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20世紀80年代以來,我國經(jīng)濟迅速發(fā)展,商業(yè)化成為當今時代的主要標簽。文學在此進程中也未能免俗,呈現(xiàn)出娛樂化、媚俗化、商業(yè)化的特征。而當文學開始停留在追求瞬間感覺的層面時,這勢必造成思想的缺失,人文關(guān)懷精神的缺失。此時劉慶邦煤礦小說的出現(xiàn),就顯得格外的寶貴。劉慶邦篤定地站在人道主義的立場上來審視這個特殊的社會,給與邊緣群體以關(guān)懷。
關(guān)鍵詞:煤礦;人文關(guān)懷;邊緣群體
作者簡介:張玉紅(1992-),女,漢族,河南省安陽市人,遼寧大學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02-0-02
一、礦工生存的外部困境
從表象上來看,礦工的生存困境首先來源于生活環(huán)境的惡劣。礦工們的活動大都比較單一,他們每天重復的動作無非就是工作、吃飯、睡覺。而這些活動場所的環(huán)境卻是差強人意的:混沌污濁的澡堂、臭氣熏天的住房、黑暗逼仄的煤窯……他們常年與鐵器、石頭、火藥打交道,所以身上都不可避免的留下傷痕,這些皮肉破開的地方,再沾染上煤屑,就在他們身上留下紋身一樣的圖案,給他們的煤礦生涯烙上深深的印記。煤窯這樣一個地獄似的黑洞處處充滿著危機,冒頂、著火、透水、瓦斯爆炸,每一樣都有可能索走他們的生命。除此之外,社會地位的低下也給礦工們的生存帶來了極大的壓迫。礦工生活在社會的底層,他們大多勤勞質(zhì)樸,想靠賣力氣來掙一口飯吃。然而他們處在被領(lǐng)導的地位,遭到多方的壓制,他們的處境是低下——受迫——更低下的惡性循環(huán)。在煤礦上,礦長甚至班長的命令就是一切,他們對底層的礦工可以任意調(diào)遣。班長可以因為一點小事打罵礦工,更有甚者找一個打手代他實行職責。對于幫他打人的礦工,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對他們實行獎賞;對于挨打的礦工,他也可以隨意挪扣他們的工分,使他們不但挨了打,在井下一天的活也白干了。就是這樣不人道的制度,深受其害的礦工卻也完全不敢反抗,身為一個底層的礦工,他們沒有主動權(quán),也得不到人應(yīng)有的尊重,他們的生命也就困囿在漆黑的煤窯之中。
二、礦工生存的內(nèi)部困境
從內(nèi)在精神上來講,礦工們的困境還來源于他們自身看客式的心態(tài)。戰(zhàn)國末期荀子提出“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的性惡論學說,認為在人的原始意識中,都留有惡的縮影。劉慶邦小說中對礦工們看客形象的刻畫,正實現(xiàn)了對人性惡的揭示?!堆獎拧分械男凼且粋€缺少血氣的老實人,他的老婆和賣狗肉的秤錘好上了,他不敢惹怒老婆,更不敢去找秤錘說事,他一直希望老婆在面上讓他過得去就行了,這讓他在外人面前還能保留住顏面。而礦上的工友們卻偷聽墻角,對雄百般挖苦,似乎等著看雄和秤錘鬧的轟轟烈烈好來滿足他們的獵奇心理,這同魯迅筆下的麻木看客毫無區(qū)別。然而更令人感到悲哀的是,有的看客已經(jīng)不能滿足于對別人困境的欣賞,甚至參與到對別人的虐殺之中?!洞蚴帧分械膱D偶然替班長打了貴,得到了多加5個工分的好處,就跟在班長后邊等著班長看誰不順眼就上去一頓毒打。后來班長不再給他加工分了,他還是愿意幫班長打人,并且上了癮。這些看客們出于自己的利益目的也好,出于對無聊生活的打發(fā)也好,他們都在這些“看”的過程中有意無意地進行著對人物精神的虐殺,體現(xiàn)出他們作為幫兇的實質(zhì)。他們自己處于社會的底層,非但不能對別人的痛楚抱以同情和理解,反而對他們的困境加以揭示和嘲笑,他們在“欣賞”和開啟他人悲劇的同時,轉(zhuǎn)嫁著自己的悲劇。其次就是礦工精神的物化。劉慶邦小說中的人物在進入煤礦之前大抵是淳樸忠厚的農(nóng)民,中國悠久的農(nóng)耕社會使得他們身上帶有著濃厚原始的情感。隨著他們走出農(nóng)村,進入煤礦,也逐漸走向了精神物化?!渡衲尽分械奶瞥肌⑺谓鹈鞅緛硪彩菑霓r(nóng)村出來的務(wù)工人員,卻又靠殺害農(nóng)民礦工的生命謀取錢財,他們在完善鑄造自己的美滿生活的同時,卻將別的家庭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對金錢的渴望使他們喪失了對同行們的關(guān)切和同情以及自己的人性。宋金明也想過好好過日子不再干這些用人命換錢的事,然而對金錢的渴求一次次蒙蔽了他們的雙眼,他們很難使自己在這場淪陷中停下來。金錢物質(zhì)肆意橫行,一步步侵蝕著浸泡其中的人,最終也使得他們喪失了對親情的守望。礦工們的子女甚至將自己的生活建構(gòu)在自己父親的死亡之上,如果父親死了,他們貧困的生活就會有轉(zhuǎn)機,他們可能會有一份不用下井的工作,會得到礦上的補助金,會娶一個老婆……煤礦工人對物質(zhì)的追求使他們走向了兩個極端,一是為維持基本的物質(zhì)導致的人格喪失,一是物質(zhì)欲望膨脹導致的靈魂扭曲。
三、夢境——靈魂深處的關(guān)懷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說認為,人可以分為超我、自我、本我三個層次,其中本我是“生理的、本能的、無意識的東西,缺乏邏輯性,只是追求滿足,無視社會價值”因此,本我也更能體現(xiàn)人的真實感受。人在做夢時體內(nèi)的里比多不受控制自由馳騁,本我就悄悄地擺脫理性的控制而成為主角。因此,夢境就是本我精神層面的顯示。劉慶邦多次描寫礦工們的夢境,就是將筆觸延伸到礦工的潛意識中去,探尋他們最本質(zhì)的精神狀況。《窯哥兒》中的泉子試圖用自己純真的情感凈化礦上污濁的空氣,凈化老白。當他得知自己失敗后夢到自己回了家,而家里的人卻都不認識他了,他著急地哭出來,而他的姐妹們和母親只是對他笑笑。姐妹和母親是他珍視的女性,也是他美好理想的來源。他的夢境從側(cè)面表現(xiàn)出泉子在新環(huán)境下原有觀念的破滅,美好理想的破滅,而他又沒有足夠的能力去適應(yīng)新的觀念,因此他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從而產(chǎn)生一種迷失的悵惘?!锻砩鲜c:一切正?!分v述了李順和因工作失誤造成兒子身亡的悲劇故事。李順和不被兒媳原諒,不被孫子原諒,甚至不被周圍的群眾原諒。他們一再地提起李順和的過失,使他無法走出這場陰霾,李順和只能夢中夢到兒子原諒了自己,來進行自我救贖。而這種靈魂深處的訴求是李順和內(nèi)心的真實渴望,是他最真摯的情感需求。劉慶邦從潛意識的角度深入的挖掘礦工們精神的困擾,實現(xiàn)了對人精神狀況的分析和關(guān)懷。
四、人道主義的寫作主題
周作人在《人的文學》中提出新文學必須以人道主義為本的寫作原則,這傳承于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人道主義思想,從此被中國大眾所熟知,經(jīng)過中國文學家的不斷傳承,已經(jīng)成為中國文學創(chuàng)作秉承的基本主題之一。劉慶邦也正是秉承著一個人道主義生產(chǎn)者的原則,帶著對人的生存苦難的悲憫情懷,對人性的捍衛(wèi),對人性自然性的肯定與呼喚,實踐著他人道主義的寫作主題。劉慶邦的煤礦小說并不是單純的對苦難的書寫,他自己也不同意他將苦難都賦予了煤礦的說法?!拔页藢懙矫旱V的苦難,也寫了不少煤礦里美好和溫暖的東西??嚯y,是一種社會學的判斷,是一種生存判斷。我更愿意從存在的角度和文學的角度看取煤礦生活?!眲c邦并沒有在他的小說中構(gòu)建所謂的道德標準來衡量人的行為,更沒有籠統(tǒng)的借現(xiàn)象來判斷人物的好壞,這不是浮露于表的偽苦難文學??嚯y只是煤礦小說的表象,而劉慶邦的深刻性在于表象下對人生存問題的探討。他筆下的人物不是簡單的本性的缺失,反而是一種進化的結(jié)果。他筆下的礦工形象“像是一些切斷了農(nóng)村文化背景卻又并未真正找到大工業(yè)生存方式的精神上的流浪兒”,他們在煤礦這個世界里斷了層,一時不能適應(yīng)這種變換,精神找不到依托。劉慶邦看到了礦工們的生活表象下的靈魂的彷徨,走進礦工們的深層世界將這種訴求表達了出來,這也是人道主義的應(yīng)有之意。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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