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俊軍,劉 元
(中共廣東省委黨校,廣東 廣州 510050)
行政不作為國家賠償制度的完善
——以“辱母殺人案”為視角
□ 馬俊軍,劉 元
(中共廣東省委黨校,廣東 廣州510050)
本文以 “辱母殺人案”為視角,對案中是否存在行政不作為以及不作為是否引起國家賠償責任進行了分析,進而反思了行政不作為國家賠償責任的構成要件,認為行政不作為國家賠償責任制度仍存在缺陷并提出完善建議,以期對該領域理論研究和司法實踐提供借鑒。
“辱母殺人案”;行政不作為;國家賠償
發(fā)生在山東聊城的“辱母殺人案”,被告人于歡一審被判無期徒刑受到廣泛質(zhì)疑。2017年5月27日,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通過微博公開直播了二審庭審過程,從輕改判已無懸念。當人們在同情于歡的同時,也把目光投射到公安機關的不作為問題上。2017年5月26日,山東省人民檢察院公布了于歡案處警民警的調(diào)查結果:26歲的女民警帶領兩名輔警抵達現(xiàn)場,雖存在處警不夠規(guī)范的問題,但不構成玩忽職守罪,只對相關領導和責任人給予黨紀、政紀處分。然而,公安機關在處置該案過程中是否存在不作為問題,如果存在,是否引起國家賠償責任,這些都是值得深入探討的現(xiàn)實問題。筆者認為,探討“辱母殺人案”中的行政不作為問題,首先應明確什么是行政不作為。行政不作為即行政主體應積極去執(zhí)行某種法定的義務與職責,但在能履行該義務與職責的情況下,行政主體卻沒有履行的行政行為狀態(tài)。[1]山東聊城發(fā)生的“辱母殺人案”,就是涉及公安機關行政不作為的非典型但很值得研究的案例。
2016年4月13日,債權人吳學占在于歡母親蘇銀霞已抵押的房子里,指使手下將蘇銀霞按進馬桶里,要求其還錢。當日下午,蘇銀霞曾四次撥打110和市長熱線,都沒有得到幫助。4月14日,11名催債人員圍堵并在源大公司接待室控制了蘇銀霞和兒子于歡,討債人用脫褲暴露下體在蘇銀霞面前擺動的極端方式侮辱蘇銀霞。在于歡姑媽于秀榮報警后,民警來到公司接待室說了一句“要賬可以,但是不能動手打人”,隨即離開。于歡看到民警要走,試圖沖到屋外喚回民警,被催債人員攔住?;靵y中,于歡摸到一把水果刀致使杜志浩等四名催債人員被捅傷,最終造成一人死亡,兩人重傷,一人輕傷。
聊城市聯(lián)合工作組的調(diào)查結果認定:2016年4月13日,民警郭增金等人未能及時采取有效措施保護蘇銀霞的人身安全;2016年4月14日,民警朱秀明等人在多名討債人員阻止于歡、蘇銀霞離開接待室的情況下,未采取有效措施。于歡案處警民警在警情處置過程中存在處警不力、對現(xiàn)場處置嚴重失責等失職行為。依據(jù)有關規(guī)定,聊城市紀委、市監(jiān)察局責成冠縣紀委、縣監(jiān)察局對郭增金、朱秀明等人立案審查。[2]民警郭增金、朱秀明等人身為國家工作人員,負有保護公民人身安全的法定義務,在接警后應該將蘇銀霞和于歡從催債人員的不法侵害當中解救出來,為他們提供安全保護。但民警郭增金等人在接警后并未提供幫助,民警朱秀明等人雖到現(xiàn)場,卻未對蘇銀霞和于歡進行解救就離開,使其仍處于催債人員控制的危險當中。上述民警負有保護公民人身安全的法定義務,在完全有能力履行該義務的情況下未履行,最終導致一死三傷的嚴重后果,構成行政不作為。
最高人民法院 《關于公安機關不履行法定行政職責是否承擔行政賠償責任問題的批復》(法釋〔2001〕23號)規(guī)定,由于公安機關不履行法定行政職責,致使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的合法權益遭受損害的,應承擔行政賠償責任。在確定賠償責任時,應當考慮不履行法定職責的行為在損害發(fā)生過程和結果中所起的作用等因素。[3]首先,于歡及其母親雖處于催債人員的控制之下,遭受了侮辱并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但公安機關的不作為對該損害結果作用有限,故公安機關對于歡及其母親遭受侮辱并被限制人身自由這一損害結果不應承擔國家賠償責任。其次,由于公安機關的不作為,于歡及其母親依然處于催債人員的非法控制之中,未被解救出來。于歡為脫離催債人員的控制,捅傷杜志浩等四名催債人員,導致了一死三傷的慘劇。公安機關的不作為是否應該對此承擔國家賠償責任呢?具體來說,于歡不僅在客觀上存在故意傷害的行為,還造成了一死三傷的后果,而這個后果的發(fā)生,正是由于公安機關沒有履行保護于歡及其母親人身安全的法定職責,使得于歡為了逃脫催債人員的非法控制在情急之下采取極端行為導致的。對于一死三傷的損害結果,于歡當然要承擔責任,但公安機關的不解救行為對故意傷害的發(fā)生過程和一死三傷的損害結果是有因果關系的,故公安機關對一死三傷的損害結果應承擔國家賠償責任。
“辱母殺人案”的發(fā)生是一個本可以避免的悲劇,盡管是于歡直接實施了傷害行為,但如果公安機關能夠及時處置警情,一死三傷的悲劇就不會發(fā)生。從該案中反思行政不作為國家賠償責任的構成要件,對治理慢作為、不作為,解決懶政怠政問題具有積極的意義。
在“辱母殺人案”中,公安機關沒有履行保護于歡及其母親人身安全的法定職責,使于歡為了逃脫催債人員的非法控制在情急之下采取極端行為釀成了一死三傷的悲劇。該案中,公安機關應是賠償義務機關,是行政不作為國家賠償責任的賠償主體。國家賠償責任是特定主體引發(fā)的侵權責任,因此,明確行政不作為國家賠償責任之主體要件很有必要。目前,我國國家賠償范圍較小,行政不作為還未明確納入國家賠償范圍之中?!秶屹r償法》第三條規(guī)定,在行政賠償時,義務主體是“行政機關及其工作人員”。根據(jù)《國家賠償法》第七條的規(guī)定,行政賠償?shù)牧x務主體也可以是法律法規(guī)授權的社會組織。
需要明確的是,只要與侵權行為主體有關系的就是賠償責任之主體和履行賠償義務之主體。賠償請求人之損害是行政機關、法律法規(guī)授權的組織及其工作人員的行為造成的,其職務行為的法律后果歸屬于國家。國家是行政不作為國家賠償責任的責任主體,但國家是抽象的,因而代表國家進行賠償?shù)牧x務機關是沒有履行法定職責造成公民、法人和非法人組織遭受損害的行政機關和法律法規(guī)授權的組織。
行政不作為國家賠償責任的行為要件是指行政機關及其工作人員存在不作為,且這種不作為使公民、法人或非法人組織遭受了實際損害。在“辱母殺人案”中,公安機關具有保護于歡及其母親人身安全的法定義務,民警接警后能夠履行保護義務卻未履行,公安機關的這種行為構成了行政不作為國家賠償責任的行為要件。
行政主體有作為義務。構成行政不作為必須以有作為義務為前提。作為義務的來源各異,有法律法規(guī)等規(guī)范性文件設定之義務,先行行為引起之義務以及行政合同引起之義務等。在“辱母殺人案”當中,公安機關對于歡及其母親的人身安全負有保護義務,就是由法律設定的。
行政主體能履行作為義務。行政不作為之構成,不僅要有作為義務的存在,還要求行政主體具有履行該義務的可能。行政主體有無履行能力,需要考量其主觀意志能力。認定主觀意志能力應采用排除法,即只要不存在不可抗力、意外事件等不受主體控制之客觀因素,就認定其確有履行義務之主觀意志能力。在 “辱母殺人案”中并不存在不可抗力,公安機關明顯具有履行義務的能力。另外,行政主體如果以人手不夠、經(jīng)費不足等主觀因素為由拖延甚至不履行作為義務是不能免責的。
行政主體未履行作為義務。行政主體未履行作為義務主要有兩種形式:第一種形式是行政主體完全沒有啟動行政程序。例如:當申請人提出申請后,行政機關就應啟動行政程序,符合條件則依法受理,不符合條件則告知緣由后駁回。但假若行政機關接到申請后,對申請一直不予理會,待行政程序期限屆滿后,就構成未履行作為義務。第二種形式是行政主體拖延履行義務以及逾期不向相對人作出決定亦不告知理由的情形?!叭枘笟⑷税浮钡那樾尉蛯儆诘诙N,雖然民警到達了現(xiàn)場,但遲遲沒有履行安全保護義務,最終導致一死三傷,構成了行政不作為。
在“辱母殺人案”中,一死三傷的損害結果是確定的,受損害的生命健康權是法律保護的合法利益,且受損的該利益是特定主體(一位死者、三位傷者)的利益,構成行政不作為國家賠償責任的損害要件。
⒈損害具有確定性。因不作為發(fā)生的損害通常只能為既成事實,不可以是想象的、未來可能發(fā)生的?!叭枘笟⑷税浮敝幸凰廊齻膿p害結果就是確定的。此外,損害能包含將來必定發(fā)生的。但前提是,被侵害人需要舉證證明利益之獲取能夠確定或將來之損害可以被估價。否則,國家對不確定性損害是不予賠償?shù)摹?/p>
⒉受損的是合法利益。遭受損害的必須是合法利益,才有可能獲得國家賠償?!叭枘笟⑷税浮敝兴奈凰纻弑磺趾Φ纳】禉嗑褪呛戏ɡ?。例如:某企業(yè)以從事犯罪活動為目的去申領營業(yè)執(zhí)照,有權機關無故拖延,雖認為該企業(yè)符合條件,就是不發(fā)營業(yè)執(zhí)照。即便這種不作為損害了該公司利益,但由于受損利益不合法,國家自然不予賠償。
⒊受損的是特定主體之利益。行政不作為只有在損害特定主體之利益時,才可能引起國家賠償責任?!叭枘笟⑷税浮敝惺軗p的利益就是特定主體(一位死者、三位傷者)的生命健康利益。例如:當行政不作為損害公共利益時,公眾普遍承受了不利后果,并無特定主體直接受害,就不會引起國家賠償責任。
在“辱母殺人案”中,一死三傷損害后果的發(fā)生是由兩個因素造成的:一是于歡的持刀傷害行為,二是公安機關的行政不作為,缺少其中一個因素都不會發(fā)生一死三傷的悲劇。筆者認為,公安機關的行政不作為與一死三傷之間是有因果關系的,符合國家賠償責任因果關系要件。只有行政不作為與被侵害人受到的損害之間存在因果關系,國家賠償責任才會成立,否則不成立。認定因果關系,可按照不作為的不同種類作出認定:
對依申請之不作為,不作為往往是損害發(fā)生的直接原因,“辱母殺人案”報警求助就是典型例子。例如:某企業(yè)進口一批乳制品,申請質(zhì)檢機關對其進行質(zhì)量檢測。由于質(zhì)檢機關的不作為,對該申請逾期不理會,導致該企業(yè)不能銷售而慘遭損失。此案例中,質(zhì)檢機關之不作為與企業(yè)受損之間就有因果關系。
對于依職權的行政不作為,認定因果關系比較復雜。這種情況下,相對人受損更重要的是歸因于行政主體未防止或阻止侵權行為發(fā)生以及未消除或減輕損害結果的發(fā)生。該類因果關系更多地是來源于法律擬制或規(guī)定。具體而言,只要行政主體不作為,在法律上就將其視為損害結果發(fā)生的原因。這時認定因果關系,關鍵在于結合案件實際,考量行政主體有無不作為、是否能夠預見損害的發(fā)生、不作為是否造成相對人損害繼續(xù)擴大等方面。
行政不作為無論是從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中,毫無疑問都是一種違法行為。我國《行政訴訟法》沒有明確規(guī)定行政不作為是否屬于行政行為的一種形式,也沒有對何謂行政不作為作出明確規(guī)定,現(xiàn)實中行政不作為時常難以認定,侵權救濟因而難以實現(xiàn)。
在對行政不作為起訴的問題上,《行政訴訟法》也只是在第十二條第一款第六項中將“申請行政機關履行保護人身權、財產(chǎn)權等合法權益的法定職責,行政機關拒絕履行或者不予答復的”納入到受案范圍,但行政不作為除了包括拒絕履行或不予答復,還包括消極履行、遲延履行、遲延答復等內(nèi)容,由此可以看出《行政訴訟法》的受案范圍規(guī)定失之過窄?!缎姓V訟法》第七十六條規(guī)定,人民法院判決確認違法或者無效的,可以同時判決責令被告采取補救措施;給原告造成損失的,依法判決被告承擔賠償責任。此處也未明確規(guī)定行政不作為屬于可以確認違法或無效的行政行為。
《國家賠償法》是我國專門規(guī)定國家賠償責任的法律,但它并未將行政不作為直接規(guī)定在賠償范圍內(nèi)?!秶屹r償法》第三條 (一)(二)(四)項只對行政機關侵犯人身權的積極行政行為作出了賠償范圍的規(guī)定。《國家賠償法》第三條第(三)項關于“以毆打、虐待等行為或者唆使、放縱他人以毆打、虐待等行為造成公民身體傷害或者死亡的”情形,也只是附帶性地提到“放縱”這一種行政不作為形式,遠沒有達到直接將行政不作為納入賠償范圍的高度。而《國家賠償法》第四條在對行政機關侵犯財產(chǎn)權作出賠償范圍規(guī)定時,其中的(一)(二)(三)項也只列舉了侵犯財產(chǎn)權的積極行政行為。當公民因行政不作為受到侵害時,基本上只能根據(jù)《國家賠償法》第三條第(五)項“造成公民身體傷害或者死亡的其他違法行為”以及《國家賠償法》第四條第(四)項“造成財產(chǎn)損害的其他違法行為”類似兜底條款來尋求救濟。
當前,我國的部分賠償申請人、被申請人對于自身在國家賠償法律關系中的權利義務不是很清楚,對自己應承擔的舉證責任及訴訟風險也知之甚微。可見,當事人的知情權并沒有得到很好的保障。因此,有必要在立法中明確規(guī)定人民法院的告知義務。
目前,我國中級以上人民法院設賠償委員會,由三名以上審判員組成,成員數(shù)為單數(shù)。這樣的制度安排有益于保障國家賠償申請人的合法權益。但實踐中,有的法院并不重視賠償委員會的工作,表現(xiàn)在人員安排上比較隨意。一些法官也沒有真正把審理國家賠償案件當作專業(yè)性工作來做,只是將其作為實體性法律糾紛的附帶性案件去辦,在裁決時還可能受到行政機關和社會輿論的影響。因此,有必要加強對法院賠償委員會工作的監(jiān)督,避免賠償審判被忽視。
最高人民法院在2010年國家賠償審判工作要點中表示,要推動解決各地工作發(fā)展不平衡和賠償尺度不統(tǒng)一的問題,提高賠償法官案結事了的技能。[4]由此證實了各地賠償標準不盡相同的情況是客觀存在的。各地法院正是由于在對因果關系的認定上存在差異,才造成賠償標準不盡相同的局面。
在因果關系認定上,僅僅因行政機關的不作為造成相對人損害的情形并不多見。相對人損害發(fā)生的緣由常常是多方面的,例如:被侵害人故意或過失,被侵害人同意,第三人存在過錯,不可抗力,等等。所以,法院在審理行政不作為案件時要考慮多重因素,認定各個因素對損害發(fā)生所起的作用力。如在被侵害人或第三人有過錯或故意時就應區(qū)分責任大小,按份或按比例確定責任的分擔,而不應只由行政主體承擔責任;在存在不可抗力時,即使行政主體存在不作為,也并不需要承擔賠償責任,而是承擔補償責任。由于責任認定沒有統(tǒng)一的標準,有時甚至完全基于法官的自由裁量權,這就可能加重國家賠償?shù)呢熑巍?/p>
在行政相對人看來,向公權力機關申請國家賠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是一件很難辦的事情,因此,有的行政相對人遭受行政權力侵害后往選擇沉默。真正能夠堅持到最后的,大都屬于遭受嚴重侵害而政府又不愿拿出合理解決方案的情況??梢?,從整體上來講,當遭受行政權力侵害后,大多數(shù)相對人都不會選擇申請國家賠償,其根源是他們對行政機關和司法機關不信任。在他們看來,行政機關和司法機關會聯(lián)合“對付”自己,要想成功申請國家賠償談何容易?盡管隨著我國立法的不斷完善和司法公正性的持續(xù)提高,越來越多的國家賠償案件能夠得到有效解決,但許多人的思維并沒有跟上法治發(fā)展的步伐,司法公信力還沒有深入人心。據(jù)最高人民法院統(tǒng)計,2014年全國法院共審結司法賠償案件2708件,決定賠償案件數(shù)量為482件,賠償金額為11338.89萬元。[5]決定賠償案件數(shù)量僅占全部案件的17.8%,而普通民眾都很難知曉大部分案件無法獲賠的原因,這種局面不利于我國司法公信力的提高。
第一,在《行政訴訟法》中明確規(guī)定行政行為包括行政不作為,具體界定行政不作為的概念,同時把行政不作為明確納入行政訴訟受案范圍。在《行政訴訟法》第二條“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認為行政機關和行政機關工作人員的行政行為侵犯其合法權益,有權依照本法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后增加“行政行為包括積極的行政作為和消極不作為的行政行為,消極不作為的行政行為指負有法定行政作為義務之公權力主體,在具有履行此義務能力的情況下,怠于履行該義務的違法行政行為”的內(nèi)容。
第二,將行政訴訟受案范圍延伸到所有不作為行政行為,將《行政訴訟法》第十二條第一款第六項“申請行政機關履行保護人身權、財產(chǎn)權等合法權益的法定職責,行政機關拒絕履行或者不予答復的”修正為“向行政機關申請或行政機關依職權需要履行保護人身權、財產(chǎn)權等合法權益的法定職責,行政機關不作為的”。
第三,直接將行政不作為致害納入到國家賠償范圍中,改變現(xiàn)在模糊不清的局面。將《國家賠償法》第三條第五項中“造成公民身體傷害或者死亡的其他違法行為”修正為“造成公民身體傷害或者死亡的其他違法行為,其他違法行為包括行政不作為”。將《國家賠償法》第四條第四項 “造成財產(chǎn)損害的其他違法行為”修正為“造成財產(chǎn)損害的其他違法行為,其他違法行為包括行政不作為”。
第四,提高人身權損害賠償標準?!秶屹r償法》第三十三條規(guī)定,侵犯公民人身自由的,每日賠償金按照國家上年度職工日平均工資計算。但“一刀切”的標準只對低收入群體有利,對于高收入群體來說明顯不利。在這個問題上,民事賠償按受害人實際收入來計算誤工費的做法值得借鑒。所以,在行政賠償中,對限制人身自由的賠償金額,要根據(jù)受害人收入的差異區(qū)別對待,不能只是按照國家上年度職工日平均工資計算。另外,在人身侵害賠償方面,相比民事賠償而言,行政賠償還未包括交通住宿費、住院伙食補助費、后續(xù)治療支出、生活康復護理支出、殘疾輔助器具費等內(nèi)容。行政主體行使公權力時應比普通民事主體行使權利時更加謹慎,因此,行政賠償有必要借鑒民事賠償?shù)纳鲜鲆?guī)定,但賠償范圍不應小于民事賠償,賠償標準也不應低于民事賠償。
第五,建議最高人民法院盡快出臺進一步細化因果關系認定的司法解釋,使各地法院在審理行政不作為國家賠償案件時能夠有更詳盡具體的審判依據(jù)。此外,在行政賠償審判程序中應進一步完善告知制度,讓當事人知情權保障制度落地生根。如此,人民法院就有義務在公民、法人或非法人組織的合法權益受損時告知其享有申請國家賠償之權利,告知其在國家賠償法律關系中的權利和義務,告知其應承擔的舉證責任及訴訟風險。這樣,才能確保公民、法人和非法人組織享有知情權,進而拿起法律武器捍衛(wèi)自己的權益。
司法是守護社會公平正義的最后一道防線,國家賠償案件審判本身就是對國家機關及其工作人員的過錯進行糾正的一道程序。因此,必須加強對法院賠償委員會的監(jiān)督。
第一,法院要加強自我監(jiān)督。首先,要選任辦案技能嫻熟、經(jīng)驗豐富的法官進入賠償委員會,避免選人用人的隨意性。如可以考慮優(yōu)先提拔有國家賠償案件審判經(jīng)驗的法官,賠償委員會主任一律由同級法院院長兼任。其次,要加強對賠償委員會成員的思想教育和紀律約束,讓其深刻認識到為當事人伸張正義、彌補損失的重要性,嚴格落實法官辦案終身負責制。
第二,加強同級人大對法院賠償委員會的監(jiān)督。目前,各級人大對賠償委員會的監(jiān)督主要停留在對同級法院工作報告的審議層面。一般情況下,法院工作報告的表決通過,毫無懸念。因此,這種監(jiān)督很難發(fā)揮作用。筆者建議在各級人大設立賠償委員會,成員從本級人大法律委員會、法院、檢察院、法律專家中產(chǎn)生,由該級人大及其常委會任免。賠償請求人對法院賠償委員會的終裁決定不服的,可向作出終裁決定的人民法院同級的人大賠償委員會申訴。人大賠償委員會應按照聽證程序,充分聽取賠償請求人的陳述意見,組織賠償請求人和行政機關、法院的代表進行辯論。人大賠償委員會在充分聽取各方的意見后,作出是否責令同級法院啟動重審程序的裁決。按照我國民主集中制的組織原則,法院要向同級人大及其常委會負責,因此,這種監(jiān)督方式是切實可行的。
第三,加強對賠償委員會的社會監(jiān)督?!秶屹r償法》第二十七條規(guī)定,人民法院賠償委員會處理賠償請求,采取書面審查的辦法,必要時可以向有關單位和人員調(diào)查情況、收集證據(jù)。這種不公開審理的做法不利于對賠償案件的社會監(jiān)督。建議對賠償案件進行公開審理,并邀請法律專家、人大代表、政協(xié)委員、記者、退休干部等旁聽庭審。同時,還應允許其他公民申請旁聽庭審,以加強對賠償委員會的社會監(jiān)督。
交流制度
第一,建立國家賠償?shù)湫桶咐龑iT發(fā)布會制度。正是因為國家賠償案件獲賠率較低,所以加強輿論引導勢在必行。因此,要加強對國家賠償司法實踐的輿論宣傳工作,以專門發(fā)布會的形式單獨發(fā)布、介紹、宣傳國家賠償?shù)湫桶咐?,使國家賠償?shù)湫桶咐陌l(fā)布專業(yè)化、特定化,讓示范作用聚焦凸顯。具體而言,省級以上法院要定期就轄區(qū)內(nèi)已審結的國家賠償案件單獨召開典型案例新聞發(fā)布會,對案件事實、歷經(jīng)程序、裁判依據(jù)、裁判結果、指導意義等做出詳細說明。這既是一種重要的普法形式,也是對我國司法公信力不斷提升的有利展示,對我國處理國家賠償糾紛有著重要的指導意義。
第二,建立辦案法官交流常態(tài)化機制。法院系統(tǒng)雖然已有一些交流平臺,如2017年4月20日,甘肅蘭州召開的全國部分法院行政案件案由規(guī)定研討會,但這類交流機制存在一些缺陷,既沒有固定的交流時間,也沒有確定的專業(yè)主題,每次研討會都是臨時召集,發(fā)揮的作用十分有限。因此,可以考慮在全國范圍內(nèi)或省級范圍內(nèi)建立健全辦案法官交流常態(tài)化機制,如由最高人民法院或各高級人民法院發(fā)起成立國家賠償案件法官交流協(xié)會,定期組織國家賠償案件的交流研討會或其他活動,由協(xié)會對每次交流研討會的成果進行總結,制成會議成果文本供參會的辦案法官學習借鑒。為避免機構運行和法官交流形式化,還應配套建立相應的激勵制度。如最高人民法院或各高級人民法院對參會論文進行評獎,把獲獎情況與法官績效考核掛鉤等。辦案法官交流常態(tài)化,有利于匯聚廣大一線法官的辦案智慧,提高國家賠償案件辦案法官的整體審案能力,彌補實際審判工作中的不足。
[1]沈巋.國家賠償法原理與案例[M].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136.
[2]辱母殺人案處警干警被立案審查[EB/OL].鳳凰資訊,http://news.ifeng.com /a/20170403 /50881967_0.shtml.
[3]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公安機關不履行法定行政職責是否承擔行政賠償責任問題的批復[EB/OL].法律圖書館,http://www.lawlib.com/law /law_view.a(chǎn)sp?id=15516.
[4]2010年國家賠償審判工作要點,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官網(wǎng)[EB/OL].http: //www.court.gov.cn /shenpan-xiangqing-312.html.
[5]最高人民法院.2014年全國法院審理行政和國家賠償案件情況分析[N].人民法院報,2015-05-21.
On the Perfection of the State Compensation System of Administrative Inaction——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Case in Which a Man Killed the Debt Collector Who Sexually Assaulted His Mother
Ma Junjun,Liu Yua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case in which a man killed the debt collector who sexually assaulted his mother,this paper analyzes whether there was administrative inaction in this case and whether inaction should cause state compensation obligation.Besides, further reflecting on the components of administrative inaction state compensation, this paper holds that there are still defects in the state compensation system of administrative inaction and provides suggestions for improvement so as to provide references for theoretical studies and judicial practices in this field.
the case in which a man killed the debt collector who sexually assaulted his mother;administrative inaction;state compensation
D912.1
A
1007-8207(2017)12-0092-08
2017-08-20
馬俊軍 (1977—),男,中共廣東省委黨校 (廣東行政學院)法學教研部副主任,教授,研究方向為憲法與行政法;劉元 (1993—),男,中共廣東省委黨校 (廣東行政學院)2016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憲法與行政法。
苗政軍)