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為私是也。2017年的最后一期銳像,伊寧將我們帶回到家庭的議題上,通過與呂近月和宇生的兩次對談,以及他們的作品《失落的連結》(The Lost Bond)和《白陽》,分別為我們展現(xiàn)了與二者相關的、私人的家庭故事。
從南·戈爾?。∟an Goldin)到蘇菲·卡爾(Sophie Calle),再到沃爾夫岡·提爾曼斯(Wolfgang Tillmans),上世紀70年代以來的攝影藝術家們將私人的故事通過影像展現(xiàn)給觀眾,并不斷挑戰(zhàn)著私人與公眾,個人與世界之間的界限。
本期銳像專欄對談的兩位年輕攝影人分別是近期從紐約視覺藝術學院攝影專業(yè)畢業(yè)的呂近月,以及正在中國美術學院攻讀攝影學位的宇生。他們兩位紛紛將作品的關注對象指向與自己家庭生活相關的議題,運用老照片、信件、建構的圖像等材料來講述各自的家庭故事。
《失落的連結》(The Lost Bond)是呂近月近期的畢業(yè)作品,她以一系列邏輯上互相連結的圖像、錄像和文本串聯(lián)出自己與母親之間復雜且矛盾的情感關系,從側面展現(xiàn)出中國獨生子女政策背景下個體之遭遇,其精心構建的圖像節(jié)制且詩意,引人思考。與此不同的是,宇生的《白陽》以私人化的視角游走在虛構與現(xiàn)實之間,運用高度個人化的符號和意向傳達出個人與社會的疏離。
對話呂近月
《失落的連結》(The Lost Bond)
何:請先做個自我介紹。
呂:呂近月,出生于1988年。攝影師、藝術家,現(xiàn)居紐約。
何:講述自己故事的沖動來自何處?題目《失落的連結》(The Lost Bond)和作品中一張海面的照片是否有所連結?
呂:我的作品主要探索童年經(jīng)驗和原生環(huán)境對個人成長的影響。在初期,并沒有真正領會到我的研究動機是什么,直到我讀到梅蘭妮·克萊恩(Melanie Klein)和瑪格麗·馬勒(Margaret S. Mahler)等人有關精神分析心理學的文章,對客體關系理論有了一些理解之后,才意識到我所做的研究,對我自身而言,其實是有意識或無意識的自救。所以算是回歸本源吧,在作品《失落的連結》(The Lost Bond)中,我將研究對象回歸到自身——我與母親的關系。
題目與海面的照片有聯(lián)系。事實上,《失落的連結》(The Lost Bond)這個題目在作品還未完全成型前就已經(jīng)有了,可以說得上是整個作品的基調,與每一部分都有聯(lián)系。但隨著創(chuàng)作的深入,對“失落“的理解與詮釋產(chǎn)生了很大的變化,像是逐漸脫離了具象的感受,延伸到一種宏觀且中性的情感當中。
何:《失落的連結》(The Lost Bond)雖然看似是個人的故事,事實上卻是在中國獨生子女政策的語境下所展開的,這個隱含的背景對于觀眾理解你的作品是否有難度?你選擇從母親的信件作為進入作品的引子是否也有這樣的考量?
呂:確實有考量。探討個人的成長史,或者一個家庭的變遷,脫離歷史背景是很難成立的。信件的內容,不僅有助于觀者對作品的理解,同時也是作品的背景支撐。但在信件的呈現(xiàn)上,希望盡量保持克制,我做了一些刪減,刪掉了很個人情緒的文字,只保留了對歷史陳述的部分。
何:消逝記憶、口述歷史和無對白三個部分是按照怎樣的邏輯架構的?
呂:三個部分的呈現(xiàn)依據(jù)很清晰的時間線,但創(chuàng)作的過程是打破時間順序而進行的。最初以信件為支撐,繼而完成了“口述歷史”的部分。重新解構我與母親錯位的記憶與感受,以及隨著創(chuàng)作時間的推移,情感的變化,相繼完成了“消逝記憶”與“無對白”這兩個部分。
何:我們可以在《失落的連結》(The Lost Bond)中看到你運用了包含老照片的挪用、靜物的使用以及肖像的擺拍等等策略,能否分享一下你在創(chuàng)作海邊那張背影和鏡中反射的照片時的想法。
呂:其實沒有很具體的想法,沒有具體的指向性,如果要追溯的話,應該是一些零散意識的拼湊,以及這一年多情感的沉淀。
從兩年多前讀拉康的鏡像理論,陷入一種莫名的失落感,到后期對這種失落感的認識,以及剛開始接觸客體關系理論,從開始學習到后期迷惑反復理解的過程,直到后期我對自己的母親,對家庭關系感受的變化,在這個過程中我習慣將這些看似混亂的想法寫下來,反復推敲,時間久了,作品的雛形也就逐漸在腦中顯現(xiàn)出來。
何:近些年你的創(chuàng)作受到了哪些藝術家或攝影師的影響? 在SVA的學習經(jīng)歷對你的藝術實踐起到最大的幫助是什么?
呂:現(xiàn)在喜歡的藝術家有杰妮·安東妮(Janine Antoni)、艾琳·希里夫(Erin Shirreff)、薩拉·施(Sarah Sze), 還有兩位視頻藝術家挪威的Ane Hjort Guttu和荷蘭的Guido van der Werve, 其中Ane Hjort Guttu 創(chuàng)作于2015年的作品Time Passes對我影響很深。攝影師的話,一直都很喜歡上田義彥。
在SVA學習的這三年,是形成自身攝影語言很重要的一段時期,具體原因說不清,是逐漸積累,潛移默化的過程吧。就作品本身而言,在一貫很注重敘述的基礎上,更注重探索圖像自身的空間感,以及影像與空間的關系。
對話宇生
《白陽》
何:請先做個自我介紹。
宇:大家好,伊寧好,我是宇生,很高興能夠接受這次采訪。
何:創(chuàng)作作品《白陽》的初衷何在?
宇:大概是讓自己重新有希望這個東西吧。
何:《白陽》是一個在真實中虛構的故事,這句話聽來自相矛盾,能跟我們解釋一下項目的架構嗎?你認為當代攝影在虛構和真實之間的界限在哪里?
宇:對于作品《白陽》,我可能更多是想重新排列一個順序,關于出場的角色和事件,這些都是不同層面上的真實,但是在事實層面,很大程度上我都在虛構這些元素的關系和定位,所以我在架構整個項目時,主要以重新排列人物事件的事實去思考的,把我所期望的表達出來就好。
我理解的當代攝影在這個問題上可能沒有明確的界限,虛構和真實是不沖突的,甚至往往虛構能更明確真實,至少在我的作品里我是這樣認為的。如果只在我們能感知的維度上來探討這個界限,那么這個界限可能就是我們對時間的感受,是超越流逝的時間的,還是對應的。我認為當代性很顯著的作品都在時間層面上較為主動的進行了我們所處的這個維度里的虛構,去重構符號或元素之間的關聯(lián)性來表達自己超越事實之外的觀念。
何:該系列不久前在第二屆寧波攝影節(jié)上展出,你對于作品的展呈是否滿意,是否存在可以改進之處?
宇:我很感謝傅擁軍老師和拉黑老師能邀請我來參展,不過展覽由于我個人的疏忽沒能做到一個好的呈現(xiàn),我希望能在《白陽》完成之后再有機會滿意的呈現(xiàn)出來。希望有的照片放在那里是一個嚴肅而有重量的感覺,有的則是輕巧的,并且我希望運用更多的手段與媒介來回應我的主題,也可能會嘗試去做現(xiàn)場的行為或以其他類型的創(chuàng)作來做表達,我不太喜歡死氣沉沉的展覽,照片被拍下來是新生的開始。
何:近些年你的創(chuàng)作都受到哪些藝術家或攝影師的影響?
宇:創(chuàng)作上受到行為藝術家的影響極大,尤其喜歡何云昌和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攝影師喜歡沃爾夫岡·提爾曼斯(Wolfgang Tillmans)。
何:請分享一下接下來的學習和創(chuàng)作計劃。
宇:接下來把《白陽》的攝影部分做完,也在構思之后的拍攝項目,希望能做一個內核更青春的項目,想自己可以融入我該擁有的生活里,談場戀愛發(fā)次瘋,去不一樣的地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