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受了人才學的啟發(fā)/
經(jīng)常有人問我:你從事文學地理學的研究,最初是否受了西方人文地理學的影響?我說不是。
我從事文學地理學的研究,最初是受了人才學的啟發(fā)。那是在1985年6月,我完成了湖北大學古代文學專業(yè)唐宋文學方向的碩士學位論文答辯,正待分配工作。由于比較清閑,我就去圖書館找一些閑書來看。我發(fā)現(xiàn)了一本江蘇科技出版社出版的《人才學文集》,其中有一篇是雷禎孝寫的《人才學概論》,他在這篇文章里提出一個重要觀點,即“自己設(shè)計自己”。這個觀點令我感到震撼。因為在那個計劃經(jīng)濟年代講“自己設(shè)計自己”,就意味著可以自己設(shè)計自己的人生道路,不必等待組織來安排;也可以自己設(shè)計自己的學術(shù)道路,不必沿著導師的路子走。我想我在本科讀了四年文學,接著又在研究生階段讀了三年唐宋文學,究竟是為了什么呢?過去似乎并沒有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現(xiàn)在讀了雷禎孝的文章,可以說是得到一聲棒喝。我想我得對今后的學術(shù)道路有一個自己的設(shè)計,做一點自己想做而前人又沒有做過的事情。
當年9月,我主動要求去恢復不久的中南民族學院中文系任教。也是在這個時候,雷禎孝也從北京的一家雜志社到了武漢大學,擔任該校高等教育研究所的人才學研究室主任。于是我就寫信同他聯(lián)系。雷禎孝約我在武昌卓刀泉一個叫四眼井的村莊見面,他就租住在那個村莊的一棟二層小樓里。他對我講了很多觀點,其中有一個觀點可以說是影響了我30多年。這就是:“不要總是講孔夫子怎么說,黑格爾怎么說,關(guān)鍵要看你自己怎么說?!彼倪@個觀點,用中國古人的話來講,就是不要滿足于“我注六經(jīng)”,而要做到“六經(jīng)注我”。也就是說,要善于利用古今中外的知識成果,在學術(shù)上有新的建樹。
我對雷禎孝說,我對人才學也很感興趣。由于我是學文學出身的,我是否可以利用我所掌握的文學方面的知識和材料來從事文學人才的研究?我所說的文學人才,一是指文學家,二是指文學家在文學作品中所描寫的人才。我說我是否可以通過研究文學人才的成敗得失來總結(jié)人才成長的一般規(guī)律?雷禎孝表示贊同。于是我就開始了一段時間的人才學研究,并在大學里開設(shè)了“人才學”這門選修課。1986年6月,我協(xié)助雷禎孝在武漢大學召開了“中國首屆人才學研討會”。同年9月,我又和他聯(lián)名在《湖北青年》上發(fā)表了一篇文章,題目叫《人才的道德評價環(huán)境》。
1987年,武漢有一家雜志向我約稿,囑我寫一組文學人才方面的文章。我一連寫了七篇,包括《中國古代文學家的地理分布》《中國古代文學家的家族遺傳》《中國古代的文學社團》《中國古代的文學沙龍》《文學追求的內(nèi)驅(qū)力》《文學家的狂狷性格》《文學家與山水旅游》等,但是等我把這幾篇文章交給這家雜志時,他們又說我把文章寫成了學術(shù)性的文章,而他們要的是隨筆。于是這一組文章就只能擱在抽屜里了。兩年以后,武漢市社會科學院主辦的一個內(nèi)部刊物《社科信息》向我約稿,我就把《中國古代文學家的地理分布》這篇文章交給他們,因此這篇文章在冷藏了兩年之后,才得以在《社科信息》1989年第12期上發(fā)表。由于《社科信息》只是個內(nèi)部刊物,我就沒怎么把這篇文章當回事,發(fā)過就算了,不再去想它。沒想到4個月后,這篇文章被人大復印資料《中國古代、近代文學研究》1990年第4期全文轉(zhuǎn)載,反響還不錯。學術(shù)界幾位朋友看到這篇文章之后,給了我很大的鼓勵,他們認為這個選題很新穎,很有價值,建議我就這個問題做更深入、更系統(tǒng)的研究。于是在1990年6月,我就以“中國歷代文學家的地理分布”為題,申報了一個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年底獲得批準。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暫時告別了詞學和人才學,正式走上了文學地理學研究之路。
后來有人問我研究文學地理學是從哪個時候開始的,我想應該是1987年。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還沒有接觸到西方人文地理學,更談不上受它的影響。
/“咱倆想到一塊去了”/
1990年9月至1991年6月,我作為改革開放以后的首批國內(nèi)訪問學者,在北京大學中文系研修了一年。到校第二天,我去拜訪著名學者陳貽焮先生。陳先生問我來北大準備做什么課題,我說想做“中國歷代文學家的地理分布”。陳先生說:“這個選題很好,很有分量。學問本是小道,如果選題再小,那就是小道的小道了。”陳先生這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為他這話,與吳組緗先生講的完全不一樣。1983年暑期,我的導師曾昭岷先生帶我們幾個研究生進京訪學,先后拜訪了夏承燾、曾彥修、吳組緗等幾位前輩。吳先生對我們說:“學術(shù)選題不要怕小,在生物界,還有人研究蒼蠅呢?!?/p>
1990年9月28日傍晚,我去拜訪另一位著名學者袁行霈先生。袁先生也問我來北大準備做什么課題,我說想做“中國歷代文學家的地理分布”。袁先生說:“這是一個很誘人的題目,很有價值,但是非常復雜?!蔽夷菚r年輕,未免血氣方剛。我說:“復雜我倒不怕,只要有價值就行?!痹壬α恕=又謫栁?,有沒有發(fā)表過這一方面的論文?我說有一篇不成熟的文章,叫《中國古代文學家的地理分布》,最初發(fā)表在武漢的《社科信息》上,后來被人大復印資料轉(zhuǎn)載過。袁先生又問:發(fā)表在哪一年?哪一期?我說是1989年,第12期。袁先生笑著說:“咱倆想到一塊去了?!苯又蛷臅坷锬贸鲆槐緯鴣斫o我看。這就是他剛在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中國文學概論》。袁先生這本書,原是他在日本愛知大學講學時的講義,1987年10月由香港三聯(lián)書店出版,但是在大陸不易見到。也就是在那個傍晚,在袁先生的客廳里,我拜讀了這本書的第三章:中國文學的地域性與文學家的地理分布。
正是在陳貽焮先生和袁行霈先生的熱情鼓勵之下,我才開始一門心思地從事中國歷代文學家的地理分布研究。一方面大量收集中國古代文學家的傳記資料,一方面研讀梁啟超、丁文江、譚其驤等人的歷史地理學論著。與此同時,我還經(jīng)常去地理系聽侯仁之等先生的課。也正是在北大研修期間,我開始接觸西方人文地理學。
1993年6月,“中國歷代文學家的地理分布”這個項目完成結(jié)項;1995年10月,這項成果由湖北教育出版社出版,書名為《中國歷代文學家之地理分布》。這本書把自先秦至民國的6388位有籍貫可考的、在歷史上比較有影響的文學家的地理分布,分時段、分區(qū)域、分家族做了一個全面的統(tǒng)計和考察,歸納了他們的分布特點,探討了他們的分布成因,總結(jié)了他們的分布規(guī)律。這本書出版之后,被學術(shù)界稱為“我國第一部文學地理學研究方面的專著”。endprint
/氣候如何影響文學?/?
我研究文學家的地理分布,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就是考察地理環(huán)境對文學的影響。地理環(huán)境包括自然環(huán)境和人文環(huán)境,自然環(huán)境又包括地貌、水文、氣候、生物、自然災害等要素,人文環(huán)境又包括政治、軍事、經(jīng)濟、教育、宗教、風俗、語言等要素。人文環(huán)境與自然環(huán)境的各個要素,都能對文學構(gòu)成影響。但是長期以來,許多學者講地理環(huán)境,往往對人文環(huán)境關(guān)注較多,對自然環(huán)境關(guān)注較少。拙著《中國歷代文學家之地理分布》也存在這樣一個問題,在考察文學家的分布成因時,把主要的篇幅放在了對人文環(huán)境的考察上,對自然環(huán)境只是略有涉及。這種重人文而輕自然的傾向必須改變。
2007年11月的一天,從事文學理論研究的羅宏教授和我談起文學地理學。他說:“文學地理學可以對文學理論形成倒逼之勢,因為文學理論并不涉及文學地理。”他問我:“文學地理學的研究對象是什么?”我回答說:“是文學與地理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彼謫枺骸暗乩憝h(huán)境包括很多要素,哪一個要素對文學的影響最重要?”我說是氣候。他追問:“你能確定嗎?”我說:“基本上可以確定。”
其實在回答他的這個問題時,我還只是憑一種感覺,我之前并沒有對文學與氣候的關(guān)系做過專門的研究。自從這次談話之后,我就開始著手研究這個問題了。當年12月,我又申報了一個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文學與氣候之關(guān)系研究”,第二年6月獲得批準。這是我拿到的第二個文學地理類的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從2008年開始,我又花了三年的時間,集中研究文學與氣候的關(guān)系。
我通過閱讀發(fā)現(xiàn),早在19世紀,法國著名文學批評家斯達爾夫人就在《論文學》一書里提到氣候影響文學的問題。斯達爾夫人之后,法國另一位著名批評家丹納在他的《藝術(shù)哲學》一書里也提到了這個問題。但是他們都沒有就這個問題進行專門的研究。例如:氣候影響文學的途徑是什么?氣候影響文學的主要表現(xiàn)是什么?他們都沒有解答。我認為,如果這兩個具體問題得不到解答,那么氣候影響文學的問題就只能是一個或然性的問題;如果解答了這兩個具體問題,氣候影響文學的問題才是一個必然性的問題,而且是一個具有世界意義的學術(shù)命題。我以為,要解答這兩個具體問題,必須借助氣候?qū)W和物候?qū)W的知識,必須借助中國智慧。我通過大量閱讀氣候?qū)W、物候?qū)W與中國古代文論方面的著作,通過深入的實證研究,終于找到了答案。
我認為,氣候是不能直接影響文學的,它必須以物候為中介;物候也不能直接影響文學,它必須以文學家的生命意識為中介。物候是隨氣候的變化而變化的。氣候有兩個突出特點:一是它的周期性,一是它的地域性。氣候的周期性,導致物候現(xiàn)象的發(fā)生;氣候的地域性,導致不同的地區(qū)具有不同的物候現(xiàn)象。物候所反映的是季節(jié)的遲早和時序的更替,它的實質(zhì)是個時間問題;文學家的生命意識,是文學家對自身生命和時間的一種自覺,它的實質(zhì)也是個時間問題。正是“時間”這個節(jié)點,把物候和文學家的生命意識聯(lián)結(jié)起來了。
氣候通過物候影響文學家的生命意識,文學家的生命意識影響文學家對生活與寫作環(huán)境的選擇,影響文學家的氣質(zhì)與風格,影響文學家的靈感觸發(fā)機制,進而影響文學作品的主題、人物和內(nèi)部景觀等。由于文學家對生活與寫作環(huán)境的選擇、文學家的氣質(zhì)與風格、文學家的靈感觸發(fā)機制,以及文學作品的主題、人物、內(nèi)部景觀等等,都是受文學家的生命意識所影響、所支配的,所以氣候通過物候影響文學家的生命意識,完成了它對文學家進而對文學作品的影響。
我的結(jié)論是:氣候的變化引起物候的變化,物候的變化觸發(fā)文學家對時序的感覺(生命意識),文學家對時序的感覺(生命意識)被觸發(fā)之后,才有文學作品的產(chǎn)生。由于找到了氣候影響文學的途徑,以及氣候影響文學的幾個主要方面,解答了斯達爾夫人和丹納提出但并未加以解答的問題,所以我主持并獨立完成的這個國家項目獲得學術(shù)界的熱情肯定和好評,著名學者朱壽桐教授指出:“曾大興揭示的規(guī)律具有自身的理論內(nèi)涵,他從一個完全不同的維度——空間維度揭示了生命意識對氣候、物候感應的規(guī)律,他因此證實了甚至可以以自己的名字進行命名的那種文學的地域性定律?!?013年11月,“文學與氣候之關(guān)系研究”這個項目結(jié)項時,被評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優(yōu)秀項目”。
當然,氣候影響文學,只是地理環(huán)境影響文學的一個方面。事實上,自然環(huán)境的其他因素也都能對文學構(gòu)成影響,只是沒有氣候的影響這樣重要而已。
回顧我考察氣候?qū)ξ膶W的影響這一問題的經(jīng)歷,我深切地感受到:朋友之間的討論和質(zhì)疑是非常重要的。我的同事羅宏教授并不研究文學地理學,但是他問我:“地理環(huán)境包括很多要素,哪一個要素對文學的影響最重要?”他這一問,引發(fā)了我對氣候與文學的關(guān)系這個問題的深入思考和探索。這件事給了我重要啟發(fā)。我后來主持召開中國文學地理學會的每一屆年會,都要邀請不同專業(yè)的學者出席,也就是說,除了邀請文學學者,還要邀請其他學者,包括地理學、歷史學、哲學、古典文獻學、語言學、美學、藝術(shù)學方面的學者。我的理由是,雖然這些學者并不研究文學地理學,但是他們可以從自己的專業(yè)視角向文學地理學學者提問,甚至質(zhì)疑。這些提問和質(zhì)疑,都有助于我們反思,使我們對文學地理學的問題思考得更深入一些,更全面一些,也更周密一些。
/給學術(shù)界一個交代/
文學地理學究竟是什么?它是一種研究方法,還是一個學科?應該說,在文學地理學的定位問題上,學術(shù)界是有不同意見的。我的意見是:應把文學地理學作為一個學科來建設(shè)。2011年4月19日,《中國社會科學報》在《文學版》發(fā)表了我的《建設(shè)與文學史雙峰并峙的文學地理學》一文。在這篇文章里,我第一次從學科建設(shè)的角度,對文學地理學的研究對象、內(nèi)容、任務(wù)和目標等問題,作了一個簡要的說明。
有學者認為,似乎沒有必要建一個文學地理學學科。例如,2014年7月,在蘭州舉行的中國文學地理學會第四屆年會上,我在開幕式上有一個發(fā)言,題目是“絲綢之路上的文學景觀”。有一位從事文學理論研究的學者就對我講:“研究文學景觀就很好嘛,很有意義嘛,為什么一定要建一個文學地理學學科呢?”endprint
于是我就在當天下午的小組會議上回答他,為什么要建一個文學地理學學科。
第一,文學地理的研究,必須由一種方法上升到一個學科。如果從周朝人收集、整理和編定《詩三百》中的“國風”及《左傳·襄公二十九年》所載吳公子札對“國風”的評價算起,文學地理的方法在中國,至少也有2500年的歷史,可是文學地理的研究并沒有達到成熟之境。原因之一,就是人們所使用的這個方法,其實是地理學或者人文地理學的方法,而不是真正的文學地理學的方法。也就是說,真正的文學地理學的方法并沒有形成。學術(shù)史上的無數(shù)事實證明,一種研究方法的形成,有待于它所屬的那個學科的建成。例如我們今天研究文學,通常要使用社會學的方法,或者美學的方法,或者心理學的方等等,試問這些方法背后,哪一個沒有一個已經(jīng)建成的學科在做支撐呢?沒有社會學這個學科,就沒有社會學的方法;沒有美學這個學科,就沒有美學的方法;沒有心理學這個學科,就沒有心理學的方法?,F(xiàn)在有些學者經(jīng)常講文學地理學的方法,可是文學地理學的學科在哪里呢?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如果我們不把文學地理學的學科建起來,真正的文學地理學的方法又從何談起?
第二,從空間維度完善文學這個一級學科。世界上幾乎所有的學科,都有時間和空間這兩個維度,既有史,也有地理。例如歷史學有通史、斷代史、專門史,也有歷史地理;語言學有語言學史,也有語言(方言)地理;軍事學有軍事史,也有軍事地理;經(jīng)濟學有經(jīng)濟史,也有經(jīng)濟地理;植物學有植物史,也有植物地理。但是長期以來,在文學這個學科,就只有文學史,沒有文學地理。從這個角度來講,文學作為一個一級學科,乃是一個不完整的學科。而文學地理學這個學科的建立,就可以從空間這個維度來完善文學這個一級學科。
第三,中國學者應該在現(xiàn)代學科建設(shè)方面對世界有所貢獻。20世紀以前,中國只有傳統(tǒng)的學術(shù),沒有現(xiàn)代意義上的學科。現(xiàn)代意義上的學科都是20世紀以來從西方引進的。例如在文學這個領(lǐng)域,文學史是從西方引進的,文學理論(文藝學)是從西方引進的,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是從西方引進的,民間文學、兒童文學等等,無一不是從西方引進的。我們沒有,當然只有從西方引進。從西方引進學科,就要經(jīng)歷一個漫長的本土化的過程。有的學科例如文學理論(文藝學),直到今天也沒有完成本土化的過程,以致學者們一談到文學理論(文藝學),就“言必稱希臘”。我認為,這種狀況必須逐步改變。中國是一個具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大國,中國對世界文明的貢獻是巨大的,為什么就不能在自己的本土建成一個學科呢?當然,西方也有文學地理學研究,但是西方的文學地理學研究基本上停留在地理批評即文本研究這一點上,文本研究雖然很重要,但也只是文學地理學的一部分,真正的文學地理學學科要比地理批評豐富得多,它不僅包含文本研究,更包含作家的地理分布研究、作品所產(chǎn)生的地理環(huán)境研究,作品的空間傳播與接受研究、文學景觀研究和文學區(qū)研究,還包含文學地理學研究方法、文學地理學批評、文學地理學學術(shù)史等,也就是說,它包含文學地理學本體論,也包含文學地理學方法論。換句話說,西方的文學地理學研究只是文學作品這一個點,而中國的文學地理學研究則是由環(huán)境、作家、作品、接受者、文學景觀、文學區(qū)等組成的一條線。中國的文學地理學研究歷史既悠久,研究成果也最為豐富,從事這方面研究的學者又多,既然西方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個文學地理學學科,中國為什么不可以建它一個呢?我們在中國本土把它建起來,然后通過國際性的學術(shù)交流,讓它逐步走向世界,成為全世界都能共享的一個學科,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我這樣一講,他就明白了。但是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又有一個學者過來問我:為什么要建一個文學地理學學科呢?我說我今天下午已經(jīng)在小組會議上講過了。他說我不在你那個小組,你能不能再講一下?于是我只有放下碗筷,把下午在小組會議上講過的話再對他講一遍。這一遍講下來,我就有些疲憊了,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這時候,咸陽師范學院的王渭清教授就走到我跟前,笑著對我說:“你可記得《離騷》中的這兩句話?”我問哪兩句話?她念道:“眾不可戶說兮,孰云察余之中情?!彼又f:“中國那么多學者,你能挨家挨戶去解釋嗎?”
正是她這話,使我萌生了寫作《文學地理學概論》這本書的想法。而在晚飯之后,在房間里聊天時,華中師范大學的張三夕教授也對我講:“你應該寫一本書,完整地表述文學地理學的基本內(nèi)容、基本理論、基本概念,文學地理學講了這么久了,但是到底什么是文學地理學?你應該對學術(shù)界有一個交代?!?/p>
他這一講,使我感到,《文學地理學概論》這本書不寫不行了。
適好在這一屆年會召開前夕,即2014年6月,我又申請到了第三個文學地理類的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名叫“中國文學地理”。我認為,要想講清楚中國文學地理,也必須先把文學地理學的基本內(nèi)容、基本理論、基本概念講清楚。
因此我寫《文學地理學概論》這本書,既是對我多年來從事文學地理學的實證研究和理論研究的一個總結(jié),也是為了向?qū)W術(shù)界作一個匯報,作一個交代。
(作者系廣州大學人文學院教授,中國文學地理學會會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