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傳海
中郎別趣·看圖說話(九)
胡傳海
洪丕謨,名臣梅調鼎后人,華東政法學院教授。早年替上海書畫出版社點校書法理論論著而出名,繼而在《書法報》寫了不少批評書法界大咖(諸如啟功之類)的檄文,故而爆得大名。然而百密一疏,在撰寫介紹無錫吳炳偉的文章時,溢美之詞超過啟功、沙孟海、林散之等。立馬有人撰文指其荒謬。其自知落人話柄,從此不再出頭,埋首學術。其所撰著作達一百多本,與陳振濂相伯仲。其中《中國算命術》達百萬冊,我買了一本,慢慢啃還是看不懂。一次其請我吃飯,問我生辰八字,幾天后寫來此字條,說我的命運數一數二,說我58歲左右有坎坷(后果然有海上書法壞料落井下石,算得真準),此字條后收錄其在復旦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書法集中。我常拿此算命結果炫耀。后我遇到慈溪孫群豪,他說也曾請洪先生算命,算下來的結果也是數一數二,我一下怔住了,這時才知道什么才是金庸小說里所說的華山金頂對決了。后洪先生在美國得了癌癥,有人就輕飄飄地說怎么沒算準自己的命?估計洪先生早算準這一招,于是便有人傳先生言:早知有此一劫。在歷史上算命者最怕說其沒算準自己的命,這叫捅其軟肋,捏其命門。洪先生的得意弟子有王南溟、沈語冰、蔣頻等。
書法家賣字絕對是個高難度的藝術活,因為讓文人討價還價,難免斯文掃地。除非你處于上游,人家搶著要貨,你二郎腿翹翹,擺擺“POSS”,拗拗造型都可以,在現在這種人一般都有一個朝南坐的位置,諸如主席之類,坐了這個位置后就處于書法食物鏈的頂端,高興怎么發(fā)嗲就怎么發(fā)嗲。這就是為什么大家要爭座位,這關系到白花花的銀子。做了主席可以每年漲一點,走路讓你先走,上臺讓你剪彩,展覽請你發(fā)言(盡管你是一個草包都沒關系)。所以賣字換銀子應該是不少書法家的“書法夢”。我在《書法》編輯部的時候就曾聽老編輯和我們說起林散之賣字,那時是“文革”結束不久,《書法》雜志應該創(chuàng)刊了,南京的林散之忽然寄給朵云軒一百張字,要賣給朵云軒,出版社的老編輯知道后連忙和朵云軒門市部說:這個老先生的字寫得絕對好,值得你們收進一點,以后會有上漲的空間。于是朵云軒門市部立馬按照50元一張收進,這在當時屬于一筆不少的錢??!誰知沒過幾天朵云軒又收到了林先生寄來的一百張字!大家立刻蹶倒,朵云軒沒有任何猶豫就退了回去!一筆巨大的財富就這樣失之交臂!我聽了這個故事后,有的時候沒事會揣摩一下當時林先生收到錢、收到退稿和門市部又收到作品時的好玩的表情。
潘良楨者,復旦教授,書法才子,一口吳儂軟語。寫得一手漂亮的黃道周的手札體書法,于書法理論也多有研究,特別是對王遽常書法的認識獨有心得。好像大學生書法比賽也曾獲獎。我與其認識是在山東參加“四山摩崖石刻書法研討會”期間,與其住一間房,當時江南共有六位作者,有南京的孫洵、蘇州的王淵清等。當時山東主持研討會的王思禮對潘良楨極為激賞,潘良楨也對山東主持方倍加贊譽。而王思禮的助手賴飛則和我們比較談得來,當時的發(fā)言也形成了兩派。由于潘良楨在我們中間估計是名頭最大的,所以,山東人每晚邀請他去筆會,當時寫字是不能換錢的,只能換禮物。潘當時帶了一個很大的箱子,我當時很是詫異,開會需要這么大的箱子?后來每天夜晚熄燈后潘都躡手躡腳出去,然后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回來,都是大包小包,沒幾天他的大箱子就塞得滿滿當當鼓了起來。當時我們一幫江南來的是既羨慕又嫉妒,加上我們的觀點和潘先生相左。當時我們就在一起說,他這么大的箱子上火車肯定要人幫忙,我們快走!只聽到潘先生在后面說:你們怎么走得這么快啊,等等我??!現在想來我們有點“小人”的味道。
當某一天《新民晚報》刊登演員孫儷寫的臨摹伊秉綬隸書的作品時,感到十分的驚訝,為什么?雖然只是一件臨摹作品,但是流露出來的卻是純正的專業(yè)趣味。現在演員寫書法不少,不少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寫字,所以,大多都是一面孔的“業(yè)余”。那么誰是孫儷的老師呢?就是篆刻大家童衍方,童先生最大的特點就是低調,就像《地道戰(zhàn)》的臺詞“打槍地不要,悄悄地進莊”。童先生不喜歡炫耀。而且其以真誠待人,當初有日本友人要刻章,刻完后不要潤資,日本友人極為感動,后帶來不少客源。當西泠印社要辦大展,童先生捐出了早年通過自己法眼收藏的第一批日本人來西泠拜師學藝的作品,使得西泠的中外交流歷史有了實證,為此西泠印社鑒定委員會成立,于是就舉薦童衍方當主任。后西泠拍賣行開張,延聘童衍方為鑒定顧問,年薪百萬,童推卻不要,說只是幫忙。如有拍不掉的可讓我撿撿漏,拍賣行一口答應。就這樣童先生積累了大量的人脈和客戶,也收進了不少珍寶。收藏的名聲也越搞越大,據說不久前他開一個收藏講座,也就兩三天時間,門票一萬多,居然有一千多人來報名。他的成功經驗足以讓年輕人借鑒,一言以蔽之: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久前他的一方印起拍價幾十萬,老板們紛紛搶著舉牌,你是不是很羨慕?
陳老師者,著名美術評論家。每個人出名或成功都有自己的道理。我聽上海書畫出版社資深編輯周衛(wèi)曾經和我說,當初去杭州組稿,現在書法界的最頂級大咖聽說《書法研究》編輯來了,冒著小雨一路小跑趕來見面,為什么?當時發(fā)稿子不容易啊。能夠認識編輯建立感情以后發(fā)稿就容易多了。但是正是由于這種勤奮和努力造就了這位大咖今天的成就(當然還有其他套路)。再說說那個陳老師的故事,當時《書與畫》編輯陳翔告訴我,陳老師早期投稿時總是在稿子后面粘貼一張紙,上面寫著自己由于得了不治之癥,將不久于人世,希望你們編輯能夠滿足我最后的愿望:能夠看到自己的文章成為鉛字發(fā)表,我死而無憾矣。編輯一看頓起惻隱之心,再說稿子寫得也不錯(按照正常投稿估計也會錄用),現在就插隊了,立刻發(fā)稿編排,以滿足作者最后的愿望。誰知一旦發(fā)了之后,他的稿子就接二連三發(fā)過來了,那編輯就接二連三地發(fā),唯一相同的地方是,在每篇稿子的后面依然粘著一張“不久于人世”的紙條。好幾年過去了,稿子發(fā)了一大堆,某老師還活得好好的,而且名氣大振,成了大名家(在其他雜志也接二連三看到其大作,估計也貼了那張“不久于人世”的膏藥)。這時大家才醒悟到上當了!陳老師的批評文風十分犀利,沒想到能施“貼膏計”,可謂蕩氣回腸。后來一次我偶遇了這位陳老師,其實他說話挺風趣的,看著他慈祥的面容,再想想那張“膏藥”,總感覺那些編輯脆弱的心一定很受傷。
每年的陽春四月,蘭亭修禊之時,總有一批瑞士的書法老人來到紹興蘭亭書法學院進修,帶隊的老師是日內瓦大學的王飛先生,這些書法老人學習書法的勁頭可足了,早起晚睡,不停揮毫。我每年去探望他們的時候感到無比驚訝。今年王飛先生指著一位八十七歲的老人對我說:他叫夏榮(Jean Sahli),是《書法》雜志忠實的訂戶和讀者,從第一期開始到現在一期不缺。我怔住了,有這等事?這種資格他應該是瑞士書法家協(xié)會名譽主席級別了?,F在他和很多瑞士的朋友一年一度要來中國朝圣,他們也加入了中國目前最流行的在地上寫大字的行列。身披書法裝,手拿掃帚筆,那叫一個爽。其實,寫字說到底就是玩。怎么高興可以怎么來。今年我把這幫瑞士的書法朋友介紹給了漳浦的蔡乙鵡先生,到時他們不但在中國學習書法,還將學習茶道、古琴、品香等文化類科目,參觀黃道周紀念館、福建古民居等,讓中國的文化能夠深深地感染世界上每一個人。
齊玉新發(fā)在微信朋友圈里的兩張照片,一張是自己,一張是蔣介石。題目是《特此澄清,一點都不像》。我仔細對照了這兩張照片的異同,最后,只是發(fā)現除了眉毛有所不同之外,兩人的相似度幾乎達到百分之九十八。平時和老齊在一起,并沒感覺到“蔣介石”就在身邊。說明人的氣質還是很重要!齊玉新是書法界極為聰明同時又是最鬼的人。白手起家
創(chuàng)辦網站,辦得紅紅火火不說,還在里面設立攤位,光這個攤位費據說每年就有幾百萬進賬不止。平時采訪后制作出來的東西再配上對白,足以顯現老齊幽默的本性。讓人笑得肚痛。不過據說老齊很小氣,香煙只自己抽,從來不發(fā)給別人,這對男人是個致命傷!
這是我聽來的,可權當笑話。買字者有的一下付清,也有愛討價還價,還有的喜歡掛賬,把錢多捂一會也開心,最好你忘記。聽說多年以前,書法界頂級人物某老和夫人到山東游玩,當地畫廊老板們風聞立馬趕來,腋下夾著黑色小包,激動地走來走去,而某老和夫人住在二樓不讓進。只把錢收進去,人在下面等著,寫完后再拿出來遞給老板,老板心滿意足地收好作品離去后才輪到下一個。按照當年的行情應該在一萬二一張四尺整紙。有一個老板當時想貪便宜,就只遞進去一萬元。據說夫人一看大大地不悅,不聲不響走了進去。等會作品寫完遞給老板,老板看了總覺得有點怪怪的,又說不出怪在哪里。回到家他一量才發(fā)現少了一截,老板欲哭無淚。至于此位前輩究竟是誰,以后我悄悄地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