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高中的時候覺得自己應(yīng)該談一次戀愛。不是因為我想把桌子上寫滿“酷”結(jié)果全寫成了“醋”,也不是因為我超過眉毛的劉海兒和蓋住耳朵的頭發(fā),我只是單純地覺得,17歲,不談戀愛,對不起這個年齡。
隔壁班有個女生,我每次去廁所路過那個班的窗口總能看見她。我們班的女生都是長頭發(fā),她留著一頭干凈利落的短發(fā),做題的時候咬著手指的樣子那么好看。她的眼神清澈如水,而我每次看她,眼睛里都能冒出火來。
所以,剩下的就是要引起她的注意。我偷偷地跟著她,因為高中“跑飯”運動盛行,跑不快,中午想吃到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好像害怕弄臟自己潔白的校服,所以從來不去食堂,每天中午都去小賣部買烤腸和泡面。她去,我也去。
此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小賣部里多了一個在柜臺前轉(zhuǎn)悠但眼神并不在柜臺上停留的酷酷的男生。她買什么口味的泡面,我也買同樣的。她買一根5毛錢的烤腸,我買兩根。
我腦子里有成千上萬種搭訕的方法,比如:“你喜歡吃這個味兒的泡面?我也喜歡哦,這應(yīng)該就是緣分吧!你好,我叫高晗。”比如:“你也喜歡吃‘宇宙超級大烤腸啊,這應(yīng)該是志趣相投吧!你好,我叫高晗?!笨墒俏覐膩頉]有機(jī)會進(jìn)行以上方式的搭訕,她總是酷酷的,不注意身邊的情況。
我不得不改變策略。我認(rèn)為,漢字是博大精深的,所以,我打算用最古老的搭訕方式——傳紙條,把她約到操場上,然后自我介紹。當(dāng)我把紙條放到她桌子上的時候,回頭的瞬間看到了她的班主任。這次的紙條事件,導(dǎo)致了請家長事件。我費盡心機(jī)地狡辯:“我放錯桌子了,本來是想約戴濤濤單挑打籃球的。”但是就算這樣,我還是上了她們班主任的黑名單,這讓我跟她進(jìn)一步互相了解的難度又加大了。
單純在小賣部的相逢已經(jīng)滿足不了我對她的思念之情了。我在做了很久的思想斗爭后決定尾隨她坐車。她坐幾路車,我也坐幾路車。我每天繞1個小時路的結(jié)果是好的,因為有一天她在車站跟我說:“我這兒有個蘋果,你吃嗎?”我欣喜地接過那個蘋果,走在回家的路上,云彩都變得很亮。
當(dāng)天晚上,我看著那個蘋果發(fā)了很久的呆。我暗暗下定決心,再見到她的時候,要問她叫什么名字,要跟她表白,跟她說:“我喜歡你?!?/p>
但她從我下定決心表白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像一束光消失在大海里。那個年紀(jì),勇氣和悲傷總是消失得非??臁r間被上了發(fā)條,隨著由生活組成的音樂壯烈地一去不復(fù)返。
再一次見到她是在同學(xué)聚會上,她沒有了酷酷的短發(fā),我也沒有了帥帥的長發(fā)。散場的時候,她過來找我。我說:“我們?nèi)ズ_呑咦甙??!毕奶斓暮_?,空氣中夾雜著腥味,她的話里夾雜著復(fù)雜的情緒。她說:“我爸在車站看到了我給你蘋果,我媽跑到學(xué)校知道你約我去操場,他們就給我辦了轉(zhuǎn)學(xué)。我還想看你跟著我去小賣部小心翼翼的樣子,可是我見不到了?!?/p>
拐角處的樓梯,和上學(xué)時下到小賣部的樓梯那么像,海風(fēng)也還是我們17歲那時的模樣。青島霧蒙蒙的天氣遮擋了她的臉。我的思緒回到了高中時代。其實當(dāng)初我應(yīng)該站在走廊里,或者操場的正中央,又或者在運動會100米的決賽場,大聲喊:“我,高晗,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要是這樣的話,我就是真帥了。
我隱隱約約地覺得好像在17歲的時候摸到了愛情的門,我用蘋果敲開了門,卻腳下生根,終究沒走進(jìn)去。那個給我蘋果的女孩也消失在17歲的夕陽里。那時的我還沒有一張落寞的臉,只有一顆欣欣向榮的心和對世界無限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