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紀國

清康熙年間，云州城南的柳家莊有個姓柳的員外，頗有家資卻無福消受，剛年過半百，便一病不起。柳員外膝下有一子年僅6歲，名叫柳寶兒。寶兒的生母早逝，如今柳員外這一病，最讓他放心不下的就是寶兒了。

寶兒有個表叔叫柳貴，是柳員外的一個遠房兄弟，自小父母雙亡，柳員外見他可憐就收留了他。這天，自知時日無多的柳員外，把柳貴和寶兒叫到了病榻前，拉著柳貴的手說；“兄弟啊，我這一次怕是再也起不來了，為兄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柳貴忙上前安慰他說：“兄長，你不要多想，安心養(yǎng)病。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寶兒，兄長盡管放心，我就是不娶妻不生子也要把寶兒撫養(yǎng)成人！”

柳員外點點頭說：“還是兄弟明白我的心，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臨死前為兄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家里的錢物盡由你處理，但這片宅院你要留給寶兒。不然，我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不會放過你……”話剛說完，柳員外就一命嗚呼了。

辦完柳員外的喪事，剛開始柳貴還能安分守己，盡心盡責地照顧寶兒。然而時間一長，他頑劣的本性就暴露無遺，開始肆無忌憚地揮霍。家里的錢財花光了，柳貴就開始變賣東西，短短兩年時間不到，殷實的柳家就變得家徒四壁。

這天，柳貴又在賭桌上輸了個精光，回到家喪氣地躺在床上，禁不住打起柳家這片宅院的主意來……

柳貴有些不明白，這柳員外老來得子，生前最疼愛寶兒，他不給寶兒留錢留物，為什么單單要給他留下這片宅院呢？難道這院子里有什么秘密？這時他突然想起柳員外臨終前，曾和寶兒單獨待了一會兒，他會不會趁自己不在，給寶兒說了什么？

想到這里柳貴興奮不已，馬上就去找寶兒。寶兒此時正在院子里和泥巴捏泥人玩，柳貴走上前呵斥說：“寶兒，你還是這么貪玩不上進，難道你阿爹臨死前給你說的話你都忘了嗎？”

寶兒這時還是一個不到8歲的孩子，一聽這話，慌忙扔掉手里正在玩的泥人說：“阿叔，阿爹臨終前給寶兒說的話，寶兒不敢忘?！?/p>

“那你現(xiàn)在就說一遍給我聽！”

寶兒跪在地上，邊流淚邊說：“阿爹臨死前對寶兒說：‘財物再多，不如一文錢買倆饃?！?/p>

這話讓柳貴聽著有些糊涂：“什么一文錢兩個饃，就說這么多？”

“是的，寶兒不敢撒謊，阿爹當時就說這么多。阿爹還給我脖子上戴了這個……”寶兒把脖子上一枚用紅繩拴著的銅板拿給柳貴看。

柳貴接過來一看，并沒有看出什么特別的地方，又把銅板還給了寶兒：“好好收著吧，阿爹送給你的總會有用的。”

當天晚上柳貴等寶兒睡熟后，偷偷用一枚普通的銅板，把他脖子上那枚銅板換了下來，得手后柳貴欣喜異常，連夜在燈下細細研究那枚銅板，可是直看到東方發(fā)白，也沒能從上面看出個子丑寅卯來──這枚銅板和其他銅板并沒有什么兩樣！柳貴不甘心，他想柳員外臨死前把這枚小小的銅板交給寶兒，還對寶兒說了那句不明不白的話，意思絕對不會僅僅讓他買兩個饃吃，肯定是物有所指。

第二天柳貴來到寶兒的房間，只見房間里到處都是各式各樣的泥陶。自從柳員外去世后，柳貴連私塾錢都懶得給寶兒交了，閑來無事的寶兒，整天就搗鼓這些泥陶玩，柳貴的目光突然被一組彩陶吸引住了。

那是一組以人物為主的四人彩俑，不但做得活靈活現(xiàn)而且顏色亮麗。柳貴拿起那四個彩俑細細觀察，還真讓他看出了一些端倪，只見其中一個彩俑身寬體胖，肚子卻是癟癟的。柳貴眼前一亮，馬上把那個彩俑砸開，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張小紙片，小紙片上只寫有一個字：鑫。

柳貴拿著紙片邊走邊琢磨，這個“鑫”字到底是什么意思？走到后院看到迎面聳著的一座假山時，柳貴一下子明白了，原來財寶就藏在柳家宅院的這座假山里！

當下柳貴不動聲色，天黑以后，等柳家的一個老仆人和寶兒都睡熟后，他鬼鬼祟祟地來到假山旁，開始仔細搜尋起來。左找右摸，他的手突然觸到了一塊松動的石頭，只聽“轟”的一聲，假山上一塊大石頭移開了，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柳貴大喜，忙打亮火折彎腰鉆了進去。

柳貴在洞的盡頭發(fā)現(xiàn)了一個箱子，跑過去打開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沓借據，數目正好是前一段時間他查賬時賬單上缺少的那部分。柳員外生前樂善好施，村里人誰家有個難處，只要開口柳員外總是熱心相助，一來二去就攢下了這厚厚一沓借據。

柳貴拿著借據自言自語道：“有了這些，不愁要不來錢花。”突然，一張紙引起了柳貴的注意，他借著火光一看，上面寫有八句詩：

兒弱叔壯母先亡，父臥病榻愁斷腸；

一文小錢試真金，爾若不貪自安康！

借錢與人本是幫，借據雖毀君不忘；

如我兒孫有難處，爾君也會幫一幫。

原來柳員外早就打算好了，他要把家里所有的借據都封死在這個山洞里爛掉。這樣一來，欠他錢的人定會感激不盡，會把恩情回報到他的兒子甚至孫子身上，柳員外是想用這種方法把福澤留給自己的子孫啊。看到這里，柳貴大吃一驚，慌忙向洞外跑，可是不知何時洞口早已自動封死了，柳貴絕望地癱坐在地上……

選自《微型經典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