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離開我們15年了,可還是時常想起她。妻子也常說,從來沒有覺得奶奶走了,總覺得她就在一邊笑瞇瞇地看著我們。
奶奶叫徐圣清。過去農(nóng)村婦女很少能用到名字,并且要避諱,所以我長得很大了才知道奶奶的名字,覺得很好聽、很高雅。奶奶的模樣也像她的名字一樣,很美!
1920年的農(nóng)歷八月二十八日,奶奶出生在沂蒙山北部丘陵地區(qū)一個自然條件尚好的村子。像那個年代農(nóng)村的絕大多數(shù)婦女一樣,奶奶也沒有上過學(xué)堂,也裹了小腳。解放前后那些年,爺爺當(dāng)兵去了,父親和姑姑年幼,忙完地里忙家里,里里外外全靠奶奶用一雙小腳苦苦支撐著。我們兄妹四人小時候,父母和爺爺、姑姑都要到生產(chǎn)隊勞動掙工分,一家八口的吃喝拉撒、漿洗縫補(bǔ)多數(shù)都落在奶奶肩上??墒窃倏嘣倮?,奶奶從沒有一句怨言。
對待子女和孫輩,奶奶都極為慈愛。父親在外地上中學(xué)的時候住校,周末才能回家,奶奶從來不舍得吩咐他干活,清晨起來擔(dān)水,怕弄出聲響驚醒了父親,每次都是兩手端著水桶到大門外放下再回來取擔(dān)杖,等父親醒了,奶奶已經(jīng)把水缸擔(dān)滿了。母親懷孕生我們兄妹時,正是上世紀(jì)六七十年代生活困難的時候,家里偶爾有點雞蛋,奶奶就煮了簾給母親吃,怕母親不好意思吃,奶奶就把雞蛋卷在煎餅里,一頭再堵上一塊蒸野菜,不讓別人看見。
身為長孫的我,更多地享受了奶奶的萬般寵愛。我上高中的時候,細(xì)糧短缺,吃不上白面,只能每周一次回家背用玉米、紅薯干加工制成的煎餅卷。一日三餐,頓頓煎餅就咸菜,清苦得很。奶奶心疼大孫子,偶爾挖到一把薺菜或者有點蔥花,就給我烙一點帶餡的煎餅。母親數(shù)落奶奶不嫌麻煩,奶奶不辯駁、不停手,只是兀自忙活著,細(xì)心地把她的心思意念烙進(jìn)那一張張焦香酥脆的煎餅中。
奶奶沒有文化,不像倪萍她姥姥有那么多的語錄。那時候沒有電視,沒有手機(jī),在寒冷的漫漫長夜,奶奶的故事就是照亮溫暖我們心靈的火把。
1985年秋后,我入伍到北京滿一年,部隊允許家屬來探親了。奶奶想孫子,父親就帶著奶奶、二姑和5歲的小表弟來京城看我。我領(lǐng)著他們逛了天安門廣場、故宮、北海。奶奶第二次來北京是1996年的秋天。那時我在離北京將近400里的清河農(nóng)場服役,家里剛分了樓房,就邀請奶奶來住一段。奶奶到的那天我臨時到北京開會,妻子在家忙前忙后準(zhǔn)備,天快黑時又想起還沒備下鮮奶,出去買奶時忘記帶鑰匙就鎖了門,進(jìn)不了家,急得差點哭鼻子,最后打電話找通信連的兵架云梯從窗戶里爬進(jìn)去才把門打開。
妻子在老家與爺爺奶奶共同生活兩年,與奶奶感情深厚,生活上自是精心調(diào)劑,還買了布料,親手給奶奶做了兩身樣式新穎的衣服。奶奶回來后喜滋滋地說那里的老太太穿的衣服都沒有她的好看。
從我記事起奶奶身體就不好,一到冬天就犯癆病,咳嗽不停。我出生那年奶奶病重,自感不久于人世,去濰坊看病時給我買了一頂帽子,囑咐父親:“等孫子大了告訴他,這是奶奶給他買的?!焙髞砟棠探?jīng)常說,實在沒想到還能看到你們長大成人,還能托上你的福。
王永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