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fēng)徐
有一年,一個同事生孩子,我們?nèi)タ赐?。新生兒的爸爸喜形于色,抱著寶寶滿地走,大約是想到未來,憂從中來,嘆息一聲:“太小啦,啥時候能帶出去吃燒烤??!”我們瞬間捧腹。這話,這笑聲,猶在耳邊,轉(zhuǎn)眼之間,那孩子已顛顛地跟著他爸屁股后面去吃燒烤了。
在東北流行這么一句話:這世界上沒有一頓燒烤解決不了的事兒,如果有,那就兩頓。失戀了,工作受挫了,走,擼個串兒去,保證明天一覺醒來啥事沒有!升職了,發(fā)獎金了,走,擼個串兒去,慶祝慶祝!“擼串兒”是近些年才有的詞,“串”要讀兒化音,更生動,富于表現(xiàn)力,仿佛一張嘴,擼串兒場面就情景再現(xiàn)了。
從前的燒烤基本都是路邊攤,即使有店面,也比較簡易。現(xiàn)在的燒烤店接二連三地開張,家附近一條三四百米長的街上開了五家燒烤店。有一間鋪面近些年開面館、火鍋店,開什么都不成,被一家連鎖燒烤店盤下來,好家伙,門里吃得熱火朝天,門外憑票等位,下雨了,撐著傘等。包廂往往供不應(yīng)求。有駐場歌手,大廳響徹著歌聲,彼此需喊著說話,還有碰杯聲夾雜著吆喝聲。但凡來擼串兒的,沒有嫌吵的,圖的就是這么個氣氛。
一天一個南方的學(xué)生來,想來想去還是請她擼串兒,一是人少炒菜沒法點,二是擼串具有北方特色。平時也就隨便一吃,請客人得考慮店鋪有特色,還得考慮離她住處出行方便。先是在網(wǎng)上查,哪家都不放心,后來又咨詢一位當(dāng)?shù)氐牟惋嬤_(dá)人,告訴我去哪家。傍晚 5 點,到了約定的地方,一看就是老店,裝修陳舊,樓上樓下很寬敞,卻只有我們一桌。心里竊喜,真安靜,十多年不見的師生正好說說話。直到我們離開也沒有再來什么人,雖然串兒的味道也不差,但不免失落,吃飯還是得有人氣。
通常情況下,吃燒烤可以當(dāng)正餐,各種串兒足以吃到飽,也有再要了主食的,疙瘩湯、烤饅頭片、烤面包。串兒的種類繁多,這么說吧,東北的燒烤店無所不烤,若真不能烤的大概就不是食物了。有些我是從不敢嘗試的,比如羊腰子。有資深吃貨進(jìn)了店,沖服務(wù)員遞上來的菜單擺擺手,直接報菜名:“來20 個羊肉、10 個羊排、10 個心管、2 個腰子、2 個蠶蛹、5 個韭菜、5個干豆腐卷……”有南方來東北上過學(xué)的帥哥跟我說,點菜不用菜單那個場景想起來特有范兒,特東北,特性情。
還有一部分人用過正餐,意猶未盡,一人提議再整點串兒,其他人正中下懷。這第二場在東北叫“二悠”?!岸啤笨刹徽勆鉀]啥正經(jīng)事兒了,純粹的溝通感情、放松心情,是可以敞開心扉說故事的時間段。
擼串兒不能沒有啤酒,那算標(biāo)配,“要想生活沒煩惱,大綠棒子小燒烤”,充分表現(xiàn)了一部分東北人民滿足現(xiàn)狀的市井生活狀態(tài)?!按缶G棒子”為何物?綠瓶裝的哈爾濱啤酒,容量大、酒精度高,酒量小的一瓶就暈乎了,兩瓶就晃悠了,但有人喜歡,喝酒嘛,就喝有挑戰(zhàn)性的。喝酒喝多了是常有的事,嘔吐的、睡著的、絮叨的、跟服務(wù)員攀親戚的,還有喝酒之前知道自己是黑龍江的,酒后黑龍江都是他的了……這時候往往就得加菜了:“來個拍黃瓜、水煮毛豆。大蒜呢?大蒜咋沒了,服務(wù)員,來兩頭蒜!”燒烤和啤酒之間,永遠(yuǎn)得有這個大蒜頭。一瓣一瓣地掰下來,剝皮,脆生生地咬一口,解膩、殺菌,肉味也隨著蒜香起了變化。
說到剝蒜,這里還有個頗具諷刺意味的故事。說是某大哥帶著女朋友和小兄弟一起去擼串兒,女朋友漂亮溫柔,全程在給大哥剝蒜遞蒜,小兄弟不斷討好地問:“嫂子,還吃點啥咱再整點兒!”這小妹穿了一件白色貂絨,自始至終也沒脫下來。故事來源無從考證,也好久沒看過宋小寶他們的小品了,或者只是個段子,反正流傳甚廣。常有朋友同事之間會笑鬧幾句:昨晚上擼串兒去了?哪個老妹剝的蒜?老妹穿白貂了沒?
我有故事你有酒,一起擼串兒走不走?你要愿意跟我走,沒有故事我也編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