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禮物是在社會交往中，為了表達祝福和心意，人與人之間互贈的物品。不僅是人與人之間，國家間也可以通過禮物往來維系關系，相互示好。獨具國家特色的禮物能體現(xiàn)出各個國家不一樣的送禮特點與文化。同時也可從禮物往還中分析出某一階段國家間的外交關系。本文擬以《中日修好條規(guī)》締結時期的中日外交禮物往還為研究對象，試探討中日送禮文化的特點以及此時期的中日外交關系。

【關鍵詞】：中日修好條規(guī)；禮物往還；特點；外交關系

一、締約背景

《中日修好條規(guī)》，是日本與清朝在1871年9月13日簽訂的近代中日之間的第一個條約。此條規(guī)被認為是近代中國與外國簽訂的第一個平等的外交條約，它的簽定標志著近代中日關系進入到一個新時期。1871年，日本欽差全權大臣伊達宗城、副使柳原前光、外務權大丞津田真道、文書權正鄭永寧及隨員等一行30余人前來中國與李鴻章等交涉簽訂《中日修好條規(guī)》，并于1871年9月13日正式簽訂。

二、禮物往還

此時期兩國的禮物往來如下：

1870年12月18（1871年2月7日），日皇在向清朝派遣使者時擬定要送的贈品名單。給清皇帝禮物：太刀一振、書籍數(shù)大部、古畫（但日本產(chǎn)草木山水大和風俗入物類）、銅器二、漆器二、馬具二副、陶器數(shù)具、倭錦四卷。日本政府給清皇太后兩宮：蒔繪書棚二、畫帖二箱、大和錦四卷、緞子四卷、硯箱二、色紙二箱。給清恭親王以下各港道臺知府縣等接應官員及外國公使以下各港領事等禮物：書籍、太刀、古漆器類、馬具、偃月刀、陶器類、大和錦、緞子、縮錦類。

1871年5月15（1871年7月2日），日方給劉森土物數(shù)種，包括：古漆硯匣一副、九谷朱磁一套、畫幅及貼三件、白花紅皺一端、明石涼皺二端、漆花翎筒十口。

1871年6月初9（1871年7月26日），柳原前光招劉森贈土產(chǎn)感謝其東道主之禮。土產(chǎn)如下：古漆硯匣一副、九谷朱磁一套、畫幅及貼三件、白花紅皺一端、明石涼皺二端、漆花翎筒十口。

1871年6月14（1871年7月31日），柳原前光派遣文書權大佑穎川雅文贈土物數(shù)種給李鴻章、應寶時、陳欽三人。給李鴻章禮物：佩刀一口、短刀一口、刀架一座、漆器三件、書籍十種、和錦二卷、和畫三軸、皺紗二端、翎筒四口。給應寶時：佩刀一口、漆器三件、書籍九種、和錦二卷、京畫五軸、越葛二端、絹皺二端、棉紙五十、翎筒二口。給陳欽：佩刀一口、漆器一件、書籍七種、磁器十二、和畫一幅、和皺三幅、詩箋一包、雁紙三十、翎筒二口。

1871年6月15（1871年8月1日），日本權全大臣伊達宗城關于日本國清國修約書草稿來應寶時公館、給道臺及隨同委員贈土物數(shù)種。贈天津兵備道丁壽昌：佩刀一口、書籍六種、絹皺一端、漆器一件、越葛二端、翎筒二口。贈褚蘭生以下隨同條約事務委員：漆器二件、磁器一函、書籍六種、越葛二端、雁紙十疊、翎筒二口。贈張秀芝腰刀一口、漆器一件、磁器一函、書籍六種、越葛二端、翎筒二口。贈高樹森：漆器一件、書籍六種、磁器一函、畫幅一軸、綿紙三十、翎筒二口。贈王瀛：漆器一函、書籍六種、和畫一軸、越葛二端、翎筒二口。贈錢達：漆器一件、書籍六種、磁器一件、綿紙三十、越葛二端、翎筒二口。贈余承普：漆器一件、書籍六種、綿紙三十、詩箋二十、翎筒二口。贈邱濬?。浩崞鞫?、書籍六種、綿紙三十、詩箋二十、越葛二端、翎筒二口。贈孔慶鑰：漆器一件、磁器一函、書籍六種、綿紙二十、翎筒二口。贈申保齡：漆器二件、書籍六種、綿紙二十、細茶二筒、印畫二本、翎筒二口。

1871年6月15（1871年8月1日），應寶時、陳欽到柳原前光處交修好條規(guī)通商章程海關稅則等，卿余津田長鄭穎川大佑接待，贈知府馬繩武等和旗昌洋行中賬房諸人以土物。贈馬繩武禮物：書籍五種（先哲叢談、日本政記、和漢洋年契、官位相當表、職員錄）、漆器（花菖蒲提重）一種、綿紙二十、翎筒二口。贈署天津知縣宋淵涇：書籍五種（國史纂論、山陽遺稿、和漢洋年契、官位相當表、職員錄）、漆器（梨子地食籠）一件、雁紙二十、翎筒二口。贈連與：書籍五種（日本外史、通議、和漢洋年契、官位相當表、職員錄）、漆器（金地松上鷹料紙箱）一函、薄紙二十、翎筒二口。贈蔣兆麟：和皺一匹、漆器四件、茶壺一件、團扇十握、書籍（皇朝史略）一部、泡酒二陶、制酒一陶。贈陳繼仁：和皺一匹、漆器四件、茶壺一件、團扇十握、書籍（國史略）一部、泡酒二陶、制酒一陶。又送旗昌洋行中賬房諸人劉桂芳、陳藝團、張起：和皺一匹、漆器三種、國史略一部、泡酒二陶、團扇十握、制酒一陶、干鮑三斤、鯣二十枚。

1871年7月21（1871年9月5日），李鴻章、應寶時、陳欽派遣申保齡到公館贈土產(chǎn)數(shù)種，上從伊達下到滿川人分別相贈又給從者十五人每人絹皺。禮物為：精刻玉牌一架、景素花樽一對、龍客方瓶一對、唐六如畫一軸、時花杭緞四端、時花湖皺八端、凈地西紗二端、十景詩箋二匣、槢物八柄、書籍六種、穎聯(lián)一副、穎扇一柄。

1871年8月17（1871年10月1日），修好條約簽訂后，日本使節(jié)以天皇的名義贈送禮物。給清皇上禮物：佩刀一鞘、腰刀一口（附刀架一座、鎧甲一領、屏風二座、書籍六種、和錦四卷、漆器三函、馬具全副）。給慈禧皇太后禮物：漆器三函、和飾二卷、磁器一函、縐紗四端、錦牋一匣、畫帖二冊。給慈安皇太后禮物：漆器三函、和錦二卷、磁器二函、縐紗四端、錦牋一匣、畫帖二冊。給恭親王禮物：佩刀一鞘、漆器二函、書籍二種、馬具全幅、磁器一匣、畫幅成對。

中國回禮，清皇帝及兩太后回贈日皇帝禮物：八仙石屏一座、景泰藍瓶一對、景泰藍釭一對、古銅瓶一個、古銅鼎一個、彫漆捧盒一對、白玉瓶一個、翠玉瓶一個、大理石插屏一座、書籍（佩文韻府、淵鑑纇函、錦繍萬花谷、文選）、名人書畫（趙文敏人物畫、白描十八羅漢畫冊、董文敏雪浪齋字卷、詒晉齋字冊）耕織圖墨一匣、端硯一方、各色江綢十套、各色摹本緞十卷、十錦荷包四匣。恭親王以下回贈的禮物資料上未見記載。

1871年8月21（1871年10月5日），日方贈送禮物給中方官員。給文祥：佩刀一鞘、書籍五種、漆器一件、畫幅成對、縐紗二端、翎筒二口。給董恂：刀身一口、書籍六種、漆器一件、葛皺二端、磁器一匣、翎筒二口。給寶鋆：刀身一口、書籍六種、漆器一件、絹皺二端、雁紙六貼、翎筒二口。給毛昶凞：刀身一口、書籍五種、漆器一件、絹皺一端、薄紙十貼、翎筒二口。給沈桂芬：刀身一口、書籍六種、漆器一件、磁器一匣、絹皺二端、翎筒二口。給成林：刀身一口、漆器一件、書籍四種、絹皺一端、雁紙十貼、翎筒二口。給文惠：書籍四種、繍緞一卷。給崇暉：書籍四種、繍緞一卷。

1871年8月24（1871年10月8日），清回禮，總理衙門派委員文惠崇暉等護送品物裝置別堂。清皇帝和兩太后贈日皇帝八仙石屏一座、景泰藍瓶一對、景泰藍釭一對、古銅瓶一個、古銅鼎一個、彫漆捧盒一對、白玉瓶一個、翠玉瓶一個、大理石插屏一座、書籍四種（佩文韻府、淵鑒類函、錦繍萬花谷、文選）、名人書畫（趙文敏人物畫卷、白描十八羅漢畫冊、董文敏雪浪齋字卷、詒晉齋字冊）、耕織圖墨一匣、端硯一方、各色江綢十套、各色摹本緞十卷、十錦荷包四匣。恭親王以下又答日政府贈品：恭親王贈：古銅鼎一座、明瓷瓶一個、景泰藍插屏一對、景泰藍磁釭一對、書籍二種（柳文、唐百家詩）、畫冊二種（廬山草堂圖、名家人物）、滇黃圖書一匣、各色江綢四套、各色摹本緞六卷、十錦荷包二匣?？偫砀鲊聞哲姍C大臣協(xié)辯大學士吏部尚書文祥贈：茶末磁瓶一座、月光插屏一對、綢緞四卷、箋紙一匣、書籍二種（杜詩、柳文）冊頁兩種、荷包二匣、佩刀二把?？偫砀鲊聞哲姍C大臣戶部尚書寶鋆贈茶末磁瓶一座、雕漆菓盤一座、綢緞四卷、書籍二種（朱子全書、春秋左傳）、名人書畫二種、?生茶壺二柄、荷包二匣、佩刀二把?？偫砀鲊聞諔舨可袝洿牌恳粚?、磁盤一座、綢緞四卷、書籍二種（阮刻十三經(jīng)、韓文）、端硯一方、冊頁全副、荷包二匣、佩刀二把。總理各國事務兵部尚書沈桂芬贈：霽紅磁瓶一座、古銅鈡一架、綢緞四卷、書籍二種（樂譜全書、醫(yī)宗金鑒）、徽墨全匣、詒晉齋冊頁全副、荷包二匣、佩刀二把。總理各國事務工部尚書毛昶凞贈雙口磁瓶兩對、銅爵一匣、綢緞四卷、書籍二種（題畫詩類、博古圖）、法帖兩種、絹扇兩匣、荷包二匣、佩刀二把成林（總理各國事務二品大理寺卿）贈霽紅磁瓶一座、古銅鹵一座、五彩磁盒一對、綢緞四卷、五經(jīng)全副、名人墨跡一匣、荷包二匣、佩刀二把?？偫砀鲊聞昭瞄T委員崇暉贈荷包二匣、端硯一方。文惠（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委員）贈荷包二匣、端硯一方。

1871年8月26（1871年10月10日），小曾根豐明奉大使命令送知州莊允端贈送禮物。禮物為：佩刀一口、漆器一件、書籍四種、繡緞一卷、雁紙十貼。

1871年9月初2（1871年10月15日），邱濬恪來送別贈所囑咐的禮物，同時劉森亦來贈禮物。邱濬恪贈的禮物：左傳輯釋序文、津久井遠父直清遺稿序。邱濬恪贈柳原前光禮物：團扇、詩箋。劉森贈伊達和柳原前光禮物：畫書文房四室、水果。

1871年9月初3（1871年10月16日），孫士達來送別柳原前光，并贈柳原禮物：驢馬一匹（黑毛）。

三、禮物往還分析

從上面頻繁的禮物的往還可以看出此時期中日之間交往頻繁。中國送禮種類覆蓋工藝品、生活用品、書畫、食品等領域，日本送的禮物亦是包括絲織品、刀器類、漆器磁器類、書畫、食物等。同時中方送的禮物很有地方特色，例如龍泉花樽、杭州本山茶葉等，日本亦有送實用樸素的制酒、泡酒、干鮑等食物，可以看出在此期間中日的關系十分親密。互相贈送的書籍中更是包含了中國的《春秋左傳》、《醫(yī)宗金鑒》和日本的《日本政記》、《官位相當表》、《職員錄》等，體現(xiàn)了兩國之間希望更加深入了解的意愿。

在此時期的禮物交往中，1871年10月16日，孫士達送別柳原前光時贈送給柳原的一頭黑毛驢較為有特色。驢起源于北非，漢初傳入我國。隋唐時期，驢是詩人特有的坐騎又是詩人清高心志的象征。如李白“乘醉跨驢”，杜甫“騎驢十三載”，賈島的“驢背推敲”、李賀的“恒從小奚奴騎距驢”等。日本到了江戶之后，漢詩寫作進一步普及，當時人們對漢文化十分迷戀，詩中寫騎驢就更多了。但是只是在詩中，并非在現(xiàn)實中也騎驢。因為日本本來無驢，偶爾從中國或朝鮮舶來，也是稀奇之物，一般人不易接觸。因此，中方送日本一頭黑毛驢可算是一件日本人非常喜愛的禮物，也能從中看出孫士達對柳原前光的深情厚誼。同時，對于同屬于漢文化圈的中國和日本，騎驢代表著文人特有的氣質，送驢也可謂是一種特色的漢文化傳播形式。

結語

禮物被稱為“精神交流的潤滑油”，送禮是人類社會的普遍文化現(xiàn)象，禮物的贈答可以稱得上是最為重要的社會交換方式之一。本文以《中日修好條規(guī)》的簽訂為背景，整理此背景下中日之間的禮物往還，并從中分析禮物往還的特點。從此時期中日間的頻繁往來和禮物的往還可以看出當時可以說是近代中日關系的高潮期。

從上面的禮物往來中也可體現(xiàn)中日間不同的禮儀文化。首先可以看出，較之日本給中國的禮物，中國給日本的禮物體積較大且更加華麗，例如古銅鼎、白玉如意、八仙石屏等，體現(xiàn)出在送禮文化上中國人較好“面子”，同時也可以看出中國人用禮物的價值來衡量感情的特點。相反，日本人送的禮物多為漆器、磁器等體積較小又不那么昂貴的禮物，從中可以看出在送禮方面日本人擔心過于昂貴的禮物給對方造成負擔的心里。同時也能看出中國人送禮重人情，送禮時選擇珍貴價值高的東西顯示情誼越重，人情越重，贈送價值昂貴的禮物，讓對方感受到贈送者的心意，體現(xiàn)了中國人的人情。而就像美國人類學家本尼迪克特在《菊與刀》說的“人類學家發(fā)現(xiàn)世界文化中一切的獨特的道德義務范疇中，‘義理’是最奇特的一個，是日本所特有的?！痹谌毡荆x理有兩方面的含義：一是社會層面上的義理，二是自身名譽的義理，為了是自己的名譽不被玷污。所以，在日本，“義理”就是一種責任，一種債務，必須償還。從禮物的種類上看，中國送給日本的禮物中多書籍、自作詩歌、文房用品；而日本給中國的則有很多馬具、佩刀等武士用具，亦可以看出中日兩國儒家文化和武士精神的差異。再者日本送中國禮物大多詳細劃分所送的對象，與之接觸的或者曾經(jīng)受過恩惠的都會一一回禮，體現(xiàn)出日本重視“義理”的同時也能看出日本人的內外意識強，在送禮的時候也是嚴格區(qū)分內外，不越界。相比之下中國則沒有分得如此細，在體現(xiàn)中國人注重人情的同時也能看出中國實際上是希望通過送禮讓雙方的內外距離縮短，最終成為“內部人”。從禮物的色彩上分析，中國送的禮物大多為色彩鮮艷或者紅色的物品，例如博古彩碗、五色詩箋、仿古紅罌、均紅花瓶、紅花茶壺等。而日本送的禮物則大多顏色單調，其中有很多紅白相間或紅、白的物品，如：白花紅皺。說明在兩國的文化中，紅色都是表示吉祥的顏色，但是白色在中國多表示不幸。而白色在日本則代表吉祥。在日本大吉或者喜悅的時候多使用紅白相間的顏色來表示吉祥。同時也可以看出中國喜歡鮮艷的色彩，喜歡與眾不同，體現(xiàn)出較強的個人意識；而日本則比較喜歡不起眼的顏色，可以看出日本希望和別人保持統(tǒng)一，集團主義的國民性。

日本的禮物寫做“土產(chǎn)”，意為各個地方的特產(chǎn)。中國的“禮物”、“禮品”，則有禮節(jié)上送的禮物的意思。這些含義從上面的禮物往來亦可看出。例如中國送的白玉如意、大理石插屏等；日本送的倭錦、和畫等。從中可以得出每個國家的送禮特色：中國喜歡送大氣，價值高的物品，日本喜歡送較能體現(xiàn)自己國家特色的禮物?？偠灾?，從《中日修好條規(guī)》締結時期的禮物往還中可以看出中日兩國均為重禮儀之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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