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蓓蓓
(上海市長寧區(qū)業(yè)余大學,上海 200063)
張愛玲是中國現(xiàn)代最為著名的女作家之一,其作品的文學價值極高,尤其是她的小說,在中國文學史上占有極為重要的地位。張愛玲出身顯貴,在其成長的過程中一直深受我國茶文化的影響。通過對張愛玲小說作品中茶事活動的描寫內(nèi)容的文學內(nèi)涵的解讀,我們能夠較為清楚地體會到其中所蘊含的茶文化理念。
我們從張愛麗的小說作品對茶事的描寫中,我們可以較為全面的了解茶的種類,如茉莉香片、綠茶等,以及不同種類的茶葉形、色、效的區(qū)別,感受張愛玲通過比喻、對比等一系列巧妙的寫作手法和出色的文字表達能力賦予“茶”的不同的文學色彩。
張愛玲出身名門,是李鴻章的后代。她生長于文化氛圍濃厚的良好的環(huán)境之中,深受我國茶文化等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熏陶。而后期的家道中落、父母離異、自己也遠渡重洋的生活經(jīng)歷則使張愛玲的性格變得更為敏感、形成了較為獨特的思想價值體系。張愛玲懂茶、愛茶,不僅茶是她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屢次使用的寫作素材,茶文化的價值理念也一直貫穿于她的作品內(nèi)涵之中,從而實現(xiàn)了更好的文化傳承的效果。張愛玲在《傾城之戀》中寫到“綠洋鐵桶子里的是大姑奶奶去年帶來的龍井,高罐兒里的是碧螺春。”她通過描寫龍井、碧螺春的名貴和人們對陳茶的珍視來暗示翰林家庭的今日的蕭條景象以及在人們的交際往來中茶葉的重要地位。而這也無疑是張愛玲對自身經(jīng)歷的一次文學加工。而在以茶為名的《茉莉香片》中,張愛玲在開篇這樣寫到:“我給您沏好一壺茉莉香片,或許是太苦了一點?!彼柢岳蛳闫南闾鸱匆r了現(xiàn)實生活的悲涼與苦悶,只有茉莉香片的香氣才能使一家老小在老爺制造的鴉片煙氣中獲得一點解脫,表達了對幸福生活的向往之情。在另一方面,張愛玲通過將茶比作美好生活同樣也表現(xiàn)出其自身對茶文化的喜愛之情。
幼時成長中所接受的傳統(tǒng)的內(nèi)斂的東方文化,和后來求學時所接收的新穎的開放的西方文化,共同造就了張愛玲獨特的審美標準和價值觀念,在她創(chuàng)作的小說作品中也融入了這種個性的文風和內(nèi)涵。張愛玲的文字包含了古往今來的文學精華,其作品中充滿了這些文化元素的對立與融合。要理解張愛玲的小說作品的文學價值就需要我們結(jié)合張愛玲生活環(huán)境落差的變化情況和中西方文化的差異性對張愛玲的小說作品展開解讀,并且從中體會到中國獨有的優(yōu)秀的茶文化對張愛玲創(chuàng)作觀念的影響,準確的理解其小說作品的文化內(nèi)涵。
以我國優(yōu)秀茶文化為基礎(chǔ)的多種文化體系為張愛玲創(chuàng)作小說提供了一定的寫作素材和文化支持,同時張愛玲自身的生活經(jīng)歷也使張愛玲更為親近中國傳統(tǒng)文化,這就基本奠定了張愛玲小說作品整體的創(chuàng)作基調(diào),促使其小說成為了我國值得驕傲的小說作品的一部分。因此,熟悉張愛玲小說中對茶事活動的描寫并對這部分內(nèi)容進行相應的解讀,是了解其小說特點及內(nèi)涵并體會小說中人物情感的重要措施。
張愛玲以她極為深厚的文學功底在將“茶”細致地鋪撒開來的同時也將“茶”的韻味潛移默化地融入到自身的小說創(chuàng)作中。張愛玲的作品多站在女性的視角講述世俗的愛情故事。其小說作品中的女主人公,如銀娣、阿小等女子也多和張愛玲本人一樣與“茶”聯(lián)系緊密。不論是收藏茶壺、喝英式下午茶,或是用茶壺嘴喝茶、將茶梗塞耳洞……種種信手拈來、讓人回味不已的故事之中都透露出張愛玲自身對茶文化的主張和對茶的依賴、喜愛。
《怨女》描寫了生于貧困之家的銀娣為了改變自身的階級地位而嫁入了一個封建的富裕人家的故事。銀娣是老二媳婦,上有趨炎附勢的大哥,下有風流成性的三弟。其丈夫又瞎又弱,因銀娣所生的兒子較為軟弱,便收了個女傭人延續(xù)香火。銀娣愛茶,在服喪不能戴首飾的時候,她也能馬上妙用茶葉蒂,將之作為耳釘來使用。銀娣的茶壺甚至與花瓶、時鐘這些較為貴重的器物一起收納在里床的什錦架子上被她慎重地收拾。由此,我們可以看出銀娣對茶相關(guān)的物品的重視和喜愛。上面我們說到銀娣的生活環(huán)境是極苦難的。張愛玲在描寫銀娣不堪生活的艱辛和青春的辜負,準備上吊時的場景時,她用了“拿桌上的茶壺,就著壺嘴喝了一口,冷茶泡了一夜,非??唷?。昔日珍之愛之的茶壺本為銀娣提供了不少甘甜溫暖的茶水,如今卻只有滿口冰冷的苦澀。茶壺中茶水味道、溫度的轉(zhuǎn)變暗示了銀娣生活境況和精神狀態(tài)的變化。而“就著壺嘴喝”這樣不再愛惜茶壺的動作也預示了銀娣赴死的決心。物是人非、冷熱對比,讓人不由心生嘆慨。
如果說張愛玲的《傾城之戀》、《紅玫瑰與白玫瑰》是耀眼的玫瑰,讓人驚嘆其美麗。那么《桂花蒸阿小悲秋》就是路邊不起眼的雛菊,渺小卻有著獨特的魅力。《桂花蒸阿小悲秋》描寫了一個來自鄉(xiāng)村,在上海給外國人做幫傭的女子——丁阿小日常生活的瑣屑小事。在《桂花蒸阿小悲秋》中,丁阿小沒有順從老家的宗法規(guī)定,反而自己選擇了丈夫——一個窩囊的裁縫。這個男人沒有給丁阿小“花燭”,也沒有給阿小金戒指,甚至連自己都要丁阿小幫傭獲得的薪酬救濟。就是為了這樣一個男人,丁阿小愿意放下她要強的自尊,偷來一點點主人家的茶葉,看“男人雙手捧著茶慢慢呷著”。丁阿小有著敢于反抗老家宗法制度的勇氣和對主人負責的職業(yè)道德,但同時,她又深受鄉(xiāng)村宗法倫理中“以夫為天”、“以家庭為重”的傳統(tǒng)觀念影響。一杯小小的茶水看似渺小,實則體現(xiàn)出以丁阿小為代表的當時底層勞動婦女的對生活前景的無奈和辛酸。由此,讓人產(chǎn)生出對女性人生價值的追思。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成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粘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朱砂痣?!边@句尖刻、徹底揭穿人性的名言使《紅玫瑰與白玫瑰》被人們廣為熟知。相較于《怨女》中苦澀的“茶”和《桂花蒸阿小悲秋》中卑微的“茶”,《紅玫瑰與白玫瑰》中的“茶”更趨向于是嬌蕊調(diào)情振保的一個道具。王嬌蕊已是振保朋友王士洪的太太。她和振保獨處一室,以“茶”為中心展開愛情攻防戰(zhàn),王嬌蕊借“茶”百般測試振保的心意,又是讓他記住她喜歡清茶,又是捧茶眉目傳情,最后“將殘茶一飲而盡,立起身來,把嘴里的茶葉吐到欄桿外面去。”表現(xiàn)出王嬌蕊對愛情的堅定追求。張愛玲通過自身對喝茶的敏銳感知和強大的文字功底,將王嬌蕊和振保圍繞“茶”你來我往的情感交流描寫得格外細致,使讀者也能從其文字中感受到男女之間的曖昧情愫。
在自己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半生緣》(原名《十八春》)中,張愛玲描寫了舊上海幾個年輕人的愛情故事。其中,顧曼楨和沈世鈞之間從一問“你是哪里人?”一答“六安,產(chǎn)茶葉的地方。”開始的“半生緣”也是與“茶”有關(guān)。顧曼楨與沈世鈞相遇在一個灰撲撲的小食店中,因拼桌而湊到了一起。店家不愿拿紙讓他們擦筷子,顧曼楨便說,“就在茶杯例涮一涮吧,這茶我想你們也不見得要吃的。”灰撲撲的店面,擁擠的小桌,被用于洗筷的茶水,這些無一不表示著這個平淡、不體面的日常。與《茉莉香片》中反襯鴉片的惡臭,代表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的“茶”不同,“茶”在《半生緣》中反而是底層男女灰暗、不體面的生活的象征。在另一方面,這杯不體面的茶是否又預示了顧曼楨和沈世鈞這兩人之間苦澀卻又難以言說的相愛與分離呢?這樣帶有注定色彩的戀情易使人們產(chǎn)生一定的情感共鳴,讓人難免發(fā)出一些唏噓。
隨著我國對外交流的不斷增多,茶文化也吸取了更多西方的文化元素。張愛玲出生于傳統(tǒng)的豪門,后留學于西方,在她的小說中我們可以感受到中西方茶文化的差異與相近、了解中西方精神文化需求的不同特點。茶文化是我國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的組成部分,也是張愛玲價值理念的組成部分。她的小說作品中傳承了茶文化的發(fā)展,通過對其小說茶事描寫進行文學解讀能夠幫助我們認知傳統(tǒng)文化,體會到我國茶文化的內(nèi)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