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云河
淺析嵇康“自然”義
翟云河
本文擬通過捃摭《嵇康集》中“自然”一詞的使用,來分析嵇康對社會人生的理解及其超越追求。本文從“自然之分”、“自然之性”、“自然之理”三個角度來述說嵇康對“自然”的看法。
嵇康 老子 自然 性理
“自然”概念首先被老子發(fā)明并運入形上領域,但它主要是“自然而然”、“原本如此”之意。荀子揚棄了老子哲學中包含的宇宙論意義,將“自然”范疇限定于現(xiàn)象世界,并自覺地引之過渡到人性諸問題的探討。漢晉之際,學術重裂,儒為陰謀,佛道風興,漢武確立下來的儒學正統(tǒng)面臨內(nèi)外兩方面的壓力與挑戰(zhàn),玄談清議與才性之辯對人的價值性的重新衡定亦喚起了時人對個體性在社會關系中的地位與作用的自覺思考,竹林名士便是其中最為鮮明表現(xiàn)出獨立個性者,其對人性諸問題之思考亦多主“自然性命”解,嵇康尤其如此[1]。
嵇康沿襲老子所傳思想系統(tǒng),將“自然之質(zhì)”與“性命之理”合理恰接起來。綜觀《嵇康集》,我們發(fā)現(xiàn),嵇康的思想觀點并非如其現(xiàn)實氣質(zhì)那樣從莊子之逍遙情懷,反而更多反映了老學的“萬物自然”、“抱樸守一”的特質(zhì)。
嵇康對“自然”的討論集中于對人性的考察,但它是以“自然之分”為立足點的。他在《答釋難宅無吉兇攝生論》中說:故古人仰準陰陽,俯協(xié)剛?cè)?,中識性理,使三才相善,同會于大通。
嵇康借用《易傳》“三才”的論述,略掉了儒家“仁義”的核心內(nèi)容,而直用“性理”說“人道”,不僅有效避開了與儒家傳統(tǒng)道德的關涉,更加注重于運用老子的“剛?cè)帷迸c陰陽氣化理論去立意解說,實際上也是剝離了《易》的純粹儒學化的氣質(zhì)。值得提出的是,嵇康所講的“性理”是在“自然”的意蘊下展開的,而絕少以儒家倫理言[2]。
顯然,在嵇康看來,只有“相善”(并行不悖)、“同會”(道通為一),“三才”才能各盡其宜。嵇康借用了《莊子》中“坐忘”、“大通”概念,忘掉儒家所講之“仁義”、“禮樂”,達到物我兩忘的生命體驗狀態(tài)。“大通”就是“坐忘”后所達到的那個境界,由此可見嵇康有意避免儒家倫理道德的干擾,以追求“三才相善”、“各盡物宜”,這才是整個的“自然之道”的發(fā)展方向。
關于“自然之分”,嵇康分殊了“物之自然”與“性命自然”。而對于“性命自然”,嵇康也分別做了兩方面的討論,我們可分別稱之為“性之自然”和“命之自然”。嵇康討論的重點則主要集中于“性之自然”上。
先來看嵇康所說的“物之自然”:夫五色有好丑,五聲有善惡,此物之自然也。(《聲無哀樂論》)
所謂“物之自然”,即是外在于人的顏色、聲音等客觀現(xiàn)象的“好丑”、“善惡”等自然屬性,而不包含情感、倫理意義上的是非善惡觀念。至于人的感情變化只是在認識客觀事物的屬性和狀態(tài)的過程中才發(fā)揮作用。我們絕不能把自己的主觀偏好和哀樂之情強加于音聲之上,那樣就會失去萬物的自然之性。[3]。
嵇康在《難自然好學論》中展示了對人自然狀態(tài)的思考:夫民之性,好安而惡危,好逸而惡勞。……洪荒之世,大樸未虧,君無文于上,民無競于下,物全理順,莫不自得。
這段對“民之性”的摹寫似乎帶有荀韓人性論的某些特質(zhì),但實際上是對老子“見素抱樸”、“小國寡民”的理想境界和治世狀態(tài)的回歸和向往。這種“君無文”“民無競”的狀態(tài)其實就是君民一體、“莫不自得”,進而達致無君無圣之途。也許這種“不尚賢,不使能”的自主自由、“不擾”“不逼”的生活才是嵇康最想要的。嵇康本人的現(xiàn)實處境無疑是“刑教爭施,夭性喪真”的,這也正是其尋求超脫的現(xiàn)實立足點[4]。
《聲無哀樂論》中討論了關于“自然之理”的問題:“夫推類辨物,當先求之自然之理。理已定,然后借古義以明之耳。”“自然之理”是“推類辨物”的前提,只有認識了萬事萬物的自然之理,再參詳古時之義,復究之于心,方能知類。這里體現(xiàn)了嵇康對認識方法論的探討,他明確把運用自己的直接感知能力去還原事物的自然屬性放在認識過程的第一步和首要地位,體現(xiàn)了嵇康經(jīng)驗主義的立場。
《聲論》分析了“物之自然”后接著說:“然皆無豫于內(nèi),待物而成耳。至夫哀樂自以事會,先遘于心,但因和聲,以自顯發(fā)。”萬事萬物皆有它的自然屬性,這與人的內(nèi)心本身并無直接關涉,人的情感狀態(tài)和基本認識還要借助對外物的認知表現(xiàn)出來。在這里,嵇康提出了“音聲有自然之和,而無系于人情”的觀點,主張“情之應聲,止于躁靜”,二者的關系應該是“心與理相順,氣與聲相應”。根據(jù)這種“和聲”理論,嵇康得到了如下結(jié)論:托于和聲,配而長之,誠動于言,心感于和,風俗一成,因而名之。
這里,嵇康明確把音樂的藝術特質(zhì)與人們賦予它的教化作用分開了,使他們各自回歸正途,而人們也應以純音樂的角度去欣賞音樂,從純粹教化的角度去規(guī)范樂制。
使一切人們干預過的事物的自然性和社會性重新分離而各任其性,使一切未曾干預的事物保持它本有的自然屬性或狀態(tài)繼續(xù)發(fā)展,這就是嵇康所追逐的社會及其一切現(xiàn)象的存在和發(fā)生狀態(tài),也即是他一生汲汲以求的純粹獨立、無預無涉的個體主義游離境界。也正是這種物物游離又并立不悖的狀態(tài)才造就了整個自然的和美恬愉氣象,這也是嵇康“越名教而任自然”理論所要表達的核心觀點。
[1]容肇祖.魏晉的自然主義[M].北京:東方出版社,1996.
[2]戴建平.略論阮籍、嵇康的自然觀[J].南京理工大學學報,2004(2).
[3]蒲長春.“名教”與“自然”:嵇康的倫理觀及其矛盾[J].廣西社會科學,2004(7).
[4]楊榮國.自由及其限制——魏晉玄學與人的自由[J].學習與探索,1993(3).
廣東機電職業(yè)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