩一下巨人的腳印就能懷孕,蘇米想,可能她們遇到的也是自己不喜歡的男人,所以,直接把男人省略掉,就說自己是吃鳥蛋或其他感應(yīng)懷了孕。不管是史書還是韓劇,蘇米看完后不是思考,而是想象。

        蘇米剛結(jié)完婚沒有多久,就趕上熱播韓國電視連續(xù)劇《別再猶豫》,里面也有一位沒有考上大學(xué)的姑娘張秀賢,在面包店里學(xué)做面包。她的第一任男友不僅有學(xué)識,長相帥,而且還富有;第二任男友不僅更帥更富有,且更有膽有識。

        蘇米想,張秀賢也不算有什么生活根基,和她自己境況差不了多少,甭說帥氣的,富有的,稍微帥氣點兒富有點兒的自己都沒有遇上。阮剛能和民英君相提并論嗎?能和泰宇君相提并論嗎(張秀賢兩任男友)?那段時間,起早貪黑,蘇米生活在別人的愛情里,她看著秀賢笑而笑,看著秀賢哭而哭。蘇米想,有了愛情沒有結(jié)婚,總比結(jié)了婚沒有愛情看著讓人舒服!

        因為不喜歡阮剛,懷孕這件事就讓蘇米感覺痛苦,她不想這么早就要孩子,她想再等等,雖然她不清楚自己再等什么。

        不要孩子的唯一辦法,就是不讓任何人知道自己懷孕這件事。蘇米知道,阮剛的媽一直盯著這事,阮剛倒沒有著急。他們結(jié)婚這么久了,可蘇米還是沒有找到婚姻中的自己。

        在醫(yī)院里,醫(yī)生建議蘇米做個B超,既然已經(jīng)懷孕了,要不要她還在猶豫之中,做什么B超呀!蘇米沒有做B超,而是轉(zhuǎn)身離開了醫(yī)院。

        冰紅茶被蘇米拿溫了,蘇米還站在小煙酒店里看打牌,因為懷孕這件事對蘇米來說太隆重了,她看書的心情都沒有了,這大半天的時間該如何消磨。今天是周六,一大早阮剛就出去了,說他有事,晚上才能回來。

        就在蘇米不知該怎么辦的時候,有一個打牌的人因為有事站起來要走,其他三個不愿意,說還不到時間。原來,在這里打牌是有時間規(guī)定的,早8點開始,到11點或11點半結(jié)束。下午12點半以后開始,5點半結(jié)束。

        老板見蘇米一副沒事的樣子,就招呼她代替那個要走的人。蘇米問打多大的,老板說兩塊的跑一個,也就是輸了給兩塊錢,若是跑了一個就給四塊,贏也一樣??傊斠淮尾怀^五塊錢。

        蘇米知道他們玩得不大,自己也不怎么會,還有一個多小時結(jié)束,倒是可以練練手。

        蘇米坐下了,因為是半路來的,不用給老板交錢,輸了直接拿錢就行。在單位蘇米也和同事配過手,有時是逢節(jié)日領(lǐng)導(dǎo)請客,吃完飯他們總是會找個地方打牌,或干脆就在有牌桌的地方吃飯。

        和那些人打牌,輸多少都是老板出,有時老板也暗示她不要贏。每次打牌,蘇米總覺得憋得她難受,這次輪到自己打,想怎么贏就怎么贏,再不會有人干涉了。

        不知是因為剛上手的事還是其他原因,第一把牌蘇米抓起來牌就停頭,她問什么是“混兒”,第二圈抓起一個“混兒”,“混兒”直接扔了,說明手不熟。第三圈的時候接來邊張,和了。

        第二把蘇米又贏了,本來不該她贏,對家給蘇米打了明杠,摸底時蘇米又摸了一個暗杠,暗杠摸底蘇米又贏了。對家說蘇米太厲害了,上來就是一明一暗一閃電,把他們都打蒙了。蘇米不知道什么叫一明一暗一閃電,但贏牌還是能讓她開心的。

        一個多小時時間蘇米贏了四十塊錢,四十多塊錢讓蘇米感覺開心,至少她把懷孕的事情忘記了。

        中午蘇米不打算回家,因為阮剛不在家,所以簡單在外面吃了飯,準備下午還到那家煙酒店里打牌。打牌可以讓自己短暫避開煩惱。

        打牌真好,輸輸贏贏可以忘記很多事,兩點多的時候蘇米的手機響了,是陌生的號碼,蘇米沒有接,陌生號碼繼續(xù)打,蘇米嫌吵就把手機關(guān)了。

        下午蘇米的手氣還是不錯,除去底錢,蘇米又贏了七八十。蘇米從牌場出來,說不上一種什么感覺讓她有點兒難受。雖說下午比上午贏得多,可心情卻沒有上午高興。蘇米用打牌贏的錢買 了一點兒水果,又買了一點兒熟食,準備回家慢慢享用。

        蘇米走到自家樓道口,發(fā)現(xiàn)兩個警察站在那里,他們像是等什么人。蘇米沒有看警察,直接往樓上走。其中一個警察問:“你是住在這里18號的業(yè)主嗎?”蘇米心里一驚,因為她就是住在18號。

        蘇米問:“有什么事?”

        兩個警察相互看了一眼,一個警察說:“下午一直打你的電話,你關(guān)機了?!碧K米這時才想起來,手機還沒有打開。蘇米忙打開包去拿手機,警察說:“是這樣的,阮剛……”蘇米望著那個說話的警察,心里平靜了很多,阮剛那么老實,借給他一個膽他也不敢去招惹警察,蘇米又想起,阮剛的舅舅是某公安分局局長,就算警察找上門來,也并非有什么壞事。這樣想著,蘇米不等警察把話說完,搶話說:“找阮剛你們給他打電話吧,他也不一定在家?!闭f完,蘇米想往樓上走。

        警察說:“是這樣的,阮剛他……”

        說話的警察看了看另一個警察,好像拿不定主意,話說一半又咽回去了。

        甲警察和乙警察交換了一下眼色,甲警察接著說:“你跟我們到醫(yī)院一趟吧!阮剛車禍,人已經(jīng)……”蘇米一下子想到了死亡,阮剛車禍,阮剛沒有車,他倒是剛剛拿到駕照。

        事情讓人猝不及防,阮剛報了個廚師班,上午學(xué)完,一點多的時候一個哥們兒給他打電話,這個哥們兒剛剛提車回來,讓阮剛也趕緊買一輛,阮剛說他想學(xué)廚師,想將來開個店。這個哥們兒說你倒騰什么?難道你想辭職下海嗎?現(xiàn)在可不時興這個。阮剛笑笑沒有解釋。

        阮剛仗著自己有照,特想練練手,就在他們準備換手的時候,哥們兒突然想把車停到對面路口,就在他想急穿過去的時候,一輛環(huán)衛(wèi)車駛來,兩車相撞,阮剛直接彈出去,沒有等到搶救人已經(jīng)不行了。

        駕駛員當(dāng)場失去知覺,環(huán)衛(wèi)司機嚇癱在駕駛室內(nèi),約莫過了五分鐘,才有人報警。

        在醫(yī)院門口,蘇米見到了公公婆婆,婆婆二話不說,上來就去廝打蘇米。在場的人包括警察,都有點兒莫名其妙。婆婆一邊廝打一邊罵蘇米是害人精,一臉的寡婦相,剛剛和兒子結(jié)婚兩年多,就把兒子害死了。就在蘇米的婆婆廝打蘇米的時候,蘇米的表姐也趕到了醫(yī)院,表姐一眼就看到了蘇米臉上被婆婆抓傷的血印子,表姐上去推了蘇米婆婆一把,險些把蘇米的婆婆推倒。婆婆嗓音沙啞,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看得出她是極度悲傷,或者是早就號哭過。

        蘇米木木的,她現(xiàn)在只知道阮剛出了車禍,人怎么樣了她還不知。蘇米很傷心,也很生婆婆的氣。阮剛出車禍了,為什么要打她,干嗎不打自己。

        表姐扶蘇米到旁邊去了,公公在和律師交代著什么,因為這次事故,阮剛他們負全責(zé),律師也是盡最大努力,討要賠償。

        蘇米看了一眼表姐,問阮剛怎么樣了?表姐把眼睛垂下了,阮剛已經(jīng)……

        蘇米想著阮剛,想著自己,阮剛為什么要去學(xué)廚師,這是她剛剛聽警察說的。阮剛?cè)W(xué)廚師,蘇米一點兒不知情。蘇米想不明白,阮剛有好好的工作不做去學(xué)什么廚師?他都那么胖了怎么還惦記吃,這個人的渾身上下真是沒有一點兒可愛的地方,蘇米想破腦袋也不知道阮剛為什么禮拜天要跑去學(xué)廚師。

        阮剛對蘇米總是說得少,為蘇米做什么事,總是提到眼前才告訴蘇米。比如,蘇米生日的時候,阮剛買好了生日蛋糕訂好餐后,才告訴蘇米。阮剛知道蘇米愛吃麻辣,只要出去吃飯,阮剛總是問有沒有毛血旺……

        事情就這么突然,突然到你無法想象。阮剛不在了,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你再看不到那個胖子阮剛了。蘇米想起阮剛喊她的聲音,鼻子一酸,眼淚流出來了。

        蘇米一直都希望自己有一個哥哥,一個能愛護她的哥哥,就如小時候她和一個伙伴打架,那個伙伴沒有打過蘇米,她對蘇米說:“我要告訴俺哥。”蘇米很害怕那個“俺哥”會過來揍她一頓。和阮剛結(jié)婚以后,蘇米覺得阮剛和“俺哥”很接近,凡事寵著她讓著她,盡管蘇米一直不喜歡阮剛這樣,但如果不作為男人要求阮剛,阮剛身上的其他優(yōu)點,還是挺不錯的。蘇米的婆婆一直不喜歡蘇米,就是因為阮剛對蘇米太好了。

        阮剛不在了,阮剛說不在就不在了,蘇米從沒有想過她身邊的某個人會突然不在。蘇米望著空空落落的家又有風(fēng)雨交加的感覺。

        家,現(xiàn)在沒有阮剛了,應(yīng)該是房子吧!

        阮剛?cè)ナ酪恢芎?,蘇米把自己關(guān)在房子里,門是反鎖的,她把所有的燈都打開。燈光依然是那么柔,柔到可以讓人去用手撫摸。臥室里的柜子還有床,像是前世都和蘇米認識了一樣,那么安靜,那樣知書達理地和蘇米對望。

        蘇米走到窗戶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窗外,是蘇米種的指甲草。指甲草有紅的、粉紅的,還有白的。

        喜歡種指甲草是蘇米從上小學(xué)就開始的,在家里的時候,蘇米用淘汰掉的瓷盆,裝上一盆土,然后種上一棵指甲草。每次都要種三五盆。指甲草不屬于名貴的花草,它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好養(yǎng)到不能再好養(yǎng),普通到只是一種叫指甲草的植物,可它花開得那么久,一茬又一茬。

        不管那一天距離蘇米有多遠,她都清楚地記得,蒙蒙細雨中,鄉(xiāng)間的小路顯得那么孤單,兩邊的莊稼苗盡情地享受著雨水的滋潤,就在蘇米望著一切出神的時候,從天而降一個少年,這個少年手里捧著一棵指甲草,他看到了蘇米,有點兒害羞地把指甲草給了她,他的動作說明只有女孩子才養(yǎng)指甲草,男孩子是不屑于養(yǎng)的。

        望著少年的背影,蘇米一直在出神,她認識這個少年,是她的同學(xué),那時的蘇米上小學(xué)三年級,這個給她指甲草的少年就是他們的班長,叫高強,住在鄰村,他們的地邊搭地邊。

        蘇米精心養(yǎng)著她的指甲草,花期完了以后把它的種子收起來,來年再種上,就這樣,年復(fù)一年,蘇米把紅的指甲草養(yǎng)出了粉紅的,又養(yǎng)出了白色的。在指甲草還是幼苗的時候,蘇米就能辨別出哪一種是粉紅色,哪一種是白色或紅色。不管指甲草是什么顏色,蘇米都喜歡,除了種指甲草,蘇米也喜歡用指甲草花染指甲。

        剛摘下的指甲草花,需要晾上一天,除除水分,然后再加上一點點白礬,把指甲草花和白礬用蒜臼搗碎,敷到指甲上,然后用桑葉包住指甲,用線纏上,一夜工夫指甲全紅了。不管現(xiàn)代的指甲油有多么高檔,在蘇米看來,都不如指甲草染出來的好看,因為指甲草染出的指甲是一種自然的顏色,且時間越久越自然。

        昨天蘇米特意去超市買回一點兒白礬,她準備今天染指甲。去年染指甲的時候,是阮剛幫著她纏線的,現(xiàn)在阮剛不在了。說來好怪的,往年染指甲,不是弟弟幫著纏線,就是鄰居,有時也會是蘇米的媽,蘇米從來沒有自己完成過這件事。

        所有的染指甲的東西都準備好了,蘇米沒有想到在城市可以這么輕松地找到桑葉。他們樓前面就有人種了一棵桑樹,白天的時候蘇米很輕松就摘了幾片葉子。

        蘇米把指甲草花敷指甲上,然后用嘴幫忙把線纏上。就在蘇米把十個手指都包完的時候,門外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蘇米看了看表,已經(jīng)過了12點了,是誰這么晚還來?蘇米突然就想到了酒鬼,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壞人。蘇米沒有開門,也不敢問是誰,她就那樣一動不動僵在那里。

        阮剛,阮剛不可能再敲門的。

        阮剛的后事是公公婆婆處理的,蘇米像一只傻掉的鳥一樣,總是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fā)。蘇米不喜歡阮剛,公公婆婆表姐都知道。

        敲門聲依然繼續(xù),一聲比一聲重。蘇米的身子開始發(fā)抖,那種風(fēng)雨交加的感覺讓她喘不過起來。是誰?這么晚來敲門。

        ……

        敲門聲總算停息了,是半個小時還是一個小時?蘇米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就在蘇米準備躺在床上睡覺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里面有人嗎?我是警察!

        警察,警察為什么要來這里,而且是半夜?就在蘇米猶豫的時候,又聽到了婆婆的聲音:“里面肯定有人,我都在這里守半天了?!?/p>

        蘇米開了門,看到公公和婆婆還有兩個警察站在外面。蘇米的指甲全部用桑葉包著。婆婆把蘇米撞了一個趔趄,然后徑直走到蘇米的臥室,又到廚房,甚至把窗簾拉開。兩名警察對蘇米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婆婆剛才敲半天門沒有人應(yīng),還以為你……”

        警察走了,公公婆婆還有蘇米三個人都坐在客廳。婆婆說:“一個人住害怕嗎?”問這句話的時候婆婆并不是用關(guān)心的口吻,而是生氣的口吻。蘇米看了一眼婆婆,把頭低下了。婆婆并沒有因為蘇米放棄回答而把話停住。

        “剛在的時候,我們是一家人,現(xiàn)在剛不在了,”沒有等婆婆把話說完,蘇米的公公就碰了一下蘇米婆婆的胳膊。蘇米婆婆瞪了蘇米公公一眼,“你干啥?我這在說正事呢?!?/p>

        “你在染指甲嗎?你要把你的指甲染成紅色對嗎?剛才走幾天呀!不說讓你戴孝,你至少不應(yīng)該把指甲染紅呀。”

        說完,蘇米婆婆放聲就哭。

        “你對剛還是沒有感情呀!我們剛對你……”

        蘇米婆婆話沒有說完,又嗚嗚地哭起來。蘇米發(fā)現(xiàn)婆婆頭發(fā)白了不少,人也瘦了很多,他們還不算太老,因為阮剛的突然離開,他們瞬間滄桑了。

        蘇米再一次來到牌場,是一個晚上。她還不知道原來晚上也有人來打牌,現(xiàn)在的蘇米有大塊大塊的時間,她不想看書,也不想看電視劇,她就想讓自己什么都不做地漂在某一時刻。阮剛不在了,蘇米有時想到這是真的,有時又覺得不是真的。太多的時間里蘇米不知道該怎樣擺放自己,讓自己顯得輕松還是讓自己顯得無奈,自己離開家來鄭州生活總共也就四年多時間,這座城市都給了她什么了,讓她擁有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有時蘇米一點兒都想不起。

        不想不想,實在是不想去想。阮剛已經(jīng)去世一個多月了,蘇米的媽來過兩次,看著蘇米直掉眼淚,蘇米還是那樣一句話不多說。

        那天蘇米去打牌剛好和四肢發(fā)達碰上,四肢發(fā)達好像經(jīng)常來這里打牌。四肢發(fā)達沒有認出蘇米,因為那時的蘇米還不是現(xiàn)在的樣子,他正和煙酒店老板談?wù)撝裁词虑?。煙酒店老板說:“我日他,城里人活著啥屌熊意思,四十多歲了還不結(jié)婚呢,擱俺那莊,都當(dāng)爺爺了?!?/p>

        四肢發(fā)達說:“當(dāng)爺爺就好嗎?年紀輕輕就當(dāng)爺爺,有什么好?”

        煙酒店老板說:“人活著不就圖個下輩人嗎?不然的話干一輩子都不知道給誰干的?!?/p>

        然后蘇米聽到煙酒店老板說他怎么在北京賣早點,怎么養(yǎng)育他的三個孩子長大,又怎樣開了這家煙酒店。

        他們家長里短說著話,不一會兒人就湊夠手了。蘇米和他們打著牌,也聽他們在說東道西,到十一點半的時候起場,蘇米輸?shù)袅艘话偃?/p>

        蘇米慢悠悠往家走,到樓下的時候,發(fā)現(xiàn)婆婆和公公站在那里。

        婆婆對公公說:“我說吧!你還不信,都這么晚了,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婆婆問蘇米去干啥了,蘇米低著頭不做聲。她不想告訴婆婆她去打牌了,畢竟她還沒有老到可以去消磨時間的地步。

        婆婆和公公跟著蘇米上樓,婆婆的屁股還沒有坐到沙發(fā)上,就說出了讓蘇米從他們的婚房里搬走這句話。蘇米的婆婆說屋里的所有東西蘇米都可以帶走,說蘇米無權(quán)在這個房子里居住。公公和婆婆好像早就預(yù)備了要說這些話,沒有等蘇米反駁一句,婆婆就咚咚把話全說了。蘇米沒有抬頭看公公婆婆,她扭頭看向白天沒有來得及搬到外面去的指甲草。指甲草又開花了,開那么多。蘇米想,要是把所有的土地都種上指甲草,那一定很好看吧?會是什么樣的景象呢?

        蘇米的公公婆婆說完那些話后就走了,蘇米知道,阮剛家雖然有三套房子,一套是婆婆的名字,兩套是公公的名字,阮剛名下沒有房子。之所以阮剛名下沒有房子,是因為阮剛的單位還要分房子,若阮剛名字下有房子,那單位分房子的事情就輪不到他了?,F(xiàn)在阮剛?cè)ナ懒?,阮剛所有的財產(chǎn)都可以分給蘇米,只有房子不屬于她。

        公公婆婆走后,蘇米讓自己躺在床上,她好想回家,回到那個她熟悉的村莊去。從開始她就不喜歡這里,現(xiàn)在這里依然讓她不喜歡。對于這套房子,蘇米一點兒沒有感覺,她希望的家是帶院子的那種,有門樓,有正房,有東西屋。她可以在院子里種上一大片的指甲草,各種顏色的都有,蘇米甚至想象她牽著孩子的手,走在那些五顏六色的指甲草里。蘇米還喜歡下田干活兒,那鄉(xiāng)間的土路上會有她想見到的身影,雖然這種幾率很小,但至少可能。

        有很多次,蘇米幻想過那樣的場景。在某個傍晚,夕陽的陪伴下,她蒸好了一筐紅薯,還有紅薯葉,也包括花生和玉米。那樣的晚上,她和她的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吃笑笑,然后欣賞她的指甲草。

        蘇米喜歡鄉(xiāng)間的小路,它很安靜,安靜到你可以和它對話。麥收的時候地里一片金黃,站在蘇米家的地里,可以看到高強家的地,有時能看到高強的爸媽在地里勞作,也能看到高強。

        自從離開家后,蘇米就感覺自己在搖晃,莊稼地,小土路,一切都距離自己遠了。她不喜歡城市,一點兒都不喜歡,可她偏偏要擠著在這里生活。蘇米的爸媽因為蘇米順利地嫁給了阮剛而松了一口氣,過年的時候蘇米的爸爸還指著弟弟說你啥時候能像你姐一樣,我就省心了。

        因為蘇米嫁給一個有正式工作的城里人,親戚朋友包括左鄰右舍對她都是羨慕的。他們都羨慕蘇米嫁得好,更羨慕蘇米嫁的人家有三套房子。

        蘇米準備再去一趟醫(yī)院,這一次她要做B超。關(guān)于懷孕的事情,蘇米還是誰都沒有告訴,不是她沒有說,而是她忘了。蘇米忘記了自己肚子里還有一個生命在生長。

        阮剛的工資卡還在蘇米的手里,那卡里有七八萬塊錢,婆婆又給了蘇米六萬,是阮剛?cè)ナ篮蟮馁r償,也是讓蘇米搬離那套婚房的條件。蘇米決定下周就從婚房里搬走,然后……

        表姐來過,聽說蘇米被婆婆趕出來,氣得不行,非要找律師為蘇米討回說法。蘇米不讓表姐去找,蘇米知道“新婚姻法”的規(guī)定。表姐說都是她害了蘇米,但蘇米沒有這么想過。

        蘇米的媽看著蘇米除了替她難過,連一句像樣的安慰話都說不出。蘇米的媽以為蘇米嫁了人就會過上好日子,不會像她一樣顛沛流離,沒有想到女婿會出意外,這個意外偏偏讓他們女兒趕上了。

        更讓蘇米的媽想不明白的是,閨女又沒有說要改嫁,憑什么那房子就不讓住,這理又該找誰說明白。想了一百圈,蘇米的媽覺得還是自己家無權(quán)無勢,蘇米的婆婆是明著欺負人,可她這個當(dāng)媽的,眼瞅著閨女委屈,卻不知該咋樣給閨女出這口氣。

        現(xiàn)在的蘇米又要過和過去一樣的日子,去租房子住,蘇米的媽看著蘇米,心疼地眉頭擰下一個疙瘩。蘇米還不到二十五歲,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成了寡婦,蘇米的婆婆真是沒有人性呀!怎么就不替孩子想一點兒事。蘇米的媽第一次感覺自己的閨女嫁給城里人吃虧了,無情的城市人,怎么會這么不厚道,要是再有一個女兒,真是不能讓她再往城里嫁了。

        蘇米給自己租了一間小公寓房,除了她的衣服和幾盆指甲草外,她幾乎沒有帶任何東西。種指甲草的盆是阮剛特意跑到花卉市場買的,買回以后阮剛才告訴蘇米。盆是瓷的,看著很高檔,用這樣的瓷盆養(yǎng)指甲草實在是浪費了。

        安頓好自己后,蘇米決定去醫(yī)院。蘇米感覺自己像做了一場夢,阮剛還有細雨蒙蒙中的少年,都是她的夢境,那她自己又是什么呢?

        蘇米在孕期的反應(yīng)非常厲害,吃什么吐什么,蒜苗呀韭菜呀芹菜呀的味道她聞都不能聞。因為阮剛剛剛?cè)ナ?,蘇米的媽和表姐都沒有看出來蘇米是懷孕了,還以為她是難過才這樣的。蘇米的表姐還對蘇米的媽說:“嘴上說不喜歡阮剛,阮剛一走,看看把米兒折磨的?!碧K米的媽說蘇米啥都好就是不愛說話。

        蘇米準備去醫(yī)院了,其實她很害怕,想叫表姐,但又怕節(jié)外生枝。風(fēng)雨交加的感覺讓蘇米恍惚,很多的事情在做的時候她都不知道是對是錯,若是當(dāng)初自己堅持不肯嫁給阮剛,爸媽和表姐也不會逼迫她什么,可她還是軟噠噠嫁了。蘇米心里對阮剛一點兒都不喜歡,也從來沒有把阮剛想成過是自己的男人,蘇米覺得,要是阮剛還能聽到她說話,她真想對阮剛說一聲對不起。

        一直到阮剛離開這個世界,他都沒有讓蘇米對他喜歡一點點。蘇米有時想不明白自己也想不明白阮剛。蘇米明知自己不喜歡阮剛,可她還是嫁了,真的就是為了房子嗎?阮剛家的房子又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

        蘇米慢悠悠走在去醫(yī)院的路上,城市的路面總是顯得擁擠,蘇米感覺作為一條路,如果誕生在城市也是不美氣的,因為城市里的人從來不讓他們的路喘一口氣。還有,城市里的路面從來不會像鄉(xiāng)下的路面那樣安靜,一年四季,總是繁忙著。此時的蘇米望著一條路,有想回家的沖動,想那秋天的落葉,想奶奶,想她家廚房上空的炊煙。

        蘇米想起奶奶剛蒸出來的紅薯葉饃。蘇米突然很想很想吃紅薯葉饃,特別地想吃,但她又知道,就算她把這座城市翻遍,也找不出賣紅薯葉饃的地方。就在蘇米決定是否走進醫(yī)院還是尋找紅薯葉饃的時候,忽然有人喊她。蘇米看到了喊她的這個人,就是阮剛出事那一天和他一起的哥們兒,蘇米記得,阮剛告訴她這個人叫李松陽。蘇米聽說婆婆到李松陽家鬧了幾場了。

        李松陽問蘇米到哪里去,蘇米告訴他準備去醫(yī)院。李松陽又問蘇米去醫(yī)院干什么?是哪里不舒服?蘇米想著紅薯葉饃的事,鼻子一酸,眼淚下來了。

        李松陽讓蘇米跟他一起到對面的咖啡店坐坐,說有話要對她說。

        蘇米不知道李松陽要對她說什么,是為那天的事情開脫嗎?看李松陽的表情,應(yīng)該不是。蘇米聽話地跟著李松陽來到咖啡店。

        李松陽不像阮剛那么胖,在一般男人中,李松陽算是比較帥氣的那種。他的個頭高,快一米八了,體型看著也比較健美。蘇米隱約記得阮剛和她說過,李松陽的父母早就離了婚,他沒有跟爸爸也沒有跟媽媽,而是跟著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蘇米坐在李松陽的對面,李松陽點了咖啡,蘇米說我不能喝咖啡。李松陽好像一下明白了似的又給蘇米要了果汁。李松陽問蘇米:“阿姨知道嗎?”李松陽說的阿姨指的是蘇米的婆婆。蘇米搖了搖頭,李松陽又說,“你知道阮剛有多喜歡你嗎?”

        蘇米低下頭,不再看李松陽。阮剛有多喜歡蘇米她當(dāng)然知道,可蘇米不喜歡阮剛。李松陽說:“你知道阮剛為什么去學(xué)廚師嗎?”

        蘇米依舊不言語,因為她的確不知阮剛為什么會去學(xué)廚師。

        阮剛的許多想法從來都不和蘇米說,應(yīng)該說阮剛的許多想法蘇米從來都沒有興趣去了解。

        “他想開個小飯店,讓你的父母來打理,他指導(dǎo)。阮剛說他沒有大本事,不能把你的父母照顧好,但可以讓他們衣食無憂。他還準備等他的房子分到手后,給你弟弟用,你的父母還年輕,可以幫著打理小飯店,等你弟弟畢業(yè)后隨便找個事情做就能在這里安家。這樣,你的一家人就可以天天見面,想什么時候吃個飯都可以聚到一起。阮剛還說到時候他一個人的工資,再加上還有一套可以出租的房子,你就是不上班,兩家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李松陽沒有停歇,一口氣說了很長時間的話。

        眼淚順著蘇米的臉頰一串一串往下流,蘇米想站起來沖著李松陽大喊,干嗎要對我說這些。我只想吃紅薯葉饃,我什么都不想聽。

        想歸想,蘇米并沒有做出任何讓李松陽不適的動作。

        李松陽所說的那些話,蘇米從沒有聽阮剛和她提起過,他們之間為什么沒有交流呢……

        李松陽又說:“阮剛這輩子感覺自己最大的成就就是娶到了你,他說你潔白、清澈,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你簡單潔白、清澈的女孩了。阮剛說他是你唯一……阮剛說這個世界色彩斑斕,只有你是單色的 ,他喜歡。阮剛覺得能和你結(jié)婚是他從人間淘到了寶,我們真的都羨慕他,從心底里羨慕,特別是我?!?/p>

        李松陽嘴一張一合,蘇米只記得阮剛是為了開小店才去學(xué)廚師,不知道為了她的爸媽和弟弟阮剛才想著去開小店的。要是阮剛沒有離開,真就把小飯店開起來了,那他們的小店里一定要賣紅薯葉饃,至少,在季節(jié)允許的情況下,不能讓一個懷孕的女人,一個想吃紅薯葉饃的女人,買不到紅薯葉饃吃。

        蘇米是想著他們的小飯店和紅薯葉饃暈倒的,等她醒來的時候,看到公公和婆婆都在她的床前。蘇米的媽剛剛提了一壺水進來,見蘇米醒來,趕緊把手里的水壺放下。

        此刻蘇米已經(jīng)完全蘇醒了,她想到了阮剛,就像婆婆說的那樣,真是自己害死了阮剛。

        蘇米望著婆婆,眼淚一個勁往下掉。婆婆走到蘇米的床邊,抓住蘇米的手。蘇米終于哇一聲哭起來。她的哭聲徹底而又絕望,蘇米的哭聲從天上落到地下,把中間隔著的所有東西都穿透了。

        蘇米懷孕了,對于蘇米的公公婆婆來說,這事又有點兒突然了。老天爺強行帶走了他們的兒子,又招呼都不打送給他們一個孫子。聽說蘇米懷孕以后,蘇米的公公婆婆徹夜長談,他們決定,絕對不逼迫蘇米生孩子,因為孩子出生以后,沒有爸爸,這種缺憾不是人為能彌補的。

        婆婆勸蘇米搬回婚房住,但蘇米沒有同意。蘇米的婆婆說蘇米和阮剛太像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兩人都是心里做事。

        蘇米的媽和表姐也知道了蘇米懷孕的事情,她們都怪蘇米傻,沒有提前和他們說。蘇米的媽說:“妮兒,咱不貪他家的任何東西,你可想清楚了,生還是不生。你還小,以后的路還長得很?!?/p>

        表姐說:“要是你婆婆非逼迫你生,和他們談條件,把他們家那套最大房子過戶到你名下,就算你將來帶著孩子再找,有一套房子墊底也容易些?!?/p>

        這一次蘇米沒有聽她媽的,也沒有聽表姐的,她只想聽自己的。就如表姐說的那樣,這輩子錯過了阮剛,再沒有適合她結(jié)婚的人了。

        責(zé)任編輯 楚 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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