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

站在河畔，抬頭眺望，一幅畫卷徐徐展開。

白白的云朵，像一塊絲絨，凈洗著纖塵；澄澄的河水，像一面鏡子，映照老樹；彎彎的河道，像一條玉帶，纏繞老街……重慶市江津區(qū)塘河古鎮(zhèn)，那樣的清幽，那樣的靜美，墜入眼底，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喲嗬、喲嗬——”

這時，河水泛起了漣漪，一排竹筏，順流而下。

見此情景，那些描寫世外美景的詩句，不由得蹦出腦海——

“千里鶯蹄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p>

“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p>

…………

那竹竿，在水中搖曳；那竹筏，在水中游弋。

竹筏由遠而近，其上船夫問道：“請問，這是要去哪兒？”

鄉(xiāng)人答：“對岸，逛逛老街，看看古鎮(zhèn)?！?/p>

縱然，牧之詩中有情；縱使，樂天句中有意；抑或，摩詰筆下有畫。然而，縱是他們再執(zhí)筆，也道不盡這方古鎮(zhèn)的“魅”，

除非，到實地走走、看看。

竹筏靠岸。

跟著鄉(xiāng)人的步履，沿石梯拾級而上，向古鎮(zhèn)老街走去，視野漸漸開朗。

你瞧，那石梯的夾縫，冒出一抹綠；那瓦片的細縫，也冒出一抹綠……這一抹抹“綠”是青苔，更是歲月。

不知道要歷經(jīng)多少場風雨，不知道要走過多少個晴天，不知道要輾轉(zhuǎn)多少度春秋，它們才能盎然，仿佛在輕聲述說，這里曾經(jīng)輾轉(zhuǎn)的光陰。

因水而興的古鎮(zhèn)，興于清朝乾隆年間。

起初，幾位佃戶搬遷至此，形成船幫。為謀生計，船幫興建屋宅、建造碼頭，有了老街最初的模樣。

后來，水運興旺，客商盈門，王、孫、陳三姓大戶留了下來，大興土木、擴建碼頭，終成老街如今的風貌。

青石為基、磚竹為墻、飛檐斗拱、雕梁畫棟，這些明清風格的老屋，重重疊疊、錯落有致，像歷史碰撞的回聲，繚繞于耳，讓人流連其中。

繼續(xù)向前。

老街中段，一棟西式建筑赫然聳立于一排老屋之間。

這棟建筑，叫“朱家洋樓”。相傳，它是朱家小姐留洋后設計修建的。

遠遠望去，洋樓像一個點綴，與老屋巧妙融為一體，將老街分為上街和下街。

這樣的中西合璧，這樣的巧思獨運，是年代的見證，是歷史的縮影，讓人思緒萬千。

離開洋樓，步履不停。

老街盡頭，一戶人家，支起木桌。

舊舊木桌，緊靠門扉，置著青菜。

“細細的桿，小小的葉，這是什么青菜？”

聽見好奇之問，門縫之中，有老農(nóng)探頭應道：“那是‘娃娃菜，剛剛摘的?！?/p>

摘菜、挑物、遠行……走過一排排老屋，穿過一條條小巷，攀爬一級級石梯，塘河人的日常，有老山城的腔調(diào)。

這腔調(diào)，是攬入懷中的“懷舊”，是匆匆歲月的“追思”。

走進塘河，走在老街，追歲月，追歷史，追春秋，時光倒流。

這里，有古代的記憶。

這里，有年代的痕跡。

這里，有舊時的腔調(diào)。

如果，俯瞰老街，你會發(fā)現(xiàn)：一石一瓦，一草一木，皆是時光的注腳。

塘河的“魅”，藏在時光里。

塘河，載著時光。

時光，育著奇巧。

距老街兩公里之外，有一個石龍門莊園。

石龍門莊園，又稱陳氏莊園，曾是陳氏家族的私宅。

黑黑的瓦，灰灰的磚，像這樣的徽派建筑，在巴渝，乃至西部，已不多見。

莊園，始建于清乾隆年間，占地30畝，布局講究。

如果，你站在高處，眺瞰全景，500間房屋，18個天井小院，穿堂疊殿的莊園就像一個巨型迷宮，難尋通口。要是置身其中，更難分辨東西。

這樣獨特的建造，只是莊園的一奇。

步履向前，驚奇不停。

走進莊園，你會看見，主客廳門前，有一個小天橋。

這個小天橋，由小方石和長方石砌成。

其中，一塊長1.5米、寬1米的長方石被人們稱作“犀牛石”。

當?shù)乩先苏f，犀牛石是這里的“晴雨表”。

久晴，要下雨；久雨，要放晴——每逢天氣變化之前，石表都會出現(xiàn)像“望月”一樣的圖案。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圖案呢？

至今仍是一個謎。

而另一個謎，則與艾子香有關(guān)。

在莊園背后，有一條6米長的斜坡。

站在斜坡中，一股股濃濃的艾子香撲面而來。

可是，當你一走出這段斜坡，艾子香便不可再聞。

這香味從何而來？

要知道，這一帶沒有人耕種過艾子。

神秘的艾子香味，報天氣的犀牛石，古老、神秘的莊園，是古鎮(zhèn)一本百讀不厭的書。

讀不厭莊園，更讀不厭古鎮(zhèn)。

像這樣的驚奇，塘河還有許多，許多。

世代相傳的傳說；

坊間流傳的故事；

匠心獨運的雕花；

…………

塘河的“魅”，藏在奇巧中。

塘河，載著時光。

時光，積著厚重。

走在古鎮(zhèn)，已是深秋。

福字、燈籠、春聯(lián)，在老屋的門扉上，隨處可見。

年初，這些“喜氣”被當?shù)厝速N了上去。

在他們心里，過年要有過年樣，是心照不宣的約定。

像這樣的約定，還有許多，許多。

數(shù)百年來，這一方古鎮(zhèn)，守著自己的風俗。

你瞧——

“門前艾蒲青翠，天淡紙鳶舞?！?/p>

“吾家好事又佳節(jié)，龍舟兩兩爭喧豗?！?/p>

每逢端午，那些詩詞所頌的歡愉，就會溢滿塘河。

那時，你走在老街，一股股粽香，繚繞鼻尖。細粽葉包制而成的“工藝粽”，小巧精致；紅豆、綠豆、咸蛋黃作餡的“吊掛粽”，味美實惠。

那時，你望向塘河，一支支龍舟競爭先后。舟夫齊心地配合，一漿接著一漿奮力向前；觀戰(zhàn)的鄉(xiāng)親齊聲吶喊，一浪蓋過一浪，聲震老街。

你看——

“幼為所長育，兩別泣不休?！?/p>

“挽青絲，雙環(huán)結(jié)，百合鬢巧點?！?/p>

每逢嫁娶，那些詩詞所描的場景，也會在塘河上演。

那時，你會聽見，新娘哼著哭詞，感恩爹娘的養(yǎng)育，感謝兄姐的親愛。

那時，你會看見，新娘巧點梳妝，懷著緊張的心情，懷著夫子的期待。

…………

若你要問，為何這方古鎮(zhèn)會守著這些風俗？

因為，這是古鎮(zhèn)的積淀，這是古鎮(zhèn)的味道。

塘河的“魅”，藏在厚重中。

跟著鄉(xiāng)人，停下步履，站在河畔，抬頭眺望，一幅畫卷徐徐展開。

這幅畫里，有時光，有奇巧，有厚重。

這幅畫里，藏著塘河古鎮(zhèn)的“魅”。

若慢慢品鑒，不由地感慨——

“江南雖好，獨愛塘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