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黃姝雨(2000.4-),女,西南大學(xué)附屬中學(xué)高三學(xué)生。
他仰頭,天空中總有那么一只鳥,或許那是一只野鴿?
“見鬼!”,他心里暗罵道。望著彩票站上公布的號碼,他將剛從褲子口袋里拿出的彩票用勁揉捏成一團(tuán),又重新放回去。
不知是巧合還是怎的,雨下起來了,越來越猛,一發(fā)不可收拾。將連帽衫的帽子戴上,矮小的深灰色身影朦朧在這場雨的盡頭。與這厚重的冬天相比,單薄得不像話。
建筑工地旁遺留下來的一個單調(diào)破陋的小房子,就是他的住處。煙頭,酒瓶滿地,不像是未來得及打掃,甚至顯得有些刻意,就像是在宣告著什么。水的嘩嘩聲響起——熱水器早已老舊,他只能用冷水將雨水洗去。并不會生病,一切都已是習(xí)慣。出了浴室,便躺上床睡。直到夜幕降臨,拿出一支煙,抽了許久,任憑煙灰落在手上。他的注意力不在這里,而在窗外那個男人的身上。男人是這片施工地上的工人,滿臉疲憊,嘴巴微張了一下,仿佛聽見嘆息聲。隨即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跑向男人,男人便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于是將小女孩抱起,他們的笑容交相輝映。等男人和小女孩走得近些了,他便重新趴回被子里。
“爸爸,你怎么停下來了?”
“乖,爸爸這就走,咱們回家吃魚去?!?/p>
即使周圍來往的水泥車噪聲嘈雜喧囂,他也能夠清楚地聽見那個女孩喊男人爸爸,然后煙頭落地,他面無表情,繼續(xù)睡去。
天剛亮,施工的雜音就擾得人睡不著覺了。他起床,翻出方便面,草草解決。
一天過得出奇地快,日子每天都是這樣單調(diào)貧乏地度過。他尿急,于是戴上帽子出門去了。路上看見了那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她大抵是去找他吧,他想。她無意中投過來的目光讓他感到無比厭煩,于是他的臉顯得兇煞了些。女孩似乎感受到什么,邁著小而顛簸的步子向前走著,頭也不回。
突然,他仿似覺察到了些什么:“媽的!”隨即往女孩處飛奔。
跑得太快,起了風(fēng)。帽子被風(fēng)吹掉了。
警笛聲,救護(hù)車地位聲音此起彼伏。過了許久,男人聞聲而來,只見女兒躺在救護(hù)車上,著急地跑去,差點(diǎn)摔個踉蹌。醫(yī)生起初不讓男人靠近,直到知道男人是女孩的父親,才說道:“沒大礙,皮外傷?!?/p>
男人一心在女兒身上,還好只是擦傷,忙用雙手握住醫(yī)生,“謝謝,謝謝你!”醫(yī)生忙搖頭,“謝我干什么呀,你還是謝謝救你女兒那人吧,剛送去醫(yī)院搶救呢,如果不是他,你女兒,不好說?!?/p>
男人心中暗想自己真是幸運(yùn),遇上了好心人,便想著一定要好好報答那位好人。隨后趕往醫(yī)院。出乎意料的是,噩耗來臨,見義勇為的人由于腦部受撞擊嚴(yán)重,肝臟受損,身體多部位骨折,搶救無效死亡。醫(yī)院正愁實(shí)在沒法找到其家人的聯(lián)系方式,他的包里,身份證,手機(jī),銀行卡全都沒有,僅有的,是一張快要被揉碎的彩票。
男人深表難過與愧疚,于是詢問醫(yī)生能否將恩人的后事交由他處理。醫(yī)生無奈,只得同意,隨即帶著男人去看了尸體。當(dāng)男人走近,看到映入他眼簾的緊閉的雙眼時,猛地,像是失去了支撐身體的東西一樣,他跪在了冰冷的地上,失聲痛哭,就這樣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昨天放尸體的床早已整理得十分干凈,這一切像是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畫面好像還是停在雨中那個奔跑著的深灰色背影上,越來越朦朧了。只有聽到周圍人的談?wù)?,才不得不去知道,那一晚的風(fēng),吹掉了帽子,也吹走了他——
“你們知道昨晚那個車禍嗎?聽說是林強(qiáng)的仇家故意殺人,要撞林強(qiáng)的女兒!”
“知道啊,不是被林強(qiáng)的兒子救下了嗎?那孩子可憐啊,親媽死了,15歲就被他那狗日的爸甩了,三年了,昨天竟然救下了他爸和后媽留下的孽種!造孽!”
這幾天天晴,倒是不再下雨了。收拾他的遺物時,除了滿地的煙頭和空酒瓶,只見一張破舊不堪的紙——我要到對岸去,對岸的樹叢中,經(jīng)過一只孤獨(dú)的野鴿,向我飛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