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雨青
摘要:東野圭吾筆下各式各樣的青少年,遭遇了家庭教育的缺失或失敗、學校教育的失效等成長困境,更被畸形社會的陰影所籠罩。東野圭吾結(jié)合個人的成長經(jīng)歷,將自己對這一問題的觀察和反思借偵探小說的筆法表現(xiàn)出來,使青少年的犯罪與教育問題獲得了社會的關注,體現(xiàn)了其小說的社會性功能與價值。
關鍵詞:東野圭吾 家庭 學校 教育
如今,東野圭吾的小說頻繁地出現(xiàn)在公眾視野中。他的《白夜行》《麒麟之翼》《秘密》《紅手指》等作品都揭示了青少年成長教育的困境。那么,東野圭吾的小說為何聚焦于家庭和校園教育問題?這些講述青少年犯罪的小說承擔了怎么樣的社會性功能呢?
一、研究現(xiàn)狀
張景一的《論東野圭吾作品中的新社會派特性》結(jié)合極高的日本未成年犯罪率,指出家庭教育的缺失是導致未成年人犯罪的一大誘因。王菲的《從東野圭吾作品看日本教育》還指出日本九十年代經(jīng)濟危機深刻影響了日本家庭和學校教育,不利于當今日本青少年兒童的成長。湯錦花的《論東野圭吾推理小說中的多元倫理觀》分析了東野圭吾小說的內(nèi)容與表現(xiàn)手法所體現(xiàn)的社會倫理觀,揭示了未成年人犯罪的心理成因。以上論文都涉及青少年成長中的家庭與學校教育的問題,也分析了導致青少年犯罪的部分成因。但尚無專文全面梳理總結(jié)東野圭吾小說所揭露的日本青少年成長教育問題。本文將從東野圭吾筆下的青少年形象入手,探討東野圭吾如何從家庭和學校教育兩方面塑造犯罪青少年形象,并討論這一題材的社會性價值。
二、東野圭吾筆下的青少年教育問題
東野圭吾曾說世態(tài)與人心是他作品永恒的主題,也是人類永遠需要關注和面對的命題。而人性往往易于在極端的犯罪環(huán)境中獲得深度的剖析。犯罪和死亡,是被人們所懼怕的惡魔。人們常常以為罪惡離自己很遠,而事實上它或許就潛伏在每個人身邊。青少年犯罪是東野圭吾著力表現(xiàn)的題材。那些本該在陽光下茁壯成長的青少年卻是東野圭吾筆下犯罪案的施害者。例如,《惡意》中的野野口修、《紅手指》中的昭夫直巳、《白夜行》中的唐澤雪穗和桐原亮司。他聚焦于青少年群體,將他們主要的生活環(huán)境——家庭和校園的陰暗面作為小說中犯罪案的背景,或者作為釀成傷亡案件的原罪,為大眾了解犯罪案件增加了反思人性和教育的維度,從而成為東野圭吾小說的一大特色。我們可以將他筆下的青少年犯罪現(xiàn)象的成因分為以下幾方面。
家庭教育的失敗是主要原因?!都t手指》中殺害了小女孩的中學生直巳,成長的環(huán)境十分不健康。首先,來自父親的管教是缺失的,父親昭夫整日忙于工作,甚至有時以工作為由,逃避管教直巳的責任。當妻子八重子說兒子初露猥褻幼女的端倪時,昭夫并沒有及時進行制止,最終釀成了兒子掐死小女孩的悲劇。而直巳的母親八重子則對兒子百依百順,她對犯錯的兒子,不僅沒有責罰,反而選擇包庇。尤其當兒子殺死小女孩后,八重子還呵護兒子,反對丈夫報警,并以死逼丈夫替兒子善后。家庭教育的缺失,導致直巳不辨是非對錯,對生命也十分冷漠,殺死小女孩后還沉浸于游戲中,對于小女孩的死亡滿不在乎。直巳小學時在學校被人欺負,父親只告訴他“以牙還牙”,卻沒有真正幫助他解決實際問題。直巳只能回到學校繼續(xù)被同學欺負和孤立,父親再也沒有過問此事。等直巳殺了人,父親才得知他直到初中還活在校園暴力的陰影中?!夺葆逯小分蟹赶聫娂闅⑷俗镄械奈闯赡耆硕匾埠涂靸?,他們的家人也沒有盡到教育的責任。被逐出家門獨居于公寓的敦也,經(jīng)常和快兒綁架強奸女性,而敦也的公寓成了強奸女性的犯罪場所。最終他們用毒品殺死了無辜的未成年少女長峰繪摩。家庭是兒童成長的起始點,家庭教育的缺失或偏差必將埋下畸形心理的種子。
在孩子的成長中,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是前后銜接的兩個重要部分。當父母的家庭教育失敗時,他們往往將教育義務轉(zhuǎn)接給學校??稍跂|野圭吾的筆下,學校教育的問題更加復雜。其中不僅有常被討論的師生關系,更有微妙的同學交往的問題?!斗艑W后》圍繞清華女子高中的師生關系展開。主人公前島老師不僅疏于德育,還和學生杉田惠子有曖昧關系。而老師眼中的問題學生,如高原陽子、北條雅美等,不斷制造師生矛盾?!恩梓胫怼分?,初二的學生吉永友之在游泳池因溺水成了植物人。而事故的起因竟是游泳隊初三的“學長”悠人、黑澤和杉野逼他到學校游泳池進行“特訓”,而教給孩子們這種嚴苛“特訓”方式的教練,卻因害怕承擔責任、擔心學校撤掉游泳隊,而選擇讓三個孩子撒謊隱瞞真相。幾年后,悠人的父親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真相,被好不容易考上大學的杉野殺害。未成年人犯錯后沒有被家庭和學校及時、正確地糾正,反而被隱瞞和掩蓋,這無異于給畸形心理的種子提供了生長的肥沃土壤。在《紅手指》《白夜行》《惡意》等作品中都有同學之間施虐的暴力情節(jié),雖然這些情節(jié)不是故事發(fā)展的主線,但頻發(fā)的校園暴力無疑助長了未成年人犯罪的風氣。總之,學校教育的失效,反而使學校成為誘發(fā)青少年犯罪的場所。
家庭和學校教育的問題,在很大程度上,是更多社會問題的片面表現(xiàn)?!栋滓剐小分械呐魅斯茲裳┧氡荒赣H賣作童妓,而喜歡雪穗的桐原亮司親眼目睹自己的父親強奸了雪穗,便用剪刀殺死了父親,此時兩人都只有11歲。從此,兩人不斷通過欺騙和殺戮犯下一樁又一樁的罪行。未成年時期的犯罪成為兩人揮之不去的“原罪”。悲劇的起因其實是畸形社會的灰霾籠罩了孩子成長的天空。本應與其他兒童一樣擁有正常的教育、正常的生活而健康成長的雪穗出生在社會的最底層。單親媽媽迫于生計,將她賣為童妓作為賺錢的工具。與此同時,亮司的父親孌童,后母與店員通奸。他們不僅僅是個別不良家庭的受害者,也像是被污濁的成人世界侵襲的無辜的孩子,難逃悲情的宿命。
三、揭示青少年教育問題的社會意義
東野圭吾之所以衷于選取青少年犯罪的題材,與他的成長環(huán)境有關。在他的自傳《我的晃蕩青春》中提及了大姐、二姐及東野圭吾本人都就讀過的公立初中“H中”的校園暴力。大姐就讀時,H中第17屆學生的暴行被東野圭吾認為“可怕至極”。打架斗毆很常見,學生常因偷東西或恐嚇勒索被警察帶走。學校的廁所總有煙味,走廊像賭場,體育館后面是“行刑場”,“甚至老師也接二連三地在那里遭受暴行”。盡管大姐畢業(yè)時,東野圭吾的父母發(fā)現(xiàn)H中的校風不好,可還是迫于經(jīng)濟壓力,將東野圭吾也送進了H中。而東野圭吾又恰巧在分班時,被分進了“聚集著不良學生”的班級。周圍學生天天打撲克、看色情書。甚至在上課時都見“兩個男生正在將一個女生壓倒在椅子上,肆無忌憚地揉捏著她的身體”,面對這樣的情形,老師從訓斥到哀求,最后變得無可奈何。有的老師堅持制止,卻收到了“從教室后方飛出一把小刀,扎在了講臺的邊緣”的恐嚇。以至于東野圭吾對“考高中什么的都無所謂了”,只求能四肢健全地畢業(yè)。東野圭吾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自然無法取得好成績。而父母則認為他“與其進二流高中,考二流大學浪費錢,還不如送去別人店里做學徒上職高”。
除了東野圭吾個人的經(jīng)歷,客觀上,日本法律對未成年人犯罪也缺乏約束力,容易縱容少年犯罪,助長霸凌之風??傊?,東野圭吾筆下的殺人兇手,行兇并非一時興起的激情殺人。未成年時期的家庭和學校教育經(jīng)歷是犯罪心理的主要成因。所以,對此有切身體會的東野圭吾,寫作目標也絕不僅僅只是設計巧妙的犯罪推理故事而已。作為當代流行的通俗文學門類,偵探推理小說在世界范圍內(nèi)具有廣闊的市場和廣泛的閱讀群體,其社會影響力是巨大的。因此,東野圭吾也借小說將自己對青少年教育問題的反思,以偵探推理小說特有的敘事模式表現(xiàn)出來。比如,他常用“循環(huán)犯罪模式”。有些犯罪者往往是在青少年時期便遭遇不幸、屢遭校園暴力或被性侵等。不良的環(huán)境讓懵懂的孩子成為無辜的受害者,而這些受害者又缺乏正確價值觀的教育和引導,最終才成為危害社會的犯罪者。當案件真相被揭示時,受害者變?yōu)槭┖φ叩姆崔D(zhuǎn),令故事耐人尋味的同時也具有發(fā)人深省的意義,更能喚起讀者的共鳴和反思。而故事結(jié)局的價值導向也十分重要。東野圭吾的小說不乏悲劇結(jié)局,以此增加反思人性的新維度。但他筆下的青少年在犯罪之后,必會贖罪或被繩之以法。獲得救贖、正義終將戰(zhàn)勝邪惡的主題,仍是人性的希望所在,也是揭示社會問題的目的。
四、結(jié)語
東野圭吾的推理小說擅于表現(xiàn)青少年犯罪的題材。他主要通過家庭和學校這兩個主要場景塑造典型的犯罪青少年形象,并通過精巧的構思和敘事特色,揭示出當代日本青少年教育的現(xiàn)狀與問題,表達了他對青少年教育問題反思,敲響了日本家庭和學校教育失敗的警鐘,凸顯了其小說的社會性價值。
參考文獻:
[1]湯錦花.論東野圭吾推理小說中的多元倫理觀[D].廣西民族大學,2016.
[2]張景一.論東野圭吾作品中的新社會派特性[J].當代文壇,2014,(04):92-95.
[3]王菲.從東野圭吾作品看日本教育[J].亞太教育,2016,(10):259.
(作者單位:浙江省杭州第二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