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鮮平 編輯/春 苗 設計/侯 宇

媽媽提問：我們小時候的中文閱讀，并不是科學地按閱讀難易逐級而上的，而是按興趣和手里能接觸到的書來讀的。美國、英國的小朋友真的都是按分級閱讀讀書的嗎？有些不是優(yōu)秀作品，而是為某閱讀水平創(chuàng)作的圖書，值得讀嗎？

白鮮平 資深圖書編輯2002年遷居英國，獲倫敦大學MBA，畢業(yè)后進入英國安那斯出版集團工作，出版多部親子教育類著作。

在閱讀這件事上，咱們是真正的發(fā)展中國家

我已經(jīng)年過40。去年回國探親，年近90的姑姥姥還說起一件我的童年軼事。那是70年代中后期吧，書刊匱乏，對于孩子來說有本連環(huán)畫是非常值得炫耀的資本。我是個小書迷，準確地說是“字迷”吧，因為我根本沒有幾本屬于自己的書。我逮到什么看什么，從高年級課本到毛選、人民日報，全部照單全收。有一年春節(jié)去姑姥姥家拜年，她家用報紙糊了整個墻面，我爭分奪秒還是沒有看完，暗暗想著下年再來看。第二年春節(jié)又去，發(fā)現(xiàn)報紙墻上貼了幾張大大的年畫，我于是就哭了，在親戚中成為笑談。多年以后，姑姥姥還記得這件舊事。

看到這個媽媽的問題，這些舊事一下子浮現(xiàn)在腦海。在“閱讀”這件事兒上，我們中國是真正的發(fā)展中國家。我小時候，絕大多數(shù)家長對孩子的關注還停留在吃飽穿暖上；比我小一輪的80后，大人們的關注或許已經(jīng)轉移到了學習上，但是我認為也是停留在“成績”上。我小時候的中文閱讀，完全沒有閱讀內(nèi)容來匹配我的閱讀興趣，所以才會有爬墻上看報紙的經(jīng)歷；80后的情況大為改觀，父母手頭寬裕，可以有錢來買一些課外書，不過大多數(shù)父母更愿意掏錢給孩子買題庫吧。

我個人感覺，國內(nèi)的父母重視孩子的課外閱讀，國內(nèi)火爆的嬰幼兒繪本，是近十年內(nèi)的新興事物，是中國經(jīng)濟上發(fā)展累積二十多年，國民物質水平提高、精神層面的需求折射在孩子身上的反應。今天的中國，尤其是在城市里，普通家庭基本能滿足孩子物質上的需求，學校里的老師也能保證完成對孩子的基礎教育；家長們才有心有力來考慮用圖畫書來幫助孩子的心智發(fā)展、習慣培養(yǎng)、心靈塑造。

歐美，閱讀已然成為生活的一部分

而在歐美，閱讀是由來已久的生活常態(tài)。舉個簡單的例子，在英國，從一戰(zhàn)后甚至更早，公立的社區(qū)圖書館就已經(jīng)是國民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內(nèi)容，每個圖書館都設有專門的兒童區(qū)，面積和圖書品種占整個圖書館的1/4～1/3。兒童閱讀區(qū)完全按照孩子的審美心理和行為方式來布置，顏色艷麗的地毯、低矮的書架、卡通的桌椅、四壁是簡單明快的裝飾。圖書館不僅僅是免費借閱圖書的場所，而且是社區(qū)聚會、兒童唱讀活動、兒童閱讀活動的主要基地，也是退休老人們喜歡的聚會場地，幾乎每個村都有老人閱讀會，圖書館也有專門的場地免費提供。

再說到學校教育。英國的孩子4歲入學，在三年級之前，孩子的書包里只有兩樣東西背來背去，一是一本圖畫書，二是一本閱讀記錄冊，圖畫書要求家長陪讀，讀完之后家長要把閱讀情況記錄在閱讀記錄冊中。英國中小學沒有課本，孩子怎么學“語文”呢? 從識字到學習語法、學習寫作，都是通過大量的閱讀，包括課堂上的精讀和課后的泛讀。在英國當然有幼兒園，但是幼兒園不是必經(jīng)的教育環(huán)節(jié)，3歲以后、4歲之前的孩子可以報名去政府出資的pre-school（可以稱為小學預科）。小學預科里除了通過游戲建立孩子的集體意識，就是閱讀，每天帶一本書回家讀，是從小學預科就開始的——如果說有作業(yè)，這，就是英國學前和低年級孩子唯一的課后作業(yè)了。

分級閱讀是奢侈品

既然閱讀被提高到如此重要的位置，那么“讓閱讀有章法有效果”就很重要。分級閱讀就是在這樣的需求中產(chǎn)生的，從小學學前班開始實施，是英國小學語文教學的一種輔助手段。分級的目的是為了讓老師對孩子的閱讀水平心中有數(shù)，在家庭中并沒有廣泛使用。常用的分級閱讀系列很多，國內(nèi)比較熟悉的牛津閱讀樹只是其中最流行的一種。所以牛津閱讀樹的分級法與小學學科用的官方分級法并不一致。

牛津閱讀樹，作為牛津出版社的經(jīng)典暢銷產(chǎn)品，也不是隨隨便便獲得市場成功的。它的背后是英國教育工作者、兒童心理學家、出版工作者多年科研成果的支撐，目前一共大約800本書，也是近二十年來邊摸索邊充實而成的一個巨大的資源庫，內(nèi)容有故事、科普、詩歌，作者隊伍超級強大，幾乎個個是名家。這套原本是針對英美等英語國家初等教育而設計的課外閱讀讀物，不經(jīng)意趕上了全球學英語的潮流，火遍全世界；又趕上中國大陸的繪本熱，也影響到了中國的許多家庭。

所以，分級閱讀實在是個“奢侈品”，只可能誕生在英國這樣閱讀歷史悠久、閱讀習慣世代相傳，換句話說，爺爺就開始接受高品質“語文”教育的國家里。至于“英美孩子真的是按分級閱讀讀書嗎？”答案是：是的，在英國分級閱讀是小學教學“語文”的基本手段。但是必須說明的是，在家里，英國人更習慣尊重孩子的興趣來選擇閱讀內(nèi)容，讓孩子獲得閱讀的快樂遠遠重于通過閱讀學到什么，孩子的閱讀內(nèi)容更為自主和寬泛。

為分級目的創(chuàng)作的圖書，也是好書

那么，對于最后一個問題：“有些不是優(yōu)秀作品，而是為某閱讀水平創(chuàng)作的圖書，值得讀么？”首先，如果拿牛津閱讀樹為例子說優(yōu)秀與否，我個人認為，牛津閱讀樹是一套非常優(yōu)秀的圖書，至少在中國，我還沒有發(fā)現(xiàn)一套能與之相提并論的出版物。我的兩個孩子的成長過程，就是這套書在書包里從易到難的歷程，我在陪伴他們閱讀這套書的過程中，對書里的人物也耳熟能詳。

它分級明確，從故事內(nèi)容，到語言、到繪圖、到版式，不管哪一方面都是精心設計，符合該年齡段的兒童心理和審美；我個人尤其贊賞它的非故事類圖書，從小學二年級開始逐漸加入，內(nèi)容編排屢屢讓人驚喜，讓我這個成年人都學到了很多知識。所以我個人認為，不能因為“分級”這個目的，而懷疑甚至貶低分級閱讀圖書。

后記

牛津閱讀樹分級方法

對于中國年輕的爸爸媽媽，我想在選擇為孩子購買閱讀分級圖書時，更要“知其然”，不要盲目跟風。分級閱讀書是英國小學教學用書，就是說，在英國也是4歲以上孩子才會接觸，國內(nèi)孩子用來當學習外語的讀物，幾歲適用還要因娃而異，慎重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