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奠才+王伏仙
摘 要:《孤獨的割麥女》是英國偉大的詩人華茲華斯的作品;詩中“淡”景“濃”情、 “實”景“虛”情、“靜”景“動”情給讀者開拓了廣闊的想象空間,而且還運用各詩節(jié)情緒主基調(diào)的跌宕起伏來調(diào)動讀者的情緒以激發(fā)讀者的想象力。本文亦對該詩按照傳統(tǒng)的七言形式進行翻譯嘗試。
關鍵詞:華茲華斯;《孤獨的割麥女》;欣賞;試譯
華茲華斯是英國浪漫主義詩人代表,“湖畔詩人”的領袖,英國的桂冠詩人。詩歌《孤獨的割麥女》是詩人1805年的作品。據(jù)說詩人創(chuàng)作的靈感來源于朋友Thomas Wilkinson對蘇格蘭游歷記述:“從一位獨自割麥女子身邊走過:她一邊彎腰收割,一邊用克爾特語歌唱;那是我聽過的人類最甜美的聲音;她的歌聲溫柔而又憂傷,非常動聽,并且久久在我心中縈回。(Passed a female who was reaping alone: she sung in Erse as she bended over her sickle; the sweetest human voice I ever heard: her strains were tenderly melancholy, and felt delicious, long after they were heard no more)”。詩人的妹妹Dorothy在日記中寫到這是蘇格蘭的 “常景common phenomenon”。也許就是詩人1803年游歷蘇格蘭曾經(jīng)親眼所見的常景。然而,就是這樣的常景成就了《孤獨的割麥女》這一不朽的杰作。1807年發(fā)表后,深受廣大讀者喜愛,成為膾炙人口的詩篇。每一次重讀這首小詩,就像重游那充滿歌聲的山谷、重逢那勞作歌詠的少女,總有不同的感受。筆者以為產(chǎn)生這一效果主要原因是這首詩在筆墨上“淡”景“濃”情、 在手段上“實”景“虛”情、景“靜”而情“動”給讀者開拓了廣闊的想象空間,而且還運用各詩節(jié)情緒主基調(diào)的跌宕起伏來調(diào)動讀者的情緒以激發(fā)讀者的想象力。
首先,讓我們再一次隨著詩行走進那無數(shù)人追尋的山谷。全詩共分為四節(jié),每節(jié)八行:
第一節(jié):“看”!似乎不意間看到眼前的情景,詩人情不自禁地要指引我們的視線:遠處峽谷中的田野上,一位蘇格蘭高地少女孤身一人在割麥,一邊勞作一邊歌唱。 “停下腳步或悄悄過去”,詩人命令道,是怕我們驚擾了割麥的少女,破壞了這絕美情景;少女獨自割麥,唱著憂傷的歌?!奥牎?,深深地峽谷蕩漾著少女的歌聲;第二節(jié):這歌聲使詩人浮想聯(lián)翩:疲憊阿拉伯沙漠的旅者在林蔭甘泉處憩息,夜鶯悅耳的歌聲多么令人心曠神怡,可是夜鶯的歌聲不曾如少女歌聲美妙;春天杜娟的鳴叫,驚醒了希伯里德司群島的海水,然而杜娟啼血之鳴,哪有割麥女歌聲動人!“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度聞?!?;第三節(jié):少女唱的什么使她的歌聲如此娓娓不斷?詩人猜測:這樸實的歌兒是久遠不幸的往事?古時的戰(zhàn)爭?今天的日常瑣事?或者是命中曾經(jīng)的也許還會再來的苦難?;第四節(jié):詩人頓悟:無論少女唱的什么都無關緊要。她的歌聲源源不斷,那是她彎腰割麥發(fā)自內(nèi)心的歌。詩人駐足靜聽;詩人拔足登山而去,歌聲還在耳邊鳴響。即使歌聲在耳邊消逝,卻在心中久久回蕩。
縱觀全詩我們發(fā)現(xiàn)該詩描寫客觀的“景”少而主觀的“情”多,全詩只有一個非常簡單樸實的景——割麥女在山谷孤身獨唱。其他皆是情或者說是對實景的意象:割麥女的孤獨、對歌聲的憂傷感覺、對歌聲的比喻、沙漠的夜鶯、春天的杜娟、久遠不幸的往事、古時的戰(zhàn)爭、日常瑣事、命中苦難、歌聲久駐詩人心中等等。甚至可以說看景聽歌的詩人也是情的一部分,因為他是見景生情才以詩抒情,無情何以有詩和詩人。景越簡樸,情越多彩,千萬個讀詩人有千萬種情,千萬次的讀詩也有千萬次的感悟。這就是《孤獨的割麥女》“淡”景“濃”情。再者,詩中的景是相對靜止的不變的,只出現(xiàn)在詩的第一節(jié)和最后一節(jié)并且沒有大的改變,還是那只身獨唱的少女。而因景而生的情則是不受羈絆海闊天空。在第二詩節(jié)中,詩人的想象從眼前的山谷突然飛向阿拉伯的沙漠和遙遠的海島,從眼前的秋天飛向初春,跨越時空,豪放不羈。這些都為讀者開拓了廣闊的空間,任我們的想象遨游。
還有,詩中景是實景常景,而情卻是“虛”情。 所謂“虛”情是說詩人在描述自己對景的主觀感受時,有時隱藏了深層的真實的感受而展示出表層的“虛”情,模糊讀者的視覺聽覺,使讀者產(chǎn)生疑問或不認同,繼而激發(fā)讀者自己的情。割麥女在山谷孤身獨唱這一實景有如一顆小貝殼靜臥在清澈的水底自鳴自唱,讀者本來可以看清聽清的。但是這種清晰會使這一實景索然無味了。詩人不要我們看清聽清。
其一,詩人將割麥女安置在遠處的谷中,讓我們只能聽到曲調(diào),距離使我們聽不清歌詞。在詩人的耳朵里,那曲調(diào)是憂傷的(melancholy),而且詩人還在第三詩節(jié)對歌曲的內(nèi)容進行了猜測,都是些憂愁苦難,如“不幸unhappy、痛苦pain 、失去loss、憂愁sorrow”,似乎割麥女的歌和詩人的詩歌的情緒主基調(diào)就是憂傷。可是曲調(diào)的意義是可以因聽者心境而異的,看景人也可以對同一實景有千姿百態(tài)的情緒反應。遵從實景還是遵從詩人還是遵從自己的情緒詩歌并沒有設置任何的桎梏。憂喜還在讀詩人一念之間。
其二,從畫面上看,我們看到割麥女的形單影只,深處山谷?!豆陋毜母铥溑分谐姼璧念}目外還有四次用到了表示割麥女“孤獨”的詞語以加強孤獨的意念:single、solitary、by herself 和alone。然而這些詞語中,single、alone和by herself都是客觀的“單獨”的意思,只有solitary有主觀的遁世獨處之意,是一個令人聯(lián)想到“無奈、孤寂”的詞語,但也可以是生活方式的一種選擇。詩中的“孤獨”感主要是來源于憂傷的melancholy一詞。就這首詩歌本身而言,其情緒可以說在客觀的 “單獨”和主觀的“孤獨”之間搖擺。 單獨孤獨?何虛何實,讀詩人對情緒定位擁有充分的自主權。
讓我們將鏡頭拉近割麥女。鏡頭里的實景是孤零零的她獨自割麥獨自捆束,陪伴他的只有自己的歌聲和大自然,她孤獨嗎?畫面的伴音是聽不清歌詞的曲調(diào),詩人說是憂傷的,她憂傷嗎?再將鏡頭對準詩人。詩人佇立觀看谷中孤零零勞作的少女,耳畔是憂傷的曲調(diào);詩人登山而去,憂傷的曲兒追隨而來,而且在詩人心中久蕩不逝。那么詩人的心對此音此畫的感受是纏綿的孤獨和憂傷?讀詩的人喲,你是否也深受詩句感染,內(nèi)心泛起悠悠的愁思,掙扎于詩人用 “實”經(jīng)“虛”緯編制的網(wǎng)?《孤獨的割麥女》就是這樣撥動了讀詩人的心弦,將想象的余地賦予讀詩人的心。endprint
憂傷的歌怎么成了勞動號子?又怎么高亢得充盈山谷?一位如此融匯于在詩人心中擁有無比崇高地位的大自然的少女怎么會憂傷?憂傷的歌怎么會如此綿綿不斷?讀完全詩,割麥女勞作的形象怡然自得,這也是詩人崇尚的人與自然的融匯。詩中多次重復她的歌聲和她的勞作同步相伴,表明割麥女其實是獨而不孤,形單影只地忙碌卻心境愉悅,沒有絲毫的寂寞。原來割麥女的“孤獨與憂傷”是詩人對客觀實景的主觀感受,或是詩人的瞬間的憂傷?可是詩人憂傷嗎?可以說割麥女就是詩人自己的寫照,她的歌就是詩人自己的詩——“用最樸實的語言表達出強烈真情的自然流露(spontaneous overflow of powerful emotion)”。詩人還有歌聲久久的陪伴。詩人、割麥女、大自然三者用歌聲融匯在一起,這是詩人所倡導的“與自然交融(communion with nature)”。其實詩中有孤獨與憂傷詩人心中卻沒有,孤獨憂傷都是“虛”的。
如果讀者感到憂傷和孤獨那也是對實景的萬千感受中的一種而已。這顆小貝殼靜臥在清澈的水底,當我們每次想通過詩歌去清晰地看到聽到它的音畫時候,詩句便像調(diào)皮的小風將水面吹皺,使那顆小貝殼折射出萬千姿態(tài),這不變的“景”變得鮮活起來,使讀者每一次閱讀都產(chǎn)生不一樣的“情”。
《孤獨的割麥女》還運用各詩節(jié)主導情緒的跌宕起伏來調(diào)動讀者的情緒以激發(fā)讀者的想象力,誘導讀者以實景為圓點朝著不同的方向輻射自己的情緒。
在第一詩節(jié),集中的出現(xiàn)了表現(xiàn)割麥女孤獨的詞語,情緒主基調(diào)低沉;而第二詩節(jié)卻極力贊美割麥女的歌聲,如沙漠的夜鶯如春天的杜娟,主基調(diào)高亢;第三詩節(jié)詩人對割麥女歌唱的主題進行猜測,盡是悲苦不幸,主基調(diào)急宕而下;第四節(jié)卻又異峰突起,詩人突然擺脫第三節(jié)困擾詩人的猜測,回到割麥女在山谷邊勞作邊歌唱的實景,懷揣歌聲欣然而去,我們找不到哪怕一個有孤獨和傷感的詞。全詩情緒的起伏就就像抑揚格的詩句,有節(jié)奏地激發(fā)我們的思緒,使我們讀詩人浮想聯(lián)翩。
華茲華斯主張詩歌要選取日常生活中的事件或情景(to choose incidents and situations from common life),應用人們現(xiàn)實生活中的真實的語言(a selection of language really used by men),《孤獨的割麥女》堪稱以上主張的典范之作。
雖然《孤獨的割麥女》用詞樸素,卻寓意深刻,這就更增加了翻譯的難度。幾乎凡是讀過原作的人都有翻譯的強烈愿望。因此該詩的譯作很多,其中不乏大家名家作品。筆者斗膽嘗試如下,博君一笑:
遙看只影田野間, 高地少女執(zhí)刈鐮。
弓身收割對影唱, 君且止步莫近前。
刈禾束捆獨勞作, 曲調(diào)憂傷惹人憐。
但聞峽谷幽深處, 歌聲漫漫繞其間。
戈壁無垠黃沙路, 結伴苦旅不堪言;
縱然林陰憩腳處, 鶯歌怎如此歌甜?
春來杜鵑一聲啼, 遙聞千里海島邊;
雖能驚破海神夢, 未及斯曲動心弦。
誰能相告何所吟, 素曲如溪流山澗。
舊時異鄉(xiāng)悲情案? 遠古征戰(zhàn)血與劍?
抑或平素眼前事, 悠悠謠歌出心田?
許是曾經(jīng)命中苦, 歷歷在心有續(xù)篇?
莫問女兒何所歌, 曲從心出自綿綿!
刈鐮伴歌手中舞, 禾隨樂拍也翩翩。
佇足靜聽心已醉, 娓娓隨我上山巔;
縱使天音絕于耳, 心中裊裊久回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