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月牙兒》是老舍眾多小說中比較獨特的一部小說,他是老舍采用女性的第一人稱作為敘述主體,通過女性的對女性內(nèi)心細(xì)膩深刻的描寫,反映出父權(quán)制社會中身處底層的女性的生存困境。
【關(guān)鍵詞】:父權(quán)制社會;女性;悲慘命運
《月牙兒》最初收入老舍一九三五年八月出版的第二部短篇小說集《櫻海集》中,是根據(jù)其毀于戰(zhàn)火的長篇小說《大明湖》的內(nèi)容重寫的,雖然是一部短篇小說,但是卻濃縮了長篇小說的精華,其思想表達(dá)的厚重程度一點都不亞于長篇小說。
小說開篇就提到:“是的,“我”又看見月牙兒了,帶著點寒氣的一鉤兒淺金。多少次了,“我”看見跟現(xiàn)在這個月牙兒一樣的月牙兒;多少次了。它帶著種種不同的感情,種種不同的景物,當(dāng)“我”坐定了看它,它一次一次的在“我”記憶中的碧云上,斜掛著?!痹卵纼菏怯篮愕?,但是因為寄托了不同的感情,身在不同的處境,因而月牙兒在“我”眼中也是不一樣的。在小說中,“我”一共看到過七次月牙兒,可以說,每次都帶著不同的心境,而月牙兒在“我”眼中的形象亦不相同。小說以月牙兒作為抒情的主線,貫穿始終,將主人公的悲劇命運以及內(nèi)心的波動或者是欣喜或者是悲慟通過月牙兒很自然的表現(xiàn)出來。第一次看到的月牙兒帶著寒氣,有那么一點點微弱的淺金兒光,這時候的“我”才七歲,而此時爸爸病逝,此時“我”的心境悲涼,但是懵懂,不理解什么是真正的死亡,也不理解爸爸的死對于“我”和媽媽來說意味著什么,所以雖然悲涼但仍然對未來透露著些許的希望。第二次看到月牙兒,是媽媽帶著“我”出城去看爸爸的墳,四周漆黑,沒有聲音,只有月牙兒放出一道冷光。這時候只有母女二人形單影只,面對這毫無生氣的墳頭,“我”已經(jīng)確定爸爸回不來了,以后只有“我”跟媽媽兩人,“我”也想爸,可是“我”不想哭他;“我”倒是為媽媽哭得可憐也落了淚。此時的“我”并沒有與爸爸或者是男性有直接的依附關(guān)系,因而對于爸爸死去這件事沒有過深的體會,或者也可以進(jìn)一步理解,“我”內(nèi)心對于男性有一種無意識的反叛,而對于女性充滿了同情,媽媽因為失去爸爸,失去了那個可以依附的對象而傷悲,而“我”卻因為媽媽的悲傷而悲傷。這個時候的月牙兒或許是“我”的那點希望,但是這個希望很小,四周是黑暗的,以至于無法照亮未來的路,因而即使它發(fā)散出了光芒也無法溫暖“我”的心,它的光在“我”看來是冷的。接下來的“我”和媽媽的生活非常鮮活地演繹了在那個傳統(tǒng)的父權(quán)社會中,沒有男人依靠的孤兒寡母的艱辛生活。因為沒有了家庭支柱,母女二人沒有了財力來源,只能靠當(dāng)?shù)艏依镌瓉淼囊恍〇|西勉強能維持每天的溫飽。但是這個并不是長久之計,那個時代的婦女是沒有工作機會的,因而母親只能選擇靠給別人洗衣服來賺錢養(yǎng)家。小說中的情節(jié)與現(xiàn)實中作家老舍的童年生活非常相似。小說中說:“媽媽整天地給人家洗衣裳……那些臭襪子,硬牛皮似的,都是買賣地的伙計們送來的?!边@一情節(jié)與老舍的一篇散文《“我”的母親》中的一段很相似。老舍這樣描述自己的母親:“為我們的衣食,母親要給人家洗衣服,縫補或裁縫衣裳。在我的記憶中,她的手終年是鮮紅微腫的。白天,她洗衣服……就是屠戶們送來的黑如鐵的布襪,她也給洗得雪白。”[ 老舍:《抬頭見喜》,靳飛,雪卿編,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96年3月版,第2頁]老舍對于母親是尊重敬愛的,同時對于母親一手把他拉扯養(yǎng)大又是憐憫和心疼的。小說中的這段情節(jié)表現(xiàn)了老舍對于女性獨自一人撫養(yǎng)兒女長大的艱辛的同情。
《月牙兒》是老舍唯一一部以女性作為描寫主體的作品,并且,作品的敘述主體也為第一人稱的女性。這顯示了老舍對于社會底層女性的關(guān)注與同情。通過這對母女的命運以及周圍女子的遭遇,表現(xiàn)出了在傳統(tǒng)的父權(quán)制社會中身處底層的女性想要求得生存的血淚悲歌。社會留給她們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出賣色相或者肉體。像是這對母女,她們在為了求得生存而極力掙扎之后最后還是不得不淪為暗娼——將肉體出賣給多個男性。而像“小磁人”和“我”那些幻想嫁個好丈夫的女同學(xué)們雖然有家庭,但是毫無尊嚴(yán)和權(quán)力可言,只是家庭的點綴和丈夫的附屬品,還是在用肉體換得生存,只不過是將肉體出售給一個固定的男性而已。一種最卑微的生存權(quán)利的獲得卻要以生命最起碼的尊嚴(yán)為代價,女性的生存意義的確可悲渺小。在一個男權(quán)傳統(tǒng)根深蒂固、社會混亂無序的時代,幾乎喪失了人的所有權(quán)利的女性只能墮入非人的深淵,淪為性暴力的對象和所謂傳宗接代的工具,魯迅先生曾做過論斷:中國社會被壓在最底層的是婦女和孩子。老舍先生的《月牙兒》再一次論證了這一說法的正確性。祥子的命運雖然已經(jīng)慘不忍睹,但是最起碼他還可以通過辛苦的努力來求得生存,最起碼還有著做人的最起碼的權(quán)利和尊嚴(yán),而《月牙兒》中的母女卻失卻了作為人的尊嚴(yán)和最起碼的權(quán)利,她們無法活在陽光下,只能在陰暗的小屋里靠著出賣肉體過著地獄一般的生活,社會所留給她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此外,《月牙兒》顯示了老舍對于女性心理探索的熱情。小說以第一人稱“我”來敘述,所以這個少女在一步步走向毀滅的過程,全部的心靈的秘密都毫無遺漏的被展示出來?!拔摇眰兛梢钥吹剑耗赣H淪為暗娼時,“我”已經(jīng)開始發(fā)育,身體的變化讓“我”有了最初的女性意識,那是神秘神奇的:““我”聞得出“我”已有一種什么味道,使“我”自己害羞,多感,“我”身上有了些力量,可以保護(hù)“我”自己,也可以毀了“我”自己?!拔摇庇袝r候很硬氣,有時候很軟?!倍驮凇拔摇毖矍鞍l(fā)生的男性對母親的粗暴蹂躪,又讓“我”格外恐懼生理上的成熟。當(dāng)“我”陶醉在愛情的騙局中時,最初的性愛體驗是那么的強烈,沖垮了理智的防線,讓“我”意識到不妥卻又難以自拔,“我”忘了“我”自己,像四月花草似的,感受著春的透入;“我”沒了自己,像化在了那點春風(fēng)與月的微光中。”“我”從一個少女變成了一個女人,男女之事對“我”而言不再是幻想中的粉色,它有了實質(zhì)的內(nèi)容。可以說這一次的經(jīng)歷加速了“我”墮落的過程。因為“我”心底最后的秘密別打破,因而對任何事不再抱有幻想,甚至可以說對男人,對這個不公平的社會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小說還詳細(xì)地描述了“我”淪為暗娼時的心態(tài):既然一個女人本該最柔軟的秘密只能成為謀生的手段,那就索性徹底放開了,“我”于是拼命的揮霍著肉體,放縱地,毀滅似的,似乎在與自己和這個世界較勁。此時的“我”已經(jīng)完全墮落,那個羞澀、堅強的少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個沉溺于肉體放縱地可憐暗娼,人生存在的意義和價值被消磨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供男人享樂的工具。
參考文獻(xiàn):
[1]老舍:《月牙兒》,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1991年1月
[2]老舍:《抬頭見喜》,靳飛,雪卿編,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96年3月
[3]張京媛主編:《當(dāng)代女性主義文學(xué)批評》,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2年1月
[4]郝長海、吳懷斌:《老舍年譜》,合肥:黃山書社,1988年
[5]弗洛伊德著,羅生譯:《精神分析引論·新論》,南昌: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09年7月
作者簡介:趙丹蕾,女,漢族,1992—,籍貫,山東煙臺,青島大學(xué)(在讀),2015級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作家作品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