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火車

沒有誰知道火車的寂寞

是怎樣的凝重，遼闊

就像不知道鐵軌

鋪綴了多少漂泊。一層一層

那么多花朵不間斷掠過

卻無一朵緊隨

那么多流水琴音

卻無一曲擊中心弦

風雨寂，南北孤

一個用冷月做成的名字

始終寫在水上。蒼茫。遠去無聲

寂寞的火車，寂寞的哐當，哐當

火燐燐，車瀟瀟

止于大地，行也大地

開進黃昏的火車

中原悄然，大地寂寥如初

火車開過來

開進我十年的愴然，披發(fā)臨風

我是一棵孤零的白樺

火車開過來

碰碎一地暗影，幾張落葉

駛入殘陽的火車

將駛進四川的星月

它離去，帶走一個人的懺悔

無望也望

無法歸去的失落

沒有懸念的消逝

火車穿過隧道

輕易而舉，一座山就被洞穿

石頭不滾落，荒草不震顫

也就談笑間

千軍萬馬涌入，千軍萬馬撤退

只爭朝夕

一聲呼嘯里

不知得到了什么

又為得到失去了什么

火車平靜

低著的頭，比揚起的沉重

但無人墜入溝谷

緊貼玻璃的眼睛

在世間被動流轉

遇見什么，就看什么

工業(yè)的風奔跑

波動著一張又一張疲憊的車票

仿佛要把上面的名字

吹落，一頁瘦紙

江山無限，一幕遮一幕

荒野頂替橋梁

明月占領雨水

小風景，小歡愉

一車的心思

一車的隨遇而安

火車北去

火車一直在奔跑

身邊一直在哐哐當當

有幾個省份，就有幾朵野花

只有名字的城市

碰了一下眼睛，就重歸寂地

樹木和山崗

一直交替打我

有什么樣的心情

就有什么樣的擺放

站著疲憊，躺著茫然

丘陵，隧道，平原

火車沒有固定的周圍

我沒有平坦的道路

這么多年，我一直

在從南到北的線上。一直

態(tài) 度

翻新后的道路，寬了又寬

從前輕易就能遇到的人

現(xiàn)在有了距離

我們相對而過時

厚厚的煙嵐

遮住了彼此的臉

那一刻的回避，等于免去尷尬的碰撞

那么寬的大道

再不會眼睛碰著眼睛了

我們只管走路

走出一種態(tài)度。漠然

在雨中

承受，而覺得平和，沒有怨氣

是因為道路犯了盲目的錯

需要水的浸潤

是因為我很久沒有清醒了

但沒有誰

說出我的麻木，為什么

我就這么不緊不慢

置于一片汪洋

把道路交給寬

讓步履重新去找路

當然，我不會停下

否則，走得快的人

看起來，像是走得更快了

岸邊的人

仿佛僅僅是為了說明

這么多年

自己從沒有離開過

這條河流

或者說，希望帆船能夠證實

倒影其中

有過不同的折射

他也許想過

去撲騰出一朵浪花

即使冒一次小泡

這么多年了，他不知道

河流是同意，還是拒絕

就像不知道，水有沒有被打擾的煩惱

約見渠江

日落月隱多年

你該是一番什么模樣

有了這個猜測

我委實不敢再想下去

三十年前，你在眼里流動

清澈，干凈

此后，只有一片煙雨

飄渺在虛無的夢境

現(xiàn)在，我要去見你

想想就有些激動

盡管滿頭花發(fā)，一臉歲月

逝去的場景經(jīng)不起折返

我即將出發(fā)

不知是否該提著最初的記憶

作者簡介：彭俐輝，男，四川廣安人。四川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見《詩刊》《星星詩刊》《詩歌報月刊》《綠風詩刊》《詩潮》《詩選刊》《揚子江詩刊》《詩林》等報刊。參加全國第十五屆散文詩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