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國翔

清末著名的巴蜀才子、江津縣（今重慶市江津區(qū)）秀才鐘云舫，因?qū)﹂郝?lián)藝術(shù)作出了重大貢獻而被譽為“聯(lián)圣”。他創(chuàng)作的“天下第一長聯(lián)”《擬題江津縣臨江城樓聯(lián)》和《錦城江樓聯(lián)》，名揚天下。他一生中創(chuàng)作楹聯(lián)5000余副，其中100字以上的長聯(lián)達30多副。那么，鐘云舫最后一副對聯(lián)的內(nèi)容是什么呢？

這里有一些鮮為人知的故事。

清光緒年間，鐘云舫因為民代言，以詩聯(lián)為武器抨擊和揭露封建縣衙官府的黑暗和腐敗而受冤入獄，被羈押了3年才被釋放。他的被釋放，還有一個戲劇性過程。

重慶府璧山縣（今重慶市璧山區(qū)）人鐘長春是一名廩生，小時候曾在鐘云舫門下讀書，鐘云舫算是他的恩師。鐘長春長大后，考中了秀才。他先在永寧道任文案幫辦謄錄（抄寫文書），后又到成都府制臺衙門文案任謄錄。鐘長春到成都府不久，就聽說鐘云舫被羈押在提刑按察使待質(zhì)所。后來又打聽到這實際是重慶府與成都府勾結(jié)起來對鐘云舫實施的“軟打整”。

知道真相后，鐘長春決定幫助恩師鐘云舫。他買通了文案的主管師爺白正心，然后用非常漂亮的小楷字體抄錄了鐘云舫的長聯(lián)《錦城江樓聯(lián)》，最后又通過一些關(guān)系，花了一點小錢，打通了其他關(guān)節(jié)。

有一天，自稱為“文化人”的四川總督錫良來衙府內(nèi)巡視，鐘長春便借機獻上了這副長聯(lián)。錫良一看楹聯(lián)內(nèi)容充滿文采，就贊不絕口。于是鐘長春馬上介紹鐘云舫蒙受不白之冤的情況，接著師爺白正心也夸贊鐘云舫的文采，然后又說：“大帥愛才如子。我們增加這人行不行？”錫良只好說：“好，好，好！”就這樣，成都府制臺衙門文案就糊里糊涂地弄到了釋放鐘云舫的“官方批示”。

鐘云舫出獄后，在鐘長春的陪同下特地拜謝了師爺白正心。他心灰意冷，在成都稍事休養(yǎng)后，謝絕了鐘長春的挽留，黯然回到江津。他先是臨時住在通惠門家中養(yǎng)病，這期間寫了8首詩，還寫過一副102字的長聯(lián)，在憤世嫉俗的言辭中，寫出了他貧寒磊落的氣概。其聯(lián)曰：

生成是窮骨頭，這里幫忙，那里著急，四十年消磨精力，偏做了愁城怨府，恨海離山，嗟嗟嗟，為誰受苦擔憂，五夜捫心，吾過矣，吾過矣；

講什么真手足，上不盡當，吃不完虧，一兩下翻轉(zhuǎn)面皮，便思量搏虎屠龍，炳豬烹狗，罷罷罷，從此卷旗收傘，再管閑事，天厭之，天厭之。

鐘云舫的身體稍好后，便與他的門生鄭塤一起在陳家教私學(xué)。清宣統(tǒng)三年（1911年）初，鐘云舫生了一場大病，臥床不起。正月底，鐘長春來江津看望鐘云舫，坐在病床前陪著先生。突然，鐘云舫斜撐著起身，對他說：“長春呀，我出副對聯(lián)你對對。出句為‘油干燈草盡?！?/p>

鐘長春想了想，對先生說：“我對‘風(fēng)定浪濤平行不？”鐘云舫說：“不對。應(yīng)該對‘風(fēng)急浪濤高??！”鐘長春贊道：“對得太好了?！?/p>

鐘云舫又放慢語速，斷斷續(xù)續(xù)地說：“現(xiàn)在是國事日非，江河日下，大風(fēng)大浪眼看就來到了，但我的身體也越來越糟糕，我恐怕是看不到這大風(fēng)大浪了……”

鐘云舫再次撐起身體說道：“我可能真的不行了。我的事我自己清楚。所以，這個對句‘風(fēng)急浪濤高不切合于我了，我改為‘飯熟米湯生，這是最切合于我的?！?/p>

“油干燈草盡，飯熟米湯生”——這便是鐘云舫留給世人的最后一副絕對。這年的2月3日，鐘云舫被安葬于油溪鎮(zhèn)燈云坪。8個月后，辛亥革命爆發(fā)。

編輯/楊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