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冉 童永生

Wang Haoran and Tong Yongsheng

一、“瓔珞”與“纓絡(luò)”的關(guān)系

“瓔珞”一詞通常被當(dāng)作一種外來詞匯，是梵文意譯而來（梵語keyu^ra，又作枳由羅，意譯作瓔珞），由珠玉或花等編綴而成的飾物。無論是“瓔珞”還是“纓絡(luò)”，這二詞最早在佛經(jīng)中出現(xiàn)的年代是后漢（東漢）時期，分別最早見于后漢安世高譯《太子慕魄經(jīng)》和后漢竺大力共康孟詳譯《佛行本起經(jīng)》。在此之前并未見其他佛經(jīng)或典籍中有二詞的記載，因此可認為這二詞可能是在翻譯關(guān)于佛教內(nèi)容的梵文時產(chǎn)生的詞。就單字而言，倒是在中國第一部字典東漢許慎的《說文解字》中記載了“纓”“絡(luò)”，未見二字連用，①也未見“瓔”“珞”。較早記載“瓔”是曹魏時期的《埤蒼》，云：“瓔珢，石似玉也?！雹谟纱丝芍碍嬬蟆被颉袄t絡(luò)”二詞是在翻譯佛經(jīng)時組成的，并非中國本有。

可以肯定的是這兩個詞在佛經(jīng)中是通用的，并沒有什么區(qū)別?！堵尻栙に{記校釋》中記載：“瓔珞寺（瓔珞，頸飾也。字亦作纓絡(luò)），在建春門外御道北，所謂建陽里也。”③《金光明經(jīng)照解》中“瓔珞自嚴以玉石而為瓔珞，字須從玉或作纓絡(luò)”④，更可以說明二者通用之處是“纓”與“珞”、“瓔”“絡(luò)”的搭配，見于《妙法蓮華經(jīng)玄義》：“爾時長者將欲誘引其子，而以方便，密遣二人形色憔悴，無威德者，汝可詣彼，徐語窮子：雇汝除糞。即脫纓珞，著垢膩衣，以方便故，得近其子?！雹菘梢姸唠m偏旁部首不同，但用意相同，并無區(qū)別。

二、瓔珞的用處

1.莊嚴身體

瓔珞由諸多珍貴寶石制成，《沙彌律儀要略增注》云：“謂以金銀七寶，制造纓絡(luò)環(huán)釧。”⑥其七寶者，所謂金、銀、琉璃、頗梨、珊瑚、琥珀、車璖（也有指金、銀、頗梨、琉璃、琥珀、瑪瑙及車璖的），這些寶石制作的瓔珞具有“無量光明”，作為菩薩嚴身之物，可使菩薩身體金色晃耀，更具威嚴之相，使人們更加信仰菩薩。俗人在拜佛時為了表示對佛的尊敬，常常摘下頸上瓔珞，在懺悔時為了表示態(tài)度真誠，也常常自絕瓔珞。見于《觀無量壽佛經(jīng)疏》：“言自絕瓔珞者，此明夫人身莊瓔珞，猶愛未除。忽見如來，羞慚自絕。”⑦

從經(jīng)文和佛教造像中即可看出，瓔珞是菩薩不可或缺的重要飾品，使得入世渡人的菩薩形象與現(xiàn)實世界更加貼近，而佛似乎并不佩戴瓔珞，僅僅穿著簡單的袈裟。但釋迦牟尼為太子時，也是瓔珞莊嚴身，突顯著他尊貴的身份，他出生時，其佛光遠勝過瓔珞光明，具足威德相，百福莊嚴滿，不須瓔珞嚴身，《佛本行經(jīng)集》對太子出生時情景是這樣描寫的：“人人各以無量無邊吉祥之言，稱贊太子。持諸瓔珞，系太子身。系瓔珞已，太子身相，皆悉隱障，彼之瓔珞，并各昏暗，無復(fù)精光，猶如聚墨，不能照曜，無復(fù)光顯。譬如無價閻浮檀金，欲于其邊安置丸炭。如是如是，彼諸瓔珞，系太子已，猶如晝螢，不能自現(xiàn)，所有瓔珞，至太子身，不顯不現(xiàn)，不照不曜，亦復(fù)如是?！雹?/p>

2.瓔珞供養(yǎng)

瓔珞作為寶貴之物通常被世人用來供養(yǎng)菩薩，瓔珞供養(yǎng)菩薩能讓眾生得其庇佑，實現(xiàn)心愿，積福得度。佛也接受瓔珞供養(yǎng)，見于《大方等大集經(jīng)》：“彼諸菩薩如是說已，各以種種華香寶衣袈裟種種瓔珞音樂供養(yǎng)如來，供養(yǎng)畢已無量百千右繞禮拜，悉皆退坐?！雹岘嬬筮€經(jīng)常被眾生用來供養(yǎng)佛塔，表達對佛的敬慕和皈依，生福滅罪。

3.世俗裝飾

瓔珞最初是古代南亞次大陸地區(qū)人們的裝飾品，古印度的人們喜歡用顏色鮮艷的珠寶玉石來裝飾身體，并以之為風(fēng)尚，既是為了美觀，也是為了彰顯身份富貴。后來隨著佛教傳入中國，瓔珞的佩戴在中國也興盛起來，不僅表現(xiàn)在佛教造像中，在世俗社會也同樣得到青睞?！稐铄鈧鳌吩唬骸吧狭顚m女佩七寶瓔珞舞霓裳羽衣曲。”⑩

古時，貴族出行多乘象馬寶車，象或馬也以妙寶瓔珞挍飾，但是只有那些能為王室貴族拉車的上等馬或象才會被戴上瓔珞等裝飾，也是用來顯示主人的高貴身份和奢華的生活。《出曜經(jīng)》：“譬馬調(diào)正者，如彼王廄有三種馬，一者上二者中三者下，喂食養(yǎng)育盡無差別，上馬者王數(shù)觀視，中馬者遣人看視，下馬者遣奴看視。是故說，譬馬調(diào)正也?？芍型醭苏?，金銀挍具種種纓絡(luò)，乘有所至行步安庠，如王所念終不違錯，是故說，可中王乘也?！?據(jù)此可見，瓔珞不僅可以用作人的裝飾，還可以裝飾車馬，受人喜愛，在世俗社會應(yīng)用廣泛。

4.譬喻宗教教義

此外，佛教也用瓔珞來譬喻宗教教義，突出佛法的玄妙與珍貴，比喻修行的智慧和法門，常以“法瓔珞”“瓔珞妙法”等形式出現(xiàn)在經(jīng)文記載中。多見于《菩薩瓔珞經(jīng)》：“佛告普照，還復(fù)汝座，吾當(dāng)與汝一一分別法瓔珞義，修立根門超越妄想，近一切智諸通慧地?！薄盃枙r，座上有菩薩名曰豪賢，乃從東方十六恒沙剎土來詣此界，聽受瓔珞妙法。即從座起，偏露右臂，長跪叉手，白佛言，唯然，世尊！若見聽者，乃敢陳啟?！?/p>

三、瓔珞與身份地位的關(guān)系

玄奘在《大唐西域記》中對他在西域所見有這樣的記載：“國王、大臣服玩良異，花鬘寶冠以為首飾，環(huán)釧瓔珞而作身佩。其有富商、大賈，唯釧而已?！薄案簧?、大賈唯釧而已”使人多以為佩戴瓔珞是有身份地位和等級限制的，沒有政治地位的富商大賈只佩戴了釧。這樣判斷似乎有些片面，因為在《太子瑞應(yīng)本起經(jīng)》中有記載，凈飯王為了取悅王子，不使其外出學(xué)道，選五百妓女，擇取端正，不肥不瘦，不長不短，不白不黑，才能巧妙，各兼數(shù)妓，皆以白珠名寶，瓔珞其身，可見沒有政治地位的妓女也是可以佩戴瓔珞的。

又見《南傳小部經(jīng)典》，一落魄紳商家的孫女見商人于自家門口售賣瓔珞，便請求她的祖母為她買一個，祖母道沒有多余的錢買瓔珞，可知沒有政治地位的貧窮人或者平民也同樣可以佩戴瓔珞的，只是他們沒有錢買，這貴重的東西只有富貴者才消費得起，平民基本消費不起這珠寶瓔珞，唯有王公貴族能夠時常佩戴，因而瓔珞成為身份地位的象征物。這瓔珞有多貴重呢？可從《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的記載中窺見一斑：“我今當(dāng)供養(yǎng)觀世音菩薩，即解頸眾寶瓔珞，價值百千兩金，而以與之。” 因此，可以說佩戴瓔珞是沒有等級限制的，只是因為貴重價高，一般王公貴族才有財力購買，所以會使人誤以為貴族階級才有權(quán)佩戴此飾物。

注釋：

①許慎：《說文解字》，卷十三，糸部。

②〔南朝〕顧野王《玉篇》，玉部。

③《大藏經(jīng)補編》第12冊，No. 0077，《洛陽伽藍記校釋》，第二卷，楊衒之著，周祖謨校釋。

④《卍新續(xù)藏》第20冊，No. 0361，《金光明經(jīng)照解》，第一卷，大小乘釋經(jīng)部，宋 宗曉述。

⑤《大正藏》第33冊，No. 1716，《妙法蓮華經(jīng)玄義》，第十卷，經(jīng)疏部。

⑥《卍新續(xù)藏》第60冊，No. 1118，《沙彌律儀要略增注》，第一卷，諸宗著述部，弘贊注。

⑦《大正藏》第37冊，No. 1753，《觀無量壽佛經(jīng)疏》，第二卷，經(jīng)疏部，善導(dǎo)集記。

⑧《大正藏》第03冊，No. 0190，《佛本行集經(jīng)》，十一卷，本緣部，阇那崛多譯。

⑨《大正藏》第13冊，No. 0397，《大方等大集經(jīng)》，四十一卷，大集部。

⑩《卍新續(xù)藏第》20冊，No. 0361，《金光明經(jīng)照解》，第一卷，大小乘釋經(jīng)部，宋 宗曉述。

?《大正藏》第04冊，No. 0212，《出曜經(jīng)》，第九卷，本緣部，竺佛念譯。

?《大正藏》第16冊，No. 0656，《菩薩瓔珞經(jīng)》，第一卷，經(jīng)集部，姚秦 竺佛念譯。

?《大正藏》第51冊，No. 2087，《大唐西域記》，第二卷，史傳部，玄奘譯，辯機撰。

?《大正藏》第09冊，No. 0262，《妙法蓮華經(jīng)》，第七卷，法華部，姚秦，鳩摩羅什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